杜甫

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
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
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伟大的诗人皆各有其不同的精神气质，此无形之精神气质往往有动植物之象可对应之。陶渊明之象为松或菊，太白之象为大鹏，东坡之象为孤鸿，老杜之象则为骏马。老杜喜写马，且佳作颇多，此为第一首。

“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胡马大宛名”言其如汉武帝时所得之汗血宝马一般神骏，未必真是也。“锋棱瘦骨成”，马之神品，不在如相扑运动员一般镖肥多肉，甚至也非如健美运动员一般满身浮夸，而是如篮球运动员乔丹和加内特一般，肌肉紧凑而有力。此句状马，自来为最得马之风神者。老杜批评韩干：“韩干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又言：“书贵瘦硬方通神。”“瘦硬”乃为马之风神，亦为老杜之美学偏好，甚至为老杜自身精神气质之写照。

“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此联为倒装句法，双耳峻如竹批，四蹄轻犹风入。寥寥三句，提要钩玄，如水墨画之大写意，而骏马之精气神顿出。咏物诗之佳者需传神写照而非摹形写实，而作者需将自身之精神气质与摹写对象合二为一方能传神，二十世纪德语诗人里尔克之咏物诗《豹》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所向无空阔”乃言此马犹如刘玄德以跃檀溪之的卢，无论多么空阔之险阻，皆可履险如夷；又如今之高铁，空间距离因之缩短而克服，故“无空阔”。“真堪托死生”也者，不仅感叹其能力，亦言其忠义品格，而无限感慨之意在焉。

“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马之能力品格俱佳，房兵曹自可倚之而横行万里，人马之相得亦如刘玄德诸葛亮般君臣相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