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成植物人，爷爷却笑眯眯地带着李姨参加家宴。//

2019年春节前夕，一架飞机降落在江市机场。
苏林独自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地走出机场，嘴里嘟囔着：“又是年三十，又要回老家……”
江市机场刚建好，地处偏僻，不好打车。虽然叔伯姑婶都在爷爷家，但没人愿意来接苏林。苏林拖着行李箱走了两三公里，找到了公交站，坐上公交慢慢晃回去。
江市变化不大，一路上都是熟悉的景象，微风吹走了赶路的疲惫。可是，一想到爷爷家的叔伯婶婶，苏林十分烦躁。

苏林的爷爷奶奶生养了四个儿子，苏彬、苏均、苏华、苏平，一大家子人熬过了艰苦的岁月，现都成家立业，生活滋润。但苏林经常看到叔伯们和父亲吵架，爷爷似乎也是站在父亲的对立面。吵架的原因，苏林无从得知。

“各位乘客，寸金路到了。”公交语音提示拉回了苏林的思绪。苏林下车后，要再转一趟车，坐一个小时才能到爷爷家。她看了看表，快一点了，打算在外解决午饭。
想着打电话给爷爷说一声，然而看着手机通知栏上空空的，便收起手机，自嘲道：“他们可不管你。”苏林随便吃了碗猪杂粉，便又坐上公交车。

爷爷家在镇上，苏林拖着行李箱穿过熟悉的街道，看到每户人家都在爬梯子挂灯笼、贴对联，小孩们开心地拿着糖果四处玩闹。
苏林轻叹一口气，脚步越走越沉，最后挪到了爷爷家。这是一栋五层的自建房，是苏林的爸爸苏均出钱修建的。一楼是出租给外来打工人，二楼是叔伯婶婶们偶尔回来小住，三楼是爷爷奶奶的房间以及大客厅，四楼是苏林一家曾经生活的地方，五楼是阁楼和小花园。

苏林拎着行李箱到四楼房间，稍作整理后，便到三楼客厅处向叔伯婶婶挨个问好。大家对于苏林独自回来感到惊讶，但只是抬了抬眼，并未有言语交流。

苏林转入厨房，发现这个家里来了一位眼熟的银发阿姨，正和爷爷在厨房里一起剥虾壳。
对于苏林的出现，爷爷问道：“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苏林应道：“爸妈工作忙，明天才得空回来。”说罢，便打量着银发阿姨，对方约莫60岁，肤白，脸部保养得当，看着很是和善。
爷爷循着苏林的目光，笑道：“这是李姨，我请来的保姆。”
苏林问了声好。随后看向爷爷，问是否需要帮忙，爷爷说道：“你堂弟堂妹在楼顶贴春联，你去瞧瞧。贴完之后，上街买点烟花鞭炮回来。”
苏林应下，本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爷爷和李姨边低声密语边备菜，她心下了然，转身出了厨房。

刚到楼顶，就看到堂弟堂妹们七手八脚地贴春联。
看到苏林来了，苏芮凑上前，小声道：“苏林姐，你知道李姨么？”
苏林边调浆糊边回道：“嗯，刚在厨房看到。”
“你知道她来干嘛么？”
“保姆。”
“不！”苏芮叉着腰，愤愤道，“不只是保姆！爷爷和我老爹一样，喜欢别的女人！”
苏芮是小叔苏平和前妻的女儿，前些年，苏芮的父母离婚了，确切原因无人得知。只是从那以后，苏芮厌恶苏平，经常和苏平对着干。
苏宁听闻，凑过来小声道：“我听我妈说，奶奶现在在病床上躺着，李姨本是奶奶的护工，但是不知道怎么被爷爷请到家里来当保姆了。”
苏林皱眉，心想刚在厨房看到这般亲密，莫非真有事？但她还是大声喝止弟妹的讨论。
众人安静贴完对联。

苏林拿包出门，按照往年的规格买了些烟花爆竹。往回走时，苏林想到弟妹们说的话，稍顿片刻，便扭头坐公交去医院看看奶奶。
到了江市第一人民医院，苏林被告知现在是病人午后休息时间，不允许探望，便只能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看奶奶。曾经满脸笑盈盈、逢人便说自己能挣很多工分的老太太，此时满身插管，虚弱地躺在雪白的床上，饮食起居都需要人照料。
奶奶向来身体康健，去年某天和爷爷散步时，路面有一个井盖被偷了，奶奶没注意，一脚踩空掉了进去。爷爷背着奶奶一路狂跑到附近医院，奶奶被诊出脑溢血，出血量较大，紧急手术后，虽是保住了性命，但成了植物人，只能躺在病床上。李姨就是那时被请来当护工的，因为照料到位、有责任心，就一直雇佣到现在，谁曾想竟然雇到家里去了。
“妹妹，你手里拿着是什么？”一位过路的护士问苏林。
“烟花鞭炮。”苏林回头。
“医院禁止携带此类物品，你赶紧拿出去。”护士欲赶人。
苏林轻声道歉，扭头看了看奶奶，便离开了医院。

苏林回到爷爷家后，发现客厅静悄悄，想必大家都房间在休息。
此时，爷爷从房间里走出来，苏林瞥见门缝里，李姨躺在爷爷的床上睡觉。爷爷走来笑道：“苏林，你把烟花鞭炮放楼顶就行，今晚要用。”
苏林压下胡思乱想，匆匆应下，逃似的来到楼顶。苏林躺在椅子上，门缝里的景象止不住地蹦出来。苏林索性坐起身，拿出手机拨通爸爸的电话。
待苏林说完李姨的情况后，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苏均似狠狠地说了句：“你不理他这些事！我和你妈明天就回去。”
聊罢，挂了电话，苏林这下彻底没了睡意，便起身打算将三楼和四楼打扫一遍。苏林一家自从搬去庆市，就较少回来，四楼满满的都是灰。正打扫着，就发现柜子里放了一个崭新的暗红盒子，与四周满满的灰尘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林疑惑不已，按捺不住好奇心，打开看了看，盒子里放了一套藕粉色的保暖内衣，一条暗红色的羊毛围巾，很明显的中老年款式。苏林默默将盒子盖好放回去。

待苏林打扫完，已经五点了。三楼客厅人多了起来，苏平告知大家，在裕园订了年夜饭，组织大家坐车前往。
谁知，爷爷拉着李姨要一同前往。大家脸色各异，都不作声。片刻，苏平笑道：“可以，跟我车去就行。”苏彬闻言，狠狠摔车门走了。苏华扯出个笑容，招呼大家赶紧去，别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