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情至性”的人生追忆
——读张竞生《十年情场》及其他

周能汉

“性学博士”是人们对现代学者、学界奇人张竞生的戏谑称谓。前些年，从一些报刊和网络间，陆续听过、看过一丁半点有关张竞生的介绍，觉得这位张博士实在是个奇人，人们对他总是毁誉参半。
近日偶逛书店，看到有其次子张超先生编的《浮生漫谈——张竞生随笔选》上架，随手翻览，觉得其“随笔”还是有些读头。只耐价昂学深，与自己所业联系又不是那么密切。虽有嗜读散文之好，举凡学史忆旧之作，特别是与己地缘相关者，每爱拥而读之。可张先生之作，总非必读的自己应该拥有的书，遂没花钱光顾。心存侥幸的是，总想也能上网获得，一读为快。只道是上网搜寻，仅得广州出版社1998年2月1版《张竞生文集》（卷上），赶快下载一看，份量好大哟，只读其《序》即暂停。
无独有偶，某一晚到街边散步，见一卖旧书的地摊。驻足一览，竟有很旧的一小册子陈列。封面花哨，其字直排，“勇尝禁果”四个大字特别显眼，左有标宋“一个性学博士的忏悔录”，右有圆体“中国性学第一人：张竞生”等注说。随手捡起一翻，哎，淘到宝了，是任征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94年6月出版的《勇尝禁果》。书很旧，印制也很粗糙。一翻讨价还价，2元成交。拿回家，认真擦拭、消毒，包个书皮藏其旧，举书便读。
越二日，书读完了。其书除《出版说明》和编者之《让文明与理性光照人世》，算作编辑说明外，分A、B、C三编，A编是《一个性学博士的忏悔录：张竞生自传》，分八章34目，后有似乎与前八章不成一体的张竞生之散篇作品《谈〈性史〉第一集》《〈美的人生观〉序》《竞生的评论》。B编乃鲁迅、周作人、张友鸾的评述文章，是现代作家评张竞生著说。C编录李洪宽、盈桂、吕器、倪墨炎的文章，是当代作家说张竞生的书话、纪实类文章。
好在有网络得以搜寻，看网上的评论，对任征编的《勇尝禁果》评价不高，认为“该书既有编者所述，也有摘录张竞生的著述，还有他人的评论。当年撰写博士论文时，笔者曾经在苏州大学陈永生先生家中浏览过此书，当时即感觉不适合做为参考文献使用。陈先生也认为，‘从全书的构思、格调看尚不能称为严肃的学术著作。’”（王雪峰：《张竞生的书和写张竞生的书》，见2009年3月13日《中华读书报》）只是从《勇尝禁果》A编“目录”与《浮生漫谈——张竞生随笔选》之“目录”作比较，《一个性学博士的忏悔录：张竞生自传》的八章34目与《浮生漫谈——张竞生随笔选》中《十年情场》的八章34目标题竟然一字不差。原来，《一个性学博士的忏悔录：张竞生自传》就是《十年情场》换个名而已。选看《浮生漫谈——张竞生随笔选》中《十年情场》的几目内容，与《一个性学博士的忏悔录：张竞生自传》无异。从而觉得，读《一个性学博士的忏悔录：张竞生自传》就是读《十年情场》了，以至该文也就还其旧，言称“读张竞生《十年情场》及其他”。
读完《勇尝禁果》，感觉印象很深刻。张博士是一性情中人，对人生的美好作过精心研究，并在生活中也努力奉行。诸如任征在《让文明与理性光照人世》的“编者前言”所述，“二十至三十年代——”“他，是我国第一个提倡‘生育节制’，主张‘每对夫妇只生两个孩子’，违者‘处罚’。”“他，第一个宣扬‘美的人生观’提倡‘情人制’。”“他，第一个开创性教育和性研究，出版《性史》等学术著作，在此方面成就最高，影响最大。”“他，就是中国性学研究第一人——张竞生博士。”几个“第一”，足见其在中国新文化运动时期，是有着何等的勇气和毅力，努力去探索与实践。一方面，说明新文化运动时期的学术氛围开明、自由。另一个方面，也说明在具有根深蒂固的封建传统保守思想的中国，无论开展何种学术研究与探索，一刻也不能离开国情。否则，其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成也性学，败也性学，是我读完《勇尝禁果》后对张博士性学风波的看法。张博士编《性史》，立意和主旨，在其《提倡性交的自由》中作过阐述，表明是受西方性学研究影响，受到蔼理士的《性心理学》的影响，是学术研究的需要。然而，也在课题研究上，考虑不周全。“江平那篇性史写得太动人，难免血气未定者看后就大冲动特冲动起来，故说它不是淫书也未免为过于强辩些，不过，这本是‘新淫书’，不是‘旧淫书’就是了。”（张竞生《谈〈性史〉第一集》，《勇尝禁果》第105页）
对于《性史》（第一集），我上网搜寻了一翻，江平的那篇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舸女士的《我的性经历》，是《性史》中的第一篇。只是网页上也特别注明“限，未满十八岁请勿阅读！！”，说明转发者也是很注意其传播后的影响和副作用的，只是一条申明，或许难于达到其“限，未满十八岁请勿阅读！！”的目的吧。一舸女士的《我的性经历》有7000字，分“一、性窦初开至月经来潮——七岁到十五岁，二、处女期终——十五岁至二十一岁，三、性事纪实——二十一岁以后”等三个部分，记述了一舸女士从“性窦初开”到“二十一岁以后”的“性事”，后半部分是“张竞生按语”，从学术的角度作讲述，指出“一舸女士敢来现身说法，写出这样诚实的性史，我们应该如何感谢伊？”“作者极看透女子得不到性欲满足的害处。”“我常观察许多当姑娘时活泼泼天真烂漫的女子，嫁人后便即香消色退。及到中年又多变成郁闷病——最多是与性欲不满足病有关的‘歇司特里亚’（歇斯底里，是一种因心情长期压抑而致的精神性疾病——笔者注）。到四、五十岁后若得到了母权或婆权的妇人，则多变成凶横暴戾之辈，甚至迫死媳妇，或气坏子女。如伊们得到更大的权力，则必将酿成为武则天及慈禧之流，淫乱宫闱，遗害全国。究竟这些变态女性从哪里出来呢？我想大部分当与伊们青年时代的性欲不满足有些关系。”（《性史》第一集，海外大辣出版公司重刊，网上试读文）从网上得知，一舸女士的《我的性经历》，是《性史》（第一集）的首篇文章。随后查询得知，“一舸女士是张竞生夫人褚松雪的化名。”（《文妖与先知——张竞生传》，张培忠著，三联书店2008年12月出版）
从精神医学的角度说，张博士之说，还是很有道理的。“1919年他（指张竞生）他在里昂大学获哲学博士学位，在留法的八年正赶上欧洲性解放运动。1920年回国时，他己‘习惯了性交的解放与自由’。所以，他第一个提出避孕和‘情人制’，后来又出版了‘使正人君子叹息，而又在暗中读得津津有味的’《性史》，从而带来了中国性学的‘第一次浪潮’”。（李洪宽《中国性教育的先驱——张竞生》，《勇尝禁果》第150页）所以，张博士提出“美的人生观”，研究性学。并在自己的生活中努力去实践，体验到了“美的性欲”。于上世纪50年代中期，陆续写下了自传性的回忆散文《十年情事》，忏悔其性学研究，特别是《性史》风波后的得失和反思，记述其享受“美的性育”的实践历程。其情、其景，都是张博士陶醉其间的享受实录。
而《十年情事》中，倍受张博士津津乐道的是“第三种水”，“我在这第一集（指《性史》第一集）中，也已指出性交必要出‘第三种水’的科学方法（我后来在上海开‘美的书店’时就发行《第三种水》的单行本了）与乡村儿童的初发时一些表现的事实”。（《我应该痛改前非》，《勇尝禁果》第12页）在我从网上看到的《性史》中一舸女士的《我的性经历》后半部分“张竞生按语”中，就有“这‘第三种水’丢时，女子如醉如痴，周身觉得痛快无比，过后又觉得些疲倦，与男子丢精的状态前后相似。”大谈其“第三种水”的理论，乃至“上海开‘美的书店’时就发行《第三种水》”，认为女子在性交时能射出第三种水（第一种为尿液，第二种为性兴奋阴道分泌物）如同男性射精一样，有些女子可射二尺多远，但一般要在性交达20分钟之后，而且性交体位要不断变化，又须女子主动，男性对女性身体各处要不断吮捻，拨弄等才能达到。
性是一门科学，张博士研究性学，引起风波，最终偃旗息鼓了。只是张博士留下的《十年情事》，让读者从阅读中寻找到其“美的性欲”的享受与乐趣，教会人们要学会生活，学会享受，把人生中除衣食住行外的人生乐趣享受、体验充实，活得愉快，从一种美的享受的角度，去尽情地体会、科学地享受人生的美好时光，享受人生之乐。从《勇尝禁果》中现当代名人、作家对张博士性学研究与《性史》风波的评说中，领悟社会发展的进程和对学术研究的态度，把握国情，从其成败得失中汲取营养，为人生美好的未来，创造更多更好的审美享受。站在《勇尝禁果》的阅读感受，乃至张博士留给人们的文化遗产的学术高度上，科学对待新生事物，努力去争取科学研究的源泉，为人类生活的美好作贡献。
阅读《勇尝禁果》，我从《十年情事》中，从张博士的学说中，感受到了他的“至情至性”的人生追忆，并从中学到了知识，学到了美满人生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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