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林论艺术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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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10-22 20:16:31 更新时间:2022-10-23 06: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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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家林论艺术

(十九)





写在前面的话,我在近十年在新浪微博写下许多有关艺术的文字,后来整理到博客,现在把它们集中起来,方便诸位阅读。


从王希孟《千里江山图》中读出国人的灵魂

画得太好,据说此幅被认定为唯一王希孟的传世作品作于十八岁,王希孟活着的时间不到三十岁,比凡高还不如。此青绿山水,绢本上的作品,经历了那么多年,看起来是充满幻觉的,至少在印刷品,或者电脑屏幕上看来是如此。



宗炳的“卧游”理论,使得许多不想做徐霞客的古人们愿意窝在一隅,望着南墙与障屏,或者置于桌几上阅卷的方式,神游故国,多情应笑,这么卧在床上其实早该是白发忽满头了,那画中真是心境中的秦人村啊,千里万里之江山,中有嵯峨的群山,茫茫的湖海,屋舍俨然,渔人小舟,对于退思的强人来说,这是多么美妙的桃花源。

当然此等美好江山,对于雄杰者说来,是属于自己所有,过家家的江山游戏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江山因此仿佛有姓氏一般,其实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啊。在下在广东一家酒楼聚会时,见酒楼的入口处有一尊用姜堆集成的山,此姜原本作菜用的材料,却成了艺术品的材质,喻意是江山,看样子酒楼老板有点不凡,小则是欲一统当地饮食之江山,大则--不说了,自己去想。

读画游目意足,一山一石,顾盼有情,一水一舟,鱼水之欢。梦中的江山,目随山转,心随水运。此中的佳境,畅人心神,此中的亭宇,可立可居,可以飞升作逍遥游,亦可以一步一个脚印地从头走到尾,桃花流水,福地洞天,问樵夫而隔水,借渔父而渡淮。夕阳西下,满天落霞,朝发枉渚,暮宿辰沅,披星戴月,艳阳晴天。山有松苍柏茂,水有莲红藻翠。长桥卧波,岸芷汀兰。一一佳景,不可胜读。

远去的大宋江山,其实仍然在中原,只不过换了人世罢,今天的人民,仍然是熙熙攘攘,生活在此一美好江山中。公元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时,此幅作品作成动漫效果,让世人知中华有此美妙的艺术品。(博客发文时间2014—6.13)


清明上河图--梦里水乡故都,熙熙攘攘,万种风情

读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愚曾作一首打油诗云:

“梦回宋朝景象幻,熙熙攘攘雨挥汗。走上虹桥极目望,大好江山锦绣乡。樱蕉争鲜映波澜,翠微染染弥山岗。画舫游艇水中央。酒旗摇摇上一家,一醉方休万虑忘。赵佶与我擦身过,十里花街乐舞坊。瘦金体布满广告,芙蓉锦鸡图一张。口喝买片西瓜尝,方知当时天不寒。河南为啥称着豫,曾经主人是大象。 ”

四月清明的东京看起来有点炎热,无任城区与郊外,均是风情万种,看起来象是一个赶集的日子,对于现代人看来连排的,低沉的木式结构屋舍布满的街道,仿佛在其它的现代中国的乡村城镇与一些海外的邦域还能见到,这就是当年的宋京,熙熙攘攘的都市,不见一个管理者,当然那时京城人口也不多,不过五十万左右,一切无为而治,看似纷然又是十分的井然有序。七十二行,各色人物,士农工商,在图中可以说是包罗万象的,当然图中并没以皇宫为主体,至少以保存下的部分看来,是以草根人民为主要表现对象,与日本江户城市文化的情景相近。金蒙外族侵入之前的中原风情,仿佛一夜间消逝,却又象移植中华边城与海外一般。

如此复杂的社会生活场景,在考验画师的功力与耐力,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物的表情,尽管细微,都费尽画师的心血。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有一段精彩的文字描写当年的北宋京都风情:
仆从先人宦游南北.崇宁癸未到京师.卜居于州西金梁桥西夹道之南.渐次长立.正当辇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皷舞.班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敎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繍戸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皷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
文字仍然让现代的人们印象依稀,只有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让人们获得真实的图象,有直观的效果。因为那是具象的虹桥风物,街景迷楼等景观。

还是用自己的另一首拙诗结束全文:
昔日繁华过眼烟,画工留影夕阳前。虹桥丽影映汴水,纷纷宋民红尘间。酒旗招展人淡酒,艇摇舸荡意流连。熙熙攘攘眼昏花,万千人物俱能辨。千年映象真如幻,神工妙造绝世卷。散点游目瞰浮世,画工似是世外仙。云间怜意绘真景,曾经春梦后世传。几经劫数今犹存,世博压轴画为先。 (博客发文时间2014—6.16)


董源《潇湘图》的文化玄远幽深之境

董源的《潇湘图》所绘的地点真的是湖湘胜景嘛,作为湘人当然乐见其成,董其昌坐在其书画船中驶入潇湘,观湘江两岸烟云变灭景致,觉得那风情绝类董源所绘《潇湘图》中的景致,故名其图为《潇湘图》,这样原本无名的绘画作品成为此名号之名作,与董源的他乡是故乡的沅湘搭上关系,而不是吴山越水,或者是巴山蜀水,平缓之江南,不只湖湘之地有,其它地方有,如此命名,只能是因为一个文化底蕴的地域有关,而且董源与董其昌(前面是创作者,后者是命名解读者)并不是唯一的现象,因为南唐董源之后另一个绘画创造--米点云山(创造者米氏父子),同样与潇湘云水搭上关系,而不是襄阳的汉水,或者其它什么水系,只能说潇湘之地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此地古为楚地,远古是南蛮之乡,巫风鬼气十分的浓郁,同样是世外桃源之处,不要说画师的向往,还有词家钟情,连帝王觉得死了后睡在此乡,是十分爽意的事,炎帝是长眠于斯,蚩尤埋首武陵,舜帝同样魂归九嶷,是闻韶而心灵荡漾所然吧,一地之风情不仅仅是山水清气,民敦物阜那么简单,还有难以言说的意味在其中。就文化人来说,或者有治世之才的文化人来说,早先的屈原就以此邦为安身之地,而且是在神奇的潇湘之水中,接着杜甫也来了,一只飘泊的船在沅湘荡来荡去,收获诗意的鱼儿,载满船舱,在水上老去,先是葬于三湘四水的山边,后来才迁到故土,但留下衣冠坟。

所以自然的潇湘,文明化了,诗意化了,善化了,思想化了,情感化了,神秘化了,巫风化了,鬼魅化了,成为一个十足的神奇之地。

董源巨源是画之南派,董其昌也是,文化南迁是因为中原战乱频繁,是中原人南渡的结果,为何有“气运南方出将臣”,是长期文化随文人迁移的结果。绘画文化文明化了,在绘画作品的取名上可以看出道道来。

与北国风光相比,平缓的江南确实是平淡天真的,观《潇湘图》,只是水边相送,渔子张网,离人的愁绪与渔乐的劳作并在一个图景中,前景是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萧萧芦荻,鳞鳞波光。渡湘水而向西,青山相对认空花,山寺后成因为名山宜建,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密密的林木披在山丘,生机盎然,对岸的风情是渔樵闲话,屋舍俨然,隐隐在木林之中。一群渔人张网或在岸上或在水中,网成一个半圆状,左边还有一小舟两舟子,没有北山的雄奇,画的奇气又来自何处,来自平淡之中,如陶潜之诗,平淡而有至味,看似寻常却奇崛吧。

不以山之奇怪为美,而在一个文化的底蕴,这正是潇湘胜地人文的现实体现,唯楚有才,于斯为盛。外乡人进入此地,会沾上神秘的地气,让你获得各行业的灵感,发挥超常的水准来。

图中的渡江,就曾经有朱张渡,带来深刻的哲理智慧果,在湘地生根发芽,此亦是画师后来的故事,此后更多的故事现代人“你懂的”我就不费力说了。

那充满生气的水中有湘水之神,美丽的传说,凄艳而让人生淡淡的忧愁,同样又倍生力量。

秦观的情词“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与湘女有扯不清的关系。

刘梦得的“道是无情(晴)却有情”,是否亦与某个湘妹子有染,本人严重怀疑。
(博客发文时间2014—6.17)


文征明的山水清气,云水情愫

吴门四家的文徵明与唐寅仇英相较,更多的山林隐逸风格,所图的内容不外于流水高山、林下水边之类,总有高士策杖山间,或读书品茶于草堂,或嬉清流,或吟竹林,情色的意味少有涉及,与其个性分不开的,他的作品着色淡雅,清气弥漫,所造之境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清凉感。作个短暂明朝官员的文衡山最为钟情的是吴地的闲适宁静生活,与一班的文人一同唱和与水墨戏娱,因为有年(寿长),在水墨与书法艺术一门均有深入的造诣,强过其他三家,书法与绘画的深入,两两相融合,可以说是难有第二人的,在有明一代,无有来者,连自己的儿子不例外,其中书法十分的深入,楷书尤其是小楷十分精致,大有与元之赵子昂抗行的势头,只是差一步,与同朝代的董其昌毫不逊色,行书同样是庄端杂流丽,象他的《西苑诗》,诗书俱是一流,这个境界无任沈周与唐寅没法到,专于书法的祝枝山与王宠同样未能象文氏那般的深入堂奥,要知书法的层次会影响绘画的线条力度,或者力量感,其实早先的文氏书法并不佳,这点与董其昌类似,往往这些少时不佳的人晚年能迎头赶上,而且更为深入,这叫后发之功吧。

写得好一手字,不一定能画好画,但书法水平差,绘画水平难到一个层次,在中国水墨绘画中是铁定的理论。唐寅五十四而逝,未能让书画深入而尽善尽美,仇英除了书法不足外,在文化层次上有点不深入,沈周好点,只是书法上不够深入,未能脱尽山谷(黄庭坚)气味,化为自己的东西,当然沈周《庐山高》之类的作品同样的不凡,只是有线条力道上差那么一点。

文氏作过三年京官,自嘲自己象官场的俳优,如东方朔一般,因为年迈的关系吧,白头时才供在皇帝身边,高兴过后是恐惧,因为那是个鬼门关,所以他从此日日想的是停云馆、白花洲,自己的桃源乐园,归到吴地时,再也不想有济天下的意思了,而唐寅则是因不能济天下而郁闷的,因此放浪自己,而且他的山水画,院体味浓郁点,也难怪因为仕途不顺,会沉湎在诗酒与情色中。文衡山无此等烦忧,作个官后,知那么回事,往后的生活,便是更加专注诗文与书画艺术,获得更为深入的探视,达到四家中的最高峰。


附微博文字:
吴门四家的文徵明寿最长,风光也极一时,与唐寅为同门师兄,师沈周外,亦师周臣,其画远追董巨与宋元诸家,早年画极细谨,中年逐步放开,其风格蕴藉沈郁,不似唐寅那样疏放,清逸,这是他稳重的性格使然,文徵明五十四岁时混个京官,方知凌烟阁一步一个鬼门关,三年后回到江南乐园。下为《兰亭修稧图》(博客发文时间2014—6.21)


青顶摩苍穹--说唐风建筑

赵佶的《瑞鹤图》宋代皇宫承唐风,为青瓦顶。
从《瑞鹤图》展示的图像看,唐宋的建筑以青顶为主要风格,是秦砖汉瓦的传承与伸延,什么时代是出现黄瓦顶的时代,有的学者以为出现在明代,在清代登峰造极,给人现时的皇家风范,黄屋满地的感觉。这并不合于唐宋之前的风情范例,从仅存在神州少量的唐式建筑如五台山佛光寺还有复原的大明宫仿品与图像来说,唐宋以青顶为范式,这里面有何意味呢?首先想到的是人与自然相和谐的意味,青天白日,青顶摩苍天,相与为一,还有平民草根意志,与人民相融合,水可载舟,李世民以其文武之才而有唐于天下,以为黄屋非贵,天下为忧,也许避黄色而用青色,有与青门相整合的意思在里面,尽管实际是皇家,而且宫室的规模如此的巨大,当然不大不足以显示汉唐的广大与严威,从而震摄怀柔四方之夷。

现时的建筑可以说古风不断地流失,虽然现代建筑让人更为方便,但与自然更加地分裂,至少在最近发展较快的中原来说,缺少神韵灵魂的现代建筑有时千篇一律,引起视觉的纷杂与疲劳。而现存不多的古典建筑尤其是唐风建筑可以让你获得片刻的宁静,可以有发古悠的远思。尤其是佛堂建筑如一尊散落大地的艺术品,往往远观时更是这样的感觉。
现代文明其实带有极大的风险,由于现代武器的极大破坏力,不用还好,一用是炸回石器时代,果真如此,昔日的样式也许会对回到石器时代的人们有所用处,实际上你自己有桃源思想,愿意回归古老、自然、宁静的状态,远离现代与都市,在山林与海岛陶然隐逸地住下来,也许是更为爽意的事。回到石器时代,一些失传的手工艺如造纸可能会有用处的(实际上在中原的乡村里的作坊仍在行此门古老手艺),这时的人们不能再用电脑、手机,因为一切现代的技术被破坏了,这样人们可能又是飞雁传书或鱼传尺素了,当然实际是用马来传信,这一时代还没有到来,本人只凭想象认为会这样的荒谬。

人类的住居是从山洞开始的,然后古先贤结庐是十分的简陋,就一个草堂或茅屋罢了,杜甫穷时,还有陶潜隐时,也就是茅屋而已,当然是不耐火、不耐寒,好在古时的中原还不是很寒冷,但秋风一来同样是不结实。进入现代社会,住居的条件十分的改善,却又是相当地脆弱,对于能源的依赖过强,一旦能源供应不上,危机便开始。现时的中原,大把大把的钞票交与毛子与中东人的手中,维持血液的不断供,海路的安全成为另一个脆弱的心病,所以,现代文明并非是越先进越好,说不定还是加快灾难的开始,因而我们是否应该多一点桃源思想,多一点返回自然的思想,不过分依赖现代文明,而是古老与现代相结合为好。

单凭中原一国人有此思想是无意义的,所以让地球村的人皆有此理念方是上策,恐怕让山姆大叔与世界列强国的人接受才有意义,这其实是不容易做到的,一些国家的智囊其实整天想的算计别国,利于已国,而不是整体的地球村利益,实际是现代社会相互依存度愈来愈高,没法只有自己独善的可能。

麻姑见海陆三变是现实的,虽然有点神话化,明眼的人你从某个山丘的断层可以明白此山原是湖海,同样昆明池的劫灰同样是现实的,所以老子在《道德经》里教我们如何处世,复归于婴儿不是一个儿戏的理念,而是回归自然,回归本我的永存之道。

看着图片中的唐风宋韵凝固音乐,我们获得心中的愉乐,找回生命的感觉,这些艺术的人居与佛堂多数在东方,是西方世界少有的,工业文明并不是越强越好,走快了会丢掉自己民族的魂儿,所以我们更多的是应该回头看一看自己的灵魂与真面。

当我们真正拾得文明的珠宝,在古老的寒山,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呢,你看那幅《瑞鹤图》:世界和平宁静,青天白云中,飞满仙鹤,世界庄严国土,七宝莲花,吉祥如意!(博客发文时间2014—6.22)


中国古代绘画中的桃源隐逸思想

中国古代的正史,被一些学者称为皇家的家族史,虽然把大臣等其它内容囊括进来,总是以皇家的事情为核心进行的,而且文人的诗文与野史成为当时社会历史的有力补充,或者更能真实而不带偏见地反映当时的现实。向来中原的历史是一个战乱常常发生的地域,原因是天下虽然姓公(非公孙一家),实际上往往是谁的力量大,谁就赢得天下,天下某个时段姓某,所以会在一个时段陷入逐鹿中原的游戏法则中。

频繁的战争让一些爱好宁静无邪生活的人们十分的不安,不断地远离中原核心地段寻找安宁的美好的所在。于是所谓的世外桃源,秦人村的理想世界出现在文人的文学作品中,当然这种思想同样影响画师们的艺术创造,不免打上深深的铬印。

真正的世外桃源其实难找的,对于身在尘世的画师来说(往往中国古代的画师其实是文人,官员,将军,甚至直接是皇帝),世外桃源其实往往产生于自己的艺术幻想中,因为画师其实就是神,就是上帝,他或她在宣素的宇宙中,创造世界。皇帝其实不例外,所谓为君难,也许本来应该更适合干艺术的,却不得不处于九五之尊的位置。在他的心里其实同样向往秦人村的(帮赵佶心里的想法,宁愿大宋王朝就是一个秦人村,辽金蒙外族最好不知我宋庄的所在,这不是乐得我家天下长久富贵嘛,艺术创作成为大宋的主流活动)。

桃源思想产生的土壤是让人讨厌的争天下战争,它的思想道源从老庄的学说中来,如何获得不受世间的约束而逍遥游于天地间,如何回到本来快乐的婴儿状态,如何抛弃万恶的机心而无心云出岫,如何的作个快乐的的羲皇上人,成为人们心里的追求。晋代是战乱较为频繁的一个时代段,药酒隐逸思想多从此时代冒出,太多的诗文反映此种理想,当然竹林七贤中的一些人物其实还是未能逃时代之刑,酒的麻醉只起一时的作用。

在晋代时代出现最为伟大的文人是陶潜,一个官员不恋栈,乐于身处乡间三径松菊围绕,南山面向的八九间茅屋里,过着与农民相近的生活,种豆南山,然后知道自己酿酒,一切尽可能自足自给,实际又是多数处于饥荒贫困状态,只在心中有无限的快乐吧,其实也是欢乐并不常有,只有一、二当为真实的情况。陶潜的思想影响太多的画师,不仅诗文受影响,画画时总画出一个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的秦人村。

这其实附合中国文人画师的矛盾心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方面有儒家的理想,一方面有享乐的动机,愿意逃避,藏在林下水边,自由潇洒。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其实是很不快乐的。一个要到南方做官的葛洪最后是弃官成为道人,隐居在罗浮山,使此山成为有人文意味浓郁的文化名山。元代王蒙的《葛稚川移居图》反映这一历史的行动,其实亦是元代文人画师心中的理想展示。

无论是元代四家加赵子昂,明四家还是清四僧,扬州八怪,他们的山水画,多数就是心中秦人村的创造,能够让人在视觉欣赏上获得欣然的作品,那里面太多的是奇异的山,流动的水,苍苍的松柏,郁郁的黄花,无论是吴山楚水,巴山夜雨,全部有一个桃源的心境折射在其中。那里面是白云在岭,或者白云满屋,往往图中总是高士文人,或品茶或栾棋或读书或饮酒或斗诗,做个羲皇上人,获得难言的快乐。

对于失却江山的朱家王孙来说,桃源心境的心灵慰藉更为重要,所以其山水清气虽然十分的郁勃峥嵘,总还是让人放松而有宁静致远的感觉。石涛画了大量陶潜诗意的作品,亦画了罗浮山系列的作品,千山万山成了这些失落者的寄情所在。

桃源思想和心境,或者画中的意味意境是中国古代山水绘画能够串穿一线的灵魂思想韵味所在,无机心如鸥鹭闲,逍遥游于自由的艺术空间,与严酷的现实毫不相干,仿佛图中的世界不知秦汉,更不用说有魏晋,痛苦的古人,从此类作品中卧游,获得无上的欣然。(博客发文时间2014—6.23)


《芙蓉锦鸡图》的美学意义

以前读宗白华的美学文献,记得他说中国古代的文献是探不完的宝藏(大意),确实如是,中国古代绘画的遗迹往往又是美学阐解的对象,面对著名的《芙蓉锦鸡图》,必须发挥充分的联想来窥探其中的美学意义,最好我们不要把它看成一幅简单的花鸟画,而是一个王朝的征象为好,而且那首诗的意义同样不同寻常,如四句偈:秋劲拒霜盛,峨冠锦羽毛。已知全五德,安逸胜凫鹥。山鸡是未来的凤凰,而今有点将要浴火的意味,在霜风中傲然,第二句是特写主体形象,第三句写主体对象的风范与德性,后一句子似乎说此华丽的凤鸟还有点的闲适安逸,悠然于紧张而萧然的秋风中。

对于一个爱好和平的大宋来说,杯酒释兵权虽然加强的皇权的力量,但削弱了抵抗外敌的力量,辽金蒙个个是如鹰扬的强者,而宋朝仍然有点文质斌斌,好文艺而轻武事,是一个文化强盛的王朝又是一个柔弱无力的王朝,赵佶确实有艺文之才,在他当政时皇家画院是十分隆盛的,成果亦是后无来者,至少在花鸟画一门是前无古人的(仕女画在唐朝早已达到高峰)。比起后来的中西合壁的画师之画,如郎世宁的作品,此花鸟图的形象还算不上有立体感觉的,虽然在中国绘画一门中此幅作品算得上写实的作品。但那只是形骸,而图中的神韵与主旨却是后世无法比拟的。

宋朝承唐朝艺文的余波,更为深入的发展,许多杰出的作品涌现出来,但《芙蓉锦鸡图》可以代表宋代花鸟画之高峰,不仅有艺术的意义,恐怕还有历史文化美学的意义。锦鸡是华丽的禽类,如果加一番火浴,那就是凤凰,但凤凰属于阴柔的文禽,正是宋王朝的写照,而外面的少数民族更象有霸气的鹰,有点阳刚味,把此文禽呑没。这就是两宋王朝的命运,似乎从此图中揭示出来。

凤凰涅槃确实是一个美艳的故事,从后周获取政权,一个山鸡化为凤凰,栖于梧桐,食于竹实,南山为福地,朱雀是其身与号,把汉唐文明修炼到一个炉火纯青的高度。宋灭亡的是一个形骸,而它的精华,文化的沉淀,则是散发四方,同样沉淀在留守中原士人的心灵之中。

赵佶作品有某种象征意义是无意的,不知不觉的,而且作为古人,并无现代的哲理思想,只是做到,被现代人重新的解读。爱好汉唐文明文化的人们,梦回唐宋,从那些文化遗迹中寻找昔日的梦,获取心灵的欣然。(博客发文时间2014—6.23)


李昭道《明皇幸蜀图》里的锦绣巴山蜀水


读过李白诗《蜀道难》印象,仍然是有点抽象朦胧,那首诗的意境里其实不泛对人生现实的批评,与杜甫相比,李白对现实的批评总是借助远离朦胧的意象,所以其诗被称为浪漫主义,但浪漫主义诗作对于现实的批评并不会减于直接的现实主义诗作,同样这幅被名为《明皇幸蜀图》的青绿山水作品一度被认为是宋代的《关山行旅图》,后来认定是表现唐明皇避安史之乱而入蜀地的场景,定为今天的名称。

这样一来,一幅平常的关山行旅图成为有批评现实意义的画作,而且从名称里的“幸”字中,你可以读出讽刺的意味来,一个养尊处优的天子放着好好的皇宫不住,不去欣赏霓裳、六么之舞,不去华清池泡他与她的汤浴,跑到虽然美丽锦绣的巴山蜀水但又是穷山恶水里去临幸,应该是脑子坏了。作为唐朝的将军,真实地再现那一段历史场景,并不会有过多的喜好在其中,描写的对象无论是山水与人物,全在美字上下功夫,对于青绿山水来说,尽管宋代达到高峰,出现如王希孟《千里江山图》那样著名的作品,但那种高峰早已在大小李将军的作品中孕育,而且能与“豆人寸马”结合得很完美。问题是越唯美越能彰显图中的批评精神,因为此一番“临幸”完全是自取其辱,江山被胡人侵入,而且为首者是自己与杨妃的义子,在此旅行的过程中,军中人士兵变而让绝代佳人香消于马嵬坡。白居易的《长恨歌》里你如果读得不深入时,那仅仅是一则美丽而凄艳的皇家爱情故事,读明白点,自己体悟作者批评的用意暗含。实际上此幅绘画作品的意味与《长恨歌》相同,表现美丽与批评同时存在,增强作品的历史与文化意义。

过去谈论历史,总有一些的套话,比如地主阶级云云,其实对于中原的历史来说,每一个皇家是一段和平的稳定器,天下在一个范围内出现无为而治,农民(包括有地无地的农民)开始安居乐业,而此一体系一旦被推翻与重建时,百姓又会陷入惊魂不定的流离状态,实际上皇室同样不得不用“临幸”的方式流离失所,小李将军的此幅作品正是这种流离失所的真实的历史的反映。

从图的细节来看,这些皇室的流寓者身着官服,在右下方是皇室成员亮相出场,着红袍的应该是李基隆先生,旁边带刀剑与箭的是侍卫官,一骆驼背上有虎皮装束,后面跟着的是女流,有的戴着黑色的高沿帽子,那种装束与韩国古典电影的一些装束相仿佛,全部骑在名贵的马上。

图中有两座平面的小桥,分隔图中的三个片段,明皇正要行过左边的小桥,而在画的中间段,是先行的成员运送行李的部分,这时马已经太累了,成员把行李放下,让马休息,有的马干脆是仰卧在地。左边的小桥隔开的一段是先行的队伍早已走上栈道,有的走到背山的地方不见身影。

皇室流离的队伍所到之处是佳木葱胧,郁郁的青松,红白的花树立于道旁,流水淙淙,白云绕岭,山势险而峭,有的如剑刺破青天。右上角处还有平缓的远山,云海充满。在路径上看每个片段是小S形行路径,整个队伍是横式的大S形状,增强画面的生气与流动感。图中是山石变化多端,形状奇瑰,与自然的蜀地山水有点距离,因为此是艺术的创造,包含画师的想象与综合,艺术技法上仍然是双勾填色为主,只是接汉魏“人大山小”的阶段而进入到“山大人小”的进步阶段,仍然有点稚气未脱,但已经进入人处自然相融合阶段,只是还需深入罢了,此后的青绿山水一门之深入,是宋代画师在大小李将军之笔下得到新的发展。(博客发文时间2014—6.24)


柯罗近水墨风格的风景与浴女

柯罗的画是一首诗,一曲乐章,他的大多数的作品,笼罩在朦胧的雾气里,有时色彩十分的单纯,用银灰的色调,作品里优美的巴比伦林中,优美的树与优美的林妖在舞蹈,一切在动,在舞动,在歌唱,十分的抒情,写意,而不是过于清晰的刻画,一切都在梦里。

相较其它同时代的画家,柯罗的作品倾向于素淡,色彩并不十分鲜明,往往调子近东方水墨画的黑白基调风格,有些的作品是十分的明显,如:《波罗梅斯岛上的浴女》、《阵风》等作品,只是景大人小的浴女还有点暖色。纵是色彩丰富的作品往往过渡微妙,色彩不跳荡分明,十分的朦胧。

因为柯罗实际是印象主义的先导发源,许多早期印象派画家是他的学生,而他的近水墨风格的油画让印象主义画家十分的反动,印象派的画作色彩明显的鲜明起来,正好与柯罗形成鲜明对比,这是十分有趣的事情。同样在笔触上的细腻微妙的作派被印象主义张扬的笔触反动了一下,柯罗的画象朦胧体,而印象派的画近似版画了。

柯罗的作品是田园的牧歌,对象以田园与乡村为主,中有农民船夫与村姑,那些林妖也是村姑的形骸,不染城市的脂朌色与俗气,有一个仙境般的美感充溢画面。在柯罗的时代,古典主义绘画到了尾声,在柯罗的作品里,在孕育一个新的流派,他的画的笔触虽然还有点沉静沉着,使其画面的意味宁远沉静,悠然放松,但他的笔触,在渐渐张扬舞动起来,叶子在飘逸起来,激情在不断地增强,只是仍然在可管控的限制之下罢了。

色彩在西画中是重要的语汇,但有时色彩的强势会冲淡情境,诗意,气氛的表达,所以有时候画师知道如何掌握这个度,让素淡的风格服务作品的意境,诗意,情调等难以言说的东西: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至少在表达文人趣味上,西方人与东方人有相通的地方,墨分五色的联想同样可以在西画中存在,有赖于读者的理解,当然油画不是真正的完全无色,是微妙的色调造成这种感觉,近似而已,正是这种近似,让读者获得不一样的视觉理解与视觉享受,近来的中国油画界常常出现不用多色,近水墨风格的作品,实际上在西方如柯罗的作品里,已经有了近似与仿佛的东西出现,从这种意义上说,柯罗的作品有一种无意识东方风格,应该不是妄言。

许多的艺术成迹是十分丰富的艺术财富,我们欣赏它们,会在不同的时代,不会的地域的不同的学识人种中,得到不一样的解读,应该是十分正常的,艺术阐解是多元的,是千万个哈姆雷特的,总之不要有一个结论,艺术不是科学,它的弹性极强,我们阅读艺术品,发挥想象力同样重要,这样会读出新意来。(博客发文时间2014—6.25)


关于绘画与摄影的问题--仿佛是一对难兄难弟

摄影诞生的时代与印象主义同时,这时的绘画似乎感到危机,同时感到放松,因为它的一部分使命在完成,在没有摄影的时代,绘画同样有纪实的意义,看重再现,看重写实,注重真实直观的感觉,这里有功利的目的,如东方的成教化,助人伦,西方是视觉的历史记录,比如一些历史场景,宗教事件等,另外在中国古代的一些画师被沦为间谍,南唐五代的顾闳中、周文矩等,曾经被皇帝派往韩熙载的家,搜集有关这位北地归来的官员的情报,然后上报皇上以偶定夺取舍重用与否。在人类艺术的前期,绘画更多的是向真实的艺术水准进化,无任东西方都是这种趋向,只是西方更走向写实而东方更趋向写意,但是当东方由不太科学的写实(唐宋达到高峰)而走向文人的写意尤其是大写意时,西方似乎一直是走向十分强大的写实,直到摄影的到来,一切在改变,或者让西方人意识到,东方的那些“落后而且不科学”的画法是对的,被一些印象主义的画人仿效。

摄影诞生在1820-1830年间,而其兄绘画,已经有好几千年的历史了,不断的写实到何时是尽头,实际上在文艺复兴时基本达到高峰,此后的只是进一步的深化罢了,摄影诞生的意义实际上是西方艺术的觉醒(东方是无意识的觉醒了许多年),原来要再现自然,有更利害的技术与办法,用不着绘画参与其中了,到了现代科技的进入,摄影技术不断的深化,绘画是完全地放下曾经承担的一部分责任,把十足的精力,放在抒情、哲理诸方面,表现成为近现代绘画的主要目的,于是出现诸多的现代流派,画得不象,不再是个缺陷,因为那是摄影的长处,也是摄影的使命所在。

但是绘画会越过摄影反行其道,于是出现超现实主义,甚至中国日本都出现这样的画家,虽然此流派早出现在西方社会,并没有减弱东方人在此一领域上的热情,另一方面,摄影会借助不断进步的技术对原始的摄影素材进行再处理,会出现绘画性抒情性的变化,使摄影作品更象一幅画或一幅艺术品,这两种“极端”的走向并没有淹没两者基本的特点与优点,绘画在总体上是向表现与抒情演进,而这一演进,东方的艺术却从宋后的南派文人写意风格绘画中存在了许多年,似乎让人们觉得东方的智慧有点先行一步的感觉,当然那也是东方不太重视机心,没让机械成果的摄影技术诞生的原因,同样不会预见此一成果会到来,这不影响天然的对绘画抒情的重视,东方绘画重在表现自己的心灵、诗意与人生哲理的思绪。

但是摄影技术的出现也产生商业庸俗的绘画作品,往往在中国一些大城市的一些艺术村落,有一群人会依赖电脑微喷技术来代替原始的创作与主观能动的绘画行动,失去绘画自由表现的真正魅力的原意,或者实际上是绘画艺术的堕落,这往往在西画中表现明显,东方画种同样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同样画家有时会更加依赖摄影素材而不是直接对自然的写生来创作自己的作品,会出现难以说清的结果。过去的东方绘画一向是重视目识心记,而不完全是对景或模特写生,但在汉唐时代,中国的画师确实是会对景与模特写生的,从仇英的《汉宫春晓图》中可以得到印证。但中国画师会结合两者,更重要的是写意风格时,目识心记的本领占上风,对景写生其次,完全以粉本特别是今天的摄影粉本就有点偏离原来的轨道,容易失去艺术的真谛,庸俗化起来,这是不太好的现象。

一对难兄难弟最终的演进会是怎样的本人无法预见,它们无任是走向分裂还是趋同,总难以完全混合起来,一个永远是自由的,一个永远是技术的,一个是无机心天真的,一个是机心无法摆脱的,这就是无法消除的差别,永远地存在,同时又是十分合理的。(博客发文时间2014—6.26)

写文章需要灵感与激情,能够唤起激情的是古代的优秀作品,还有不断的阅读史料,它其实是一种艰苦的工作,过去因为史料的阅读是少数人的权利,书籍都收藏在皇家与私家,大众无缘见到,只有在网络开放时代,方可能让平民百姓获取大量的史料,机会更加的均等,但是均等不等于创造作品的均等,因为在同一起跑线上,努力者方可先达到目的地。当然上帝的眷顾也是一个方面,但最先是自身的努力,上帝方可眷顾。


作者:雷家林,1964年生,1977年至1980年就学于湖南省艺术学校舞台美术科,从师李朋林,王新隆诸人,1981年入长沙西区文化馆学习半年从师朱辉,陆露音,1982年至1985年毕业于湖南省广播电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书法以自学为主,受湖南名家史穆,颜家龙诸人指导。



主要文章:《宋画哲学》、《家林论唐宋艺术》、《说唐代书法》、《说宋朝书法四家》、《提倡美书》、《家林读苦瓜和尚画语录》、《完美的女神--品读安格尔的《泉》》、《张旭与怀素的草书展示的唐朝浪漫精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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