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我们走在大路上(上)

字数:8732访问原帖 评论数:4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06-06-22 04:11: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4:34:53

楼主:庞白  时间:2006-06-21 20:11:00
我们走在大路上

庞 白

1

一行三人,陈可、赵大牙、我。
当我们蹑手蹑脚拉开门,蹑手蹑脚穿过操场,蹑手蹑脚走进大院东面的小树林,然后凭借白天准备好的绳子爬上五米高的围墙,从五米高的围墙上像沙包一样滚到墙外街道的时候。我们知道我们逃出来了。多天之后,当我们再次回到这道围墙下面仰望的时候,我们不由自主都佩服起自己当时的勇气。那是多高的围墙啊,而我们三个人眼皮都不眨一下就从上面跳下来了。虽然三个人跳下来的时候,不同程度都受了一些皮外伤。陈可的左手,赵大牙的脚,我的鼻子,那晚远离围墙,互相检查伤情时,都发现了一些红色。但这点小伤与从五米高的围墙围困中逃跑出来的兴奋相比,已经不屑一提了。因此我们对我们的行动很满意,并从跳围墙的实践中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勇气,对围墙外的生活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得以安全逃跑让人兴奋,不过逃跑的事实多少有些不光彩。这个道理我们明白,所以我们三个人一致决定不回家。虽然我们都知道得以进入围墙内叫少教所的大院,并不是我们的错。但是在世人看来那个围墙里的除了穿制服的人外,都不是好东西。这是世人的统一看法。我们不想改变别人的看法,改变不了,也没有必要改变。长大后我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们就明白了不去想改变别人看法的道理呢?明白那个道理应该并不说明我们早熟,肯定不是。如果早熟,那么我们似乎可以狡猾一点就可以应对世事的变化,而不必被抓到那个地方。我们三个一起在少教所里呆了三个月,原因是相同的,都是因为一个人,那个人叫猛三。猛三至少是近一年来在我们学校最出名的名字,他甚至比校长还出名。但是猛三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准确地说,初三学生猛三在我们进入这间中学读初一时,刚离开学校。从这个角度说,我们应该尊称猛三师兄。师兄猛三因提菜刀上门找校长被扫地出门。这不是校长的错,也不是猛三的错,而是刘文华的错。猛三提的菜刀是他的同学兼拜把子兄弟家里的菜刀。猛三的拜把子兄弟就是日后成为我们镇长的刘文华,刘文华在任职期间为镇上做了不少好事、实事,镇上的人都说刘文华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的镇长。这是后话。现在接着说猛三。那天刘文华没空,就让猛三帮他送一把校长在他们家订做的菜刀送过去。猛三一阵小跑来到校长家门口的时候,校长家的门口紧闭着。猛三左手提刀,右手食指和中间有节奏地敲校长家的门。敲了一会也没听到屋里有回声。猛三转身正要离去。突然他听到一阵低沉而慌乱的声音从门板后面隐隐传出来。“不,不要……”猛三吓了一跳。好奇的猛三拉来一张凳子站到窗子上,透过风吹开的窗帘,他看到了让他差点从窗台上跌下来的场景:校长一只手紧紧把一个女孩子搂在胸前,另一只手在那女孩子的胸部上摸鱼一样比划。在他们进攻和拒绝的过程中,猛三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脸,认出那是刘文华的堂姐刘文影。猛三不知道接着还要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刘文影的脸上显然布满惊慌和耻辱,这显而易见。猛三的菜刀不由自主一把敲在窗玻璃上,糖化玻璃哗一声沿着猛三的胸前滑了下去。当门口打开,刘文影慌慌张张跑出去老远,校长才走出来。校长出到门口看到猛三一只手仍抓着窗框,一只手提着刀菜站在窗沿上,他吃了一惊。但校长毕竟是校长,他镇定了一下,平静地问,猛三,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下来!跳下窗台的猛三提着菜刀盯着校长,校长被盯得有些慌了。校长说,猛三,你想做什么!见猛三仍然不说话,校长也盯着猛三,但是他的二只脚却慢慢一步步地退回屋里,他的脚刚抬进门槛,门板就风一样关起来了。这时猛三才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破坏了校长的事情。猛三一下子还是不能接受刚才看到的场境。他站在校长的家门前,他想,如果他刚才没有敲破玻璃,校长接着还会对刘文影怎么样?刘文影又会怎么样呢?刘文影怎么愿意和校长那样呢?刘文影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常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拿奖的。她会和校长那样?不会的,绝对不会!猛三越想越生气,作为改革开放多年后的初三学生,猛三虽然没经男女之事,但对这个问题还是明白的。是校长欺负了刘文影!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的猛三很生气,他的右脚狠狠地踢向校长家的门口,门板只是晃了一下,并没有被踢开。猛三更生气了,手中的刀划过一道线,干净利索地砍上结实的门板,刀刃没入门板至少数寸。猛三想拨出刀,再砍一下。这时,猛三的手被更有力的手从背手一把抓住。被镇派出所所长当场抓住的猛三后来被开除了,原因是猛三对校长的严格批评不满提刀行凶。在学校成绩本来就不怎么样还爱出点风头,喜欢拉帮结派打点架玩的猛三被开除没在学校溅起什么风波。或者说,猛三被开除多少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出乎人们意料的是猛三走出校门之后的迅速“成长”。半年时间没到,猛三不但成了我们镇上的“老大”,而且猛三免子不吃窝边草,还和其他镇到我们镇偷东西的人干过几次架,整个保界安民的好汉一样。那个时候的我们正是看霍元甲的年龄,对打架有天然和无可替代的向往。陈可、赵大牙、我三人桃园三结义正是受视影影响的结果,三个在学校里虽不敢说头多劲,但也没什么人敢欺负我们三个。只要有一个受点委屈,那三个人一起上是没有疑问的。猛三就是那个时候成了我们的偶像,猛三一定不知道自己成了我们的偶像。
我们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放学,刚走出校门不远,就碰到了猛三。猛三正站在公共汽车上落站的站牌下,看见我们,就招手让我们过去。走近猛三的时候,我们发现猛三的左手受伤了,正滴着血。猛三对我们说,帮我去送点东西好不好?偶像的请求,对于我们来说自是求之不得,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当我们把猛三的东西送给他指定的人后,就各自回家了。我是被公安人员从床上拉起来的。被告知我帮某黑社会团伙携带了国家严禁的东西。再后来,我就被送到那个五米高围墙围着的少教所里去了。和我一起被送进去的还有赵大牙和陈可。我们成了不良少年。
我们被猛三害了。我们是受害者。我们并不知道猛三要我们帮他送的是国家严禁的东西,如果知道,我们再把他当偶像也不会答应帮他的。这是在围墙里我明明白白告诉管理员的话。但管理者不理睬我们的申诉,他告诉我们,好好学习,只有好好学习,好好反省,才会进步。我们都不太懂什么是好好反省,弄不懂怎么样才算好好反省,所以一直很讨厌围墙围着的生活,所以我们在被围了三个月之后,攀墙而出。这怪不得我们。

2

我们不敢回家,甚至不敢回到我们镇上。我们在县城边缘的一幢烂尾楼里找到了栖身之地。这是陈可的功劳。跑出来那晚,当我们三个挨着坐在大新街尾的墙角不知所措的时候,陈可突然告诉我们他可以找到一个住的地方。他说以前他曾跟着大孩子们到过那里试无线电,知道那里的房间不错。当我们拖着沉重的双脚去到哪里的时候,证实了陈可并没有说谎。我们在二楼找了一间相对干净的房子,稍加收拾,三个人就躺下了。当我们醒来的时候,太阳已漫过窗沿覆盖了我们经夜末洗的脸。我们不知道几点,望望外面的太阳,估计差不多中午了。时间对我们并不重要,问题是一想到时至中午,而我们都还没吃饭,于是便饥肠辘辘。吃饭是个大问题,必要迅速解决,否则三个人很快都会成为香肠凉晒在这个美好城市的太阳光中。
当我和赵大牙还在伸懒腰的时候自告奋勇的陈可出去了。二十分种之后他带回了三盒米饭和几包榨菜。我发誓,那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米饭和最好的榨菜。
当我走到窗子边往楼下扔饭盒的时候,赵大牙正在询问陈可。赵大牙有些慌乱,他说,陈可你说如果我们被抓回去会不会挨打?陈可白了赵大牙一眼,他对赵大牙的慌乱不屑一顾,头也不抬地嘲弄他,肯定会,还会打死你!要回你自己回,反正我不回。
既然逃都逃出来了,当然我也不会回去。我说,赵大牙你忘记了?在里面不是说好逃出来找猛三,证明我们不知道帮他带什么东西的吗?
一提起猛三,赵大牙就把他的大牙咬得“格格”乱响。赵大牙有理由恨猛三。赵大牙的母亲听说赵大牙犯事后,气激攻心,一头栽倒,听说现在还只能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一定要找到猛三,一定要他还我们清白。等还了清白之后还要找个机会痛打猛三一顿,因为他,我们不但被学校劝休学,还进了少教所。债有头,怨有主,我们不能不清不楚进去,不明不白出来。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猛三。但是在里面就听说猛三在我们被揪的时候已跑了,谁也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但是我们相信我们到了外面一定会找到猛三的。如果找不到他我们也不知道该向谁讨回公道了。在里面都三个多月了,也没见谁帮我们讨回公道。我们相信如果我们自己找不到猛三,那么我们永远都讨不回公道。
于是我们在这幢烂尾楼里再次击掌誓盟,即使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找揪出猛三这个乌龟王八蛋!
楼主:庞白  时间:2006-06-21 20:11:26
3

我们县城历史悠久。据说有二千多年的历史。二千多年有多长我们不懂,但是三个月有多长我们很清楚。三个月就是我们在围墙里的九十天。县城里有很多名胜古迹,每天来参观的人不少。他们操持着普通话、英语、日语或者其他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在这个县城里穿梭、购物、拍照。
要在这些穿梭的人群中找一餐饭吃还不算太难。我们三个人在几天里迅速学会了帮人提包指路赚点小钱混饭吃。混饭吃是小事,混饭吃的目的是找猛三。我们相信他一定会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我们将把他抓到公安局,告诉警察并通过他们告诉全世界的人,我们是清白的,猛三才是罪魁祸首。
我跟着一个听说原来是老师的女导游混饭吃。女导游姓林,她让我叫她林姐,我就林姐林姐的叫,叫得她心花怒放。林姐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不像其他导游那样一门心思只想带游客去购物吃回扣,而是实实在在弘扬导游的本份。因此林姐的回头客不少,旅游公司也喜欢请她。我自从跟上林姐之后还没换过“老板”,而陈可和赵大牙“遇人不淑”,处于三天晒网二天打鱼的状态。所以我手里赚的钱比他们二个多一点,当然我不会独吞。我说过了,我们三个是兄弟,他们没有钱的时候,我的钱就是他们的钱,我们赚钱的初步目标是解决吃饭问题,最终目标是抓住猛三,谁赚到钱对三个人都一样。
这天风和日丽,我跟着林姐又出发了。我们要带五位北京来的教授到离县城三十多公里的珍珠城遗。珍珠城是我们县最有名、传说最多的地方。天下著名的南珠就是那个地方出产的。传说古时有一条白龙飞到这里的上空,落地不见踪影,人们认为有白龙降临乃吉详之地,便在那里建城,称为白龙城。传说归传说,事实上珍珠城建于明洪武(朱元璋)7年(1374年),城墙以条石为脚,火砖为墙,中心分层,用黄土夹珍珠贝壳夯打筑城,专门用来为珍珠专官内监居住并驻水师镇守,固海防寇监管采珠。林姐租了一辆出租车,我们迎着初升的朝阳出发了。一路上教授们开始对我兴致颇浓,他们夸奖我年龄这么小就能说会道,然后又问我为什么这么小不读书出来做事?我老老实实告诉他们我也想在学校里读书,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学校开除了。他们都不相信,他们说,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被开除呢?我说,我确实不知道。其中一个便批评说,小孩不老实。这个教授批评了我之后,其他四个教授也不再对我感兴趣了。转而说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题。教授们没有兴趣之后,自己也感觉到聊无生趣,挨着坐椅一会就睡着了。林姐摇醒我的时候,已到了珍珠城的大门。跟着林姐和教授们进入珍珠城后我有些失望。这里冷冷清清的,既没有人摆卖,也没有游客。但教授们看得津津有味,他们在林姐如簧巧舌中频频点头。我不知道那些我们从小就了如指掌的典故、传说为什么能引起他们的那么大兴趣。我扛着林姐的包跟在他们后面心不在焉地走着。白龙镇是倚着珍珠城的小镇,一条老街道贯穿全街。全镇人口至多三五百人,比我们乾礼镇小多了。但是白龙小镇和乾礼小镇的也有相同之处,都由一条青砖石板路穿镇而过。只是白龙街才二三百米,而乾礼街至少一公里长。白龙街上几乎没有什么新的建筑,路是青砖石板路,房子是青砖绿瓦房,除了破败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样形容它。但是教授们喜欢得不得了。他们喋喋不休地赞叹,有价值有价值。那里有价值了?真弄不懂他们。难道教授们连新旧都不分了吗?
我对老教授们没什么兴趣了。我认为他们很无聊。于是就自己找自己的东西看了。我不费什么时间就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我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老人像个石像坐在门口上,他的脚下摆着一张纸,纸上只写二个字:算命。算命先生全天下都有,但是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他的头发黑亮,脸皮比树皮还老,闭着眼,腰板挺直。风从他脸上吹过,撩起头发,像电影里某个造型。我当然记不得是那个造型。反正像就是了。我们从他跟前走过,他一动不动,不理不睬,眼睛紧闭着。我回头看了看,一整条街就我们几个游客,为什么他不打声招呼,揽生意呢?于是我想到一个叫姜太公的人,难道这个算命的人是姜太公吗?听说姜太公钩鱼就这样,鱼勾离水三尺,愿者上钩,难道这个老头就是?
我对这个老头有些好奇了。我禁不住蹲到他的面前,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对我们视而不见。我尽量把自己的身子蹲得更低,这样可以从下往上的角度观察到算命先生的面目。我几乎是贴着地面让自己的身子转动着,在算命先生的眼底下转动,从一百八十度的范围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让我惊奇的是算命先生不但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动。他那么安详和坦然,就像闭上眼睛他就到了天堂,我们的存在和他全然无关。呵,不是,应该说他闭上了眼睛,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与他全然无关了。
你在干什么?林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背后。她带着五名教授观察完毕原路已返回。我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冲着林姐笑。林姐又说,你怎么了?是啊,我怎么了?我突然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想站起来,但好象两条腿不听使唤。我想说话,张开的嘴却出不了声。我想这个样子一定很古怪。
——抬头的瞬间,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在不远处的门口走出来,他提着一篮青菜之类的东西向街对面的墙角处走过去,一晃的工夫身影转到墙角后面了。
醒悟了的我像兔子一样窜出去。等我连滚带爬来到街角的时候,人影不见了。空空的小巷子在正午的阳光中孤寂地承受着破败。

4、

消息迅速传递到陈可和赵大牙耳朵里。我兴奋地对他们俩说,我发誓一定是他!
陈可和赵大牙被我的兴奋感染得莫名其妙也兴奋起来了,好像抓住猛三已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突然陈可忧心仲仲起来。他说,猛三会不会发现了你,逃跑了?如果他逃跑了那就惨了。
我说,不会,我只看见他的背影,他怎么会看见我?
赵大牙说,如果他没有看见你,你追过去怎么会不见他了呢?
我有点生气。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我说,反正我肯定看见他了,你们不信你们我自己去找。
当然他们不可能让我自己去抓猛三。三个人的事情三个人承担,而且他们二个对猛三的恨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说凭什么好不容易跑出来,现在有了这家伙的蛛丝马迹还会放过呢?三个人不约而同就想到一块了,去白龙!
我们决定像公安人员一样到白龙去。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我们就搭上了去白龙的班车。下车后,陈可像个领导,他压低声音告诉我们要偷偷绕过去,绝对不能让猛三知道,如果猛三看见我们,他一定会跑,如果他跑了我们就白费心机了。于是我们分工合作,我和陈可从我看见猛三的那条街东头进去,赵大牙从街的西头进去,来个前后包抄,瓦中抓鳖。我们像电影里的公安人员一样贴着墙角一步一步靠近我认定的墙角。当我们这二个小组从东西二头在那墙角会合的时候,发现墙角处的门是开着的。我们有些失望了。电影里的镜头到了这个时候,门应该是紧闭着的。公安人员先是从门缝里窥探一番,然后大脚一挥,破门而入。当我们探头探脑进入到屋子里的时候,看见几个老头正在那里下棋。对我们的突如其来一点也没有惊奇,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我们问其中一个旁观的老头,见到一个叫猛三的人没有?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回答,没有没有,没看到快结束了吗?吵什么!根本不必到房子里审视,房子就那么四四方方,空空荡荡,一目了然,除了这几个老头外,蚂蚁也看不到一个了。
我们满腹失望走出来,一字排开抱着膝坐在街边,面面相觑。回去还是继续?这是一个问题。我说,我们再到街上的其他地方找找吧。于是我们又花了二三个小时几乎转遍了白龙街的每一个角落,气愤的是连一个跟猛三想长得相像的人也没有发现。难道我看走眼了吗?不会的!我肯定地告诉陈可和赵大牙,我不可能看错,我怎么可能认不出?猛三天天到我们家邻居李小东家里玩的,我怎么可能认错人!
陈可和赵大牙最后也相信我不会认错人了。那我们怎么办?赵大牙最会这一招了,什么也不想,只会问这一句,好像他的脑袋是别人不小心安上去的。陈可瞪了他一眼说,谁知道怎么办?陈可说我们守株待兔吧。
株就是白龙镇。兔就是猛三。我们是猎人。我们相信猛三这兔子总会再次出现。陈可说,赵大牙你今晚就找个地方守在这里了,明天我们来替你。

5

第二天大清早,我们刚要搭车去白龙。在街头就碰到林姐了。林姐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快跟我走,今天我自己忙不过来。
陈可看着我像小鸡一样被林姐抓走,眼瞪瞪的像个傻瓜。我一边跟林姐走一边对陈可说,我明天吧明天。
当我被林姐拖来到广场旁的宾馆门口时,一队人马已在等待。
旅游车穿过市区,往东而去。我问林姐我们要去那里?林姐说,白龙。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白龙珍珠城门口下了车。我给每个人发一顶帽子,所有旅客于是像一队鸭子被我们赶向珍珠城。站在珍珠城城墙上往下望,一不小心我看到了陈可一阵小跑的从白龙街跑出来。他神情焦急。我在城墙上大声呼叫,陈可陈可,怎么了?
陈可好像听不到我的叫喊。他在跑,我以为他要去追那辆刚刚启动的公共汽车,但是我想错了。陈可越跑越慢,最后跑出城门大约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他站住了,然后慢慢的倒了下来。看到陈可倒下来,我有点傻了,赶快跑了下去。
当我往陈可倒下的方向跑去的时候,赵大牙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我们二个比赛一样奔向陈可。
陈可双手捂着肚子,弓着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十个指头。
看到陈可满手鲜血和一脸痛苦,我们吓坏了。我一把抱住陈可,惊叫陈可你怎么了?陈可你怎么了?
陈可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东边说,猛——猛——猛三——猛三在那边!

6

围墙还是五米高。陈可、赵大牙、我三个人一字排开站在少教所门口。
我们身后是我们的父母。他们一脸欢笑,颇有点意气风发的意思。
我指着围墙对赵大牙说,赵大牙如果你还敢从围墙上再跳下来一次我背你上学一个星期!
赵大牙傻傻的笑着,他咧着狗一样的嘴两眼发光地问陈可,你说他会不会背我去学校?会不会?
陈可挤眉弄眼回答他,会,你去跳啊。
现在我们的心情都不错。我们刑满释放了。其实并不能说刑满释放,而是本来我们就不应该到这里来,我们应该天天生活的阳光下,走在大路上。我们属于冤假错案。
猛三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并没有如我们所愿出卖我们。他也是受害者,甚至一个穿制服的人还对我们说,猛三是一个幕后英雄。至于什么是猛后英雄,我们是后来才弄明白的。当然我们不能完全相信猛三的话,但是现在只有姑且相信了。现在我们已不能亲自向猛三证实事情的真相,他生活到我们都不曾到过的世界里去了。
我们现在知道的事情是父亲们告诉我们的。共有二个版本。
A、我们出事之后,虽然猛三知道不关他的事,但那东西不是说来好玩的,如果沾上了说不清楚那就完蛋了,所以害怕得东躲西藏。再说,我们三个之所以得以进入少教所,完全拜他所赐,三位不良少年的三位家长也不全都是吃素的,儿子不争气是事实,但“吃水不忘挖井人”,猛三他小子想清静也难。同一条街上住着,这显然不是猛三所能承受得了的。所以他也在找陷害他的人。可能他找得比我们还苦。毕竟我们还是初一学生,而他已是成人了。如果他还想在街上呆下去就得找出那个人来。至于猛三怎么把目标锁定在他的结拜兄弟龙四身上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猛三后来打探到龙四藏在白龙,猛三找到龙四后,龙四一开始还扮懵。等猛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龙四就翻脸了。我们最后一次到白龙的那天,猛三逼龙四还他一个清白。一去二来就掏刀子了。龙四的刀子扎进猛三胸膛的时候,赵大牙的惊叫也同时响砌白龙街。当赵大牙看到倒地的猛三时,想把他抱起来送到医院,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勇敢程度和心理承爱能力,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像电影里的警察救人那样眼皮也不会眨一下。不料摸到猛三身上的鲜血时,那沾乎乎的液体让手指头都没破过的赵大牙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猛三死了。他的死,使本县一个据说有三十余人的贩毒团伙浮出水面,被公安机关一网打尽。街上的人说,如果没有猛三,那帮贩毒的人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被抓到!
B、猛三是本街上的烂仔不假。坏事也干过不少,但半年前在公安人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下已改歪归正,正洗新革面,戴罪立功,重新做人。表面上猛三还在人们面前牛皮哄哄甚至冲冲打打,而事实上他的身份是潜伏起来归我方领导的人员。主要任务是监视贩毒团伙的动向以及一切重要情况。我们被误抓,猛三知道我们冤枉,但他一言不发。首先他不愿因小失大(在他心里应该是我们被抓事小,抓毒贩事大吧)打草惊蛇;其次是他不能随便报告,我们被抓并不在他的报告范围之内;不管怎么了,反正我们被抓,猛三清清楚楚就是了。至于我们在少教所里呆了三个月他也明明白白。只是不出手罢了,为什么改歪归正的猛三当时没有站出来还我们清白,现在已不重要了。我们没办法找猛三对质,他死了。而且时间过去,事情发生之后,再论理对错和是否合理,有时对生活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龙四刀刃相见,是因为好事被猛三搞砸,老羞成怒。猛三于是在赵大牙的怀抱中一点点冷却。

7

陈可、赵大牙、我,现在重新成了学生。讨厌的校长把我们继续安排到初一年级就读。他认为我们已拖下几个月的课,必须重头开始。这让我们有些恼火,但后来我们不能不佩服讨厌的校长这样的安排实属明智之举。他的安排让我们三个等于重温初一的课程,做作业、考试感觉容易多了。这种感觉点燃了我们读书的兴趣和自信。后来我们三个顺利考上不同的学校,若干年后得以走出闭塞的小镇到外面工作、生活、聚妻生子,讨厌的校长功不可没。
当然这是后话了。
(2006/2/14)(共8700字)

楼主:庞白  时间:2006-07-11 12:41:41
无计好!

肖童?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