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破万卷（5692）·《夜雨秋灯录》
《夜雨秋灯录》，又名《聊斋志奇》。 分正录、续录二集，各八卷一百十五篇。清代文言短篇传奇小说集。题“天长宣鼎瘦梅甫著”，即宣鼎。成书于清光绪六年(1880)。现存主要版本有清光绪三年(1877)上海“申报馆丛书”八卷正录本，藏上海辞书出版社;清光绪六年(1880)上海“申报馆丛书”八卷续录本，藏中国科学院图书馆、上海辞书出版社;宣鼎八卷本《聊斋志奇》，藏国家图书馆;民国上海文明书局“清代笔记丛刊”石印本，藏台湾大学文学院图书馆;民国上海进步书局“笔记小说大观”石印本，藏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民国商务印书馆铅印本;1924年上海沈鹤记书局石印本;民国上海启智书局铅印本。1985年岳麓书社排印本，1986年黃山书社排印本，1986年齐鲁书社排印上海文明书局“清代笔记丛刊”石印本，198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上海“申报馆丛书”原刊本，1987年时代文艺出版社排印上海进步书局“笔记小说大观”石印本，1995年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笔记小说大观》影印上海进步书局石印本。
宣鼎(1832—1880?)，字子九、素梅，号瘦梅、香雪道人、云山到处僧、邋遢书生、金石书画丐、铎痴、虎口逋客等，安徽天长人。
此书大多以光怪陆离、惊世骇俗的内容为载体，从 中可见当时社会的黑暗腐朽。如卷四《长人》中安徽两兄弟身材很高，因为贫穷卖身给洋商，洋商用尽心计在海内外到处展览这对长人兄弟，以谋取暴利。卷三《父子神枪》、卷八《赚渔报》、卷七《金竹寺》、续卷四《蛇》等，正展现出封建社会内部弱肉强食，官府鱼肉百姓，富豪欺压乡邻，弄得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悲惨画面。书中还有不少故事表现忠孝节义等传统思想，如卷一《吴孝子》、卷三《烈殇尽孝》、卷四《香妮儿》、卷一《忠魂入梦》、卷二《俞翠燕完贞》、《义仆琴轸》等，劝善惩恶，即使在今天，部分小说仍有其某种积极的意义。本书有众多以妇女爱情、婚姻为题材的故事，生动传神。卷三《麻疯女邱丽玉》篇，深情地讴歌对爱情忠贞不渝的自我牺牲精神，影响很广。卷二《东野砧娘》，那位一心一意照料染上癣癞恶疾的秀女砧娘，也令人肃然起敬。有的作品表现了女子自主择偶，追求爱情的非凡勇气。如续卷三《秦二官》中的叛逆女性阿良;卷三《雪里红》中出污泥而不染的薛一娘，用掷骰子妙术觅取如意郎君; 卷四《谷慧儿》中侠女谷慧儿摆擂台比武择婿，终于如愿以偿得嫁董生;《筝娘》中身怀绝技的杂技女郎筝娘垂青文弱书生宓云郎，终成眷属。有的作品反映烟花粉黛生涯，着眼于揭露和批判，相当严肃和深刻。如卷六《妾薄命》、续卷七《双才》，反映青楼女子受欺辱的不幸遭遇，笔端深寄同情。卷五《沉香街》、卷七《珠江花舫》、续卷三《狗儿》等揭露某些妓女引人上钩的欺骗手腕和唯利是图的冷酷无情。续卷五《天魔禅院》写在京城的“天魔禅院”，名为尼庵实为妓窟，整天“床笫媟亵无已时”。它之所以能公然宣淫而未遭取缔，原因是院主广怜“私结各藩邸及椒房贵戚”，有权贵撑腰，这很发人深省。记载名人轶事的少量作品也有较多的虚构和想象。卷一《雅赚》，写的是书画家郑板桥入彀被骗取字画的故事，有铺垫，有悬念，引人入胜。
雅赚
郑板桥书画双绝，慕名来求的人很多。板桥珍惜墨宝，非高价不出手。曾为富商撰写巨幅对联，要银一千两。邗江豪门大户不惜重金购求，以为荣耀。商人某甲性鄙吝，板桥发誓不给他寸楮只字。一日板桥独游至东郊，杳无人踪，忽见茅屋数间，四周无邻居。白板门扉上端题着“怪叟行窝”四字。板桥入内，见两楹书房，陈列书橱琴剑，书桌上笔墨纸砚齐备，清雅脱俗。主人怪叟接待板桥，意趣相投，相见恨晚。怪叟鼓琴，琴韵高妙。又设狗肉宴待客，板桥最喜狗肉。怪叟又能舞剑，剑光缕缕如一团白气。板桥遇此高士，非常敬仰，从此每日来与怪叟清谈，天天酒醉饭饱回家，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一日板桥忍不住献技酬谢东道主，连连挥毫，顷刻写了十余帧作品。怪叟请求题上“小泉”字号，板桥惊诧这名号竟与商人某甲相同。次日再往东郊，只见一湾流水，茅舍俱无。板桥忽然省悟上当被赚，派人侦伺某甲家，只见满壁悬挂着板桥书法妙品，墨汁还未干透。
麻疯女邱丽玉
书生陈绮，家住淮南禹迹山麓。十五岁时母死，后母凶悍恶毒，陈绮被迫离乡背井，跋涉半年至广西投奔舅舅，不料舅舅已死。陈绮生计无着，被人诱骗，入赘邻郡山中邱翁家。一进门即遭严密看管，以防逃走。妻子邱丽玉艳冶非凡，洞房夜流泪吐露真情。原来她是麻疯女。她交接的第一个男子必将染病，三四日后皮肤会现红斑，一年后将手足拘挛卷曲不治身亡。麻疯女过尽病毒后方能脱险，重新嫁人，否则自己将发病而死。丽玉不忍加害流落他乡的陈绮，伪装成亲，三日后用舌尖替陈绮颈部染作胭脂色点。邱翁这才放陈绮回乡。临别时，丽玉要了陈绮家乡居址。不久丽玉病发，被送入麻疯病院。后得到神人指引，逃出病院，沿路乞讨找夫家。自编《女贞木曲》，隐括自身悲惨遭遇，沿门歌唱，催人泪下。半载后抵淮南，陈绮感恩而收留她，安排住在酒库内。陈绮乡试中举，为守丽玉，不仅不再论婚，且放弃进士考试。丽玉为免拖累夫君，饮毒蛇酒自尽，不料以毒攻毒，病竟痊愈。后陈绮升官至两粤制军，丽玉成为一品夫人。
冰炭缘
大瀛海北边有冰国，国内雪海雪山，环植琪花瑶草。大瀛海南边有炭国，国内火山火井，遍种火树银花。两国相距十二万里，久不通问，有一道长堤相连。炭国王冷语侵骨，亚利氏汗流浃背。 亚利氏取回冰桃，炭王尝之冷得颤齿镇心，热疾顿除。亚利氏因此得升大官。 炭王子温蕊倪婴，形体伟丽，尚未娶妻。 冰公主琼枝尼姹，身材纤妍，尚未嫁夫。 亚利氏牵线，炭王子驾驭火龙火马到冰国与冰公主成亲。 夫妻交拜，王子寒噤战栗不已。 在冰壶殿合卺，炭王子拥抱冰公主，顿觉奇冷，肌肤起栗。 翌日即病。 亚利氏依旧进冰桃医治，王子刚吃完一个即身亡。 公主痛哭，泪下结成红冰。 炭王痛爱子死在冰国，派火牛奔德冲、火鼠屈德通率军讨伐。 冰王迎战，三战三败。 有天女骑白虎下凡助冰王，炭军大败，火牛被俘，火鼠逃回。 炭王求和，从此不再争战。 公主琼枝尼姹因王子温蕊倪婴已死，无所留恋，化作凤凰，随天女飞去。
秦二官
河南定昌人秦二官，风采秀逸，十六岁尚未成亲。邻居寇四娘女儿阿良，十四五岁，从小随父母学艺，本领高超，走江湖，耍杂技，轻身走绳索，宛如飞燕。二人偶在野外相遇，阿良爱慕、挑逗二官，二官怦然心动。当日夜深，阿良飞堕二官房中，通宵狂欢。从此往来密切。将及半年，私情败露，二官惧祸，离家到京口依人经商。阿良追踪到京口，并将二官带至杭州西湖，靠卖艺赚钱。二人同居俨如夫妻，锦衣美食，心满意足。一日在城隍山下变幻献技，忽然阿良父母出现，揪住阿良头发怒骂。二官乘机逃走，仍回京口暂住。阿良由父母做主，嫁与农夫袁三小，二官毫不知情。第二年，二官听说阿良已嫁，其父母也不知去向，心头一宽，就回乡探亲。二官渡长江，傍晚赶路，遇见三小，两人素昧平生，结伴同行，一路攀谈，成为知己。三小邀二官至家作客，殷勤招待。阿良重遇二官，杀死三小，逼迫二官同至扬州。二官伺机逃出报案。阿良被处死，二官也殉情自尽。
《夜雨秋灯录》内容多是神奇怪诞、扑朔迷离的故事，通过这些故事，作者反映社会现实，描摹人情世态，抒发人生感慨，传布劝善之道，反映了普通老百姓的命运和清末动荡不安的社会状态。其中，有的抨击了封建礼教和婚姻制度，有的揭露黑暗吏治，讽刺时弊，有的歌颂豪侠。成就最高的是以男女爱情为题材的作品，如《麻疯女邱丽玉》等篇。此外，《夜雨秋灯录》中至少十几种被改编成戏曲，流传于今，如《病玉缘》、《捆仙索》等，已经成为传统剧目。
《夜雨秋灯录》是作者长期漂泊流浪后，在40岁生日时才开始的“抒怀愤发”之作。该书历时两年完稿。付梓后影响甚大，同时也出现大量赝本，也正因此，《夜雨秋灯录》的版本真伪及源流，困扰了中国学术界近百年，至20世纪末才厘清真伪，但在21世纪，仍然有以赝本为依据的正规出版物，这也可侧面看出它的影响力。
前人常将《夜雨秋灯录》及作者的续录《夜雨秋灯续录》相提并论，有论其“展卷则佳境处处，目不暇接；掩卷则余音袅袅，神犹在兹”者；又有论其“书奇事则可愕可惊，志畸行则如泣如诉，论民故则若嘲若讽，摹艳情则不即不离”者。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曾言：“其笔致纯为《聊斋》者流，一时传布颇广远。然所记载，则已狐鬼渐稀，而烟花粉黛之事盛。”
《夜雨秋灯录》绝大多数都是传奇型作品。内容十分丰富，形式也多姿多彩。这里只能就其重点内容、主导倾向做某种总体性把握。象征小说(包括全体象征和局部象征)约占全书的一半，亦即有一百多篇。按其内容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抒发时代感受、愤慨时局的政治性小说，一类是探索人的价值和命运以及世界义蕴的哲理性小说。 政治象征小说可以说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亦即所谓“同治中兴”时期中国时局的一面哈哈镜。如与《粉铎图咏》合读，其喻象(或称象征符号)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可称早魅系列。其中有超现实的神话人物旱魅、女蜗、鬼母、龙母、摩登伽等。也有历史或现实性的人物如骊姬、淫尼(如广怜)、后母、捍妇、宠妾等。这后一类人物有时不仅仅是‘种独立自足的人物，也是一种喻象，对上一类喻象起一种补充或说明的作用。在上古神话中，旱魅又称女魅，是以旱灾为害下界的一大灾星。《诗二云汉》是周王因亢旱祈雨的一篇祷词，其中有“早魅为虐，如炎如焚”、等句。古人认为，亢旱的发生是上天示警，是有政治前因的。《夜录》中的《鞭石祈雨》、《泥和尚》等篇所写的大旱成灾就是旱魅肆虐，实际是当时中国时局的一种隐喻(内容复杂，.详见另文)。据考，旱魅与女娟是由同二神话人物衍生而成。《一裘报恩》篇写天狐去燕京(注意)考试时，是如下三个试题:《拟加女娟皇帝封号救》、《夭河真源考》、《月府扫花歌》。第一题的喻义是说有人要当女皇。第二题的“天河”可读为“夭满;}所谓“天河真源”可解为“夭横正脉”，指皇统。第二题是对第一题的否定。c}小妹传》在写群鬼猖撅时，曾写到月宫也遭到摧残。所以，这里的第三题可以理解为是喻指大清王朝的败亡的。鬼母善于生鬼，但她旱晨生下鬼子，晚上便做为食物将其吃掉。至此，我们可以把谜底解开，所谓旱魅等等，即指当时的最大独裁者西太后。第二类喻象可称鬼怪系列。其中包括超现实的魔鬼、兽怪以及现实中的强盗、巴妓女等等。这类喻象主要指朝廷大奸、‘贪官污吏、为富不仁者，有时也指帝国主义分子。抨击和揭露这类人物风险较小，因而在一些象征结构中他们还往往以本象出现。他们是上层统治集团的工具或靠山，是纱帽下的窃贼，衣冠中的禽兽，是在原始驱力支配下的两脚动物。因而作者又称他们是人而兽或人而畜者，也就是《夜谭随录》所说的“兽心人面”。这类明喻或本象对相关的隐喻性象征也起一种让释作用，为读者提供了索解的线索，这种形象在全书中随处可见，而以《绛州生》、《假五通》、《神娥》等篇写得较为集中。可以说，这些小说通过象征性的概括，写尽了天下的两脚禽兽。第三类喻象可称龙蛇系列。其中包括非人格化的灵物龙、蛇、虎，人格化的神道钟馗、钟小妹、邓龙君、清波公子，以及疯僧癫道、历史上的民族忠魂等等。扇仑是中华民族(或其栋梁)的象征，大清帝国的象征。在宜鼎笔下，有时也喻指人民的良心或作者所期待的某种正义力量。其它喻象都是龙蛇的“同质异构物”，据考，在上古神话中，虎是食鬼神兽，与龙一样，也是一种吉祥之物。钟馗则是九首神蛇，实际上也就是一种龙。这些喻象象征着一种正义、反抗、复仇、献身的精神，一种潜在的不可战胜的伟大力量。凡是有灾难、不幸和痛苦的地方，往往就有他们出现。在《鞭石祈雨》、《泥和尚》等篇中，战胜旱魅的正是他们。邓龙君卧薪尝胆二十余年，终于战胜了为害众生、扰乱天界的譬蛤精(喻指帝国主}C等邪恶势力)，表现出一种为民除害、为家国复仇的坚韧不拔的斗争精神(关于上古神话的人物谱系，本文参阅了袁坷《中国神话传说词典》，宗力、刘群‘中国民间诸神》，何新《中国诸神起源》等书)。
评：光怪陆离为内容，惊世骇俗引入胜。黑暗腐朽深揭露，官府富豪鱼肉百姓。
《长人》安徽两兄弟，卖身洋商因贫穷。弱肉强食欺乡邻，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忠孝节义有表现，劝善惩恶敲警钟。爱情婚姻故事多，大多传神又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