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破万卷（6237）·《搜神记》
《搜神记》，六朝志怪小说集。东晋·干宝撰。《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均著录三十卷。今传二十卷本，盖明胡元瑞从《法苑珠林》及诸类书中辑录而成，有《秘册汇函》本、《津逮秘书》本、《学津讨原》本。今人整理的版本有：汪绍楹校注本，中华书局一九七九年第一版。另有八卷本，据考证或即据北魏昙永所撰《搜神论》残卷增补而成，非干宝所作。
干宝（？——336），东晋新蔡（今属河南）人，字令升。宝少勤学，博览书记，以才器召为著作郎，平杜弢有功，赐爵关内侯。元帝时领国史，求补山阴令，迁始安太守。王导请为司徒右长史，迁散骑常侍。著《晋纪》二十卷（今佚），其书简略，直而能婉，咸称良史。性好阴阳术数，撰集古今神祇灵异人物变化，名为《搜神记》。以示刘恢，恢曰：“卿可谓鬼之董狐。”《晋书》卷八十二有传。
内容概览：《搜神记》撰集古今神祇灵异人物变化，其主旨在于“发明神道之不诬”（《自序》）。书中所记故事有抄撮旧籍者，如第六、七两卷全抄《续汉书·五行志》；有采自当时之传说者。如《干将莫邪》、《韩凭夫妇》、《吴王小女》、《李寄斩蛇》、《董永》等。这些故事或讴歌反抗压迫的斗争，或赞扬坚贞不渝的爱情，或表彰美好的品德，都已为人所熟知。《搜神记》的文学价值，主要即在于保存了一些优秀的神话、传说。至于那些意在说明神鬼妖怪真有、巫术卜筮灵验的故事，作为一种特异现象的记载，也可供我们研究，其宗教迷信思想当然是不可取的。
《搜神记》是六朝志怪小说的代表作。其中有些篇章是采辑早出的志怪小说中的材料，加以润饰而成的，如《干将莫邪》即见于《列异传》。如果加以比较即可发现，《搜神记》已不仅是粗陈故事梗概，而具有较细致的情节描写和人物性格的刻画，显示了小说艺术的进步。
《天上玉女记》（卷一），明·桃源居士编小说总集《五朝小说》，始析出单列此目，改署晋·贾善翔撰。按魏晋杂传无单篇行世者，史志及广，吴曾祺编《旧小说》承袭其误。类书亦无贾善翔著述，盖编者妄题撰人以炫搜罗之广。此则记魏济北郡从事掾弦超与天仙玉女（成公智琼）故事。按《列异传》已有“弦超与神女游”之文，但文已残缺。《搜神记》取列异传故事梗概加以敷叙，今可考者有二十则，弦超与成公智琼事即其中之一。此一异闻，魏时已有记载。至南朝宋·刘义庆撰《幽明录》，叙狸魅幻为美妇，作歌以成公智琼自喻，知晋宋时犹流传此神人婚媾之谈，干宝此文渲染智琼之姿颜、性情、饮啖、服饰、行为，犹是神仙家言，而文辞华赡，胜《神仙传》多矣。
《秦女卖枕记》（卷十六），明末桃源居士编小说总集《五朝小说》，取《搜神记》文，冠以新题，单独刊载者凡十五则，本篇为其中之一。此篇记陇西辛道度与秦闵王女之鬼相会故事，按自嬴秦以迄西晋，秦国均无闵王，此小说家言，不足深究。人鬼相恋，以随葬宝器为信物，志怪小说中屡见。此则叙秦女与辛道度婚及赠别，文辞质直无特色，较之叙紫玉及崔少府女之以诗寄意，委婉缠绵，有逊色矣。
《泰岳府君记》（卷四），明·桃源居士编小说总集《五朝小说》，始单独列出，题以今名，并改署晋·庾翼撰。史传及志均未云庾翼撰杂传，核其文字，实割取《搜神记》，妄题撰人。《五朝小说大观》及《旧小说》皆收此篇，承袭《五朝小说》改题撰人之误。此篇记胡母班为泰山府君致书河伯故事。按传书致神，六朝小说中屡见，至唐人撰《柳毅传》犹承袭之。胡母班为后汉泰山人，名在“八厨”之列。袁绍等起兵讨董卓，卓使班往袁绍所，说其解兵，因被杀。以其为泰山人，故曹丕《列异传》已载胡母班为泰山府赍书事，但文已残缺。干宝每取《列异传》中异闻，衍制新篇，胡母班传书事其一也。
《山阳死友传》（卷十一），明桃源居士编小说总集《五朝小说》时，始单篇列出，署魏·蒋济撰。按魏晋小说无单篇行世者，史志及类书亦未尝著录或征引蒋济所撰杂传。盖编者妄题撰人，以炫其罗致宏富（如此者非一例）。《五朝小说大观》、《旧小说》皆承袭《五朝小说》致误。此则记汉时山阳范式与汝南张劭莫逆之交生死不忘故事。按东汉重气节与交游，此则所记，除托梦停柩，稍涉志怪外，可见一时风尚。范张交谊。吴·谢承《后汉书》已载。南朝·宋·范晔《后汉书》独行传所载与《搜神记》同。
《楚王铸剑记》（卷十一），系据《列异传》所载故事梗概重写。明·桃源居士编小说总集《五朝小说》时，始析出为单篇，标以此题，改署汉·赵晔撰。今核其文辞，实《搜神记》中文也。此则叙楚干将、莫邪铸剑及其子复仇楚王故事。借交报仇，战国游侠之风。此以物理所不能有之细节，写下层人民对暴虐者复仇之志，生死不可夺。复末叙三王冢今在何地，以证其实有。唐人传奇《南柯太守传》写淳于棼梦醒，命仆发穴，假实证幻，余韵悠然，似亦借鉴于六朝杂传。
《古墓斑狐记》（卷十八）。魏晋小说无单篇行世者，亦无单篇标目，明·桃源居古编小说总集《五朝小说》，始取《搜神记》文，加《古墓斑狐记》标目，改署“晋·郭颁撰”。按郭颁撰《魏晋世语》，其体制实为《语林》《世说》之前驱，别无志怪之作。《五朝小说》所署，无征，不足信。《五朝小说大观》、《旧小说》均承袭刊载，此则记晋惠帝时，燕昭王墓前斑狐幻化为书生，逞才于司空张华及被张华识破烹杀故事。《搜神记》、《幽明录》、《异苑》诸书均有写老物成精与名士谈论故事。此类志怪，大率记物怪以自炫致祸，而干宝所记燕昭王墓斑孤事最曲折有致。
《太古蚕马记》（卷十四），无题目。明·桃源居士编小说总集《五朝小说》始析出单独标目，并改署吴·张俨撰，无佐证，不可信。《五朝小说大观》、《旧小说》亦刊载，均未察《五朝小说》之故弄狡而误署张俨作。此则叙太古时一女子戏言许嫁家中牡马及失言杀马、被马皮致死同化为蚕故事。按《搜神记》中记物种原始或少数民族源起之神话传说，大抵采自民间。曾慥《类说》引《蜀本纪》已有“蚕女冢在绵竹县，塑女子像，披以马皮，俗号为马头娘娘庙”之说。旧时江南农村所祀蚕神为少女捧蚕茧骑马上。具征民间传说之绵延不绝。
《乌衣鬼军记》（卷十六），明·桃源居士编小说总集《五朝小说》，始析出单篇，标列题目，并改署晋·李朏撰。按李朏撰志怪未见著录，亦未见类书征引，盖编者欲炫其搜罗宏富，故弄狡，不足凭信。《五朝小说大观》、《旧小说》皆承袭刊载。此则记散骑侍郎王祐疾笃时与鬼相会，鬼求其任阴职。不得，却为其除病事。按六朝志怪，记鬼觅生人为阴职或脱人于死者屡见。此则记鬼钦王祐居高位而家无余财，因脱其疾困，且不受报，颇有人间侠士之风，与齐梁志怪，每以奉佛祷祀而得福者不同。于此亦可觇时代风俗之推移。
《丁新妇传》（卷五）。明末桃源居士编小说总集《五朝小说》，始析出另标题目，改署吴·殷基撰。无据。《五朝小说大观》亦载此篇。此则记丹阳丁氏女不堪恶姑虐待，自经身死，而后为鬼仙，立其忌日（九月九日）为妇女休息日等诸故事。古代民间妇女操作劳苦，终日不得息。丁新妇以死后灵应，使江南妇女每年得一日休息。民间类似传说，《异苑》有“紫姑神”，是人家妾，正月十五日，以愤激而死。民间妇女以此日迎神，卜未来蚕桑，且皆渲染神灵以寄慰，盖亦鲁迅所云“录自里巷，为国人所白心”（《古小说钩沈》序）之例。
《泰山生令记》（卷十六），明·桃源居士编小说总集《五朝小说》，始单独列出，标此题目，改署晋·司马彪撰。实乃妄题撰人，以炫其搜罗宏富。其后《五朝小说大观》、《旧小说》皆沿袭刊载。此则记魏领军将军蒋济，向泰山合疏通关系，为其亡儿谋冥职故事。《三国志·魏志·蒋济传》注及《太平广记》、《类林杂说》均引曹丕《列异传》述此事，然蒋济为领军将军已在曹丕死后，《列异传》之文当系后人增附。蒋济为魏时权贵，此则叙其通关节乃达于冥间，则人间更无论矣。虽小说家言，殆有皮里阳秋存之。
评：神祇灵异变化蒐，“发明神道之不诬”。抄撮旧籍再敷衍，当时传说多采收。
坚贞不渝爱情赞，反抗压迫斗争讴。美好品德予表彰，巫术卜筮供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