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级.首发)东野圭吾式七宗罪——致敬东野创作史的7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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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01-03 07:42:09 更新时间:2020-11-10 16:46:45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3 23:27:44
赶回家了,今夜必更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3 23:29:03
星期六

九月十四日,星期六。
北蓓综合师范大学德隆活动中心首层,从洗手间到舞厅,一大半面积被黄色的警戒带围了起来。随处可见深绿制服的警员,脚步湍急地来来往往。另外不时有身穿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人员出现,神色凝重地低声打着手提电话。海潮一样的记者群被挡在活动中心外面,学校和警方都动用了大量人力维持秩序。
这也难怪,因为死者不单是青年才俊、年轻副教授,而且本身就身份显赫,或者说他的父辈身份显赫。还好不是宗家,而且只是第四子,如果遇害的是那个家族的继承人,学校不给掀个底朝天才怪。
因为没法进入现场,我只能在活动中心外围溜达,四下查看。当我想靠近洗手间的外墙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后面叫住我。
“何老师想亲手抓住凶手呀?”
我不禁像个做恶作剧时被人抓个正着的孩子,缩了缩脖子。我回过头,一个穿牛仔裤的便衣刑警抱着手,向我走过来。
这个警官姓霍名鑫,隶属市公安局刑警中队。名字多少有点可惜,既不是金,也不是桑或者森。霍警官身材很粗壮,看上去经常下健身房,这让他的脑袋显得有点袖珍,但眼睛转动时又像一只自负的猎犬。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曾被警方喊去问话。对此我早有所料。我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而且,我还和死者还存在某种利益冲突。
问话过程中,我将昨天晚上的情形反复陈述。当问话的警官——也就是霍鑫和他的拍档,追问我还有什么情况需要补充时,我犹豫了一下,最后告诉对方我最近受到了不明袭击,还有昨天晚上原定由我来出演钢铁侠这件事。
“这么说,凶手的目标不是陆副教授,而是你?”霍警官眉头上扬。他和我一样,喜欢把凶手两个字挂在嘴边。
“这,我不知道。”我谨慎作答,展示了一下额头上刚结痂的伤口。
“有谁知道你扮演铁男呢?”警官一边说,一边转向他的同僚,“Iron man,铁男,没问题吧,哈。”
“应该很多人知道,因为演出人员的名单一早就贴了出来。”
“面向全校师生公开吗?”
“是的,贴在活动中心门口。”
“够棘手的。那陆教授什么时候和你对调的?”
“表演就要开始之前,陆教授来找我,提出和我交换角色。”
“为什么要交换呢?”
“他说由他扮演钢铁侠更适合。”
“哈哈,富二代托尼.斯塔克,确实适合!不过,更关键的应该是,给人家当跟班的神奇小子实在太寒碜了。”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熟知内情,警官故意说出钢铁侠的全名,并且把罗宾喊成神奇小子。
“然后你就答应了?”另一个警官问。
我点点头:“演什么我无所谓。”
“那套铁甲是你帮他穿上去的吗?麻烦得很,我们扒下来就费了半天劲。”
“帮了把手,我们在更衣室交换了着装。”
“这件事有谁知道呢?”
“不清楚。不过我想陆教授会告诉别人吧,如果时间够的话。”
“嗯,他需要炫耀。不,也可能在登台表演时再揭开面罩,这样更具戏剧性。”霍警官沉吟着,尝试代入死者的心理,从而推测其可能的行为。
“但是最后死者却没有出现在舞台上。”他的拍档说。
“所以说,行凶时间是在表演期间罗。”我问道。
霍鑫斜斜看我,嘴角骄傲地微微上翘,似乎肯定我的分析,但又不想直接承认。
“死亡时间对得上吗?”他转向他的同僚。
他的拍档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愿在外人面前披露案件的信息,模糊回答:“结果还没确认。”
霍鑫靠在椅背上,半眯眼看着我笑道:“这一会儿功夫,就给你当了替死鬼呢。”
早上问话的时候,我一直仔细观察那个警官眼中的光芒,揣度他的话里是否另有深意,现在也一样。
“到这里来晃悠,不怕有人在你背后补一刀?”霍鑫看我默不作声,又晒道。
“在这里,凶手应该没机会下手吧?”我指了指四面八方的警务人员。
刑警哈哈笑起来:“那倒是,所以你最好一直呆在这里。”
此人的态度让人不敢恭维,但我还得硬着头皮和他打交道。因为从他那能掌握到警方的信息。
“陆教授的死亡时间确认了吗?”我问道。
“哈,你很关心这件事呢。”
“我比谁都想凶手早日落网。”
霍鑫盯视了我两秒钟,答道:“8点到9点之间,8点半以后的概率更大些。”
果然只能确认到一定的区间。Cosplay表演是从7点50分开始,大概8点45分结束,时间基本能够对上。
“事实上,也有目击证人。8点过一些的时候,有人看到托尼.斯塔克匆匆离开舞厅,向男厕所的方向走。”
“那就是那时候的事罗?”
“嗯,从时间来看是这样。”
“时间解决了。那么,密室的问题……”
“目前无解。”听到这个问题,霍鑫撇起了嘴,“那个洗手间面积是不小,单隔间就有7、8个,但是能进出的门只有一个。问题是无论是洗手间的门、还是隔间的门,两道门都从内反扣,人死在最里面,凶手却无影无踪……最烦神神怪怪的案子了。”
我相信警方一定也怀疑过我,尤其是出现了“密室杀人”这种戏剧性的局面。如果我是凶手,唐甜是同谋,密室这种惹人厌的玩意自然不复存在。不过,从表演开始之前到整个演出期间,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后台,这一点很多人都能作证。而演出结束不久,我就和唐甜一同发现陆小明倒毙在男洗手间里。我想霍鑫应该确认过我的不在场证明,从而判断我是清白的。
“隔间的门上下都有空隙,人能爬进爬出吗?”我问道。
“不可能,离地只有15厘米,离天花是20厘米,除非是一只猫,不然没法爬。何况,再怎么样也解释不了如何从洗手间里面脱身。你也看到了,那种插销锁虽然结构很简单,但是想从外部将插栓扣上,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没有窗户一类的通道吗?”
“有2个窗户,但是有栏杆,就是会缩骨功也出不去。另外还有一个排风口,用的是铝制的百叶,但螺丝都生锈了,连拆都拆不下来。”
“那么,门上有指纹吗?”
“公共厕所,指纹当然多得去了。不过在两道门的把手、插销等位置,都发现了死者的指纹。”
我停了一下,把忍着一直没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那……会是自杀吗?”
“是就好了。”霍鑫伸了个懒腰,“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啊。”
“为什么不是呢?”
刑警撇了我一眼,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陆小明是在马桶里淹死的,喝了一肚子的水。没有这样的自杀法子吧?”
看到我露出惊讶不已的神情,刑警似乎很满意。
“那个隔间的马桶有点堵塞,里面储了半缸水,和混合了屎尿和食物的残渣。陆小明眼耳口鼻和肚子里,都是一样成分的水。所以,无论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那家伙的头肯定跑马桶里面了。我们也考虑过意外的情形,譬如人不小心滑倒,一头栽了下去。但是稍做尝试就知道不可能。如果是不慎滑倒,立即爬起来就是,怎么都不至于喝得肚子鼓鼓。哪怕是晕倒了也不可能,角度不对。因为只有半缸水,头要浸到水面以下,就得有外力持续拧着他的脖子,按着他的脑袋。而且考虑到人被灌水时会死命挣扎,力度还不能小。听明白了吧,陆小明是被人死死按在马桶里,活活憋死的。”
虽然能够想象那个场景,但听着刑警的描述,我心里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还有更关键的证据。”霍鑫停顿了一下,故意卖个关子,“死者被人下了药。”
“下药?”我张开嘴。
“体内发现了镇静剂和吐根糖浆。陆小明好像有轻度亢奋的毛病,所以第一种药可能是他自己服用的,但后者肯定是犯人下的。”
“糖浆吗?”
“吐根糖浆,一种反射性催吐剂,吃了的人会不受控地呕吐。凶手很可能在陆小明的饮料里下了药,待药物发作,陆小明捂着嘴像孕妇一样匆匆离开会场,奔向厕所,凶手下手的机会就来了。”
“这种药能随便弄到吗,药效有这么厉害?”
“大街上就能买,效果绝对超出你想象。陆小明连头盔都来不及摘下来,就趴在马桶上吐个不停了。再加上安眠药的作用,把人做掉可谓易如反掌,只要从后面一按……”
霍鑫做了个示范动作,嘴角露出阴测的笑容。
“真可怕。”我面现怵色。
“还有一个事。”刑警又竖起一个手指,“那个‘暂停使用’的牌子也是凶手弄的。根据昨晚上过厕所的男士的证词,那个牌子在8点之前就摆在那里了。事实上当然没有维修这茬事,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清场。毕竟动手的时候有其他人在,或者突然有人跑进来都是一件麻烦事。”
“等陆教授上厕所的时候,迅速把牌子撤走,等他进去以后,再重新放回去吗?这么说,在演出期间,凶手一直潜伏在厕所附近罗?”
“嘿,分析得不错,我们也是这样判断的。至于离开的时候,还将牌子留在原地,则可能是为了延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原来如此。”我点头,“从这样的情形看,果然只能考虑他杀了。但是密室的问题……”
“船到桥头自然直。”粗豪的刑警不耐烦地摆手,“那些小说里的名侦探不是经常说,越是不合常理,越是有迹可循吗?”
没想到这个刑警会有这种觉悟,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起来。坦率讲,对于他的观点我是深以为然,只要破解密室之谜,凶手的身份就会昭然若揭。
正想着,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和霍警官并肩走过去,看见几个警员张开手,拦住一个女学生。
“干嘛干嘛!”霍鑫粗声说。
“这个学生想进入现场。”
“我有个假设,需要予以确认。”女学生抬起头,毫不退让地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刑警们。能做出这种姿态的女生,自然是万曼。
“万曼,别胡闹。”我开口道。
“何老师,你在更好了,请你做个见证。”万曼对我略略点头,然后又转向霍鑫,“你是主事的警官吧,我就进去看一下,你的同事可以从旁监督。”
霍鑫哑然失笑:“你想干什么呢?参观男厕所?”
“我要解开密室之谜。”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几个警官看上去想说嘲弄的话,但对面那个女学生神色坚定,有让人不敢小觑的力量。
“好了……”
我想制止,但霍鑫举起手,打断我的话。
“有时候外行反而会看到内行看不见的东西啦,也就是所谓的一叶蔽目。况且,美女总会有一些独特见解。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说罢,刑警做了个请的手势,看上去相当绅士。万曼也不客气,抬脚向里走。
我连忙说:“我也可以看一看吗?”
霍鑫皱着眉看了我一眼,最后说:“请便。”
我们三个人走进男洗手间。我瞄了一眼门的内侧,插销锁昨天晚上被我撞坏了,现在仍然保持之前的状态,只剩下半截悬挂在门板上,插栓变形了。
正如霍鑫所说,这种锁虽然简单之极,但是要设置什么机关手脚却恕不容易。一旦从里面插上,没有人可以跑出来;也没有人可以在门外面将之反插上。
洗手间的面积有5、60平方米,除了两排十几个小便器,还有8个隔间。一眼望去,每一间都关着门,除了顺数第三个隔间门户敞开。昨天晚上,陆小明就死在那里面。这个隔间正对着洗手间的门口,所以昨天晚上我和唐甜凑近门缝,恰好能看见陆小明躺在地上。
隔间用的是横扣式的门锁,相对洗手间大门而言,比较容易打开和扣上。譬如利用门到天花之间的空隙,使用钩子之类的工具,说不定就能进行远程操纵。事实上,昨天晚上我不过是用力踢了一脚,里面的横扣即刻松开了。
不过,如果人最后不能离开洗手间,那都是空谈。万曼要怎么破解这个谜团呢?她会说出什么事情来?我不禁有点紧张。
在我们的注视下,万曼把整个洗手间每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洗手间最里面墙壁上的排风口。
“抱歉,请问谁能扶我一下。”女学生走到排风口下面。
“你要爬上去?”我一边惊讶地问,一边走到她身旁。
“我来吧!”霍鑫抢在我前面,故意挺了挺强健的胸膛。
“我要踩着你的肩哦。”万曼说。
“来吧。”
霍鑫蹲下来,万曼踏着他宽厚的肩膀,将身体提升到与排风口齐平的位置。她从裤袋掏出一只小电筒,对着百叶型的散流板仔细照看。忽然又掏出一把小刀,轻轻刮着什么东西。从她带着电筒和小刀这一点看,似乎是早有准备。
过了片刻,她呼了口气。
“好了。”
万曼从刑警的肩膀上跳下来,拍拍双手。
“怎么样?”我问。
“谜题解开了,果然如我所料。”
“排风口有问题?”
“当排除了其他所有可能性,剩下的最后一个无论多不合理,都一定是答案。就是这么简单。其实从密室逃脱的通道一直都在眼前,但人们却因为觉得太过简单而选择视而不见,这就是所谓的一叶蔽目吧。”
听到对方语带讽刺,刑警皱起眉头:“你是说,凶手从排风口溜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
“开玩笑!我们早就试过了,那个百叶板根本拆不下来。”
“确实拆不下来,但是原因是什么呢?”
“螺丝生锈呀,没看到上面锈迹斑斑吗,因为洗手间长期潮湿……”
“那就是遮目的树叶,一个简单的障眼法。”
“什么意思?百叶板没有绣死吗?”
“没有,百叶板拆不下来的真实原因是这个。”
万曼伸出手,摊开掌心,她的手掌里有一些白色的粉末。那是她用小刀从百叶板上刮下来的东西。
“这是?”
“超能胶。”
“吓?”
霍鑫沉着脸从万曼手里捡起那些粉末。我也捡了一点,凑近鼻子闻了一下,没什么味道。
“百叶板是用超能胶粘死的。”万曼解释道,“只要在生锈的螺丝上涂上胶水,再把百叶板倒着装回去,一旦胶水凝固,就再也拆不下来了。这样看上去,就像是因为螺丝生锈而导致的,其实生锈的螺丝仅仅是个障眼法。这是凶手针对‘洗手间很潮湿’这个先入为主的认知,而制造的心理诡计。”
“你的意思是,原本百叶板是可以拆卸的,凶手可以利用这个通道逃走吗?”我问道。
“正是如此,百叶板也许略有生锈,但是完全可以用螺丝刀扭开。我已经看过活动中心的管道设计图了,这个通风口直接连接外墙,里面的管道不长。外墙的通风口也可以拆下来,身材小巧的人完全可以在排风管道里出入自如。我的推理是这样的:在作案的前一天,凶手事先拆开男洗手间排风口两端的百叶板,在管道里余留了一条绳索,一端在洗手间这边,另一端绑在外墙固定。准备妥当后,将百叶板装回去,但是不扭上螺丝。这样子,凶手把陆教授溺毙以后,可以迅速把百叶板拆下来,利用绳索爬进排风口,然后换上涂了胶水、锈迹斑斑,并且内径小一号的螺丝,从管道里面把百叶板安装回去——之所以使用小一号的螺丝,是为了更方便地把螺丝塞进膨胀胶管里。最后,凶手从排风管道顺利逃脱,百叶板被牢固粘死,留下一个形如密室的现场。”
“那洗手间的隔间要怎么反锁呢?”
“这个简单,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利用铁丝一类的工具,就能将隔间的门从内里横扣上。”
霍鑫一边听,一边利用隔间作为踏板,自行爬到排风口旁边。看了半天,然后跳下来。他一言不发,看他的表情,似乎一定程度认可了万曼的推理。
“排风口外墙那边你也看过了吗?”刑警沉声问。
“当然。”女学生挺了挺胸,“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加以确认。”
“有证据吗?”
“排风口发现有人爬进去的痕迹。”
霍鑫不再说话,大踏步走出洗手间。我和万曼连忙跟在他身后。走到外面,霍鑫有点搞不清该往哪边走,万曼当仁不让走在了前面。刑警大力挥手,有3个警员也跟了过来,变成5个大男人跟着1个女学生的身后。这一幕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一定是奇怪的情景。
万曼领着我们在活动中心外围绕了半个圈,在一个角落停下脚步。大家抬头看,离地大约2米高的墙壁上有一个排风口,但用的不是百叶板,而是一个风扇形的散流器。万曼想走上前,霍鑫拦住她。
“剩下的由我们来,辛苦了!”刑警又转向他的同事,“注意点,别乱踩——把这附近围起来。”几个警员答应了一声,戴上手套,麻利地开始干活。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偏僻的角落,靠近一片小树林,附近没有路灯。大晚上的时候确实适合干偷偷摸摸之事。
不一会就有发现了。
散流器有位移的痕迹,证明最近被人打开过。一个警员在风扇叶片上,找到麻绳一类的纤维。另外,墙上有类似脚印的污泥。
“脚印有没有完整一些的!”霍鑫靠在墙上左看右看。
“找到了!”
一个年轻警员在一侧墙角招手,大家跑过去。
“慢一点!”霍鑫扯着那个警员的衣领,蹲下身。
距离排风口下方几米远,比较松软的泥地上,有几个浅浅的脚掌印子,但依然算不上完整,而且也没有鞋子的纹理。看上去脚印的主人在爬墙之前,把鞋子脱掉了。
霍鑫正想骂两句,忽然发现那几个脚掌印旁边,还有一个奇怪的脚印。三个脚趾,而且很大,看上去不像是人类的足迹。
“这是啥?”
几个警员都凑过来研究。
“我知道这是什么。”
我望了万曼一眼,她展示出胸有成竹的神情。
“恐龙的脚印。”女学生一字一句说。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4 21:30:28
更新更新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4 23:05:14
星期日(上午)

九月十五日,星期日。
早上陈舒约我去玩,但我实在没有心情,所以破天荒地拒绝了她。
我在活动中心后面的小树林踱步,一边查看周围的景物、丈量距离,一边思考。阳光从由树枝交织成的网孔之间穿下来,趴在我的脸上,让我觉得有点刺痒。有一些小鸟在林中跳跃,蝉的叫声振聋发聩,因为音量过大而变得梦幻不实。我不禁半眯起眼睛。
坦率讲,那个叫霍鑫的刑警比我想象的还要不靠谱。我想我有必要拉他一把。我脑海里不时会浮现起上周在楼梯间里摔得满头是血的情景,以及想象中被飞驰而过的汽车切成两半的画面。陆小明死后,虽然我表面上故作镇定,但内心一直很焦虑,恐惧、不安,巨大的压力,觉得有太多未知的危机潜伏在道路两旁。我希望事情能尽快结束。
这两天,传媒学院有一半以上的师生接受了警方的询问,当然也包括和我一道发现凶案现场的唐甜。问完话后我和唐甜碰过头,她对警方说的情况和我说的大同小异。星期五的晚上,我和她发现陆小明倒卧在男洗手间后,她跑回舞厅找人帮忙,校医大概20分钟以后就赶到了,但那时候陆小明已经回天乏术。
至于她和陆小明的关系,不知道她和警方说了多少,也不知道警方查到了多少。上周她和陆小明起了纠纷,以及啤酒罐中有针孔的事,我都没有向警方透露。
还有,就是我和唐甜的关系。
我和她是一同发现现场的,如果我们两个人关系很密切,就有串供的可能。遗憾的是,我和唐甜的关系确实有些特殊。我和唐甜都不会主动对警方说起2年前的事,但是问题在于,那件事及其后续的发展,可谓人所皆知。
唐甜回到学校以后,一度非常依赖我。考虑到她当时的状态,我只好尽力相伴。不久,我和她在学校后山接吻的照片,被人放在了学校领导的桌子上。学校虽然没有明文禁止师生恋,但因为这件事,我丧失了当年的评优资格,延伸的结果则是,没能在35岁生日之前获得副教授的头衔……虽然自那之后,我和唐甜就分手了,但是谁知道警方会不会将陈年旧账翻出来呢?
盘问结束后我就没再看到唐甜,不知道警方会不会盯上她。据我所知,唐甜向警方提供的不在场证明算不上完整。她没有参加cosplay的演出,表演期间,她声称自己一直在舞厅,充当服务生的工作。但是有印象见过她的人并不多,而且也没谁能够证明,她一直呆在会场里。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警方的注意力应该全集中到了其他人身上。毕竟,昨天刚逮捕了嫌疑犯。
我穿过小树林,向着活动中心男洗手间外墙的方向走。踏上一个小土坡,远远看见一个警官站在墙角下,一边来回打转,一边抽烟。正是霍鑫。
这个刑警居然会再次来调查,这倒是出乎我意料。
“霍警官。”我打着招呼。
霍鑫抬头看见我,本以为他会冷言相向,结果脸色还好,还举起手“嗨”了一声。
“何老师也来了。”
“审讯还顺利吗?”
“别提了,审了一整晚,什么都不承认。”
刑警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熄。他的眼睛充满血丝,脸上泛着油脂。可能是因为有了嫌疑人,警方通宵展开调查之故。
“有其他证据吗,除了那个脚印以外?”我问道。
“案发晚上,大概8点的时候嫌疑人提着一个袋子离开了演出后台,然后8点半才穿着恐龙服从活动中心外面回来。这些都有人证。”
“穿着恐龙服哦……从时间上来得及吗?”
“如果一切顺利,几分钟就能把陆小明淹死,然后从排风管道离开,再穿好恐龙服回到活动中心,半个小时应该差不多。”
也许是两天相处下来,相互建立了信任感,霍鑫和我讨论案情也变得随意了。
“嗯……可是他为什么要到外面穿恐龙服呢,对此他自己怎么解释?”我问道。
“他的说辞是更衣室人太多了,所以到活动中心外面找个地方换衣服。”
“到活动中心后面的小树林换衣服?需要半个小时吗?”
“他说他换好衣服,自己一个人在树林里转了两圈。”
“吓,为什么呢?”
“他说他偶然会有放飞自我的行为。”
“放飞自我呀?装扮成恐龙的样子在森林里游弋,这是童心未泯吧。”
“我们也苦笑不得,找理由也找个像样的呀。另外,动机也有。”
霍鑫又点燃了一根烟,吐出乳白色的烟雾。
“动机?是对……陆教授的?”
“嗯,听说陆小明正在竞聘你们系主任的职务。没有比这更大的威胁对吧?对于他来说,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在那个位置上安安稳稳,最后混个副院长啥的退休。”
被逮捕的正是我们的系主任张甲。他在文化节上扮演了一只三趾恐龙,在排风口附近发现的脚印,和他的服装完全吻合。加上他身材矮小,简直就是爬排风管的最佳人选。昨天万曼一举解开了密室之谜以后,警方很快顺藤摸瓜把他抓了起来。
不过,没想到警方能这么快查出他和陆小明之间的利益冲突,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陆小明在觊觎系主任的位置。而且,对张甲这个人心态特点的判断也相当准确,看来周边调查没少下功夫。我不禁对警方的调查能力重新评估。
“嘿,何老师——”
刑警忽然盯着我,目光锐利,但用的是调侃的语气。
“看来凶手没有把目标弄混呢,虽然他坚称不知道你和陆小明换装的事。话说回来,你和你们系主任的关系怎么样,他有没有不希望你活着的理由?”
“我想……没有。”我侧头想了想,露出苦笑,“我对他没有威胁。”
“是吗?”霍鑫暧昧地笑了笑,“听说你们是老乡,说不定他还得巴结你呢。”
他话里有话,我想他肯定知道我和校长的女儿正在交往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有受到袭击和不在场证明的铺垫,说不定连我都会被列为嫌疑对象。
“霍警官,我可以说一下我的看法吗?”我抬起头。
“你说。”
“我仔细想了想,相比于放飞自我这种事,穿着恐龙服装去杀人的行为不是更牵强吗?”
“没有穿着恐龙衣服去杀人呀,他是杀完人从排风口出来才穿的。”
“那就是随身带着那套衣服罗,用袋子装着?爬排风管的时候,也带着那套衣服吗?一边爬一边提着袋子?好像挺麻烦的。”
“这……也可以提前把那套衣服放在树林那边。”
“先跑到小树林放下衣服,然后再回到活动中心杀人?”
“虽然麻烦一点,但也未尝不可。”
“问题是,为什么非要在树林里换衣服呢,不能回到活动中心再换呢?从常理上来说,凶手作案后应该抓紧时间离开现场才对。”
“他离开活动中心的借口就是出去换衣服嘛。”
“借口随便就能找一堆,为了这个值得带着一身行头跑来跑去吗?那套衣服很大哦。”
刑警皱眉不语,他也不是不懂思考的人。
“你认为张甲说的是实话?跑到外面去换衣服,放飞自我?”
“我只是觉得,如果他要去执行杀人计划,这样的操作太麻烦了。”
“好吧,是有点麻烦……”
“其实,拎着一袋衣服来回跑还是其次,真正麻烦的是密室。”
“密室怎么了?”
“请问,凶手为什么要从排风管道逃走呢?大大方方从洗手间正门离开不就好了。”
“这样一来,密室就……”
“就没有密室了对吧?所以我的问题是,凶手为什么非要打造一个密室不可?目的是什么?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霍鑫睁大眼睛,没有说话。
“又不是在玩侦探游戏,凶手干的可是拼命的活哦。”我继续说,“大费周章地制造密室,能为脱罪争取到有利条件吗?可以迷惑警方的调查方向?在我看来,在排风管里爬来爬去,不单又麻烦又滑稽,反而更容易留下暴露自己的线索吧?”
“事实就是如此,凶手弄巧反拙了。”刑警答道。
“我想问问除了外墙那边的排风口附近,发现了绳索和脚印,在男洗手间里面有发现类似的痕迹吗?”
“呃,目前没有发现……”
“这不是挺奇怪吗?只有外墙那头留下痕迹,洗手间这头却干干净净。凶手从滑溜溜的洗手间墙壁爬上排风口,应该也挺费劲的吧。”
“你想说什么呢?”
“真的有人从排风管道里爬过吗?我对此抱怀疑的态度。”
“但是排风口确实是被万能胶粘死了,这点检查过了,和铁锈没有关系。”
“能鉴定胶水是什么时候涂上去的吗?”
“这个……不容易,有什么问题?”
“我闻了一下刮下来的胶水,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想,排风口确实用超能胶进行过固定,但可能不是最近的事情。”
“不是最近,那是什么时候?”
“这点不知道。只不过,排风口用超能胶固定和凶手从排风管道逃走,这两件事本来就不存在必然联系吧?”
刑警沉吟半晌,叼在嘴里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他把烟吐掉,瞪着眼说:“那么,现场的密室要怎么解释呢,这是一个既成事实!”
“我认为真相在别的地方。”
“喂,这种说法真够推卸责任的。”
“很抱歉,目前我没有解开密室之谜的能力。”
“就是说假以时日可以罗?”
听到这句话,我呆了一下。霍鑫用挑衅的眼神紧盯着我,我正不知怎么回答好,他却忽然笑起来。
“好玩,你和那个家伙太像了!”
“什么?”我感到一头雾水。
“我的一个同行。自以为头脑灵活,对自己的推理能力自信过头。资历明明嫩得很,管的又是另一个片区,却老来我地盘找茬。”
“霍警官,我并不是……”
霍鑫摆摆手,表明没有攻击我的意思:“他说了和你差不多的话。”
“是吗?什么话?”
“就是密室对凶手而言毫无意义什么的,你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我都吓了一跳。但是他什么解释都没做,倒是你给我上了一课。”
“唉,侦探电视剧里不是有这样的台词吗,我只是照本宣科而已。”我低下头。
“那家伙还有其他高论呢。”
“哦?他怎么说?”
“与其关注密室,还不如关注死者是怎么死的。”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5 18:28:11
在看的朋友冒个泡?晚上继续更~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5 22:11:56
星期日(下午)

下午,我约陈舒去看电影。
早上我爽约了,如果一个周末都对她置之不理,她一定会很不高兴。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陈舒说了几句赌气的话,到她楼下接她的时候,她也让我等了好久,但最后还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下来了,还涂了银色的眼影。
陈舒背了一个银链子的小挎包,小碎步走在前面。她今天身上有好些银质的饰物,手链、耳环、皮带,都是。我细细看她的容颜,陆小明的死似乎没有给她造成很大的影响。她说她都哭了,但我没有来安慰她。我们聊了一会陆小明,最后她打断了这个话题。
“别说他了行吗,你想我心情变糟吗?”
我说不说就是了,陈舒补充了一句,“这个人以前就讨人厌,我不要他死了还烦着我。”陈舒又说,陆小明和她接近都是她爸的主张,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人。
话说回来,我对陈舒爸爸,也就是北蓓综合师范大学的校长还是心怀感激的。两年前我和女学生闹过丑闻,现在我和他的女儿交往,他也没有直截了当地棒打鸳鸯。当然,这也和他自身的经历有关。他现任妻子,原本也是他的学生。自己有这样的背景,自然不好对别人指手画脚。
我们看了一部爱情喜剧片,陈舒笑得很开心,我也笑了。散场出来以后,她一脸严肃说,这种片子太浪费时间,下次看点有深度的吧,而且这个影院好热呀。
我掏出纸巾,给她擦一脸的汗水。陈舒叹了口气,我问怎么了。
“你还是不错的,很多男生连纸巾都不会带。不过,这种时候,还是用顺顺儿好。一般纸巾会黏到脸上,到处都是,很恶心。”
“顺顺儿?”
“你看,男生肯定不懂吧。韩国的湿巾。”
听到这个牌子的名字,我心里不禁跳动了一下。
晚上陈舒要参加家庭聚餐,我把她送到饭店附近就分手了。这也好,我刚好心急想回学校。
回到学院,值班室的老师探出头对我说:“嘿,你们系主任好像放了。”
那个值班的老师是退休以后返聘的,长一个酒糟鼻,脸上总有红晕。他似乎逢人经过都要喊这么一句。昨天张甲被带走时,他也是逢人就说。
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回答不知道,总之听说下午警方就把他放回来了。
我走进教学楼,到张甲办公室敲门,但房门锁着,没人在。我想也是,这种时候应该回家和家人报平安,怎么可能跑回办公室来呢。
我转身准备下楼,忽然看见唐甜从走廊里走过,站在一个老师办公室前面。那是我的办公室。
“唐甜。”我喊她。
唐甜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被吓了一跳,手收到后面,似乎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
“何冲……”她没有喊我老师,这是很少见的情况。
“怎么在这里,找我吗?”
“没什么,我回教室自习,顺便看看你在不在。”
“周末没和男朋友约会吗?”
“男朋友?你说谁呀?”
“台球社的那个男生,叫……黄卯?”
女学生脸色一变,“别胡说……”她低声说。
“不是吗?”
“哎,只是普通朋友啦。”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微微躲开了。
“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她确实看上去比平时要局促。
“我……有点担忧。”
“担忧?”
“你知道吗,警察把张甲放了。”
“刚知道,这又怎么样呢?我也认为他不是凶手。”
“但是万曼被带走了,她是我好朋友。”
“哦,是吗?”
虽然我口上这么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这件事。
“警察认为万曼栽赃嫁祸。那些不利于张甲的物证,是万曼弄出来的。”
“那你觉得是不是?”
“我不知道……哎,其实我知道的。”唐甜叹了口气,“她一直对张甲很不满,所以伺机给他一个教训。”
“因为禁止演出的事情?张甲只是个传令员吧……”
“还有很多事。万曼和我说,不要小看那些打手的破坏力,正是因为到处都有为虎作伥的人,暴力统治才得以存在。”
“是吗?那为什么不直接向暴力统治的上层开炮呢?说到底,她只是胆小而已。”
唐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我会忽然义正词严起来。
“放心吧,你的朋友最懂明哲保身了。”我淡淡说,“而且,她身份不一般,没人能为难她的。”
唐甜低下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拉着我的手。
“何冲,我累了……我想回家,明天就走。”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7 00:56:50
还有一节,进入解密篇~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7 01:11:47
星期日(晚上)

离开学院后,我给霍鑫打了个电话,询问张甲和万曼的情况。
“本来是不能多说的,但既然是你也无所谓。”刑警开门见山说,“和你说的一样。粘住排风口的万能胶由来已久,已经成粉末状了。具体年份鉴定不了,但肯定不是最近的事。如此一来,通过排风通道逃离密室的理论不攻自破,所以我们把张甲放了。”
“那些胶水是……”
“一年多前,你们学校那个活动中心搞过一次装修,男洗手间也进行了翻新。胶水应该是偷工减料的结果。”
“偷工减料呀?”
“工程队撤场以后才发现排风口的百叶板有些松动,好像是墙壁混凝土本来就渣,经不起再打洞了,负责监工的校工图省事,直接用超能胶进行了加固。好像其他的地方,也有类似偷工减料的情况。”
“找到这个校工了?”
“嗯,一旦明确方向,按图索骥很容易找到人。那个校工没有上报这件事,他辩护说负责工程项目的领导当时就知情,并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据说,承包这个工程的公司有特殊的背景,而且和教育部门关系匪浅。对了,那个公司老板的女儿,就在你们学校读书,而且是个高级学生干部。”
“学生干部?难道是……”
“猜到了吧,就是万曼。”
“所以她早就知道洗手间排风口用胶水固定过?命案发生以后,她利用这件事陷害张甲?”
“她自然不肯承认。还有绳索的纤维,墙头的脚印什么的,明摆着是她伪造的——因为洗手间那头被我们封锁了,所以她只能在外墙那头做些小动作——她也一概否认。”
“恐龙的脚印也是伪造的吗?”
“我觉得是这样的。张甲一开始就说自己从来没有去过洗手间外墙的附近,只是在树林里走来走去而已。但是到后来,他又改口了,说自己可能也走到了那附近。”
“吓,为什么要改口呢?”
“有人下达指示呗。保他平安出来,但是必须承认墙角那些脚印是他自己的。这样一来,就没有证据说万曼栽赃了。”
“那么,万曼已经回家了?”
“嗯,明知那小妮子整了个大大的恶作剧,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但无可奈何。”
果然如此,我觉得自己的观点再一次得到了证明。
“不过,谢谢你了。胶水的问题多得你提醒。”
听到刑警嘀嘀咕咕地说,我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霍警官,你有没有觉得洗手间的排风管挺大的,连成年人都可以在里面爬行。”
“是啊,我们一开始也有点惊讶。后来发现活动中心下面有地下室,所以通风管道都做得很大。”
“我想问问马桶是因为什么堵塞的?”
“马桶?”
“陆教授溺死的马桶,不是说有点堵塞吗?”
“哦,好像是因为湿纸巾。有人将湿纸巾丢进去了,不堵才怪。”
“那个,我想再到现场看一看,可以让我进去吗?”
我下定决心:找到关于密室的证据,依靠自己来解决这件事。
“你又想玩侦探游戏呀?”
“与其关注密室,还不如关注死者是怎么死的。你的同事不是这么说的吗,我觉得深受启发。”
“哎呀,那个人的话……但是我今天不过来。”
“我自己去看就行,如果有发现,我会向你报告的。”
“哼,我可没说要借助你的能力!你去吧,我和守门的打个招呼。”
挂了电话,我快步走到德隆活动中心。但我没有向男洗手间的方向走,而是从另一边,走楼梯到了负一楼的地下活动室。
两个男学生迎面走了过来。
“请问台球室今天开门了吗?”我拦住一个男生问道。
“没开,都关门一个星期了。说是哪个学院搞晚会要用,但是晚会都结束了还关着。可能因为那天死了人吧……”
“哪里是因为搞活动。”男生还没说完,他的同伴就打断了他。
“是因为漏水。”男生搓了搓鼻子说,“我上周就发现了。空调漏水,都滴到台球桌面上了。学校抠门得很,说没有维修的预算,让台球社自己想办法解决。对外还不让说,哼。”
瞬间,我脑海中灵光闪动。
果然只能是这种方法,都是因为工程偷工减料的原因吧……
没必要到洗手间去,决定性的证据其实都在这边,随手可得。但是尽管如此,不确定因素还是很多……
在一、两秒之间,我感觉轻微有点恶心。怎么都好,事情要走向闭幕了。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7 01:12:32
下一章,真相只有一个(真的?)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9 01:15:49
星期一

九月十六日,星期一。
虽然今天有课,但是我向学院请了假。张甲也请假了,无论是出于学校的指示,还是他自己的意愿,估计他都会在家里躲上一阵子吧。所以我直接向学院院长房朝阳请假。
房朝阳比我大不了几岁,但衣着和神态总是装出老成的样子。最近传媒学院死了一个副教授,一个系主任被带走调查,半个学院的师生要接受问话,不分昼夜有刑警出入……本想打造成学院名片的文化节活动,沦为一场惨剧和闹剧。他表面上很镇静,但内心焦躁不安。听说昨天晚上还在酒桌上被校长扇了嘴巴。
听说我要请假,他双手平放在大班桌之上,手掌相握。
“何老师,请假这种事情,向教务处报告就可以了。另外,我想提醒你一声,日常表现我们会记录在案。”
我知道他竭力想说出语带威胁的话,他目无表情,像一尊严肃的雕像,但手指的末端微微颤抖。我心想,这就是这个男人的极限了。
请了假,我来到女生宿舍楼下。不会儿,楼道传来一阵湍急的脚步声,我抬起头,看到唐甜背着书包走下来。我舒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何……老师,你怎么来了?”女学生张开口,睁大眼睛。不过,我的出现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很快镇定下来,抖了抖肩上的书包。
“你不是要上课吗?”
“你也没来上课呀。”
“我请假了……要请一段时间。”
“打算回家?”
“嗯,在乡下有一间泥房子。”
“现在要赶车吗?”
“有一点。”
“能陪我走一会么,到学校后山。”
“后山?”
“嗯,我打算做一个以新田园为主题的课程设计,想去山上踩踩点。如果时间来得及,陪我走一段吧。”
女学生沉思了片刻,吸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好的。等我一分钟,我把书包放下。”
唐甜转身跑回宿舍,钻进宿舍管理员的值班室。过了一阵,她轻装回到我面前。我想她可能还去打个了电话。
“走吧。”
平日唐甜喜欢穿短裙,但今天穿着宽松的运动裤,脑后扎了个马尾辫,显得很朴素。但是她迈着轻松的步子,像小松鼠一样跳跃在我的身前,一瞬间我还是会生出错觉,她依旧是两年前倒在我怀里无声哭泣的那个女孩。
我们穿过郁郁葱葱的校道,没有特意挑人少的路走。校园里一男一女并肩而行的情景十分平常,没有人会注意我们。走到林荫道的尽头,转向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跨过一道红砖砌的围墙,土路顺着斜坡向山上延伸,两旁长着又长又密的芦苇杆子。四下的景物渐渐变了样子,一开始是尘土飞扬的土路,后来放眼望去都是树。偶然有母鸡带着成群的小鸡溜达而过,还有骨瘦如柴的土狗吊着舌头慢悠悠地走。远处有星星点点的农舍和田地。
北蓓综合师范大学坐落在郊外,依山而建。说是后山,其实是一座颇大的山,山中有几条村子。如果翻到山的另一面,还有一个大水库,水的颜色就像初夏的青笋,从高处望着像一大块翡翠。两年前我和唐甜交往的时候,就常结伴到那里游玩。
不过,今天我们不会走那么远。
一路上我们有一茬没一茬地搭话,更多的时候彼此沉默。唐甜看上去并不在意,她兴致勃勃地领头走,如果手里再握一根草杆,就像足了踏青客。
“今天好像没有看见松鼠,我记得以前很多呀——对了,应该只有在春天才足够活跃,忙着谈恋爱,对吧?”
“有可能。”
我点点头,转进一片小树林。看见几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趴在树丛下面,悄声不动。不远处,一个大竹箩斜放在空地上,几个小男孩眼睛紧紧盯视。唐甜想跑过去,我拉着她。
“小声点。”
“呀呀,他们在抓鸟!”
唐甜兴奋地压低声音,蹲下身子。只见一个男孩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着一根撑起的小木棍,至于小木棍撑起的东西,自然是那个大竹箩了。
过了一阵,一只白眉毛、黑斑纹的小鸟飞落空地。犹豫片刻,一蹦一跳靠近大竹箩。在竹箩的边缘,它又停步了一会,最终没有经受住竹筐下面一大把稻谷的诱惑,跳入圈套之中。埋伏的男生猛然拉动手中绳索——“噗”的一声,竹箩劈头罩下。白眉小鸟一边鸣叫一边扑打翅膀,但是已经无路可逃了。
小男孩从树丛后面跳出来,大声欢呼。其中一个男孩伸手探进竹筐,一把将小鸟抓了出来。他力度很大,那只小鸟翻着白眼,叫不出声来。
唐甜也高兴地拍手,但那几个小孩却径直朝我们走过来。
“何老师,抓到了!”
“干得好。”我朗声回答。
几个孩子打过招呼,带着战利品走了。
“他们认识你?”唐甜奇怪地看着我,我看出她的眼睛里有些不安。
“嗯。”
“好好玩!我小时候在乡下也玩,我可是设圈套的……”女生嘻嘻笑着,但看到我紧绷的脸,话就没说下去。
“设圈套的高手吗?”我低声问。
“呵,我还会抓兔子和老鼠。”
“用的是相同的圈套吧?”
“这个得根据不同动物的习性……”
“我是说,你对陆小明,用的是相同的圈套吧?”
我不知道唐甜是否马上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的笑容凝固了。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杀死陆小明的方法。”
唐甜长长呼出一口气,恢复了平时那种语气:“你说的是那起事件吗?
“对,就是它。”
她声音爽朗,半开玩笑说:“原来我是凶手呀。”
“我不会去检举,只是想知道真相。”我说。
女学生沉默了片刻,像在琢磨怎么逃避。
“唉,那可是密室杀人事件哦……那么,从管子里爬来爬去的也是我罗。我听万曼讲解过那个密室之谜。”
“不,从排风管道脱身已经证明是不可行的,那个排风口很久以前就用胶水封死了。”
“那我就没有制造密室的才能了。”
我故意安排那几个孩子在这里捕鸟,原意是想让唐甜看到以后心理产生动摇。但她的语气仍然那么悠闲,着实让人佩服。
“密室与你无关。”我平静地说:“有一个警官曾经说过,密室对于凶手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警官?毫无意义又怎么样呢?问题是整个洗手间确实是从里面反锁了。这一点我们俩都知道,门插拴从里面扣上了。”
“是的,但那是死者自己反锁的。”
“自己反锁的?”女学生眉头扬起,露出关注的神情,“关上隔间的门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要把整个洗手间都关起来呢?”
“因为药物过敏。”我回答道,“陆小明喝下了混有吐根糖浆的饮料,但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凶手都没有想到,这种药物不但让他产生强烈的呕吐感,还带来了过敏反应。我想,陆小明当时一定感到浑身发烫,或者痕痒难当吧。”
“所以,他想把身上那套钢铁侠制服脱下来。”唐甜若有所思地低语。原本她对这件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的,陆小明跑到洗手间,首先想把盔甲脱掉。因为隔间太小,不好操作,他就把洗手间的正门关上了——对于他来说,被人看见他扭动身体脱衣服的样子,肯定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到最后他也没能脱下来。”
“嗯,那套制服实在太难搞了,他一个人连头盔都摘不下来,而且眼看就要吐出来,所以只能放弃。总之,这就是密室的形成过程——密室是死者自己制造出来的。”
“原来是死者自制的密室,这个见解真是有趣又大胆。那请问,凶手要如何下手呢?”
她说得轻松,但这回答本身就像在表明她并非和事件无关。
“陆小明会把厕所关起来这件事,我想一定给你带来了不少困扰。不过幸好,没有影响下手这一步。”
“我就是想问,我要怎样跑进一个密封的男厕所里杀人呢?”
“也有不进入密室就能致人于死的方法吧。”
“远程杀人吗?我听说很多关于密室杀人案件的侦探小说,都会使用这样的诡计。不过,听起来就像魔法一般。”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但仍很平静。
“不是魔法,只是以绳索为基础的简单陷阱而已。藏在远处,拉动手中的绳索——就和捕鸟圈套的原理一样。”
听到这句话,唐甜的背痉挛般抖了一下。她心里一定很清楚,我已经破解那个圈套了。
我走到用来抓小鸟的竹箩旁边,我让孩子们离开时将这些道具留在原地。
“那个警官还说,与其关注密室,还不如关注死者是怎么死的。现在想来,这句话真的发人深思。”我蹲下来把玩抓鸟的工具,一边说,“陆小明是在马桶里淹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根据现场的情况,警方推断是陆小明趴在马桶上呕吐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按住他的头,将他溺毙在水里。但是,如果只是将一个人的头控制在水中,无论是用手按住还是其他什么动作,只要有一个向下的力量都可以吧。譬如,用绳索套住脖子,向下拉扯。”
“绳索吗?绳索从何而来呢?我躲在马桶里面拉吗?”女学生勉强挤出笑容,但她的争辩已经变得很无力了。
“不是里面,是下面。”
如同被冻住一般,唐甜僵立不动,不知应该表现出怎样的表情。我说出这句话,说明我已经掌握了相关的证据。
“我看过活动中心的结构图,男洗手间的正下方就是台球室。那个套住陆小明脖子的绳索,从马桶的排水口伸入下水管,再穿过与下水管相连的空调机排水管,然后从被打穿的台球室天花板伸出来。你正是藏身在台球室里,向下拉动绳索。利用滑轮一类的机关,哪怕是一个力量有限的女子,也可以紧紧地拉住一个成年男人的头颈,让他在水里淹死。”
说明具体到这样的程度,连唐甜也无法反驳了。我继续乘胜追击。
“本来,这个路径是很长的,绳索在又长又弯的管道里能不能拉动都是个问题。但是因为活动中心装修工程偷工减料的关系,中央空调的水管直接接在了排污管的下方,使得整个路径几乎成了一条直线。只要将水管和排污管之间的三通接口拆下来,就可以方便地将绳索伸入管道里面。而且水管用的都是PVC塑料,在适当的位置钻一个孔洞易如反掌,这样就可以将绳索穿到管道之外,最后握在手中。唯一比较麻烦的是抽水马桶作为‘水封’的弯管结构,不过,只要使用钢丝一类有硬度的材料作为引索,问题即可迎刃而解。”
我顿了顿,将放在地上的竹箩捡起来。
“解决了绳索通路的问题,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将绳索沿着马桶盖内侧边缘,用胶水一类东西进行固定,形成一个套索。当喝了吐根糖浆的陆小明趴在马桶上呕吐的时候,首先轻轻拉动绳索,使马桶盖当头罩下,然后再用力拉扯,使绳索从马桶盖上松脱,从而套住陆小明的脖子,将他的头拽进水里……坦率讲,这真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场景,有谁能想到,并不是有人从后袭击,而是像是恐怖电影一般,从黑乎乎的厕所之中骤然伸出一只非人类的‘手’,把受害人拖入水中呢?无怪乎调查的刑警们无论怎么努力地想破脑袋,都无法解开谜团。我如果不是碰巧发现台球室的天花有漏水的问题,也不会灵机一动想到这样的机关。但是,一旦明白其中关键,就会发现,其实这就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捕兽陷阱!催吐药物是发挥引诱作用的稻谷,会吃人的马桶就是这个竹萝,猎人远远潜伏,拉动绳索……对于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你来说,制作这么一个陷阱可谓得心应手吧。”
唐甜一直静静听着,这时露出苦涩的笑容。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非我莫属?可以坐下来吗,我累了。”
“当然。”
唐甜向前走了几步,坐在山坡的边缘。风撩起她的秀发,她用手按着,低头将下巴抵着膝盖,整个人像一只缩成一团的小兔子。我走近她,感觉四周草絮飘舞。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身躯似乎在微微颤动,坐下来是为了掩藏这种颤动吗?可能她还没有死心,还在思考如何辩驳。我不能给她反击的机会,我决定继续说下去。
“我接着说可以吗?”
“嗯……”
“本来,要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完成陷阱的布置工作是有困难的,但是台球室的空调机漏水事件为你创造了良机。因为学校不肯花钱维修,补漏的任务落在了台球社的头上,台球室也因此关闭了一段时间。你和台球社社长黄卯应该很熟吧,加上有学院文化节需要征用活动室的借口,你顺利取得了台球室的钥匙和控制权。要偷偷拆开天花板,打个洞、装个滑轮什么的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更进一步说,只有拥有这种控制权的人,案发当晚才可以潜伏在台球室里,远程杀死陆小明。这个人就是你。还有一件事,为了使陆小明的头埋在水中,必须要提高马桶的蓄水量。有人往马桶里丢了湿纸巾,造成了马桶的堵塞。湿纸巾警方已经捞出来了,是韩国进口的顺顺儿牌纸巾。这种纸巾又厚又韧,一旦吸水就会延展,用来堵住马桶排水口再适合不过了。但是,男人是不会用这种东西的吧,所以当知道这件事情时,我就猜测犯下案件的人是一名女生。如果没有记错,你用的也是这个牌子的湿纸巾吧?”
我不动声色地摆出了指证唐甜为凶手的证据。我一直注意唐甜的反应,听到黄卯的名字以及湿纸巾时,她的肩膀明显抖动了一下,但依旧咬着嘴唇,不肯开口。相信她也很明白,这个时候无论开口说什么,都意味着认罪吧。
是时候摊牌了,现在只能用上这个手段。
“对了,这个圈套要顺利实施,还有一些细节。”我看似不着边际地继续说,“第一是如何诱导猎物自己步入圈套,也就将自己的脑袋,自觉而准确地放置在绳套下面。其实,钢铁侠的制服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那套明晃晃的盔甲是我帮陆小明穿上的,所以我知道有多麻烦。陆小明一个人脱不下那套衣服,甚至连头盔都摘不下来,而只能打开面罩,这迫使他在呕吐时,头必须尽量靠近马桶的边缘——否则呕吐物会全吐到头盔和衣服上,这绝对是一场灾难。总之,吐根糖浆将陆小明诱导到洗手间,而钢铁侠的制服,则迫使他趴在马桶之上。这样一来,只要拉动绳索,马桶盖会像捕鸟的竹箩一样,准确地罩在陆小明的头上,绳套则紧紧套住他的脖子。第二是确保猎物无法挣脱。有意思的是,依靠的还是钢铁侠制服!那套盔甲的肩部、颈部还有头盔上都有突出的棱角,使得绳索一旦套住,就难以松脱。还有就是,无论绳索勒得多紧,坚硬的盔甲都不会留下惹人怀疑的痕迹,只要杀人后将绳索从马桶底下抽走,现场将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真是再理想不过了——可惜留在台球室天花板上的证据是不会消失的,哪怕事后进行修补,也能看出端倪来……”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好使下面的话显得突如其来和有力度。
“总之,那套钢铁侠的制服真是至关重要呢!让我饰演钢铁侠的角色,从一开始就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还有用针往啤酒罐里注射毒药。小唐,你为什么想杀死我?”
唐甜浑身震动了一下,“没有!”她脱口而出,“我怎么会想杀你呢?”
“但是你让我穿上钢铁侠的衣服。”
“那是我故意的。我知道陆小明想扮演钢铁侠,一定会和你调换角色……你不相信吗,你看,吐根糖浆我是倒进陆小明的可乐里的。”
“所以,你承认是你杀死了陆小明。”
听到这个陈述,女学生骤然呆住。她脸色变得灰白,双唇干燥,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变大,似乎要将之前强忍住的部分补回来。看上去,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完了,戏也演不下去。她突然从草地上爬起,慌乱而绝望地看着我。
“我没想过会杀死他的,只是个恶作剧……那是个意外。真的!”
“恶作剧?”
“我想教训一下那个人,拍下他出丑的照片。我根本没想到,那么一个小小的机关会要人命……以前我们都是用来整人玩的。”
“用绳索把人拽到水里,就是为了好玩吗?”
“本来我想只是拉住一阵子,让他喝几口水,但是后来出了意外……”
“意外?总之,是你拉住绳索导致陆小明毙命吗?”
唐甜嘴唇微张,刚要回答,一把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9 01:17:02
“是我干的!和小甜无关!”
我回过头,一个男生旋风般从山坡后面跑出来,站到唐甜身前。正是台球社的社长黄卯。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从我们离开女生宿舍以后,这个男生就一直偷偷跟在我们身后。我去找唐甜之前,他应该是在女生宿舍附近等待,准备送唐甜回家的。
“黄,黄卯?”唐甜用手捂住嘴。连我也无法分辨,她是不是知道黄卯一直跟在后面,这时候是真的惊讶还是装出来的。
“你是……黄卯?”
“我是唐甜的男朋友。”男生宣称道,“陆小明是我杀死的。是我躲在台球室里,用绳索将他扯进马桶里。机关也是我动手布置的。别忘了我是台球社的社长,我也有台球室的钥匙,而且,空调机漏水的问题本来就是我在处理。我利用拆开天花板补漏的机会,在水管里藏了绳索……总之,整件事都是我策划和操作的,和唐甜无关。”
“往陆小明的饮料里下药也是你吗?”我问道。
“是的。”
“往马桶里面投湿纸巾呢?”
“也,也是我!”黄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道,“不过,后来我又去把纸巾捞出来了……这是意外,我没想过要淹死人。”
“所以,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没错。”
我深深地看着那个20岁出头的男孩子,他皮肤黝黑,满脸青春痘,眼睛又稚气又明亮。我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保护小唐,但很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
“既要监视陆小明的行动,在适当的时候到洗手间门口撤走和重新放置‘暂停使用’的告示牌,又得潜伏在台球室拉动绳索,一个人是分身乏术的。何况,拉动绳索的时机,也需要知道陆小明的具体状况。也就是说,这个计划起码需要两个人才可能执行。”
台球社长张开嘴,但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案件有两个犯人,你和小唐是共犯。”我指着他们,一针见血地说。
黄卯转头看着唐甜,露出痛苦而无能为力的神情。后者一言不发,咬住嘴唇。
“请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吧。”我平淡地说。
黄卯又望了他的爱人一眼,唐甜微微转过头去。男生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先把话说清楚了。给陆小明下药,堵塞马桶,以及下手拉绳索的人都是我,小甜仅仅负责把风而已。而且,从头到尾,她只把这件事当作一个玩笑,是我不小心把人给杀死了。何老师,请你相信和承认这一点。”
我叹气道:“我相信没有用,关键是警察怎么判断。”
男生愤懑跺脚,沉默了一阵,像在整理思路,然后开始陈述。
“我一直很憎恨陆小明,他对小甜……他是个人渣,这一点人尽皆知。因为有台球室空调漏水和传媒学院办文化节这两件事的契机,我想好好教训他一顿,所以找了小甜帮忙。我们的原意是让陆小明喝几口马桶水,然后拍下他出丑的照片,公布到学校的论坛上。恶作剧的手法,和何老师你推理的一样。小甜以前教过我制作捕捉小野兽的陷阱,我觉得很有趣,所以采取这样的手法,完全是基于好玩。我利用台球室补漏工程的掩护,从空调机的水管布置了绳索,连通到楼上男洗手间的马桶。晚会演出开始以后,我偷偷在陆小明的杯子里下了催吐药,然后拜托小甜监视他的行踪,我则躲在台球室里等待。本来一切顺利,但是出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情况。那就是,陆小明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了。按照原本的计划,小甜会跟踪陆小明到洗手间,利用隔间上方的空隙偷拍他的丑态,同时,指示我拉动和松开绳索的时机。但是洗手间被关上了,小甜根本进不去,也无法掌握陆小明在隔间里面的具体情况。小甜用移动电话告诉我进不了洗手间,我只得用梯子爬上台球室的天花板,耳朵贴着水管,依靠微弱的声音进行判断。当听到上面传来呕吐声,我急忙使劲扯下绳索。我心情很紧张,当绳索套紧,也不知道是套住了陆小明的脖子,还是绳索卡在了什么地方,只得继续用力……当我反应拉住绳索的时间绝不能太长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慌忙放手,松开绳索的一端将之抽回来。然后,我跑回活动中心舞厅找小甜,小甜告诉我一开始能听见陆小明在洗手间挣扎的声音,后来就没了动静。我们都有些慌张。这时,演出已经结束,小甜就去找何老师你,让你陪同去男洗手间。我们不敢自己撞开洗手间的门,所以找你作为见证人……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黄卯停下来,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是个意外。除了我自己昏了头把绳子拉得过久,马桶里的水也是意外。刚才我就说过了,我们根本不想杀人,虽然我一开始将湿纸巾丢进马桶里,不久就后悔了。我将纸巾捞了出来,但是可能没有捞干净……总之,如果马桶的水位低一些,陆小明是不会淹死的!哦,还有诱导他和你调换服装的事,是为了防止这个人事后报复。因为受辱的是钢铁侠这个角色,陆小明也不好认定有人针对他,进而怀疑我或者小甜。不过,其实这也没那么重要。那只是一个恶作剧,我也没想这么多。”
男生说完,又看了唐甜一眼,然后低下头。
“这就是全部吗?”我看上去在问黄卯,但眼睛却望着唐甜。
“是的。”男生朗声说,“这就是我的自白。等等我就去警察局自首。”
我轻轻点头,不再说话。我们几个人都沉默不语,四周只剩下山风的呼呼声。这时候我才发现,今天风挺大的,草絮刮在脸上有些刺疼。直到远处传来“吃饭拉”的喊声,我们才回过神。原来已经到了中午,阳光从头顶照射,各处农庄都升起炊烟。
我说道:“我们走吧,回去了。”说完转身向山下走。
“等一等。”唐甜突然抬起头。她从黄卯现身之后就一直没有吭声,可能因为我冷淡的态度,导致她终于按耐不住。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陆小明做了什么你不想知道吗?那个……针孔的事,你也不问我了吗?”
我停下脚步,叹息说:“你有你的理由,自己想清楚就可以了,也不一定非要告诉我。”
“我要告诉你,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是开不了口……”
女学生情绪迸发开来,她悲声叫喊,泪水从脸庞滑落。
“昨天,我本来想给你留一封信,塞进你办公室。我想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但是一看到你的脸,我就退缩了。今天你喊我出来,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就在这里告诉你吧。”
我没有答话,等待唐甜说下去。
“黄卯,没必要为我掩饰。”唐甜看上去恢复了镇静,但这时候她的声音又变得过于冷漠,她转向我,“我是陆小明的情妇,这本来就不是秘密。从两年前我和你分手以后就开始了。他每个月给我生活费,我陪他上床。不过,并不是因为这种关系让我对他心生怨恨,我们各取所需,没有什么好怨恨的。他一直供我读书,某种意义上我还很感谢他……我做这件事是因为你……”
女学生停下来,她眉头拧结,牙关咬紧。
“对不起,2年前的那件事是个骗局,我欺骗了你。”
“你是说你受到恶意中伤那件事?”我惊讶道。
“不,那是起因……但我自杀是假装的,目的是接近你……还有我们接吻的照片,都是设计好的圈套。”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中伤我的富家女叫陆小青,你知道攻击后来为什么会停止吗?不是她大发慈悲,也不是玩腻了,那是我跪地求饶的结果。她答应了,但条件是让我做一件事:引诱学院一个男老师发生关系,并且拍下作为证据的照片。那个对象就是你。当时,我无计可施,只能按照她说的做。我假意自杀,让你来救我,都是接近你的手段……我利用了你的同情心……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是陆小明的妹妹。”
我呆立不动,脸上没有表情。
“是的,这件事是陆小明在后背指示的。”女学生声音越来越低,“为了抢到副教授的名额,他给你下了圈套,本来那个名额是你的。何冲,对不起……我一直很内疚,我早就想向你坦白——还好,今年你一定能评上副教授,我都听说了……”
“别说了!”我举起手,阻止她说下去,这些话我是真的不想听,“这是2年前的事情了,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人想故伎重演,因为你又一次成为了他的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因为我和陈舒在交往?”
唐甜点了点头。
“他想怎么样?”
“他让我灌醉你……他说2年前没有拍到床照,这次要我补上……”
“所以上星期三,你大晚上来找我,还带着下了药的啤酒。”
“我……我不愿意,但是陆小明手中有太多能威胁我的东西。那天你和陈舒约会,他就逼我晚上去找你,他说这样的时机最好。我迫于无奈去找你,但只是表面上服从那个人,我无论如何做不出再次伤害你的事……后来我不是把啤酒全丢在地上了吗?”
“那么,暗中袭击我的事情,也是陆小明指示你干的吗?”
“不是我!”女学生用力摇头,“我说了,无论如何不想再伤害你……不过,陆小明可能找了人,他说过给你放放血一类的话……”
我沉默无语,眼神里传递着厌恶和抗议的信号。
看到我的样子,唐甜泪目涟涟,她走到我的身旁,抓住我的手臂:“何冲,对不起,请不要讨厌我好吗?我也想过反抗,上周你看到我和他争吵的情形,就是我在向他摊牌。但是,这些方法通通无济于事,我们和那些人的力量相比太悬殊,难道你没有发现吗?所以我才会对那个人进行报复,我是为了你而报复他的。但是,到最后,我却杀死了他……我已经自食其果了,你可以原谅我吗,你能帮助我吗?我一直都很爱你的!救我,我只是想生存……”
说到后面,她泣不成声,跪倒在山岗的草地上。
风越发变大,草叶纷飞,但是当空的烈日却明亮刺目。我望了一眼黄卯,那个男孩垂手站在一旁,脸上神情复杂,既有羞辱愤慨,也有悲怆和毅然。他双目通红,但没有流泪。
我拍了拍唐甜的肩膀,把她扶起来。
“我不怪你。但你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很沉重,但却是成人世界的法则。”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29 14:14:47
未完,待续~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30 00:28:20

星期二

九月十七日,星期二,放学后。
霍鑫到学校来找我,昨天下午,唐甜和黄卯联袂到警察局自首了。本来按照正常的程序,应该由我到警察局接受问话,但霍鑫可能是想对我表示感谢,所以自己亲自上门。
“反正也要过来采集证物,就不用你跑来跑去了。”
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警官。那个人戴着棒球帽,穿一条宽大的短裤,脚上蹬着沙滩鞋,还背了一个涤纶材质的运动背囊,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放暑假的高中生。如果不是霍鑫介绍他的身份,谁也想不到这个人是个刑警。
“这个人就是之前和你提过的我的同行,不,后辈……话很多那个,姓杜。今天非要跟我一起来,说要和你认识一下。”
“杜……警官,久仰了。”我点头致意。
“北大的何老师对吧?你好!我是杜学弧,叫我雪狐神探即可。嗯,开个玩笑。”
那个警官一会儿露出逗趣的表情,一会儿又站得笔直,展示出作为一个刑警的严肃气度,简直就像变脸大师一般。看到我一直打量他的装束,他尴尬地说:“哎,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样打扮更符合学校的气氛。何况,今天天气太热了。”
霍鑫和我谈话的时候,那位雪狐神探没有搭话,一个人在不远处走来走去。偶然用手劈向花草,或者用脚踢树干,显得无所事事又孩子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人很注意……
“喂,老实和我说。”霍鑫突然沉声问道,“你觉得下手的那个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闻言,我眉头紧锁,缓缓摇头。
“刑罚可是天差地别呀!那个男生不会是在顶包吧?”
“我不知道。”
我依旧摇头。霍鑫深深看了我一眼,知道我不会松口,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分别时,那个杜警官跑回来,要了我的电话号码,然后问道:“何老师,再赐教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破那个密室诡计的?我是说,灵感从何而来?”
我想了想回答:“如果说最初的启发的话,是杜警官所说的‘与其关注密室,还不如关注死者是怎么死的’这句话,然后,我注意到一件让人在意的事:洗手间里只有一个隔间开着门,也就是死者倒毙的那个,而其他的隔间全关着门。”
“哦,那又怎么样?”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情况。那里是公共卫生间,为什么每一个隔间都关着门呢?哪怕其中有一两个被上厕所的人顺手关了,也不至于每一个都关得严严实实吧?虽说是一扭就开的锁,但对于要上厕所的人来说,还是挺费事的。后来我询问了负责厕所清洁的保洁员,她也说从来没有把隔间门关上的习惯。因此我推断,这件事是犯人的布置!那么,犯人为什么这么做呢?我得出的结论是:犯人必须引导死者到特定的隔间里。把其他隔间通通关上,急着呕吐的人,就会选择唯一开着门的那个吧。也就是说,那个隔间一定有其独特之处,或者说,犯人作案计划的关键,就在那个隔间之中……就是这样顺藤摸瓜地思考,最后发现了马桶套索的机关。”
“真是精彩的推理!太棒了!”
“应该是说运气的成分相当大,而且,我想警官们肯定也早就发现了。”
杜学弧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伸出大手:“北大的何老师,那下次再见了!”
我与两个警察握手道别。
漫步走回宿舍的路上,我回味着刚才那一番推理。虽然说事前打过腹稿,但对方的问题来得如此突然,我不禁为自己的应对感到满意。
还有霍鑫问的问题,其实答案很明显。我相信警方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所以没有必要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一男一女两个共犯,咋看上去,由男的负责拉绳索,这样的分工十分合理。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负责另一项工作的人面临的风险更高。先不说跟踪别人到男厕所,由男生去做更保险些,更重要的是,这项工作需要近距离接触陆小明。如果隔间的门关上了,他需要爬到隔间上面,而一旦绳索机关中途失败,还可能与陆小明发生正面冲突。相对而言,躲在地下室里拉动绳索,无疑简单又安全得多,哪怕失败了,也可以轻松地全身而退。从暗中引导陆小明和我调换角色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唐甜对陆小明其实心怀恐惧,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所以一定会把有风险的工作留给别人。
由此可见,下手的人是唐甜。黄卯为了爱情,愿意牺牲自己为她顶罪,她二话没说就予以接受了。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所以,我对她并不抱有同情,也不会感到内疚。
不过,她和黄卯自己自首,还是让我松了口气。为了保险起见,昨天和他们的谈话,我都录了音,既然他们招认,录音就没必要提供给警方了。这样也好,回过头仔细想想,当时有些话还是不应该说的,有风险。譬如说,顺顺儿这个牌子,霍鑫就没有告诉过我。
话说回来,昨天向唐甜摊牌,我并没有充足的信心。其实我手头欠缺决定性的证据。
关于绳索机关的证据没有问题,无论是马桶盖上用来固定绳索的胶水痕迹,还是台球室空调机水管被打穿的孔洞,都板板钉钉。问题是指认唐甜就是犯人的证据并没有。虽然明知要执行这样的计划,唐甜持有台球室钥匙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她确实这么干了。顺顺儿纸巾就更称不上是证据了,用这种东西的女生多得去。总之,单纯的推理是不能当作证据的。说得不好听,就连那个绳索机关,也无非是一种推理。谁能证明马桶盖上真的曾经存在一个绳套,然后套住陆小明的脖子,把他拉入水中呢。因为那个绳索也早就被处理掉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计划还是很完美的。
所以,我才会约唐甜到后山谈话。以前我们经常在那里约会,通过施加心理压力,迫使她失守认罪,这就是我的策略。
其实,一开始我也尝试引导警方自己去调查。但是首先是万曼跑出来捣局,以霍鑫为首的警察们居然会掉进那种小把戏之中,真是让人恨铁不成钢。好不容易把局面拉回正轨,他们的调查却依旧不得要领。
那天晚上,我在洗手间垃圾筐里捡到湿漉漉的纸巾,上面印着顺顺儿的牌子。后来我想到男生不会用这种玩意,于是尝试向警方暗示这是一个不寻常的情况。我问霍鑫马桶堵塞的原因,就是想让他关注纸巾这个事物,但这个笨刑警却无动于衷。我又提示他活动中心的洗手间和地下活动室是相连通的,他依旧不开窍……
迫于无奈,最后还得我亲自出马。为了找到有效而直截了当的证据,哪怕是我,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幸好,台球室空调漏水事件成为了突破的契机。从这件事切入而发现相关证据,警方就不会觉得唐突和怀疑了。
总之,事情总算尘埃落地,我也终于安全了!
一周之前,也就是上周二,自我从楼梯上摔得满头是血这个事件发生以来,我一直焦虑、压抑,夜不能眠,尤其是陆小明真的毙命以后,惧怕的心理更是扩张到了极点。这种焦虑因为唐甜和她的同伙的落网终于得到解放。
直到现在,我的嫌疑真正洗脱。
在学院后面的楼梯间里,我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爬将起来,看见一地钢珠球,以及两个7、8岁,毛毛躁躁的小鬼头发力奔跑的背影。那一瞬间,我骤然想到,应该把这件事在一定范围内予以举报,譬如告诉系主任张甲。
这件事也许对我将来某个时刻的境况有利,也就是有利于摆脱嫌疑。
所以向张甲举报的时候,我又临时加了两个例证。过马路的时候被人从后推搡,保温杯里被人下了安眠药。听起来都挺唬人,不过当然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我编造自己受到不明人士狙击的假象,就是希望在陆小明身亡以后,取得一个同样是被害者的身份,从而降低警方对我的怀疑。事实证明,这个烟雾弹发挥了预期的功效。
与陆小明替换角色扮演,也是基于同样的考虑。
唐甜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想引导陆小明和我对调,从而让人搞不清犯人要针对的到底是陆小明还是我。但是,她执行得太粗糙了。她故意给我安排了钢铁侠,这个陆小明最心仪的角色,然后给陆小明安排了罗宾,一个屌丝角色。但是单单依靠这样的安排,其实难以保证陆小明一定会提出换角的要求。所以,演出开始之前,我主动找到陆小明,说自己额头受伤了,没法戴上钢铁侠的头盔,并提出和他对调的请求。
当然,这么做我冒了很大的自我暴露的风险,但那时候,我已经抱了不成功则成仁的心理准备了。
而且,藉着帮陆小明换衣服的机会,我故意将盔甲与头盔相连的位置进行反扣。这样一来,陆小明凭自己的能力,绝对没法把头盔摘下来。
虽然在当时,我还不能掌握唐甜设计的机关的全貌。但是我偷偷到男洗手间观察过——也就是我跟踪黄卯到洗手间,丢下湿纸巾之后——从马桶盖上固定着绳索的结构来判断,想要作战计划顺利实施,陆小明必须完全趴在马桶上才行。所以,让陆小明摘不下头盔,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唐甜和她的小男友,也许稍微考量过这一点,也许连想都没想。他们从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当作恶作剧,所以简单随意,将所有细节的问题置之不理。对于他们来说,一场玩笑而已,成功也罢,不成功也罢。
所以,本来这个计划是很完美的,但是在执行层面却千苍百孔。真是让人头疼。到最后,很多事情只能由我亲力亲为。
毕竟,对于我来说,可不允许成功也罢,不成功也罢。
自从察觉陆小明要再次对我动手,我就在唐甜常背的那个书包的挂件里藏了监听器。唐甜说,我们的人生无非是别人的游戏而已。但哪怕事实如此,我也再不会坐以待毙。而当我听到唐甜和黄卯商量,对陆小明实施某个恶作剧的对话,我立即下定了决心。
那天晚上,黄卯和唐甜到男洗手间布置好一切,临走前,唐甜掏出一叠湿纸巾,丢进马桶,然后按下冲水开关,将马桶水储到三分一高。
“你说水够不够,加上他自己吐出来的——我要他多喝几口。”唐甜做这件事时,露出冷酷而扭曲的笑容。
当时我就看到黄卯脸有忧色。果然,他们离开没多久,黄卯又偷偷溜了回来。他伸手探进马桶里,费了半天劲才掏出那团又湿又臭的纸巾,然手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筐。等他走了以后,我从垃圾筐里捡起那团纸巾——就是那时候,我认识了那个额头有一撮毛的韩国娃娃——重新投入马桶之中,并且连续三次按下水箱的按钮,直至水溢至马桶的边缘。
唐甜可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她在山上哭哭啼啼告诉我的所谓真相,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两年前那个晴空朗朗的上午,当房朝阳将我和她接吻的照片,丢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我每天起早摸黑复习,参加各种资格考试,以及为房朝阳代笔的论文,这些都将一笔勾销。唐甜说,还好,今年我就会评上副教授了。还好吗?我不知道还好什么?她根本不知道,我母亲在一年前病逝。在那之前,她与一开始位于胃黏膜,最终扩散到全身的恶性肿瘤搏斗了4个年头。我和她说,妈妈,等等我,35岁,我一定会当上副教授。但是,直至她闭上眼睛,我依旧是一个讲师。所以,我不知道还好是什么意思?
况且,她说的所谓真相,也不全是真相。
她最近为什么会和陆小明争吵呢?她说因为陆小明想再次陷害我,而她奋力反抗。但是对她进行了监听的我知道,那是谎言。真实的情况是:她在问陆小明要钱。
“二十万,那可是我的裸照。而且,这次何冲肯定知道是我干的,以后的事我可不管哦。随便你,不给钱也可以,别忘了你依靠不正当手段捞上副教授的事,我手里有电话录音。”
有时我也禁不住会想,她一直握有对付陆小明的证据,如果拿出来,我是不是可以要回我应得的事物呢?
不过,这些都已不再重要。唐甜也不是没说实话:这些方法通通无济于事,我们和那些人的力量相比太悬殊。这一点我表示认同。
不过,如果就生命的坚韧程度而言,他们和我们就没有太大区别了。
唐甜在陆小明的可乐瓶里倒入吐根糖浆以后,我又往里面丢了几颗地西泮。我知道陆小明参加公众表演时,习惯吃上一颗,我只是增加点药量而已。他在马桶里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唐甜说,她没想到那么一个小小的,用来整人的机关会要人命。她说得对,那个机关当然杀不了人。所以,当我和她一同撞开洗手间的门,然后她跑去喊人帮忙的时候,我用湿润的纸巾盖在陆小明的脸上。那个人睡得是如此沉,整个过程也就抖动了几下。
我告诉唐甜,自负其责是成人世界的法则。其实不然,欺骗才是。
从这个层面看,其实她才是我的老师。

(第一个故事 完)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30 10:02:37
第二个故事更完,大家喜欢的话给点花草~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30 12:46:51
晚上下期预告~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30 14:25:51
下一个故事:《平行世界·爱情故事》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30 14:27:10
第3个故事
平行世界·爱情故事
——结构与错位

目录
序章
SCENE 1
第一章.不协调的感觉
SCENE 2
第二章.症结
SCENE 3
第三章.欲望
SCENE 4
第四章.毁灭
SCENE 5
第5章 .重启
FIRST SCENE

故事简介
人每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就会创造出一个平行世界。
他和她志趣相投,拥着浪漫旖旎的婚姻生活。一转身,生活和情感的困境无处不在。
他和她默默无语,过着平淡无波的婚姻生活。一转身,却双双跌入黑暗的巨大陷阱。
关于永恒之爱、不变之爱的幻觉吹散之后,最后只剩下无望的爱情。

故事导读
对应作品:东野圭吾《平行世界·爱情故事》,1995年出版。
致敬点:1.叙事结构和故事主线趋同:双线平行叙事,两个时空男女主角的悲欢离合
2.核心悬念趋同:两个时空似同非同,平行推进,真相隐藏在最后的交集中
3.思想主旨对应:都关于爱情,原作是对纯情的讴歌,本作则相反
4.细节的呼应,包括语言描述等。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31 23:45:55
到家,虽然晚了点,但是说了更就得更哈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1-31 23:52:31
第3个故事
平行世界·爱情故事
——结构与错位

序章

生活中时常会存在这样的情形:尽管两个人的线路完全不同,却会在某个地方相遇;而另外一些人,路线完全相同,但是最终没有交集。余洛阳和陆青青求学时期玩的一个游戏就属于这种情况。
某种意义上说,恰恰符合几何学中相交线和平行线的定理。
上研究生的时候,余洛阳每次约陆青青,都是去上自习课。两个人坐在同一排座位上,有时候并肩坐,有时候避免干扰,中间会隔一个位置。他们会从下午5点钟一直温习到9点。期间偶有交谈,或者相互借用一下文具,但大部分时候各自低头不语。下课铃响,两人就收拾书包离开。余洛阳把陆青青送到宿舍楼下,然后两人各自回宿舍。有时陆青青会仰起头,嘟起嘴,余洛阳看到了会低头一吻,有时没注意到,事情就算了。
陆青青23岁生日那天,两人在校门口的饭店吃个了晚饭。回到学校,陆青青突然提议玩一个游戏。
“我们在这里分开吧。”陆青青轻声说。她的声线很特别,发音很细,但咬字却很清晰,里面既包含着独特的温柔,又包含着一般女生所没有的坚定。
“你向左走,我向右走。”
“呃?干嘛呢?”
“玩一个游戏。我们朝不同的方向前行,然后在整个学校范围里随意地走,看看我们能不能再次遇见对方——不准回头偷看,或者跟踪。”
“为什么?时间也不早了……”
“就是一个游戏嘛。你不觉得在夜晚安静的校园里,一边思念一边寻觅,拼命想把对方找到的感觉很美丽吗?”
“可以打电话吗?”
“当然不可以。”
“那找不到怎么办?学校很大的,晚上又黑。”
“嗯,说不定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然后因为彼此看不见而擦肩而过。”
“是啊,那怎么办?”
“那我们就是生活在平行世界里,只好缘尽于此。”
“吓?你在说什么呀?”
“呵呵,开玩笑啦!就是好玩,你就当迁就我嘛。”
“哎,真是孩子气……好吧,现在就开始吗?我向左边走?”
“嗯嗯。”
“但是向左走就出校门了呀。”
“你看着办就好了。”
楼主:葵田谷  时间:2018-02-01 00:19:53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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