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雨师》——暗夜靡灯,神鬼妖魔,光怪陆离!(每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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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4-11-01 19:30:31 更新时间:2020-11-10 17:46:49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30:31
引子

那是一个久远的年代——
透过千年的历史迷雾,一片叫做神州的大陆展现在我们的眼前,这片神奇的土地属于一个中国历史上最为强大、繁荣的帝国——大唐王朝。
而现在的这个王朝的皇帝是一个女人,一个似传奇而非传奇的历史人物,她拥有着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中最具历史魅力的名字:“则天大圣皇帝”。史称——武则天。
史载,则天十三、四岁时,已是博览群书,博闻强记,诗词歌赋也都奠定了一定基础,而且长于书法,字态卓荦不群。
她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幼妾,也是唐高宗李治的皇后。她在协助高宗处理军国大事,佐持朝政三十年后,通过一系列政治手腕,完成了她梦寐以求的夙愿——亲登帝位,自号“圣神皇帝”,改国号为周,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这年,她已是67岁——

但是实际掌权这个帝国将近五十年的时间里,她放手选官、重用酷吏,奖励告密和荒诞不经谎言。
这一时间,天下污吏横行。他们刑讯逼供,滥杀无辜,诬陷于人,使不少文臣武将蒙受不白之冤。
官僚机构膨胀使官僚急剧增加,统治集团内部矛盾激化,人人自危。加之多年的阴谋,恐怖的杀戮,广泛的株连,还有四处征讨的所带来的尸横遍野。一时间鬼魅横行,妖魔丛生。
阴郁、恐怖、怨气,正如神都洛阳上空经年不散的阴云一样,开始在全国蔓延。 大旱、冰雹、天火、严寒,还有终年不变的阴霾——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33:00
寺鬼

河东道。
七月初九,傍晚。
连绵百里的雾山,就像一架灰色的屏风把千里通途强行截断——雾山原名半城山,几十年前的一夜疾风骤雨之后,这原本清秀的湖山周围的就被笼罩了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挥之不去,行人、山夫每每过山总是心有余悸,从此山道更加艰难。
雾山之上的云生寺是一座古寺,始建于晋。僧人在深山中结庐修行,创立支派云台宗。从此云生寺香火连绵不绝百载——隋炀帝初年,云生寺香火胜极一时,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山中进香的香客只有进去的,却没有出来的,官府查了,也派了捕快,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再到后来寺中和尚不止何故竟死了大半,便有人传说:寺中一个和尚变成了魔,吃人。陡然这座古寺就败落了。
没死的和尚就逃了出来,但绝口不提寺中的任何事。外人也只好开始猜测着——古灵精怪、鬼魅仙狐这些话题在山民与外人的口中永远围绕着这座清净世界展开。赶脚的、挑山的、游玩的——虽然这地方是条捷径,路又平坦,景致又好,人们宁愿多辛苦些,也不愿意从这阴森森的寺前过。所以这做古寺也就荒废了近百年。
再后来,云台宗的传人弟子们就四处化缘,想重振云台宗昨日的光辉。就在一年半前,不知哪里来的一位僧人带领弟子重饰庙宇,晨钟暮鼓,焚香礼佛,大开方便之门,这座古寺才渐渐又有了起色。

“你好。有人吗?”门环响动,一个很高却又文雅的声音。
红色的寺门,打开一条缝。
“你有什么事?”开门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
“小师傅。路过这里,错过了宿头。雾可真大呵。想借宿一宿。”
小和尚打量来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衣着到像一个儒雅的书生,头发并没有匝成发髻,而是垂在身后。只不过全身皆是黑色,颇让人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是啊,雾总也不散。进来吧。呃,寺里现住有女眷。如果先生无事的话在寺中不要乱走。”
来人道了一声“叨扰了”就随小和尚进了寺院。
寺院不大,当然也不小——四进四出的天井,宝塔耸立,古木参天。寺院虽然古旧、萧索,倒也是别样的庄严和肃杀。
厢房中,小和尚正要离去,却被那人叫住了。
“呃,小师傅。冒昧了——宝刹怎么会有女眷?”
小和尚笑答:“先生见笑了 。本寺最大的两位施主一是陇右节度使孙效冲,一是幽州刺使元墨。两位老大人都是河东人氏,与家师祖交好。顾常以资供佛。多向过往行客、官客开方便之门。今元墨元老大人内兄董合老先生嫁女,他嫁的是长安蓝家,便是那武安国外甥蓝云芝相公。路过雾山,天色已晚,便在小寺投宿。”
“原来是这样。呃——”
“先生请说——”
“是这样,贵宝刹九层塔,我想瞻仰一下,可是在这寺后吗?”
小和尚摸着脑袋“先生,小寺宝塔只有七层,就在寺后。并没有九层?!先生,或可是山中其他庙宇吧。”
“哦,是吗?”那人也是一笑,“也许我记错了。”
“先生——”
“什么?”
小和尚看了看天色,转过头幽幽道“夜幕来临的时候不要出门,关好门窗,寺里很冷。”
那人眨眨眼,似要打哈欠又忍住了,“啊!我知道。小师傅,有劳了。”
小和尚合掌深深一揖便关上门出去了。
夜一点一点的来临了——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35:00
转格式转手都疼,自带的加密软件真的很麻烦,我就不再调整格式了,各位看官就请多多包含吧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36:00


夜——
寺院里的树上传来几声老聒(乌鸦)遥远、空洞的叫声。几声响过,没有风过的声音,没有树叶落地的声音,整个寺院、整个雾山像死了一般 ——寂静。
云生寺百坪的大殿内,雾气顺着大殿的门缝渗进来,丝丝缕缕的围绕的长明灯,雾本身的潮气打的烛火忽明忽暗——
在摇曳的灯火中,大雄宝殿正中间的三世佛簇新贴金的脸被荧荧闪闪烛光映的跳跃、扭曲、狰狞——

妙林方丈在大殿中来回度着步子,心中的事老是堵在心口,嘴里不时的喃喃道“我佛慈悲。今夜不能再出事了。”
旁边蒲团上的弟子们则低头不语,大殿中的气氛像一汪死水一样,没有半点涟漪。
“呃,师傅——”
“什么?”方丈猛抬头问。
发问的就是那个门前知客的小和尚,“师傅,傍晚时分,寺来了一位施主投宿,他问我,寺里的九层宝塔在何处?咱寺的宝塔明明只有七层——”
“恩?!噢。”妙林沉思着胡乱应了一声,话锋忽转,问道,“来人什么模样?”
“模样倒是清秀,眼睛明亮,长发披肩遮耳,玄色袍袖。身上气味不对,却、却、却有点有点像妖——不过随和儒雅的很。”
“多大年纪?”
“仿佛二十七八样子。”
“哦?!”妙林不置可否的望着大殿中间雄伟高大的的释加摩尼佛祖坐像。
“那这人现在住在哪?”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37:00

雾——越来越浓,像烟一般,呛的人很难受。
前院的西厢房门前,妙林踌躇不定,沉吟了一下,“呃,有人在吗?”
屋内烛火晃动,并没人回应。妙林正准备走。
“啊——请进。”
“那小僧就打扰了。”妙林哈着腰挑帘进来。
厢房内并没有人。
“请问——你是住持吗?” 一个尖细的声音问道。
“啊,是。小僧妙林。”妙林应答着,眼睛四处巡视,可是找不到人。
“主人出门办事去了。主人知道住持要来,让我在这里等候。”两颗绿豆般大小的荧光在角落里闪动着,然后,忽的一下跳上条桌。
妙林这才注意到,刚才说话的并不是人,而是——从外表上看像一只老鼠,比拳头大一些,鼠须并不很长。条桌上它仅用后腿站立,两只小前爪规规矩矩地放在两腿之间。
自汉朝以来,道家一些修行得道的人会捉一些小的妖怪当自己的侍从,佛门中的人也有通晓此道,但少有修行人都可以做到的。所以妙林着实有些吃惊。
“哦。那么,你家主人去什么地方了?”
“呃,不好说。主人临走的时候说,入夜露水打湿左房檐的“观风”(龙生九子之一,好望远,顾房檐多用它),落下九十九水珠的时候,就回来了。”
“这样啊?!请问现在是多少滴了?”
“七十三滴,不,七十四滴,刚刚落下的——”小老鼠道。
“噢。还没请教你——”
“社鼠。是家主的侍从。”小老鼠谦恭的回答妙林的问题,忽然——“影子?!”
影子?!
从外面蔓延进来一个影子,而外面没有月光更没有人。影子是谁的?从哪里来?
只见影子是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小老鼠一下子从条桌跳下来,贴近影子,好象在倾听也好象在细语。
“师傅,跟我走。家主现在想见你。”说着,社鼠已经从门口的缝隙中钻出,蹦跳着跑了出去。
妙林打开门,就在社鼠后面紧紧的跟着。
夜越来越深,雾越来越重——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38:00

云生寺后是一个年久失修的园子,此时在浓雾中,除了方向,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妙林跟着社鼠走了好一会儿,看见社鼠停在一个岿然大物面前停下——那是一座塔,七层塔。
塔的周围纵横交错着树枝,塔身上的青苔被露水打湿格外的光滑。
社鼠示意妙林不要出声,然后指了指旁边,妙林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前方的塔下飘荡着无数朵鬼火。在着鬼火丛中,一人站立,玄色的袍袖和黑色头发遮遍全身,只一张上仰的苍白的脸模糊可见。如同鬼魅一般。
这时候——那人长叹一声,“隋炀帝年间,天下大乱,妖魔横行。河东云生寺方丈性真因一念之差堕入魔道,以人血修行,荼毒生灵。被大圣天师钟九道以伏魔之法镇于九层塔下,想那性真冥顽不灵,魔性大发,大圣天师随以金、银塑阎王、判官二者置于塔中一二两层,随塔陷两丈余,从此可见者七层。”
“我佛慈悲。”妙林合掌一揖。
那人双臂一卷大袖,转身问道:“大师可是这云生寺后人?!”
“性真弟子明秀便是小僧祖师。”
“呃,原来是这样。那么,冒昧问一声——寺中又出现那件事,对吗?”
“怎么!啊,是。”那声“是”如同太息一样深长,随即一阵沉没。
“性真又出现了——”妙林的声音有些发沉,“我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十天一个,已经十几个弟子了,还有香客,住进来有的就没再出去。而且——”
“而且又不敢讲出去?!倒不是怕坏了自己的声誉,而是怕坏了这云生寺,怕坏了这云台宗的清誉。是吧?!”那人冷冷的一笑,“那就不在乎人的性命,以肉身侍法,好了你一身的公德?!好一笔合算的买卖。”
“你认为我就是妖僧?!”妙林合掌,挺直了身躯,“自从百年前性真妖僧伏法之后。冥冥之中云台宗就好象被恶魔附身,祖师明秀,还有家师、同门都没有寿终正寝——为什么总有噩梦围绕着这云台宗。我虽然佛法粗浅,但舍身卫道还是可以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所以你回来找原因。”
“是。不过——”
“不过,你所见到的并无异常。如果猜的不错,董合所嫁之女入寺不到一个时辰业已昏厥气若游丝。”
“啊!是——,董小姐之父董合是在下故交,既来打尖又不好说破寺中的事,本想成亲之人,煞气重可冲抵一下,没想到竟是如此这般——难道是性——”
“不是性真!”
妙林一怔“什么?不是他?”
“禅寺中怨气冲天,积怨弥漫,似是厉鬼又似怨灵。我观其气——妖邪之气中又带有几分佛法的味道。这就有些奇怪了。”那人继续说,“所以我和你一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性真。”
“那——”
“错了。”
“什么?”
“你我都想左了。适才我观塔底、塔内——死、生气皆无,一团空空之气——那性真早已灰飞烟灭,又何来怨灵作祟。定有别的什么——”
起风了。
风中带来了一阵阵凄厉叫声——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38:00


妙林在前面急急的走着,而那个人把社鼠拢入袖中,不紧不慢的跟着。
穿过配殿来到寺院中心的天井,妙林一眼望去,一个踉跄,那是、那是——地狱!!
院子当中站一个身穿喜服的女子,红颜如血,惨惨滴滴,那真是血——
沾着血的嘴是那样那样的鲜红鲜红,而她身上的大红的喜服也好象在滴血。女子面色惨白,凌乱的头发遮盖着空洞眼睛,露出幽怨深邃的微笑——在白白而又浓稠的云雾里宛如一个游魂,若隐若现,矗立在那,手抬的高高的,眼睛望着,在玩弄着什么。
整个天井说是地狱并不为过——青石地面、墙上到处是血,血腥味随风卷起来把浓浓的山雾都染的血红血红,散发出阵阵腥气。
寺中和尚,还有香客、董家的家丁——底下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十几具尸体。有的看着还是人的模样子,但整个人身体腹部被整个一下剖开,内脏满地,有的则支离破碎血肉横飞,连骨头都被拆后剥离皮肉,有的则是身体四肢极度扭曲,好象被人用很大力气揉捏泥团似的,头、手臂还有脊椎被扭曲的奇形怪状。
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头?!头呢?
妙林愣住了,眼看着其余幸存的人都跑到寺外去了,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而他此刻连逃跑都厌倦了,不由自主的坐到了地上,任他去吧!在他身后只见那人,低声长叹一声,低吟道——“雾茫茫,夜深沉——蒺藜九泉无冤魂。叹声声,天九重——世间棋局有始终。诎——惘者不惘、恶者不恶!”单手一拂宽大的袍袖,顷刻间微风过处,山雾已经变淡,慢慢的月光朦胧的透过来。
雾中间的那个女子随即也昏厥倒下了。跑到在寺外的董合,仗着胆子颤颤巍巍的向前彳亍着,然后抱起那女子便痛哭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半晌起身妙林问。
“就在半个时辰前,董小姐忽然醒来,只身来到大殿,”其中一个弟子说,“到了大殿之后,她便虔诚礼拜,小姐醒来皆大欢喜。可谁想到,她一下变成了魔——”
弟子说道“魔”字时,妙林身子一震。
那人道“当日性真可是这样——”
“是——”
“最后人头不知被谁摆在大殿中,可是?”那人一卷袍袖便大步流星穿过天井,来到大殿门前。冷冷一笑,面对妙林高声道——
“这就是你云台宗所造之孽、所遭之灾!”言罢,双臂轻轻一推,随着“吱噶”一声,所有人都震惊了——如果说天井是地狱的话,那么,大殿之中就是炼狱!
董合怀抱女儿竟也因此景象昏厥过去——不知那里来的几百颗头颅,摆满了大殿,青砖地面上、供桌上、房梁上连佛祖的掌心中都捧着一颗血淋淋人头。
妙林竟然吐了,大殿中竟然还摆着自己师傅、师叔、同门腐烂的人头,还有骷髅——
“隋帝初年,天下大乱,魔道横行。云台宗供奉欢喜佛,竟诱以女子来阴阳双修。为当时之不耻,后怕官府追究竟然杀人灭口,乃至怨气冲天。如此这般也算报应了。天道轮回——你也可以住手了!”
佛祖造像手中那颗人头,缓缓转动,因痛苦而扭曲的那张脸慢慢的回复过来,冷漠、惨然的用眼神打量那人,嘴唇微动——
“还不肯住手?!哈哈,当日家师念你本是无辜,孤魂游离寺中,已放你一条生路,度你升天,百十年来你还是迟迟不肯走。你怨气冲天,杀孽深重——多少无辜的人血染这云生寺肆意弥漫的雾中?!你欺我难料你真身何处?”
那颗人头娇媚一笑,一时间天井当院还有大殿中,鬼火丛立,漂移不定。
那人理理衣襟,转过身来,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签,中指与食指轻轻捏住,放在胸前,吟道:“出月儿呵,避浓云;逐鼠儿去,待猫儿寻。诎——迷者不迷、隐者不隐!”言罢,两指一抖,符咒飘出数尺,一阵红色火光过后,符咒化为乌有——
这时,大殿中所有的人头竟然齐刷刷的转脸过去凝视着佛祖造像。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大殿中佛祖造像上——

“果然不错!”说着,那人弯腰,拿捏起一块天井中的青石砖——那青石砖也有几十斤重,被他手指轻轻一捏便捏了起来,拿捏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人土为安吧~~”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39:00

此时已经到了子夜时分。
只见那人缓缓起身,仰望薄雾中的苍穹,深吸一口子夜的空气,长长的吐出来,好清凉啊——
大袖一甩,转身抖手,青石砖飞旋着砸向了佛像。
一阵巨响和尘土弥漫之后,所有人都看清了——
佛祖那一团泥坯坍了大半,在那土黄的泥茬中赫然竖躺这一具女子的尸体——在做挣扎状,脸上痛苦与屈辱以及恐惧纠缠在一起。
“我佛慈悲”妙林双掌合十木然的跪下了,痴痴的呓语,“终日拜的竟是——”
“人心不定,善恶不分!终毁前路!佛在人心——心中恶,万物皆是魔;心中善,雨露秋风也是佛。”那人道,言毕,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核桃般的纸灯笼,卷起大袖,露出雪白的胳膊,坐在台阶上,口中轻轻的,似是在和某个相好的女人喃喃细语——,四周的鬼火慢慢的,上下起伏的飘荡过来,围绕在他的周围,他慢慢的伸出左手,用两个手指头轻柔的捏住一颗绿色的小火焰,右手拿着小灯笼把它装进去,一颗、两颗——一小灯笼越来越亮,亮能够的像一颗星星。
“本来一个可以入画的少女,却在这云生寺中永远不醒。死虽不甘,于是变成怨灵,也倒罢了——我想那日,性真等人想逃避官府的追查,可是啊~~忽如其来的官军已到寺外,再作别的处置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巧合的是寺中正在修缮、重塑金身。慌忙之中将尸体填入金身的泥坯中,人与佛就这样结合了——随后性真等人被带走,官人怎么知道、天下人如何知道?!等性真一干恶僧回寺的时,山门大开,人涌如织,又有别的僧人在旁,不好下手也就随他去了。哪里想到,一副秀骸在佛祖金身之中,礼受香火,经文绕梁——几十年间,一股子怨气终化成厉鬼恶魔,才有这云台之灾。天意!我收了你,不要再埋怨,恩怨已分,罔度超生去吧——”
那人站起身来,把那颗小星星,纳入怀中。
那人看着妙林说。那人虽然微笑着,但脸上并没有笑意,有的只是凄凉和淡然。
“云台宗夕日之事你如何知道,你如何知道?!”妙林跪在地上痴痴反复说着。这个年轻人如何了解几十年前的事,此事也还是他师傅原先提过。
只是提过,外人无从知道。
那个知客的小和尚跑过来,慢慢扶起妙林,刚要起身,妙林忽然一激灵:“大圣天师钟九道——”
“那是家师!”
“你姓墨?!”董合此刻也在家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此时,董小姐也被丫鬟婆子送往后院。血淋淋的天井中尸体开始寺中的和尚们在忙碌着。
一声长叹——“好一个清风明月的世界啊!”那人抬头看着天,三十年的雾终于散了,月亮出来了,细丝一样的云在天空横着,暖暖的月光抚摩着黑衣人白白的面庞。
“董老先生,另婿蓝云芝明日正午时分就会来赶过来了。那在下现在就告辞了。对了,转告另婿,说,他所托付的事已办妥,别忘了今年长安落叶时节,一车好酒——”那人头也没回,径直出了寺院,消失在如雾的月光中——

寺院天井中那个知客的小和尚眨眨眼睛,淡淡的一笑,随即深深一揖!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42:00
这个故事以及下一个故事都是写于刚刚工作的时候,那时候一个人在宿舍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做就写点东西。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43:00
江神

长安的秋天今年来的特别的早——
刚过七月,城内、城外的官道、民道还有街巷两旁的梧桐树叶就被染成金黄,和着如血的枫树叶把偌大的京都分为了两色。昨晚还是一轮圆月,今天,就在不久,刚刚下了一场透雨,天空依旧阴霾着。被打湿的空气,还有树叶上、青石板路上的水滴,行人也不多,把这座长安城衬托的越发的清冷了。
位于长安东门里的酒肆是很出名的。现在的京城骤然转凉,又是雨水过后,酒肆门前路上原本车水马龙的入城的人少了许多。临街酒肆的酒幌现在经过雨水的浸透,已经像一块铁一样硬硬冷冷的,挂在杆头好象一掉下来就要把地面砸个坑似的。
现在在酒肆里的酒客不多,气氛也不怎么活泛。
其中有一个开腔“哎,我说,你知道吗,昨天呐,我看见几位衣着光鲜的官人捧着礼物,到西头土地庙那个鬼宅去了!怪不怪?!”
和他喝酒闲聊的人也觉得有趣,刚要答话——
旁边走过来一个老者,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疑神疑鬼——那可是尚书省礼部的墨俭事府——墨俭事!”老者重重的重复一了句。
两人心里骂了一句“老东西”,索性谁都没言语,埋头喝酒,勾头夹菜,把老者晾在了一边。老者也不恼,挺直了腰板利索的整整衣服呵着寒气出了酒肆。
“哎——现在的世道啊!”老者长叹一声,往前走,本来人稀的街道几乎没人了,远出传来马挂铃铛声。
一队疲惫的军士骑在已经走路都打颤、累极了战马身上。看样子,夜里也岌岌的赶路来着——身上的衣物全都打湿了,一副萎靡不振、昏昏欲睡的样子。
老者抬起眼皮看了一下,转身就想要拐过去——“不对啊!”
怎么不对?!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飞熊服、红中衣、虎头錾金靴、乌云纱帽,这是皇帝近卫——千牛卫的服色啊!怎么会这样的狼狈?
“这事儿不妙,还是离远点的好。”老者这样想着,赶紧拐进了旁边的小巷中。远远的看见千牛卫从巷口走过去了,才头伸出来观望,聚神的看着他们远去,哦,那是——西头土地庙的方向。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43:00

西头土地庙只是一个地名,现在只有一个的土地公小庙。土地庙旁原先是一座城隍庙,现在城隍庙已经不副存在,旧址上已经是一座的府邸了。
从外面看,现在黑油油的大门、灰砖的院墙还能找的到当年城隍庙的影子,这儿不过可没有城隍庙的热闹,只能用冷清、萧索、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可说是门可罗雀——因为在这样一个季节,门前有鸟雀也算得是热闹的,它的门前却连鸟毛也找不到一根。
黑油油的大门紧闭着,门前不高的台阶上,落满了树叶,像是很久没人住似的,然而墙头却没有象征萧索的枯草,又好象有人精心收拾却又闭门不出的样子。
一阵缓慢而凌乱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一队军士来到门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离鞍下马,有一个衣甲脏破的人,是被众人人扶着下马的。“将军小心。慢点。”
“我去叫门。”其中一个军士走上台阶,拍打门环“有人吗?有人在吗?。”
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探出头来,“你们有什么事?”
“大周皇帝御前近卫统领、千牛卫中郎将、三品虎威将军振铁云拜访检事府墨雨师墨检事。”
“谁?!我记不得这么多名字。”
那个衣衫脏破的人在别人搀扶下,走上台阶,微笑着喘息的说:“就说振铁云来访。请雨师兄务必不要驳在下的面子。有劳了。”
童子“诺”了一声,把大门关上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听到门里童子跑动的声音。门开了,童子气喘吁吁的,“大人,先生在午睡,诚儿姐姐叫请您书房等候。”
“有劳了。”振铁云声音带着疲惫不堪,转过脸来对其他人:“马跃、柳子建随我进去,其他人原地待命。”
当时,众人几乎同时一声振天响:“标下明白!”忽然间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众人一扫疲惫的神态,挺胸压刀,钉子一样排列在检事府正门两侧。



检事府比振铁云想象中的要冷清寂寥的多——院中的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院子里到处是树,黄的梧桐,红的枫树,别的杂树也只一棵两棵,走入院中宛如进入了深山老林中一般。
童子在前带路,那两个叫做马跃、柳子建的军士搀扶着振铁云在后面跟着。
振铁云看着童子:一身红衣,系者红色的腰带,头上匝着童子鬏,好一个精神伶俐应门童子!“童子如何称呼?”
那童子在前引路,回头躬身笑道:“称呼不敢当,先生取名——书射。”
“哦?!书射——诗书骑射。真真好名字。”
穿过一座月亮门,便到了检事府的起居处。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女子——一十七八岁年纪,一身素色云丝缂花绣牡丹叠肩,内衬素色高装锦纱裙,翠绿抹胸。云鬓素妆、清秀淡雅、身材摇曳。脸上一层淡淡桃红,是清新中含着一丝媚气。款款来到振铁云面前道了一个安。
振铁云看得有些痴了,立刻清醒过来,“不敢当,敢问小姐是——”
女子含笑答道:“先生婢女胡诚儿。”言毕,纤纤玉手虚抬一下,已将振铁云让进书房。
墨雨师的书房名叫“野云斋”,一笔铁画银钩算不上绝佳,但也别有一番情趣。“野云斋”比起其他官员的书房书斋要大得很多,像是一座庙宇的大殿,阴凉、肃杀。书房里半壁都是书,偶用帷幔遮着,旁边是一张卧榻,书斋正中间是则一张旧年的花梨木书案,笔纸齐全,另人注意的是,书案上的镇纸是一只拳头大的墨玉雕成的辟邪,紫气隐隐的发着紫色的光;门右靠窗的花梨木的棋桌上,棋墩棋碗残局依旧,一角还有摆着几卷翻卷的棋谱;书房内东侧一张琴几上覆盖着一块异锦,旁边还有一座焚香的青铜小鼎,悠然冒着缕缕沁人神魄的幽香——别无其他长物。
外面一阵风过,三人忽然觉得冷得一个寒战。
转回头,一个人已经站到了“野云斋”门口的石阶上。像是鬼魅——长发遮耳,在及腰的地方用一根皮绳束了一下,臃懒的穿着件白色中衣,外面裹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腰间随意扎着条的水蓝色盘绳丝绦——
“拂叶过处冷清秋,半枕半醒为雨愁。几人梦中得安睡,一夜抬头已渡头。振将军?!铁云兄?!”那人笑看着振铁云,接着仰天一阵大笑,进得屋来,随手拿起书案上一盅冷茶饮下斜歪在卧榻之上,笑颜绽开的看着振铁云。
“雨师兄你见笑了。”振铁云被他笑的一扫阴云,也嗔着笑。“被你说到痛处,我也认了,我是一个别人开不得玩笑的人,你是知道的,既然你开了玩笑,这件事那你就要帮到底了。”
“不帮呢?”墨雨师忍着笑。
振铁云一脸无所谓,“死我是不怕的。我就怕有人不得安宁。兄弟们——我死之后替我好好照应着这检事府,还有墨检事,一定要尽心。懂吗?!”
振铁云身边两个军士马跃、柳子建齐声“标下明白。”
“这就好,没事的时候,请他到咱们的千牛卫署坐坐,记住我这老朋友身体不好,不能让他喝酒,一滴——哪怕一滴,都不行。知道吗?!”
“标下知道!就是不到我们千牛卫署,在检事府邸,标下也会让墨检事滴酒不沾。” 马跃道。
“这怎么办到?”振铁云问。
柳子建抱拳,“卖酒、送酒给检事府的,全部按通敌、杀人罪论处!杀!”
墨雨师此刻不笑了,正襟危坐,冷峻的看了一眼外面秋雨横空的苍穹,缓缓道:“发生了什么事?!”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44:00


此刻检事府邸,野云斋中,寂静如常。
振铁云坐在墩子上,喝下一碗婢女胡诚儿加了蜂蜜的茶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墨雨师放下茶碗,幽幽的说,“前日在市井中传言,说,拂叶过处冷清秋,半枕半醒为雨愁。几人梦中得安睡,一夜抬头已渡头。可有此事?”
“有的,” 马跃站在振铁云身后,“就在三个月前,出事的第三天,属下接到人报,说市井传有此诗。”
“哦?那时是——”
“四月十八。”
墨雨师在床塌上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那你说说,四月十五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跃、柳子建
马跃看了一眼柳子建,柳子建上前恭身,“四月十五夜里,是将军宫中宿掖当值,标下当时就在将军身边。子时一过,将军忽然像喝醉了一样,步履蹒跚,发出很怪的声响,像是呻吟声,听呻吟好像困倦已不行了,因为那夜将军并不侍驾,所以,标下就同兄弟们扶着将军回到值夜房,服侍将军略躺一躺。”
“将军身经百战、精力充沛,以往宿掖当值从来都是和兄弟们一起熬夜,从无困倦,那天很是奇怪,将军像是困的很厉害,刚睡下就已经很熟,半柱香时间,就开始说梦话,呓语什么听不清,反正很怪,像鸟叫,像哀号,过了一会就好了。当时,弟兄们看没什么,就去值夜巡逻,值房就我一个人在。未到丑时,将军忽然摇晃着起身,头低着,拽出配剑,摇晃着出门,我当时喊了将军一声,并没有搭理我,跨步出门,等我走到门前时,已看见将军走出了很远,我拼命追出去快要赶上时,将军已消失在四周的黑暗中。”
“我当时看将军走的方向是玄武门,立刻赶到玄武门,宫禁已经下钥,任何人等不得进出。我问了当时玄武门当值的卫士,并没有人进出。倒是和我从小相熟的一个宫卫叫做安宝山的跟我说,这个安宝山有一只眼睛很无神,像瞎了一样,但是这只眼睛能看到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他告诉我,他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就在刚才他看见一团黑色的气贴着宫墙升上去了,大约是东北方向。”
“当时宫门没有打开,我就回去召集千牛卫在宫中寻找,直到天亮都没有找到。后来我想起安宝山说的话,就带着人还有巡城的羽林的人马出玄武门直奔东北方向寻去。一直追出了一百余里路,在混江江边找到了将军。当时将军就趴在芦苇丛中,上半身伤痕累累浸在江水中,手中还握着剑。我们就把将军抬了回来,找御医救治。御医言道幸亏及时,否则性命堪忧。”
墨雨师听到这里,问,“铁云,那夜你还能想到什么?”
“没了,那时我好像有一种在战场上的感觉。雨师,你看,昨夜——”振铁云轻解衣甲,露出脖子,一道深深的血痕,虽已经擦净上药,血液还是往外渗出——只差一点点就已致命。“身上还有三四处,一次比一次厉害,下一次,我想我就没命了。”
一拂自己的黑色的大袖,墨雨师已不是那样身处局外了,纤细的指头挑开带血的衣甲,左手伸出二指放在自己胸前——“山不高则水不深,虎不伏故龙不沉,局外一语惊秋梦,云开千路见(现)月痕。”
只见伤口上黑气隐隐,像一条游蛇一样升腾起来,“哗”的散开了。
墨雨师大袖一摆,左手像一团黑云中窜出的银龙,凭空一抓,攥紧,移至自己的面前,起身,来到秋风秋雨的天井中,双臂一卷袍袖,倒背着手。“《易经》讲——苍梧。苍梧——苍梧就是梧桐一叶天下皆秋凉啊,此时江边芦花,飘絮如雪,一定很美。诚儿备酒,我要在江舟之内看那芦花。一杯酒,一本书,一人,一舟,漂泊江湖,何其自由自在,临江,临风,临秋雨,激荡天地间,大醉之后,将苍穹揽入怀中,枕星辰日月,哈哈,千古何忧!备酒。”一阵仰面大笑。
“放荡形骸,逸舟沧海。还是老样子。”振铁云喃喃道,高声“你什么时候回来?”
“月圆之前。” 竟头也不回的迎着秋雨走了出去。好象他只是这个府邸的客人一般——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46:00

月圆之前?!
说是月圆之前,可短短几日之内振铁云消瘦了十几斤,打算在府邸将养等死,朝也上不得,满朝上下一片嘘寒问暖之声,有荐道士的,有托太医的,还有的请神仙的(佛像、神像),将军府邸不是寻常般热闹,就连皇帝也派人来看了几次,高句丽使臣李载元还送来了高丽参等等。可是,墨雨师一次都没来过,派人到检事府第去看,据说偌大的府邸一个人也没有,黄叶满地,老鼠横行。
振铁云躺在床上听下人来报,检事府第又去了一趟还是没人后,骂了一句,“又跑到哪个荒村野坟找女鬼厮混了去了。”
一声轻巧的咳嗽声传来,进门的是一个妙龄姑娘——检事府婢女胡诚儿。胡诚儿进门一个万福,竟无半点羞涩在床前绣墩坐下。“我家先生让我带问将军好。”
振铁云楞了一下笑道:“适才让小姐见笑了。你家先生可好?”猛然想,不对!这府中不能说固若金汤,但武将府邸也算得营盘戒备森严,此女子进来一声通报也未得,如何进的来?!虽然这样想着,但面上依旧自然随和,“我那老朋友——”
“我家先生有书信一封,请将军过目。” 胡诚儿双手将信递过去。
振铁云接过,展开——不禁失色,头上慢慢有汗浸出——振铁云虽是行伍出身,武功高强通晓兵机,身经百余战,加上胸襟开阔,深受士兵爱戴,后受皇帝青睐,简拔于百万军中挤身帝侧,爬到作足人眼晕的高位。多年中宦海沉浮、帷刀剑影,谨慎、中庸已取代了原来豪爽、狂放的性格,也练就了他喜怒不行于色的城府。在大惊之后脸面上依然很平静,“请小姐先回,今晚亲自登门。请——老吴,送诚儿姑娘出府。”
旁边的老家院应了一声,引领胡诚儿出去了。此时的振铁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夜晚,晴空,检事府第。
一榻,两人,对坐。寂静中,闻到阵阵酒香。
相对无言,两人都慢吞吞的喝着酒盏中的酒,凉风送来了淡淡的树的香味,味道虽轻,但沁人心脾。
振铁云开口,“酒怎么样?不错吧。”
“恩,不错。” 墨雨师闷头喝酒,好像不想说话。
“这可是河东佳酿,武安国外甥蓝云芝迎娶新妇(新娘子),送我几坛子,真真的好酒。”振铁云端起酒盏讪讪的说。
冷不丁,墨雨师,“铁云,你我相交有多久了?”
振铁云放下酒盏,呵着淡淡的酒气,“我想想,在我还未进京,在柳州当偏将的时候你我相识,约莫十年了吧?!这些年我老了,你还是我们初见的时候的模样。岁月不饶人呐。咱们不常见面,谁也不知我们是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很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上一次喝酒还是圣上去洛阳时,有两年了吧。”
墨雨师呷了一口酒,“那我们就对着这满天的星月,推心置腹的好好谈一谈。”
振铁云手微微的抖了一下,几滴酒溅到了手上,凉凉的,他好象意识到了什么,又不知如何做答,只得手端酒盏轻轻晃动着杯中的尤物,嗅着酒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听下去。
“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再者还有,太宗皇帝遗训,千牛卫为皇帝近卫非奉旨不得擅离京畿,东南西北各有界限,其东就是不得越过混江。”淡淡的口气说完,墨雨师歪着头看着振铁云,眼光忽的凌厉起来。
“过江?!不会的。”这次轮到振铁云“嘿嘿”一笑,闷头喝酒不说话了。
“是嘛?!江上孤魂哀号,瘴气横江,我想那可能是水贼所干的事了吧。”雨师凌厉的眼光此刻显得深邃了许多。“那么——”
“什么?”
“后天!后天就会有结果。后天晚上到我这里,一切都会明白的。”
振铁云眼中忽然闪出许多光来,看得出来振铁云非常兴奋,杯中酒“咕咚”干了,“是嘛 ?!”
雨师没有说话,眼望着天上即将圆满的月亮点了点头。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47:00

两天后,振铁云如约到来。
这两天中,振铁云好象又回到了以往的时候,吃得香,睡的也好,虽然现今略瘦了,但精神不错。他今天按照雨师的要求没有穿便装,而是千牛卫中郎将的标准服色来。一个千牛卫中郎将,盛装加身,腰上鹅黄带子系挂着皇帝赐予的名剑“八音”,他却没有骑马,没有带随从,这多少让人有些意外和不解。
来到检事府第的门口台阶下,正要上去叩门,墨雨师正好从门里出来,吩咐书射把好门户,转身对振铁云说,“我们走吧。”
“去哪?”
“跟我走就是了。”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那是——东门方向。
振铁云压着剑紧随其后向东门走去。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月亮还没有爬上来。眼前一切都变的暗淡与模糊,夜色在一点一点的侵蚀着这长安城中的每一件东西,也包括人心。

雨师走到东门外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振铁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忍住了,因为他发现雨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摇摇曳曳的白色灯笼,在如墨染的秋夜中那无疑犹如一轮明月,或者说是一盏鬼火。
“站到我背后紧紧的跟着我,不要看前面的东西。”雨师话不多。
“噢。知道了。”
只见墨雨师背对着振铁云,嘴里喃喃道:“近近近,远远远,车下陡山;长长长,短短短,顺水行船。诎——世间万难,似水流年。”双臂一拂袍袖,“走吧。”
就这样振铁云不敢多说,雨师在前面走,振铁云在后面跟着。墨雨师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什么也看不见。
振铁云正想着—— “到了,”墨雨师淡淡道。
“哦?!”振铁云停下,错开挡在前面的墨雨师望去,那是?!一眨眼的时间?!离长安百里之遥的——混江。
此时,冷冷的圆月刚刚升起,贴在江面上,江边潮湿的风早已灌满二人的衣袖。一阵寒刺骨的感觉,方才发觉深秋的夜晚的确有些冷了——
墨雨师裹了裹身上的袍子,轻叹一声,“过一会你照我说的做。”说罢,一扬手的灯笼,左右晃了又晃,只见在江面波光深处,荡来一叶小舟,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带着破败的斗笠,穿着单衣摇着橹,小舟上老梢公和着月光而唱由远及近——“江上秋水荡漾,天映琥珀蓝光。醉舟飞度千里,一览世间苍茫。长安有隐者呦,高卧呵在城隍——”
“船家,你好啊。”
“墨先生,你好。今夜怎么想起用老朽的船啊?”老梢公朗声对答。
雨师跳上船,忍笑装作迟疑着和老者对答,“月圆之夜泛舟江中为的是——赏月。”
老者朗声大笑,“先生说笑了。风大浪急天气寒冷何来赏月?!既来赏月,先生好酒之人可没有空盏相伴的道理啊?!”然后看了一眼雨师身后的振铁云,低音小声说道“先生此次莫不是为江中之人而来?还请先生手下留情。”
雨师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回转身对振铁云,“铁云,我来引见一下——怀江翁。”
振铁云一抱拳,“老丈,你好。在下振铁云这厢有礼了。”
怀江翁捋髯拱手,“不敢不敢,将军多礼了。哦,将军请上,老朽这就开船。”
振铁云按剑登船。小船慢慢冲开波浪,向江中摇去。这时,老者边摇橹边仰面缓缓而歌——
“好江风,将这轻舟吹送,波翻浪涌,添几分壮志豪情,龙潭虎穴,何足惧,剑戟丛中久鏖兵,非是俺藐群雄,一部春秋铭记,只把那七尺身躯青龙郾月——只把那七尺身躯青龙郾月,赋予苍生——”
老者中气实足,声音虽不大,在江风中却听得真切,余音袅袅,似流云过耳,振铁云只觉得这歌儿好熟悉,那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转念想问墨雨师,只见墨雨师站立船头一语不发,似乎也在专心听着——
船儿不知不觉已至江心,月光如水银泻地一般,铺在水气升腾的江面上,光、水交融,打磨得江面像一面铜镜——光可鉴人。
忽然,“来了”雨师以一贯的平静说道。
只见,两三丈外,江心月明处升腾起一团袅袅繁荣白雾,江水渐渐泛起涟漪,不一会那团白雾越聚越稠,江水开始翻腾起来,一刻又转为平静,一切如常,寂静的怕人。
“铁云,你站到我的前面来。记住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动,更不要说话,或者发出半点声响。”墨雨师向后退了一步和振铁云并肩,道。
振铁云转过脸来看,墨雨师已躲到他的身后,老梢公怀江翁也不知所踪,振铁云越发的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不了一死而已,”,心一横,按剑挺身一根钉子一样立在船头。
此时已近子夜,圆月中天,感受不到月光,只觉得江上有些阴冷。那团白雾中隐隐透出一个影子来,越来越清楚,是——那个东西!!振铁云心头一震。
只见白雾中飘出一只小船,小船看上去破旧不堪,船中间站立一人,黑色的衣甲褴褛、斑驳,白发膨卷,手持长刀,头颅低垂。小船没人划桨自己在动,慢慢的出了白雾,在冷冷的月光的照耀下,像一个刚刚脱离冰窟晒到太阳的光一样,挺直僵硬的身体仰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些像哀号又像呻吟,又好象喉部被人遏制即将死去的人那时发出的最后的声音。振铁云惊异的注视着,那是、那是——他没有脸,脸的部位一团黑黑的气,别的什么也没有——
振铁云双拳紧握,掌心已有汗渗出,嘴唇微动刚要说什么,一下子又记起雨师刚才说的,喉结深沉的一动,生生的把话又咽了下去。
墨雨师抵在振铁云身后,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签,右手中指与食指轻轻捏住,放在胸前,言道:“中正清明。”两指一抖,火光微蓝,荧荧火光飞到振铁云面前左右晃动着——
那怪物(姑且这样称呼他)忽然发觉了什么,船头一调,急急向振铁云这条船飘来。墨雨师从袖中拿出一个表面划有十字形状的馒头放到振铁云嘴边,轻声,“咬住。”
振铁云木讷的张开嘴咬住,刚刚咬住,那怪物的船已经与他们所在的船接尾,那怪物手里拖着长刀踏上船,好象在找什么,振铁云转头再找墨雨师哪里还有人,江上分明只有他自己和那怪物两个——那怪物向他彳亍着走来。
振铁云有些不知所措。那怪物一刀劈来——嘴上咬住的馒头被刀沿嘴边削去了一半。振铁云暴怒,起身刚要拔出“八音”剑,随即一阵眩晕,昏昏沉沉的一头栽倒在船板上。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48:00

混江江中,丑时,月已西斜。
好香——
长出一口气,好久没有如此香甜的睡着了。他慢慢嗅着——哪里来的佳酿,气味醇甘,香且不烈,真真好酒啊!
这时,传来墨雨师那独特清澈的声音,“如果没有死的话,出来喝一杯吧。”
振铁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站起身来,原来自己躺在船舱里了,略躬着腰出了船舱,只见墨雨师袍带懒散的斜躺在船头,后背半靠着一只酒坛子,右手晃动盛着酒的秘纹荷叶翠玉盏放在眼前对着月光欣赏着,另一只手搭在船外轻扣着船舷——
振铁云走过去大大咧咧往旁边坐下,一把抢过酒盏,深吸一口酒香“咕咚”饮下,并不说话。
“四月十五,你过江为的是什么?以你为人,不奉旨决不会越这雷池半步,因为你深知,骄宦祸国的道理,况且朝上有不少的重臣中想裁撤这支皇家私人近卫的,当然你也不想授人以柄。”雨师淡淡的说。
“过江?!哈哈,哪里有——”
“那个女人。”
“恩?!。”
“传闻骆宾王之子骆选章逃遁到徐州,出家青龙寺,法名避尘。早有密报以达内廷,可是?”
“是。”
“叛乱平息多年,朝廷早有恩旨——《讨武檄》一案,除首罪者外一概不究,后已查明平反。难难难,到底帝王心怨难平,虽是传闻,她但还是信了。十余骑千牛卫日夜兼程赶往徐州——密捕后,又为掩人耳目,星夜渡江入京。是还是不是?!”
振铁云顺势也躺了下来,看了一眼身旁的雨师,面对漫天繁星,“圣上曾言,最想杀你的人是她,最不想杀你的人还是她。那今晚之事??”
怀江翁,“老朽,给将军讲个这混江一个传说吧。”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48:00

“这话又要往前说了。前朝(隋朝)有主力三军——骁果军、虎贲军和虎骑军,(隋)文帝十一年,虎贲军中郎将廷威将军王远,老将军已六十有二,乃文帝龙潜时旧部,四十八岁拜为前周大将,屈指以为大隋征战十余年。当年文帝怜其年高,准许其至休还乡。还乡必经混江。有人言,混江龙吞口(地名)之上有伙强人,头目卞豹身高七尺,武艺高强,专抢劫来往过江之人,杀人无数,每做一案,便腰缠红绸,人称红腰贼,官府奈何不得。老将军嗤之以鼻,执意夜过混江要为地方除此大害。那夜老将军领家将十余人提长刀,化做豪客模样,月夜渡江。船行不多时,正遇卞豹一伙,王老将军率领家将冲杀上去——一直到杀到子夜时分,十余家将战死,王老将军砍翻十余人,怎么奈何盗贼人多,最终遭强人毒手,挖脸后抛尸江中。龙吞口两岸百姓见江浮其尸,号啕大哭,哭声三日不绝。后尸浮至江心,骤然沉入江中。百姓为其立庙,香火不断。半年后,船夫发现龙吞口小岛上卞豹一伙一夜之间被人刀砍斧剁全数被杀。每月月圆, 龙吞口便浮出小舟,舟上一人江中巡戈,专杀江上带刀之人,从此混江龙吞口有了“夜过龙吞不带刀”的定规,龙吞口从此太平既而也是阴云密布。”
雨师被江风吹的轻咳起来,缓了一会道,“想必你那夜押解骆选章过龙吞口正遇上他,你也是不想留活口的,于是打斗当中你却刺了他一剑,可是?过江之事不好向人谈起,到我府上便隐了这段。这着实让我费了番工夫,幸好,你伤口上的那团怨气带我来到这儿,那王远的庙中神像右面肋下有一道剑痕,剑痕中散着煌煌之气,我就猜到了几分。”
振铁云长长出了一口气,“雨师兄,身不由己啊。我也知道自己杀孽太重。”
一口酒下肚,墨雨师没说什么。
“那馒头是怎么回事?”
“江上那本是厉鬼,你伤了他纵然不会放过你,怎奈你本领高强,也害不到你,他就赚你过去取你性命,就有了接二连三事情。他无非想要你性命,把你性命给他就是了——”
“啊!”振铁云惊愕看着雨师,“那——”
“我取了你的一点血,我又让诚儿到你府上取了你点头发。馒头者面首耳!你的头刚才已经被砍下了。”说完雨师大笑起来,又起盛一盏酒,仰面喝光。
怀江翁朗声道,“两位下船吧。”
这时振铁云才意识到船已靠岸。二人下船,振铁云转身刚想和老者作别,忽然发现江岸什么也没有——“雨师,怀江翁他——”
雨师笑了笑,轻咳一声,大步流星向长安方向走去。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51:00
以上的两个故事,江神曾经在刊物上发表过,寺鬼因为涉及到某些原因没有在纸本上出现。毕竟网络还是相对自由的创作空间。
下面的这个故事便是最新创作的,还请各位看官勿喷。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53:00

“事情是这样的——”余在渊略一沉吟,接着说:
“我家先祖本是涿州人氏。家父弱冠结姻,外祖便是涿州平安人,算是同乡,自家父为宦以来,家母始终追随家父。家父过逝后,我于京畿扶灵柩归乡。涿州城西有我家祖宅,乃曾祖营建,至今约有百十多年了,里外穿堂、东西庭台甚是幽深静远,许多年未曾居住。因家母年迈,也有落叶归根的心愿,所以由拙荆侍奉家母同行回乡居住。安放好家父灵柩之后,我便让家母城中别馆居住,派人请泥水、木作等修缮清扫一番。谁知,怪事就从此开始了——”
“那天傍晚,负责工程的一个叫陈七的过来跟我说是,前几天晚上他守夜,子夜的时候他总看见一个破衣女子。院中很黑,没有看清模样,那女子没有提灯笼,在我家中从院中经过,当他赶上前去就不见了,一连几日都是如此。那日,他又想起这事,便在那女子经过的地方仔细巡看,发现地上有些模糊的星星血迹,便随血迹一路寻到后院便不见了。他就很纳闷,问了木作、泥水匠,他们也觉得蹊跷,便打算第二夜一伙在这里守着,弄个明白。第二夜子夜刚过,一伙人就听见某处门枢响动,紧接着后院草丛中隐隐的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一伙人人便冲了过去——什么也没有。”
“为了这个宅子弄涿州风雨满城、人心惶惶,都说有鬼魅不宜住,我倒是无妨,万一家母——让我如何担当啊。也有人让我将宅子贱价卖掉,我倒是动了心思的,可家母不肯,非要住进去,我是实在没法,先让老母在亲戚家暂且住下,我回京来再想办法。”
墨雨师听完懒懒伸了个腰,下意识的拈着手,仰面问道:“涿州可出好酒?”
余在渊被问的有些诧异,随即转脸,声音中已带有几分喜悦:“涿州出好酒。涿州曲酒最出名者——登阳春,城西登阳桥樊家老店百十年来金字招牌。”


涿州城西宴宾墅.
一早,余在渊就赶到宴宾墅,问过驿丞,才知道雨师早已到了涿州,在馆驿中整整醉了三天,
推开厢房的门,雨师衣衫不整的躺在牙床上睡眼惺松的望着余在渊,长叹一声”果真好酒”,
余在渊也不恼,上前扶起雨师,”先生已经醉了三天,登阳春虽好,等事情办完余某陪先生大醉一场如何?!”
“好,老宅之事如何了?”
“如何?前日又闹了一宿,工匠都自辞了!”
雨师起身整整衣冠,”哦?!前日?”
“是,前日一个长宿我家后院的一个老乞翁被吓死了,临死前大呼,妖怪,妖怪.先生~~~”
雨师推开窗子,拿过管役递过的毛巾,草草的擦了把脸,”余先生先回吧”
余在渊面色无奈的拱了拱手,”有劳先生费心,在下告辞了”
余在渊走后, 雨师轻声吩咐了一句管役,”按照我说的办些来,放在我门口。”
管役”诺” 了一声便去了。
“天有些阴了.”雨师自言自语伸了个懒腰,呵出一团白色的带有浓浓酒意的寒气来,搓搓手,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签——右指虚划,“云青欲雨,水淡生烟,众生众象,天地恒圆!”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53:00

在阴郁色的涿州城里,雾开始渐渐的漫了起来,像烟又似雨,浮浮降降、沉沉升升——
余家老宅的大门虚掩着,门正对着街道,这是一条久历沧桑岁月的老街,余家老宅就坐落在街北。此时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因为人们都知道这是一座——鬼宅。
“梆、梆、咚咚!”——冷不丁从远处传来一阵摇鼓声。循声望去,雾帐里隐约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由小渐大,而摇鼓声也由远及近。
“胭脂水粉,针头线脑,泥人吹响,——各色荷包嘞~~~”——一个瘸脚的货郎的有气无力叫卖声。
“娘的,这鬼天气——早知道,鬼他娘的才来涿州”货郎牙齿抖抖的吐了口唾沫。
实值隆冬,那瘸脚的货郎穿着单薄,落着补丁的短衫显得硕大无朋,一根布绳束着腰。大约下雾的原故,货郎越发的觉得冷了,一边将两只冻得发紫肿胀的双手从袖筒中拔出来呵着仅有的一点暖气,一边抖抖的将脖子往衣服里紧紧的缩了缩,又赶紧把两只手插回袖筒,空留着一只肩膀担着两头吊着的货箱的檀木扁担吃力的往前行着。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货郎像是在寻找落脚的地方,又似想再做最后一单买卖,不知觉得往前走到余家老宅跟前。货郎寻着一个可以避风的墙角放下货担,挤着墙角蹲了下来,颤颤巍巍喊了一嗓子,希望这宅院中的太太小姐或是仆母丫鬟什么的能听见,看看货,说不准这明天的嚼裹就有了。“香粉——江南的香粉、胭脂、铜镜——还有——还有各式色锦缠头,天晚贱卖来——来看看嘞!”
货郎叫唤吆喝了半天,别说一个人,半根人毛也没有——天渐渐黑了下来。
货郎这时也死心了,把货柜里的一条不大的薄被滴流出来披在身上,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烧饼,货郎干咽了口唾沫,开始小口的吃了起来。
“娘的,出门半个月了,想到涿州寻点财气,财气没有晦气不少。唉,明日就回去吧,老娘啊,这娶媳妇又不知猴年马月了,庄邻们又得笑话我瘸子了”货郎边吃边小声自语道。抬头看看天,雾蒙蒙的,再看看周围黑咕隆咚继续吃饼,不对!周围一丝灯光也没有,诺大的宅院没有半点光亮;而且声音也没有,寂静的紧——,就是家规及严的府第也应该有点喧哗之声或是什么其它的声响的——瘸货郎咽了一口唾沫,伸着脖子往里面看,里面黑洞洞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飘动雾在门缝间进进出出——
“咳咳,”瘸货郎干咳两声,周围除了寂静剩下的——还是寂静!
“娘、娘、娘的,晦气。”说着从货箱的格子里摸出一盏黑黢黢油灯,挑出灯芯,从怀里找到火石和火刀。“扑!”一点萤火在黑白交织的空间缓慢亮起,直到灯火亮起瘸货郎的心才算松了半口气,起身将油灯挂在扁担前的钩子上,蹲下腰挑起货担——“要走吗?”
“啊是——”瘸货郎应了一声,刚要迈步又停住了,谁?!
循声回望——自己背后不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来一个女人。天太黑看不清面目,只觉得她头发有些蓬卷,站在墙边不动。
“这——位,有什——么、什么事吗。”
“还做生意吗?”声音很小,像气息一样弱,但在此时,只觉得声音像炸雷一样。
“做!”这个字好像从货郎的那抖抖牙缝里迸出似的。
楼主:墨雨师  时间:2014-11-01 11:54:00

货柜打开,令郎满目——
那女子此刻在货担旁的站着,货郎则硬挤出笑容伺候着,一个个的格子打开——“您瞧,江南的青罗小扇、上面名人的题写字画,洛阳贺兰绣房的刺绣荷包,临江阁的酒红胭脂、桂花水粉,锦官城的绸缎汗巾,西域的玉石吊坠,长安金匠万大鼻子的青玉嵌金发簪、鎏金镯子还有——还有您看毒蛇样式的缠臂金(女子套在胳膊上臂镯)——”
那女子一动不动。
货郎隐约觉到了什么——“您都没看好?——您上眼——”说罢,从货柜最低端的格子中,摸出一个雕花的银盒子。
“您看——”——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团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红头绳。
货郎扁担头上的油灯呼的灭了。

清晨——
馆驿,回廊。
“余大人,您真早。”
“先生在吗?”
“不在。”
“是吗?!”
“是,昨夜我来巡看多次,没见到回来。”
“哦,这样。回头先生回来,有劳你到我住处通报一声。”
“大人哪里话,小人本分事情。”
余在渊看了一眼,墨雨师下榻处紧闭的格窗,转身刚要走——
“余大人,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余在渊挥手示意馆役下去,整整衣冠推门而入。
雨师斜躺在胡床上,手中一卷书,床旁的几上两三个坛子,两个酒盏,一为白玉,二为黄玉。
醉眼迷离中看着余在渊,“余大人昨夜睡得可不好啊,脸色苍白了些,几上有酒,自己倒。”
“先生——”余在渊欲言,但又止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呼出,端起酒盏,礼貌的举过眼睑,一饮而尽。
雨师看见他喝完,撇开手中的书卷,哈气连连——
“余大人,回家收拾一下一应家什吧。明日清早好日子,风和日丽、大吉大利,奉母携眷,可以乔迁老宅了。”
“嗯?——是吗?”余在渊好像一时间承受不了这消息的喜悦,喘息、颤抖,咽了口唾沫,稳住心神,“那,那我就——”
“先禀告老夫人,再告诉嫂夫人,而后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嗯,你还需作一件事情——”
“先生请讲。”
“你与你族中子侄十余人今日黄昏在城西老宅等我。”
“好,我这就回去。对了,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没——那个,烦劳涿州曲酒再买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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