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开始接触写作文。作文课上，老师布置作业，让同学们写一种自己喜欢的动物。课堂上没写好，中午放学回家，我坐在院子里愁眉苦脸。



这时，我家的牛在牛栏里“哞哞”叫了起来，它这是饿了，我起身抱了些干草给它放到面前。这头牛刚满四岁，是一头米黄色壮年公牛，它原本是姑姑家的母牛生的牛崽。在奶奶的提议下，姑姑把牛崽送给了我家。

我们家的庄稼地，没有牛之前，一家人齐上阵用铁锨人工翻地，回回累得气喘如牛。我翻过地，手心被铁锨的木头把儿磨出的水泡，一旦挤破，钻心地疼。我家的牛满了周岁上岗拉犁耕地，自此铁锨不常用，躲在角落里暗暗生锈。



牛吃完了草，嘴巴并不闲着，它还在不停地倒嚼，我端了清水给它，它又“哞哞”叫了两声，好像是在表达谢意。我突然来了灵感，我何不歌颂一下我家的这位“有功之臣”？


那次作文，老师表扬了几位同学，我榜上有名。我家的牛再立新功，从此，我更加喜爱它。我主动要求去山坡放牛，父亲怕我丢了牛，命令哥哥和我一起去。谚语云：牵牛就牵牛鼻子。牛鼻子是牛的软肋，小牛生下来半年后，主人在牛鼻子上打孔穿铁环，拴牛的绳子拉动铁环，牛若是不顺着主人的牵引，它就会剧烈疼痛。每次去牵牛，我都小心翼翼，牛也很配合，即便我骑在牛背上，它也绝不会将我掀落在地。我家的牛，是一头好脾气的牛。



老家过春节，有个习俗叫“扫尘”。“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新年新气象，老百姓要把旧日的晦气扫地出门，干干净净地迎接美好的来年。孩子们放了寒假，都要参加这次的大扫除。父母根据个人的体力，各有分工。那年，我自愿协助父亲打扫牛栏。我用铁锨把牛粪堆在一起，再用粪筐端到别处。这些牛粪等到春耕时，埋进庄稼地，那是上好的肥料。这活计，也是由牛拉着牛车送到庄稼地里。我家的牛身兼多职，它是一头多功能牛。


牛栏里铺上些干草，焕然一新。我发现了一幕不和谐的场景：牛尾巴最尖端的长毛粘着不少牛粪。我对父亲说，过年了，咱也给牛洗洗尾巴吧？父亲说，烧点温水吧，要不洗不干净。这次给牛洗尾巴，闹了笑话。我把水烧得太热了，牛尾巴塞进热水，牛受了刺激，尾巴啪啪甩了起来，我来不及躲闪，脸被打得生疼，还沾了一脸牛粪。父亲在一旁大笑，他说，这回知道牛脾气厉害了吧！我并没有因为这件小事而讨厌我家的牛。大年三十，我拿出扎头发的大红彩绸，剪了一段拴到两只牛角上。我家的鸡们正围着牛栏觅食，在它们眼里，扎着“牛角辫”的牛是一头臭美的牛吗？



牛五岁那年，姑姑来了。姑姑家的老牛得了病，一命呜呼，姑父稀罕牛，他打起了牛娃的主意，天天在家唠叨这事。姑姑厚着脸皮来，难为情地开了口。母亲说，本来就是你们家的牛嘛，牵回去吧。我奶奶给我讲过《牛郎织女》，故事里的牛会说话，它一开口，就促成了牛郎织女这一对佳偶感天动地。



我家的牛虽不会说话，但是它也通人性。被姑姑牵走那一刻，它不肯走，围着牛栏打转。父亲对牛说，你这是回你老家，不是卖了你杀肉吃，你就安心回吧。本来，我是不爱走亲戚的，牛去了姑姑家后，我总是打着去看望姑姑的旗号去看牛。

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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