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字数:9096访问原帖 评论数:125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08-04-16 01:59:43 更新时间:2020-11-11 18:24:24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5 17:59:43


我在高深的庭院中,看那四角天空上偶尔结队而过的鸽子,呼哨着飞过,恹恹的倚在贵妃塌上,不时掩口咳几声驱驱嗓口的痒。
心口阵阵的疼。
那些鸽子清冷的叫声在这个深秋听来凭白的多了份寒意,我不禁打个寒战,下意识的捧紧手中的暖炉,胸前闷闷的疼着,不由剧烈的咳起,却是越咳越发的疼了起来。拢月慌忙的喊内监去取了口盅放我面前来。
我摇摇头,示意不用。摊开掩口的白素绢,上面点点朱红鲜艳的让人心惊。
“娘娘……”拢月惊慌的看我。
我微微笑着摇头,望向院外灰蓝的天:“怕是见不了今年的雪景了。”
拢月的眼泪簌簌的滚落下来,哽咽着看我:“娘娘别说的这样晦气,我这就为您请太医去!”说完,抹着泪就要出门。
我连忙叫住她,见她疑惑的神情,淡淡的苦笑漫上嘴角:“萧索高墙里,谁会用心在一个被打冷宫的妃子身上?”
一丝苦涩悄然爬上心间,我望着拢月心酸的面容暗暗的叹气,招手唤她:“拢月,你且过来。”
“拢月,你是我自家中带来的丫头。这些年这宫里,也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照顾陪伴着。”我叹息着看她,“也耽误了你的韶华年纪,若是没有进宫,寻个好人家,现在也过得舒心罢,自不必跟我过这许多苦楚。”我脱下手中的玉镯子,“这镯子,是当年圣眷宠盛时皇上赏的,上面有他亲笔提的诗句。若有日我去了,你就拿着它去见皇上,让他早早放你出宫去吧!若他,还能念着旧日情分的话……”
“娘娘这是怎么说的?当日您艳冠六宫,皇上都称您是天上客,他怎么舍得忘了您呀!您放宽心,等您病情大好,便又是荣华富贵的日子了呀!”拢月的眼泪落下,濡湿了一绢罗帕。
我苦笑着,往日的情分浮现眼前,却只是无奈的摇头:“拢月,若是可以重来,我宁可不要这帝王宠爱,不要这家门荣耀,只求白首到老的一心人啊!”
一声轻微的叹息传入耳中。
“谁!?”我怒喝一声,心口拧麻般的疼。
天空中白光一闪,我惊诧的看向那耀亮之处。
脑中突然空白一片,胸口刀绞一样的闷疼,翻江倒海的昏眩蜂拥潮来……
我俯身,一支锐利的血箭冲口而出,挥洒在光滑的青石地上。
“娘娘!!”一声哀号响起,我无力的闭上眼睛,一切,终于结束了。
我感觉自己正在慢慢的漂浮起来,从身体里,一丝一丝的抽离。
蒙胧中,拢月恸哭的面容闪动在眼前,她拼命的摇晃着我的身体,眼泪落在我的脸庞上,她的神色那么哀伤。
“拢月,别哭……”我喃喃着,想要拭去她脸上滂沱的泪,却发现,我的手,那么轻柔的穿过了她的身体。
我只得无奈的苦笑着,看拢月抱着我的身体从哀痛哭到无力的瘫软,最后呆呆的跪坐在地,只有眼泪,依旧不停的冲刷。
我回头,对那柔和笼罩的白光福下身体:“谢菩萨助信女连蔻脱离苦海。”
白光中的菩萨,手持净瓶微笑端坐在莲花座上,慈悲的温柔。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5 18:03:00


“唐婉。”菩萨突然开口,含笑看我。
我不解,只得低声言:“信女不解,请菩萨明示。”
“你惹怒今朝天子被打冷宫,不就是因了倾慕赞叹前朝陆务观对唐婉的一片情谊吗?”菩萨温柔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彩。
我一怔,即刻反映过来,欣喜惊讶的看着菩萨:“谢菩萨成全!”
“连蔻,你一心想要一心人,你可知,一心之人,未必可以一生长久。”
“若能得一心待我之人,哪怕不得善终,连蔻也心甘情愿!”
“如我放你到前朝结那一心缘,你当如何还我?”
“无论情圆与情缺,一世了却红尘事,此后永伴莲花座,潜心修成空灵台。”我坚定的看向菩萨的眼睛。
菩萨微笑颔首:“哪怕是陆务观,你也不悔?”
“不悔,若换做连蔻,定不会再造陆游唐婉之憾事!”
菩萨定定的望着我,半晌,才缓缓的叹息着:“命定残缺,改来何易?也罢,你既如此执着,便放你去一次吧,只是轮回道上的个中苦楚,可非常人受得。”
我淡淡的笑起,神色间有些悲凉:“菩萨,信女在宫中这许多年,皮肉痛,心思痛……世间之苦,只有不忍受,哪有受不得……”
“那轮回道里,火煅冰炼,但是不得吃痛半声,一旦有丝毫声响,就会被火神吞入腹内,你,不怕吗?”
“不怕。”
“那痛苦,比起你受的板夹可要重许多。”
“可是,它值得。”
“你要记得,此次轮回,是要悟道,而不是沉迷。”
“是。”
我垂下眼睛。
“菩萨,您的疼爱,连蔻心中记下了。”
菩萨摇头,静默不语。手中清透的净瓶流动着莹白的光。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5 18:07:00


一团团的火焰在脚下席卷的燎烧着我的身体,心口抽搐样的疼,我在这个火红的旋涡中煎熬着向前走去,一步一痛,却不敢有半声呻吟,嘴唇硬生生的咬出点点殷红。足底烧燎起的水泡“啪”的一声胀开,还未觉痛,脚下的那团火“忽”地便又窜起许多高,直扑着面门。眼泪兀地涌出眼眶,还未来得及落下,一片刺骨的冰冷从足底指尖里突然钻进,方才的炽烈火焰瞬时不见,我眼见着那两行清泪刹那变成了冰凌子,刺的脸一阵灼痛。
骨头要裂了吧!这样忽冷忽热的交替,尚未反神,又是火焰上身。还不若行走在锋利麦芒般的刀刃上,也不会有这撕扯心扉的痛。
“若是现在放弃,还有回头路。”慈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微微一怔,又坚定的摇头:我不放弃,不能放弃!十五岁入宫,得宠总共不过两年便入那冷宫,只因一句错言,一个女儿家共有的期待,十七韶华便如落花枯萎,日日的苦熬过来,连死,都是那样清冷萧索。刚开始还盼着兴许有些专机,慢慢的,就把希望盼成了绝望。原本意气风发的面容也如再无复燃的死灰。只是祈求来生可以寻个一心人,哪怕是普通的百姓家,只要他心中自始至终都有着我,也好。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圆这许久的梦了,怎么能这样轻言放弃?
轻轻的叹息声传入耳中。
我扬起微笑,继续前行,眼前却开始一阵阵的黑,那火与冰交替而来,烫得心疼,寒的骨裂,可偏偏痛的越狠,脑中越是麻痹,仿若大石压胸,生生的透不过气。那深宫的雕廊飞檐影影绰绰的在眼前映现,皇上曾经宠爱纵容的容貌变得冰冷而决绝——“朕堂堂天子,在连贵妃心里竟连个落魄文人都比不过?!连贵妃既如此倾慕前朝余孽,就去冷宫里慢慢思恋吧!”
一个气闷,险些要昏厥过去,强撑着打起精神,赤裸的脚,在火海寒地之间行走。
一线光明隐隐传来。我精神一振,身体的痛灼似乎瞬时清减了许多,眼前那愈加旺盛的火迷蒙着我的视线,可那个有着太阳光芒的出口,我看得那么轻。
隧道越来越窄,我咬一咬牙,终是狠心跪下,任烈火舔舐着我的面额,寒气笼罩着躯体,匍匐着跪行。
全身痉挛的痛着,可我从没有像此时这样开怀,我的笑容里,泪光闪烁。
那柔和的光离我越来越近……
终是到了!
我开怀的笑起,眼泪簌簌的落下,回头,那本是烈焰寒冰的两极轮回道,此时安谧的像普通的一个地窖。
“菩萨,谢谢您的成全,若连蔻有幸,此生过后定当再不入轮回,永伴菩萨座下。”
我含泪伏首拜下,重重的叩首后,拭去脸上的泪水,起身向外走去。
陆务观,唐婉,来了。
我闭上眼睛,张开手臂,微笑的俯身,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如那日宫外的鸽子。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5 18:09:00

窗外的梨花第十四次悄然开放时,我一袭火红绸衣端正的坐在菱花镜前,看母亲温柔仔细的为我梳着及腰长发,轻柔的挽成一个飞云髻,两缕柔顺的发丝服帖的胸前卧着。
我自妆盒中拣出清晨看书时摘得的一枝细密的白嫩梨花,紧紧的瓒入如云的发鬓里,看那点点洁白晶莹如玉,芬芳吐蕊,衬的发丝愈加黑亮了。一旁的丫鬟囡绣笑吟吟的捧了香粉敷到我的面上后,又拿着胭脂淡淡染了红晕在腮边。母亲慈祥的笑着看我,取出手里锦盒中的蓝宝簪子插进我的发髻,百般端详的执着我的手念:“我的蕙仙越发漂亮了。”
爹爹在一旁捋着长长的花白胡子,微笑点头。
我侧眼看镜中姣好的面容。小小的嘴唇如花瓣般,轻轻一抿一笑间,连眼睛都亮了许多。
“爹爹,今日可是女儿的十四生辰,爹爹就这样小气,不送些女儿些什么吗?”我撒娇的看向爹。
爹含笑的望着我:“爹的礼物是谁也比不过的。”
“噢?”我惊喜的看着爹故作玄虚的样子,“是什么?”
“爹要为我的蕙仙寻天下最好的夫婿。”
我羞红了脸,嘴上强犟着:“女儿要在爹娘身边侍奉一辈子。”暗里却怦然心动,眼前,他俊朗不羁的面容慢慢浮现,潇洒的一挥狼毫,挥笔成就——“上马杀狂胡,下马草军书。”
正思付着,管家急匆匆跑来报着:“老爷夫人,陆夫人陆少爷来给小姐庆生了。”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5 18:10:00
直播到此结束。

后天继续。

隔一日更新一次。节数不定。

谢谢dong000d的支持。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5 18:13:00
呵呵,奖励沙发一张,快去商城签收吧~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5 22:18:00
呵呵,莲蓬的留言也总是无奈的感慨啊。

也有很多朋友劝我改变一下路线风格

没办法,本性难移。

谢谢小格子的支持,没事常来坐。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9 22:04:00




他既不回,我这一身火红为谁着?不若袭上一身素净,也取得一心安静似湖。虽我也知,这素虽着在身,心底却依旧如火如荼的烧着日久天长的思念。有些恼了自己,前世几何,虽片刻零碎不堪,却也是记得自己直来直去的性子,若不是因了那性子,自也不会病死落桐宫中。
想着,又是一时郁结,气恼的拔下簪在发间的梨花,赌气般的说:“再也不带这分离字音的花儿了!”却拿在手中,一时舍不得扔下,轻轻掐了几多坠在侧鬓的发髻上,晶莹的嫩白与娘亲赠与的蓝宝簪子倒也相应成彩。思来想去,又唤囡绣取了一袭暗绣的碧玉素衣,那碧色,淡的几近于空盼到苍白的心思,长长曳地的飘带丝丝缕缕的缠绕着裙角,窗外的微风吹来,掠抚起飘逸如絮。
倒也真是素。
心里稍稍的平静了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上矮凳,看镜中眉眼带着淡淡哀愁的自己。前世今生,模样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我再也不是曾经宠冠后宫的连蔻贵妃,而是可以自得其乐的拥有盼望一心人的“婉儿”了!想着,不禁浮上一丝笑意。
“小姐总是这样,时笑时恼的。”囡绣含笑的拿起螺笔轻轻在我的眉上淡淡的扫画,只是言语中略带了担忧:“今儿可是您的十四生辰,这样的装扮……若是老爷见着,恐会不快了。”
我一怔:是啊,不知爹爹见了突换的这一身又会是何反应?
还未来得及多想,娘亲的贴身丫头君釉便在门外温声问:“小姐可装扮好了么?老爷差我来请小姐了。”
囡绣忙应着:“这就好了。”一边应着,一边拿起胭脂笔轻轻的在额间画上点点流苏红。
“这样就不会太过素气了。”她小声的笑说。
不需想,我也能明了,这几点胭脂会衬的脸愈发的白净,又添了几分喜气。
开心的笑着看回她:“囡绣,还好有你。”
起身,君釉站在门外,恭敬的端执着一袭淡红罩衣,我一愕,转而领悟,回头苦笑的看着囡绣:“娘亲果然最知蕙仙。”无奈的取了披上身,但也映了额间的流苏红。
“恭贺小姐寿辰。”君釉和囡绣福下身去,我浅笑的看她们,“快快起身。”微微颔首,径自走了出去。
突然豁达,他虽未归,却一直在我的心里,如此,不也甚好?
何必朝朝暮暮。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9 22:07:00



“姑母。”我含笑的看着端坐于上座的姑母,年近四十,却依旧风采雍容。眉眼中依旧可以看得到当年风华优雅的美丽,想必,务观的音容就是太随姑母了,才会有那样俊朗卓绝的清挺。
姑母不急不缓的起身走到我的面前,美丽的眼睛满满的笑意,细细的打量我许久后,方回头对着爹爹笑言:“哥哥,蕙仙出落的可愈发漂亮了。”
我微微红了脸——印象里,姑母是从来不会这样赞我,偶尔的称赞也不过是看我写词念诗时,静静的说一句:“女儿家多读点书自然是好的。”而后拿一本素女五诫之说给我,“蕙仙真是少见的聪颖女子。”
倒是务观,总是喜欢有意无意的笑看我,随口便是一句句的仙姿华辞。
正暗自出神,却听得姑母继续言道:“听说朝中已然确认了择妃的日子了,哥哥可有打算送蕙仙入宫?”
心下一慌,未等爹爹答言,便急急的脱口而出:“若是去那牢笼虎穴,还不若明天便死了的好!”
话才落地,便觉失言,却无法弥补,刚欲低头拜倒在地,只听得爹爹一声怒喝:“蕙仙!放肆!”
忙收敛了心神,跪拜在地:“蕙仙失言,望姑母勿怪。”
娘亲也在一旁埋怨着:“蕙仙,怎的这样不知礼数了?妹妹,蕙仙这孩子还是太过稚嫩了。”
半晌,不见姑母声响,腿跪的愈发麻了。终于,姑母轻声的笑了起来:“这样的性子,倒是直率,确实也不适合宫廷生活,咱们的孩子,还是要选一门门当户对的公子家好。”
“本也没想让她进宫去的,”爹爹沉声道,“只是这孩子的性子未免太燥了些。”
我心下大喜,发麻的腿似乎也瞬间舒服了许多。
姑母俯身扶起我,“可听到了?你爹爹自由安排的,你倒是惊慌些什么,这里又没得外人,自家人说话,赔罪也无须跪拜大礼。”
我顺势站起,袖手站在一旁,微微的活动了下发麻的膝盖,低声赫然道:“蕙仙冲撞了姑母,委实该罚。”
“看这孩子说的,哪有什么该罚不该罚?今日可是我的蕙仙十四生辰呢!”她回头冲着爹娘笑着:“罢了罢了,看着我的面上,刚刚就一笔过去,今后谁也别再提了。”
爹爹颔首微笑,娘亲也在一旁附和着:“也就是妹妹大人大量了。”
姑母笑而不答,转身坐回高座上:“我倒也不是什么大量,不过趁着这好日子,来给蕙仙提亲来了。”
我心下一屏,心脏似乎跳到了嗓口上,随时都要蹦出身来。脸颊却烧的通红。
会是谁呢?他吗?
我第一次恼了自己前世对于今朝的历史不甚熟知。
爹爹和娘亲显然也甚觉意外,探寻的看向姑母。
姑母笑吟吟的看向我的身后:“瞧,我要提的那人来了。”
我一时不敢回头,只听得爹爹爽朗的笑声冲破着我的耳膜。
“我道是谁,原来竟是浚儿!甚好甚好!亲上加亲了!”
浚儿……
陆浚……
我猛地转回身,那温朗如玉的面孔就在门外,微微的扬起嘴角,对我笑言:“蕙仙,生辰愉悦。”
我木木的回了笑容,一时回不过神。只听得父母与姑母的言辞灼灼。
“如此看来,哥哥是应了这门亲?”姑母欢喜的问。
“岂有不应之礼?”爹爹喜悦的声音,“浚儿是我自幼看着长大,他的品行我自然明了。”
“那嫂嫂可有别意?”
娘亲似乎想了很久,片刻后,走到我的身边,温暖的手掌包住我早已经冰冷的手,那一点一点从心间散发的寒洌被娘眼睛里的疼惜驱逐着,我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一圈圈的打着转儿。努力的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还是忍不住的落了泪。
心里痛的那么紧。心里痛的那么紧。那么紧。
我求助的看向娘亲,娘担忧的看着我,顷刻后,终于开口:“蕙仙是我的女儿,我自是希望她嫁的好。”
来不及反驳,来不及哀求,娘亲那温暖的手掌便脱离了我,转身走回,前一刻的温暖瞬间游离,我如同置身于寒冰冷窖中,一时浑身发颤,身抖神慌。
我连个反对的机会都不能有吗?!
急急的转身,姑母浅笑温柔的容颜却跃然面前:“如此,蕙仙可便是我唐家的人了!”她不由分说的执起我的手腕,取下手上的黄金百宝镯给我配上,“我可是先定下了,若是哥哥嫂嫂反了悔,我可不依!”
我一时呆怔。
这镯子……
难道……难道前朝的史官骗了我么?难道,我并不是要嫁与务观么?
不,不会的,唐婉,陆游,这是上天给我的姻缘,怎么可能会有错过呢?
或许……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我僵硬着身体回头看依旧微笑的陆浚,却错过他的笑容,看到那梦中千百回俊挺的背影,决绝的离开,浓黑的发丝在风中飘逸而起,他似乎不染一丝尘埃,却把我的希望我的侥幸从天空掷到满是荆棘的刀山。春季的阳光不是应该很温暖吗?为什么我看到的他的背影那么寒冷,为什么我看到的我的眼睛那么绝望?
胸口一闷,似乎有了千斤铁锤猛烈而又狠绝的重击着,一下一下,终是抵制不住,泪水模糊了世界的最后一刻,我看不到他回头。
我是他哥哥的未婚妻了。
未来,他要唤我一声“嫂嫂”了。
终是瘫软在地。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9 22:08:00



“姑母。”我含笑的看着端坐于上座的姑母,年近四十,却依旧风采雍容。眉眼中依旧可以看得到当年风华优雅的美丽,想必,务观的音容就是太随姑母了,才会有那样俊朗卓绝的清挺。
姑母不急不缓的起身走到我的面前,美丽的眼睛满满的笑意,细细的打量我许久后,方回头对着爹爹笑言:“哥哥,蕙仙出落的可愈发漂亮了。”
我微微红了脸——印象里,姑母是从来不会这样赞我,偶尔的称赞也不过是看我写词念诗时,静静的说一句:“女儿家多读点书自然是好的。”而后拿一本素女五诫之说给我,“蕙仙真是少见的聪颖女子。”
倒是务观,总是喜欢有意无意的笑看我,随口便是一句句的仙姿华辞。
正暗自出神,却听得姑母继续言道:“听说朝中已然确认了择妃的日子了,哥哥可有打算送蕙仙入宫?”
心下一慌,未等爹爹答言,便急急的脱口而出:“若是去那牢笼虎穴,还不若明天便死了的好!”
话才落地,便觉失言,却无法弥补,刚欲低头拜倒在地,只听得爹爹一声怒喝:“蕙仙!放肆!”
忙收敛了心神,跪拜在地:“蕙仙失言,望姑母勿怪。”
娘亲也在一旁埋怨着:“蕙仙,怎的这样不知礼数了?妹妹,蕙仙这孩子还是太过稚嫩了。”
半晌,不见姑母声响,腿跪的愈发麻了。终于,姑母轻声的笑了起来:“这样的性子,倒是直率,确实也不适合宫廷生活,咱们的孩子,还是要选一门门当户对的公子家好。”
“本也没想让她进宫去的,”爹爹沉声道,“只是这孩子的性子未免太燥了些。”
我心下大喜,发麻的腿似乎也瞬间舒服了许多。
姑母俯身扶起我,“可听到了?你爹爹自由安排的,你倒是惊慌些什么,这里又没得外人,自家人说话,赔罪也无须跪拜大礼。”
我顺势站起,袖手站在一旁,微微的活动了下发麻的膝盖,低声赫然道:“蕙仙冲撞了姑母,委实该罚。”
“看这孩子说的,哪有什么该罚不该罚?今日可是我的蕙仙十四生辰呢!”她回头冲着爹娘笑着:“罢了罢了,看着我的面上,刚刚就一笔过去,今后谁也别再提了。”
爹爹颔首微笑,娘亲也在一旁附和着:“也就是妹妹大人大量了。”
姑母笑而不答,转身坐回高座上:“我倒也不是什么大量,不过趁着这好日子,来给蕙仙提亲来了。”
我心下一屏,心脏似乎跳到了嗓口上,随时都要蹦出身来。脸颊却烧的通红。
会是谁呢?他吗?
我第一次恼了自己前世对于今朝的历史不甚熟知。
爹爹和娘亲显然也甚觉意外,探寻的看向姑母。
姑母笑吟吟的看向我的身后:“瞧,我要提的那人来了。”
我一时不敢回头,只听得爹爹爽朗的笑声冲破着我的耳膜。
“我道是谁,原来竟是浚儿!甚好甚好!亲上加亲了!”
浚儿……
陆浚……
我猛地转回身,那温朗如玉的面孔就在门外,微微的扬起嘴角,对我笑言:“蕙仙,生辰愉悦。”
我木木的回了笑容,一时回不过神。只听得父母与姑母的言辞灼灼。
“如此看来,哥哥是应了这门亲?”姑母欢喜的问。
“岂有不应之礼?”爹爹喜悦的声音,“浚儿是我自幼看着长大,他的品行我自然明了。”
“那嫂嫂可有别意?”
娘亲似乎想了很久,片刻后,走到我的身边,温暖的手掌包住我早已经冰冷的手,那一点一点从心间散发的寒洌被娘眼睛里的疼惜驱逐着,我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一圈圈的打着转儿。努力的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还是忍不住的落了泪。
心里痛的那么紧。心里痛的那么紧。那么紧。
我求助的看向娘亲,娘担忧的看着我,顷刻后,终于开口:“蕙仙是我的女儿,我自是希望她嫁的好。”
来不及反驳,来不及哀求,娘亲那温暖的手掌便脱离了我,转身走回,前一刻的温暖瞬间游离,我如同置身于寒冰冷窖中,一时浑身发颤,身抖神慌。
我连个反对的机会都不能有吗?!
急急的转身,姑母浅笑温柔的容颜却跃然面前:“如此,蕙仙可便是我唐家的人了!”她不由分说的执起我的手腕,取下手上的黄金百宝镯给我配上,“我可是先定下了,若是哥哥嫂嫂反了悔,我可不依!”
我一时呆怔。
这镯子……
难道……难道前朝的史官骗了我么?难道,我并不是要嫁与务观么?
不,不会的,唐婉,陆游,这是上天给我的姻缘,怎么可能会有错过呢?
或许……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我僵硬着身体回头看依旧微笑的陆浚,却错过他的笑容,看到那梦中千百回俊挺的背影,决绝的离开,浓黑的发丝在风中飘逸而起,他似乎不染一丝尘埃,却把我的希望我的侥幸从天空掷到满是荆棘的刀山。春季的阳光不是应该很温暖吗?为什么我看到的他的背影那么寒冷,为什么我看到的我的眼睛那么绝望?
胸口一闷,似乎有了千斤铁锤猛烈而又狠绝的重击着,一下一下,终是抵制不住,泪水模糊了世界的最后一刻,我看不到他回头。
我是他哥哥的未婚妻了。
未来,他要唤我一声“嫂嫂”了。
终是瘫软在地。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9 22:10:00



两情已然长久时,可是务观,我们一定要错过才可以么?
我抱着锦被缩在床脚,尽管双目紧闭,泪水却已然汩汩而出。
“蕙仙,娘亲知道你在怪我。娘亲也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可是蕙仙,你与浚儿、务观也是自小一同成长,为何偏偏就要看中务观呢?他那样风行的男人,可以给得了你幸福么?”
……
“蕙仙,你自幼便与其他孩子不同,总有不和年龄的成熟,为何偏偏今日这样扫了爹娘的颜面呢?”
……
“蕙仙,我不论你现在心中怎么去想,怎么去做,你只要记得,你未来的婆婆是你的姑母,你未来的夫君是务观的哥哥。”
……
“囡绣,好好照顾小姐。”
娘亲出了门,囡绣在一旁幽幽的叹息,终是悄悄的关门走了出去。
我的泪水滂沱而下。
不,娘亲,不是的,蕙仙今日终于明白。我爱务观,不是因为他是谁,而是因为我在爱他的时候,我又是谁。我爱务观,不是因为什么天定姻缘,不是因为什么一心之人,而是因为我的心,我的心今天那么真实的告诉我,我爱他,那么真实,那么真实。
我也曾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不过是菩萨当时的一个圆满,而如今,我才明白,堕落在红尘堕落在爱情中的女子男子,是那样的不能免俗不能脱俗,只要爱着,我便修不了正果。也许是确定爱上他的那一刻,我便惹了满身的尘埃。
我的婆婆,我的婆婆是我的姑母。
可是,我的夫君,只能是务观。
娘亲,爹爹,你们要怎么才肯明白。
泪水簌簌的浸透了锦被。
即便你们都不肯明白都不肯了解,那么务观,不要只给我一个背影,不要让我那么孤单那么无助,可以吗务观?
我不要,不要又是这样的结局。
我拼命的掳着腕上被紧扣的金镯——我不要它,我不要这个身份的束缚,我只要务观的钗头凤,我不要这样束缚的金玉镯。
手腕上殷殷的红,可那镯子,却依旧赫然不动的环在手腕,紧紧的锁着。
菩萨,你在哪里,快来救我,这苦海,我看不到涯,游离不出。
务观,你在哪里,快来救我,这牢笼,我看不到你,拥抱不了。
终是昏昏的带着泪睡过去。
残月初上。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19 22:15:00

谢谢各位支持

听闻最近山东要降暴雨三天

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再过两个月这个下法就好了 会很凉快

我朋友说春雨贵如油

那么给老天爷省点钱吧

别下雨了

下油吧

胡姬草的就行。要求不高。

一直很喜欢陆游和唐婉的故事

但最打动我的 便是钗头凤里的两句话。

因为这两句,开始想写这篇文章。

——陆游:“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

——唐婉:“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 瞒、瞒。”

当然了,清明的故事是杜撰的,喜欢核对史实的朋友就不要来告诉清明这不是历史那不是正史了,因为我写的,是野史。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22 17:15:00
最近搬家

累的要死

至今庞大的工程完成了十分之一

保证不会是坑

因为写给心爱的人

大家耐心等一下

当大家在帖子里数到一百的时候

婉儿的浅笑盈盈便会跃然纸面

谢谢了解

继续奔波。。。
楼主:鸢尾清明  时间:2008-04-28 17:56:00
……有很久没有时间上网,终于得闲抢了朋友的本本,匆匆来看一下,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喜欢并期待。

心头暖暖的,酸酸的。

清明何其有幸,拙劣的文字,竟能有这么多人喜欢着。

害怕是坑的朋友,安心便好。我因为钗头凤已然放弃了太多太多,最最不能放下的,便是它。它是我心头贯穿到心底的一支风簪,华丽而又铭刻。

明天终于要完成搬家大任了,估计出一个星期的时间来装修就应该能搞定。

无论如何,5月9号,我会来给大家奉上下文。


清 2008年4月28日17:55:06

大家都在看

猜你喜欢

热门帖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