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呵~~~~~”
“呵~~~~~”

一片黑暗中，除了剔肉刀在骨缝间游刃有余的“嘶~嘶~”声，便是这单调的、介于哮喘和冷笑之间的怪异声音，一种听起来让人感到奇寒彻骨的声音。

这个人（如果真的是人的话）一定已经习惯了在暗夜里操刀——黑暗，似乎无法给他的行动带来一丝一毫的滞塞。

血，沿着刀尖和手指，静静地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不时随意地挥一下手，撩开额头的长发，血便从他的手背划上眉骨，再掠过腮边，流进嘴角。

他露出一个只有自己才能觉察出的笑意。

每只人的血都有不同的味道，今天这一只真的很对胃口。

第二章 第二个失踪者？
“哎呦，巴老，接我的人还没来那。大太阳底下我都站一小时了，这油都快他妈晒出二两多了。”
……

“行行，我再等等~”

驴脸儿挂上电话，掏出几个钢镚儿扔给看电话的老太太，一边抠出一团鼻屎弹到对面树干上。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接应的人还没来，驴脸儿没办法，只好再捶个电话过去。

“到底还得多长时间呀？您给个准信儿！”

……

“不对阿，他一早就到了怎么现在还不过来呢？这么屁大个镇子还能走丢了不成？约好下午一点，现在下午三点，您说，我怎么办？”

……

“行吧，四十里山路小意思，我这就过去。”

驴脸儿咬着牙挂上电话，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一扫而光，他知道，接应的人肯定出事了。

这个镇子只有大约四、五平方公里，约定的地方又是镇中心最显眼的地方，接应的人早上就到了却下午三点还不出现，一定是让什么特殊的事情绊住了脚。忽然驴脸心里一凉——难不成，这是第二个？

第三章 老赵

驴脸儿真名叫赵轲，今年三十有一，除了脸长点耳朵大点，基本上还算一表人才。79年自卫反击战的时候，时任某侦察班班长的老赵和另外一名战友深入敌后执行任务，回来的路上被敌人一个排包围。战友不幸阵亡，老赵则在丛林运动战中凭着一杆单枪一双肉掌接连挑敌二十三人然后顺利归队，而且毫发未伤，所以82年中国第一批特警部队722部队（那时候叫反劫机特种警察部队）组建的时候，赵轲是作为骨干被上面点名从部队里抽调过来的，成为大队里少有的北京人。
说实话老赵对进特警部队很有抵触，他想干的还是侦察兵（七几年中国还不兴“特种部队”一说，诸如抓舌头、偷情报、炸军火、暗杀之类的活都是侦察兵去干），小部队秘密出击直插敌人心脏，那多给劲啊！现在干的则大半是对付劫匪解救人质的活，劫匪往往要身手没身手，要家伙没家伙，整死他们跟玩儿似的，偏偏警察不是兵，只要人质没事，歹徒是能弄活的就得弄活的。啊对，说到人质，还得绝对保证这帮人的安全。要说在部队的时候老赵也给连长干过几天警卫，但吴连长忠肝义胆豪气干云，那是自己打心眼里服，服得拍大腿的人，人质可就不好说了，有些个人质獐头鼠目一看就是人渣，恨不能歹徒不干死他自己都想干死他，还他奶奶的得下心思保护！操！更别提八五年往后，大队（83年改归武警管，名字也成了“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特种警察大队”）表演任务逐渐增多，而且每次老赵都首当其冲。唉……这样的生活啊，离老赵渴饮刀头血、困卧马鞍桥的生涯构想越行越远。老赵多次打报告调离不获准，干脆申请退伍，大队还是不批，连寻衅滋事都不好使，最后老赵为了给朋友出头把五个胡同串子的脑袋揍成去皮西瓜状，这才如愿以偿，卸下这身国防绿。

第四章 谷子

猫到京郊一个矿山的保卫处，老赵算是享起了清福。一身轻的感觉不错嘛，老赵着实爽了些日子，唯一的遗憾就是玩枪这么多年，如今手头象样的家伙只有一杆五四，而且子弹不用伸第二只手就能数完，根本没有干两枪过瘾的机会，这可真快憋死老赵了。
不过老赵是有福之人，想什么还就真来什么，这一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老赵在保卫处的一间正房里，靠着个蜂窝煤炉子大马金刀地坐着，正在专心致志给五四分解上油的时候（这把五四碰上老赵也是上辈子积德——不知道枪这东西有没有上辈子——这几个月让老赵鼓捣地纤尘不染，油光锃亮），屋门开了，一个人裹着一团冷风直闯进来，几步冲到自己面前，瞪着牛样的一双大眼盯着老赵。老赵一下就愣在当地，娘了个腿儿的，这没敲门直接闯进来的家伙竟然是谷子！

谷子就叫谷子，大名也是它，外号也是它。老赵当侦察兵时候的老战友了，比老赵小两岁，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手上的老茧能锉木头，胡子拔下来能当飞针，按现在话说那是纯爷们儿！

“我操！谷子！你丫还健在哪？？！”（大家可能认为当了很多年的解放军跟特警，一个人应该沉稳厚重不苟言笑，说起话来应该满怀豪情掷地有声。其实那是误解，当着外人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但是朝夕相处、出生入死的战友之间，只有本性间的赤裸相见，双手紧握无语凝噎一副知交好友久别重逢的样子说明什么？说明俩人还没近到那个份儿上！）老赵呼地站了起来。

“你个犊子！”谷子照老赵胸口就是一拳，老赵一侧身，金丝缠腕瞬间搭上谷子右臂，谷子则熟门熟路一个截掌勾腕，俩人便见招拆招斗了起来。

“老赵……”保卫处孙干事刚一推门就让眼前的架势弄懵了，刚才在巷口这大个子打听老赵的时候一副陈年旧友的样子，怎么见了面就动起手来了，而且俩人横眉立目好像仇人一样！下手不假思索，看起来毫不留情。啥意思啊？啊……怎么？桌儿上还放着枪？这这这……难道？？？不会吧？？可是……

好在哥儿俩虽然玩的上瘾，见来了人也就不太好意思再练了，老赵随手格开谷子的弓步冲拳，抓着他走向愣在门口胡思乱想不知所措的孙干事。

“别玩儿了别玩儿了，看把老孙都吓着了。这是谷子，我战友；孙干事，我们处的。”老赵给两人介绍了一下，孙干事这才明白刚才一幕敢情是“侦察兵礼仪”，连忙跟谷子握手，谷子呲着两排大牙，一个劲儿的傻乐。

“嗬！这身板儿，真厚实！”

“这家伙壮的跟牛似的，而且硬气功当时是我们师最牛×的。”老赵自豪地说。

谷子松开被“大力握手功”（行伍出身的人握手的时候往往都比较实诚，什么握三分之一三分之二不能太松不能太紧的，俩手一抓有多大热情就使多大劲。）折磨得有点龇牙咧嘴的孙干事（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头次见练铁砂掌的老赵那回才让孙干事永志难忘呢），老赵也把枪收拾起来，三个人坐到了沙发上。

孙干事寒暄几句，抄起暖壶给谷子倒了杯热水，就找借口出去了，留下老哥俩好一通唠。

第五章 正题
“说实话，这次我来找你不光是叙旧。”晚上坐在老赵宿舍里啃扒鸡喝二锅头的时候，谷子开始切入正题。
“呦，还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啊？”

“别整没用的，说正格的呢。”

“得，您请。”

“是这么着，我妈去年病了，是肝癌晚期。”谷子抻了半天头，决定从一切的源头讲起。

“……”赵轲的笑容一下子没有了，那时候，癌就意味着死亡。

“我表姐在英国，她跟我说在英国有医院能治这种病，不过得换肝，费用很高，我让她无论如何帮我联系上了。换肝这种事越早越好，你也知道，咱们退伍就发那仨瓜俩枣的钱，我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凑了一万，加上大家帮忙凑的八千，一共不到两万，可表姐说最少得二十万，我都快疯了。我爸死的早，我妈拉扯我你也知道有多难，我也就是为了我妈才决定退役的。”

谷子猛灌了一口酒，脸上的青筋暴了起来，赵轲给谷子满上，静静听他继续说下去：“我让表姐帮我借钱凑够二十万，然后找连长又借了几千，送我妈去了英国。”

“当时怎么没找我？”赵轲有点受伤，要知道仗义疏财是赵轲在朋友圈里的口碑之一。

“那时候你们特警大队说你们几个去东欧交流去了，联系不上你，因为病情一直恶化，所以我筹钱前后也就是两个礼拜的事，等你们回来了，我妈也已经送过去了，我也就不想给你添堵了，而且你也是留不下钱的主。”

“那后来治的怎么样？”

“还是没留住。”谷子嘴一撇，然后赶紧伸手捂住脸，眼见着泪花就从指缝里无声地渗出来，肩膀也不由自主地抖着。这样地汉子，也只有为自己的母亲，才会哭成这个样子吧。“这儿就咱们哥儿俩，你要难受就哭出声来吧。“赵轲也忍不住端起酒碗猛灌一口，六十五度的二锅头刀子一样顺着咽喉一路划下来。

谷子好像溺水的人松开了救命的稻草，一下子就崩溃了，伏在桌上哭得象只受伤的熊。

好一阵子，谷子抹了把脸，抬起头来，似乎不愿正眼看象老赵，斜盯着墙角的破铁皮桶，好像里面蹲着个仇人似的：“人过去了，债没过去，当时急着治病没想那么多，后来才发现这是个我还不起的数，表姐替我还了几万，可是剩下的数我算了算基本上就是我后半辈子能赚的钱。反正还也还不完，我也就没再跟战友们开口，再说这事你们也不是说管就管的了啊。”

“没去找组织问问？”那个年代，有事的时候人们第一个念头普遍还是找组织，感觉组织才是自己实实在在的靠山。

“咋没去啊？可是咱已经退伍转业了，军队里管不着，地方上这事又管不了，不过总算老天有眼啊，我姐说借钱给她的人听说我先前干过侦察兵，说那就好办了。一周以后，那人还专门来了东北见我。

“嗯？从英国跑东北去？”老赵不明就里。

“是啊，是个干巴老头，见面没谈几句，拍拍我肩膀，说如果我愿意，帮他干一年活，帐就清了！妈呀我当时头都大了，干哈去能挣这么多钱啊？”

“是啊，不会是杀人放火搞情报吧？要不找侦察兵干吗？”

“我当时也这么问他啊，这老头摇摇头，说到英国就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我吃亏。这个机会我决不能放过，不管是干什么，第一一年后就可以还清债务，第二人家当时借我钱虽然是看在表姐面上，但毕竟是帮我的大忙。”谷子慢慢恢复了正常，开始了对这段短暂而离奇生涯的描述：“我办了停薪留职，一个月后跟着那个小老头——姓巴，让我叫他巴老——去了英国。”

“大哥，先告诉我让你去干啥成么？我着急。”

“嗯，到了英国我才知道，巴老是帮助一个私人探险队物色合适的队员。那个探险队的头是个女的，也是华人，从小在英国长大，挺牛×的，说是一个什么地理杂志的专栏作家，职业探险家，正好这次的目的地在中国，听说有个中国人又是干过侦察兵的能加入进来，高兴毁了，哦对，她叫苏婉婷。她说队里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我这样的。我加入后，探险队迅速组建完毕，一个月后，我就跟着他们又回到国内。”

“这是个什么任务啊？”

“当时苏小姐说是去河北邢台那边一座山上找一颗什么‘龙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怪就怪在我们在邢台西南的罗镇丢了个队员，我们这一行是7个人，在罗镇作进山前休整的时候，有个人居然不见了。巴老说探险队的身份比较特殊，不方便和警察交涉，可是我们找了好多天，连个影子都没找到。但是探险任务不能耽搁，偏偏失踪的那个人身上带着我们唯一的一把枪。听巴老说，这次任务有不少未知数，没有枪很危险，但苏小姐执意要马上进山，俩人争执不下。我想起你在北京，正好帮你找个捞外快的机会，就跟他们说你要是过来，咱俩赤手空拳就顶的上十把手枪。于是说好了我来北京找你，他们余下的人则进发到进山前的最后一个村子，三官屯，开始了解情况，做最后的准备。不过我到这后给他们挂了个电话，听说巴老拗不过，苏小姐带着两个人先进山了，说先到目标山脚下做观察，巴老和一个随从在三官屯看守接应，巴老可能是见苏小姐身边没有硬手有点心慌，让我这边无论进展如何，明天马上过去会合，说你这边确定了也赶紧过去，最迟大后天，怎么样？”

“不是吧？大哥，我还上着班那！”

“巴先生说，钱对他们来说是小意思。多了不敢说，比你工资高100倍是问题不大的。”

“我操！真的啊？我明天一早就请假！”

第六章 寻人
那年月，谁不缺钱啊，尤其是老赵这种出了名的笊篱手！战友结婚？给！同事乔迁？给！朋友兄弟媳妇难产需要住院费周转不开，给！……一般工资发完三周准漂底，剩下的一个礼拜基本上都是靠喝白开水勒裤腰带熬过去的。老赵一个月能领到二十张大团结，一百倍！娘了个腿儿的，要是按月算那就是两万大元啊！那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不对，肉丸子！跟掉肉丸子差不多！虽然从丢了人不敢报警这件事能看出这支探险队不完全是正路子，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赵自己就从来也不自诩是什么正路子，早年当兵打仗杀人放火的时候就看开了，只要大原则不违背，其他的爱谁谁，何况，这帮人要真是干什么太离谱的事自己和谷子再出手制止也来得及嘛。
老赵第二天一早送走谷子，便急匆匆递了个停薪留职的报告，跟头儿那儿足足泡了半天，头儿舍不得放人啊，老赵编了好多或悲壮或凄惨的理由，磨破了嘴皮子头儿才答应，然后仗着人缘好，托了孙干事和人事处的一个同事协助头儿办手续。也没敢告诉老妈（事情复杂，跟老妈解释不清，好在平时在京郊单位宿舍住也不用回家），跟孙干事说老妈打电话过来就说自己出差了。下午收拾收拾东西直奔火车站，然后买了张夜里2点的过路车票，便按谷子留下的号码打电话通知他。巴老告诉老赵，谷子已经进山去找苏小姐他们了，明天派自己的随从秘书去接他，中午一点在罗镇中心的旗杆下面见。

于是老赵怀着一片热诚坐火车转长途，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到达罗镇镇中心，于是就发生了前面那一幕。

老赵冷静下来，巴老的随从秘书马林上午八点多就赶到了镇子，照说时间还早，二十多的小伙子没那么大的耐性，不会一直跟旗杆底下杵着，应该会到四处逛逛，可是大天白日的，能逛到哪儿去呢？

老赵一边想着，觉得这事蹊跷，便决定不急去三官屯，先顺着大道往长途车站那边去，想看看马林能去哪儿。

长途车站稀稀落落没几个人，问司机，说每两天早晨从三官屯就一趟车过来，今天那趟车过了晌午已经拉了几个人开回去了。他们跑别的线，连那趟车早晨拉过来几个人都没注意。

“哎，是城里人不？穿西服？”一个司机看了看老赵的装束，忽然想起什么。毕竟在这里，城里人的衣服比较惹眼。

“对阿！是城里人！他往哪儿去了？”

“瞅着往西去咧。”

“多谢！”，老赵连忙往西快步走去。

先是几间住人的红砖房和土坯围墙，又闪过几个小杂货铺，老赵在一个看起来挺干净的小饭馆前停了下来，嗯，马林这种工作的人估计不惯起大早，六点多上车，多半没吃早点，又有大把富裕时间，那么经过这里，有可能进去坐坐。想想自己没吃午饭，现在也是饥肠辘辘，于是老赵推门便进去了。

“有人吗？”柜台里空无一人。

“来了来了！”后面支应着转出一个人来。

“我操！”老赵吓了一跳，这哥们儿膀大腰圆，一脸肥肉嘟噜嘟噜的，一般猪要长这份儿上就该出圈了……一身后厨干活的打扮，不知跑堂的哪儿去了，也不好直接说，只是拍着肚子问道：“有什么能快点上的吃的？快饿过劲儿了。”

“有，快的有包子！”

“好，那来两屉，再来碗鸡蛋汤。”厨子转身的功夫，老赵忽然发现这家伙的眼神看起来挺怪异的。

第七章 衣服的味道

一会儿，包子和汤上来了，老赵注意了一下，厨子的眼神神经兮兮的，而且有种特别兴奋的感觉，妈的，就算开张了也不用幸福成这样吧？
另外，他的身上有一种味道，若有若无，是血的味道，虽然厨子免不了杀鸡宰鱼，但这种味道不象那些鸡血鱼血，让老赵觉得有点熟悉……

“师傅，劳驾问一下，早晨有个二十多岁，穿西服的城里人来吃饭吗？”

“嗯？嗯。没有，上午就我一个人盯着，没见过。”

“哦，谢谢。”

厨子附和地一笑，匆匆赶回后厨。

老赵喝了两口汤润润嗓子，随手拈个包子，放到嘴里一咬，嗯挺好，很鲜，而且馅料不错，让人只是觉得好吃，却几乎吃不出猪肉的味道……

嗯？没有猪肉的味道？人血！在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侦察兵的第六感已经根据这一疑问引发的微妙联想，在老赵的“数据库”中翻出了厨师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老赵曾经太熟悉了，妈的什么鸡血肉腥都盖不住那一丝更甜更淡的人血味道！

“难道？？！”

老赵哇的一口把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恶心得两眼发黑，一脚踹开桌子，直奔后厨而去！

这间饭馆前后三间，一明两暗，前面是饭厅，后面左边屋子有个上下铺，是睡觉的地方，右边是厨房，后面有个二十几平米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个茅厕，余下的地方边上堆着柴禾，中间是一滩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各种臭鱼烂虾鸡肠狗肚的残渣和着黑血，冻得硬梆梆的。

搜遍了这巴掌大的地方，老赵竟没有找到那个肥厨子！

看他那体型不可能扒三米高围墙跑了啊，再说也没有这种迹象。那么，一定有暗门或地道！再来！

先是后院，不可能有任何地道。卧室里，也没发现什么。老赵又搜到厨房里，四处敲敲，墙壁挺厚，地上也很瓷实，最后，眼神便落在操作台那张原木大案板上。这家伙，这棵树“生前得有多粗？！恐怕得两人合抱！为了怕案板辐射状开裂，边上绞了两道八号铅丝。案板为了怕操作的时候移动，有1/3是嵌在台子里的。

老赵抓住铅丝绞成的把手撼了撼，发现案板并不是特别沉。不过他却并没急着拉起盖子，而是先从裤兜里拽出一样东西。这是一把特制的Buck110，是一次带队在捷克作表演的时候，一位对方上校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嵌黑色牛角的银质刀把握起来非常舒服，大马士革刀身上美丽的云纹引人遐思。虽然是把小巧的折叠猎刀，但无论是刀刃硬度还是刀身强度，质量居然比国内很多直刀用起来都让人放心。这东西老赵没舍得上缴，偷偷留了下来，一直随身携带，这时候抻出来轻轻打开握在手里，比随便抄把菜刀擀面棍要踏实许多。虽然一个肥头大耳的厨子自己应付起来不在话下，但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都明白，轻敌的人往往死的最冤，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埋伏啊。

深吸一口气，老赵跃上案子将案板一把掀开。

第八章 密室

果不其然，肉案子下面是个黑暗的密室，借着从入口射下去的光线，隐隐可以看出离案子有将近三米五高，不过梯子是被人撤走了。
老赵随手把挎包扔在地上，低头从灶眼里抽出一根有小孩手腕子粗、冒着火星的大柴火棍子，浇上点边上的菜籽油，重新点着做成个简易火把交在左手，便直跳下去。

人在半空中，便听见左边一根什么东西裹着风就打了过来，老赵早有防备，伸火把一格，只听“梆”的一声，竟把老赵震得左手一麻。

要知道老赵可是练过铁砂掌的人啊，要让他觉得手一麻，这一下最少得有七八百斤之力，老赵不敢托大，落地后向右一个侧滚，借着火把一抡扰乱敌人视线，老赵一跃站起身来。

还好浇了菜籽油，火把并没熄灭，老赵得以借着这下喘息对周围环境做个快速观察。

密室大约长六米宽四米，二十四、五平方，跟头顶厨房差不多大，周围有几个大柜子，一张大砧板撂在墙角地上，周围一摊血污，旁边有两个塑料大桶，里面装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左边靠墙绑着个人，不知死活。整个屋子里洋溢着一股浓烈的腥臭。

也就只能扫这么一眼了，因为对面肥厨子拧巴着脸上的横肉，已经抡起根一米多长手腕粗细的大棍子搂头打下来。这厨子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功夫，只是一身蛮力，但是眼睛里燃着一团恶毒而嗜血的火苗子，很有点魔症的感觉。

这种症候可吓不着老赵，基本上刀都用不着，闪身然后扭臂就可以了。可是正在老赵准备躲闪的时候，怪事发生了——老赵眼前忽然一晃，肥厨子变成了两个！而且自己的头明显有点发懵。

“着道了！”老赵猛然意识到那碗汤可能也有问题。虽然只喝了两口还基本上都吐了，但对方下的药量明显很大。根据发懵的感觉，虽然不至于把自己麻翻，可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也足够要命！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顿，闪躲已经来不及了，老赵当即改变战术，往前一踉跄，一低头便向肥厨子怀里钻过去。

虽然武术上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但那是指威胁范围的增大，越是近战，长兵器反而越不顺手。眼见老赵撞到胸口，不会武功的肥厨子马上慌了神。老赵既然对自己的状况有把握，也不愿随便就杀人，只是借着前冲之力一拳打在肥厨子小肚子上。

老赵什么手劲，虽然只用了三分力，已经把肥厨子打退出四五步跌坐在地上。老赵又踉跄一下定住脚，发现肥厨子已然晕了过去。

“块头不小，这么不禁打。”老赵嘟囔着甩了甩头，发现问题不大。便向墙边捆着的人走去。

第九章 马林的怪状

老赵把火把凑近一看，捆着的人二十啷当岁，一身浅色西装，应该是马林，错不了。奇怪的是，他的周围用沙子洒成半个圆，人刚好坐在正中。圆周上等分摆着五件物事，老赵药劲没过去，眼还是有点花，便低头细看，嗬!竟是人的心、肝、脾、胃、肾!下面分别垫着几张黄纸，每件脏器上插着一根钢钎。
老赵啄磨了一下，整不明白，便伸手拍拍马林的脸，可是不拍则己，这一拍，竟烫得老赵猛一缩手。一看马林脸色，一片通红，眉心却有个暗点，印堂黢黑。老赵这回可抓瞎了，心说胖厨子这是搞的什么鬼?

好在这一拍倒好像有点效果，马林闭着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线，痛苦地叫着:‘水……‘

‘好!‘老赵一听能开口提要求就好办。赶紧从一旁搬过梯子，三两步爬到上面，弄下一瓢水来喂给马林。看着他‘咕咚咕咚‘喝下去，心说这儿的水反正老子是死也不喝。

水一下马林的肚，顿时象浇在烧热的铁皮上一样，‘咝~咝~‘一阵响，然后眼瞧着马林脸上的红就褪下去。老赵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当也管不了许多，摸摸马林身上不那么热了，便把捆他的绳子一圈圈解下来，然后把一旁的厨子绑了个肥猪攒蹄。那绳子捆的，估计就是孙猴儿也挣崩不开。

老赵专心捆肥厨子的时候，没有看到背后马林的双眼‘唰‘地睁开，迸出两道绿油油的寒光，然后又慢慢合上了。

第十章 万魔宗

老赵捆了厨子，回头探探马林均匀的鼻息，知道他只是昏迷，便放下心来。迷药作用已经彻底过去，老赵站起身子扬起火把认真打量四周，这才发现梯子旁的墙上有截灯绳。顺手一拉，顶上一个二十瓦的灯管儿闪了几下，亮了，密室里马上铺满一层惨白的光线。
老赵先过去看了看砧板旁的大桶，一个里面满是剁得粉碎的肉，另一个里面是剔下来的骨头，还有……两只断手，桶边甚至还滩着一堆黄澄澄的人油!!!

妈的果然是人肉馅，虽然有所准备，老赵还是忍不住把火把扔在地上，捂着嘴干呕了两下，毕竟战斗里的血肉横飞是常态，而这里的剥皮拆骨是变态!

让老赵更吃惊的是，边上的一个柜子里竟装满了书!难不成这肥厨子还是个文化人?抽出一本一看:《万魔心法》，还是线装的，随便一翻，里面全是古文和线条勾勒的古怪姿势。啥玩意儿?武林密笈啊?也不见这肥厮象高手啊!

老赵又浏览了一遍书脊，都是些经文类的东西，老赵从一层随手拽出几本，忽然从一本里面掉出夹着的几张纸，拣起一看，是一份笔记。呦，看不出，这肥厮的笔迹还挺娟秀哈!

‘世间多险途，人心颇不古，唯仰万魔宗，救汝出悲苦……‘

联想到马林身边那奇怪的布局，老赵恍然大悟:肥厮这他妈的是邪教啊!

这时刚好肥厨子吐出一声呻吟……

老赵迅速回过身来，肥厨子已经睁开眼了，用力挣了几下挣不开，刚要破口大骂，忽然看到被老赵翻乱的书柜，居然反倒安静下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字一顿道:‘不管你是谁，恭喜你，你和我一样，如今都已经是死人了。‘
‘呦~这话怎么讲?‘老赵可是从来不信邪。

‘你知道了万魔宗的秘密，该死，从我这里知道的秘密，所以我也该死，至于死在哪里和怎么死法，你到时候会知道的，咯咯~‘肥厨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牙关一咬，神色突变，浑身猛颤，脸上的肥肉竟眼见着塌了下去。

烈性毒药!老赵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谁知道这穷乡僻壤的还有人备着这种高级玩意儿？！手跟着下意识地就要去捏肥厨子的腮帮子，但紧跟着又停住了，因为是个人就看得出，现在干嘛都不赶趟儿了。这个万魔宗的人怎么行事如此狠毒而神秘？

老赵这一愣的当，忽听旁边一阵“噼啪噼啪”的响动，再一看，麻烦了——被刚才扔下的火把烤化的人油慢慢流成一滩，继而被引燃，呼呼冒起火来，大团的人油（也不知道是几个人的，得有一百多斤吧！）象固体酒精一样见火就着，因为人油中还杂着血水，所以滚滚浓烟在密室里迅速弥漫开来。

老赵见势不妙，赶紧收起刀子，把几片笔记揣在怀里，扛了马林就爬上梯子，爬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肥厨子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转了九十度，暴出的眼珠似乎正在微笑地看着自己和马林。真他妈邪！老赵觉得自己头发都立了起来，赶紧爬上去，把肉案子“轰”地盖上。

今天的事情太邪，老赵虽然没干过刑警，也知道这事闹到警察那儿是个大大的麻烦，反正这地方太血腥，烧了也好，而且独门独院也不会烧到别人，索性一咬牙，提起挎包，背了马林就跑。

冬天天黑的早，加上已经转了多云，所以虽然才五点钟，天已经死灰死灰的。路上没碰到什么人，老赵直奔到长途车站。

可是到了车站才发现，有数的几辆车都发出去了，出高价找辆车去三官屯的打算落了空。找了车站工作人员一问，最早的车要晚上九点钟回来，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连夜跑三官屯，那时候罗镇还没有出租车，也就是说今天只能在罗镇过夜了。老赵可等不及啊，第一肥厨子那儿不知道烧没烧到上面，能闹出多大动静，第二巴老那儿还着急上火等着呢。于是仔细问了去三官屯的路，一跺脚往过跑去。

以上第十一章 诅咒，以下第十二章 岔路

挎包连马林大概有七十公斤，凭老赵的体格倒也不算什么，但从离镇十里地后踏上山路，速度还是逐渐慢了下来。
乌云一层一层往上盖，六点钟的时候，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好在路比较宽，依稀还能看清。走到约三十里的时候，老赵遇到一个岔路。

中午看电话的老太太告诉自己，从罗镇到三官屯有四十里路。车站管理员说通车的路足有七十里，但快到一半时为了躲开一座地质构造不太安全的山，开始绕一个大弯。老太太说的，应该是一条跨山而过，能抄近的小路，但因为基本是野路，所以走不熟的人夜行走会有危险。

眼看这就是那条岔路，怎么办？负重一百四十斤再跑四十里山路就老赵再强也得累个贼死，干脆抄抄近道吧，只要是人走的路，就算再难，十里地老赵也有把握四十分钟搞定。

可是踏上岔路的一刹那，老赵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这条路可能走错了。仔细一想，除了直觉，却没有什么支持的理由。

岔路是平行于山脊的一条天然形成的小路，过于危险的地方会出现一些半人工的痕迹，平均一米宽窄，高低不平，左面是山壁，右面是一蓬蓬的枯草，枯草之外便是几十丈的绝壁。一眼望去，阴霾的天空下，太行支脉此起彼伏、朦朦胧胧。千山万壑，恍若一群掩藏在黑暗中的巨人，跟随着赵轲的脚步，奔向同一个目的地。

老赵此刻可是无心感慨，只顾闷头背着马林赶路，转眼二十分钟过去了，脚下的路越来越模糊。抬头望去，发现除了身边的石壁，刚才还能勉强看到的远处的群山、路边的蒿草，如今已经全部没入黑暗之中。老赵伸手从包里摸出一把手电，打开后摸索着别在肩头。

这时候，如果迎面走来一个人，便会看到马林的头已经缓缓扬起，额头暴起一根根青筋，双眼冒出血红的光，正从斜上方恶狠狠地盯着老赵……

老赵也感觉到马林的头离开了自己的肩膀，随口问道：“兄弟，醒拉？”

没听到回答，便又追了一句：“感觉好点没？”

还是没动静，老赵正要转头去看，忽然一声凄厉的嘶吼在耳边炸响，这样的环境里，这样吓死人的动静，老赵也唬得浑身一激灵。这时马林一直搭在老赵肩上的右手，忽然呈爪状猛掐上老赵的脖子！

经过严格的训练就是与众不同，老赵的魂虽然被那一声怪叫吓得尚未归位，身体却已经先于头脑作出反应：右手握住马林右腕往外掰，左臂向后一震想把马林摔下来。

可这马林象是邪魔附体般怪力横生，双脚向前一盘，在老赵身前对勾，不单右手掐着老赵脖子纹丝不动，左手也骤然甩起，探二指直取老赵双眼！

老赵七分铁掌力一把没掰动马林的右手已经大骇，见左手探上来更是暗叫不妙，心知此时此刻，下手决不能留情，于是伸左手挡住面门，头向前探脚下一蹬一个前空翻将马林狠狠砸在地上。

本来地上就疙疙瘩瘩，加上老赵这一百四十多斤的分量折着跟头砸在自己身上，这一下马林可真受不了了，手脚四下摊开，老赵忙一个鲤鱼打挺加前滚翻站起来，回头一看，乖乖！这马林居然也跟着半跪了起来，好像刚才那一摔疼是疼，却并没有伤筋动骨！此刻正瞪着乍满红丝的双眼向这边看着，身子左右微微摇晃，似乎正想瞅个空子扑过来。

老赵含胸拔背地站稳马步，右手从大衣的肩章处慢慢拔下夹着的手电，一边晃向马林的眼睛，一边试探着问：“你丫到底是谁？居然敢他妈阴老子？！”

“今天就是要弄死你！你个杀人狂！啊！！！”马林狂吼着窜起来，膝盖向老赵砸落。后面不知状况，左右两边都不能躲，老赵只好架双手硬接。

“喀”的一声，从手臂传来的酸痛让老赵后退了一小步，但当马林落地的瞬间，老赵的电筒已经指上马林的颈侧，电筒头上早已弹出的两个尖端打出一阵细密的火花……

第十三章 有所隐瞒

瞪着着躺在地上重新恢复安静的马林，老赵陷入狐疑。手头有三个问题：
1．这哥们儿真的是马林？

2．怎么会陷入这种疯狂的状态？

3．为什么说自己是杀人狂？

带着这三个暂时想不通的问题，艺高人胆大的老赵重新背起马林，沿着小路跑下去。说实话，跟这家伙动手没什么，就算陷入疯狂状态，估计三五个也不是自己对手，主要是刚才在耳朵旁边吼那一嗓子真他妈糁人，不过提防点就好了。老赵已经做好打算，这人九成是马林，既然要挣巴老的钱，那他的人自然得救到底，不过丫要再敢撒癔症就往右一甩给丫扔山沟里。娘了个腿儿的，顶天了算我个防卫过当。

后面倒是没遇到什么麻烦，八点多的时候，老赵终于赶到三官屯。屯子依山而建，只有十几户人家，老赵很容易就找到了巴老借宿的地方。

老赵仔细观察了一下，巴老五十四五的年纪，中等个子，身材干瘦，看样子一袋面（一百斤）打住了。嘬腮、脑门上皱成三道杠、稍微有点谢顶，不过仗着眼光犀利，整个人还是显得挺有精神，不是一般人。

对面，巴老也在仔细打量老赵，只见来人高大挺拔、英气勃发，眼睛里丝毫没有电话里给人的那种轻佻的感觉，一副文武双全的样子。从面相来看，要是把中国人对脸型的传统审美从瓜子脸转变为驴脸，这小子就算是当代的潘安了。

寒暄过后，巴老首先肯定了老赵的第一个问题：依然昏睡不醒的这个人的确是马林——跟了他三年的随从秘书。听完了老赵的简要描述，巴老啧啧惊叹的同时也同样感到十分困惑，不过两个人都不着急，马林醒了自然能问个明白。

殷勤的主人给巴老和老赵送来了一大壶开水，巴老劝老赵泡泡脚先睡下，一切事情明天再说。

舒舒服服泡过了脚，老赵经过巴老同意，将马林暂时捆住放在床上，自己打个地铺迷迷糊糊对付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老赵先起床，和巴老吃过早饭后，马林也醒了过来。这次马林似乎回复了正常，一碗大米粥下肚，马林把昨天的经过详细和巴老、赵轲讲了一遍。

原来正像老赵设想的那样，马林到了罗镇，天色尚早，便顺路找到一个铺子吃早点，结果一碗杂碎汤下肚，后面的记忆就变成模模糊糊支离破碎的了，先是好像有人捆了他念叨着剥皮剁馅，再后来好像觉得特别热，跟挨着锅炉一样，直到有人给了碗水喝就又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有知觉的时候就是昨天傍晚在一个人背上迷迷糊糊醒转过来，直觉告诉自己这是迷倒自己的那个人，是杀人狂，趁着天黑要把自己弄到山上抛尸，于是就陷入了殊死搏斗，再后来好像被闪电打晕了，最后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老赵和巴老。

老赵恍然大悟，原来是过度的刺激和药性使然，便不再计较昨晚的事情，于是开始发挥北京人特有的侃术，连写实带发挥把俩人山路大战的故事当作玩笑讲给马林听，直听得马林瞪大了眼睛合不拢嘴，然后特别不好意思地抓住老赵的手，千恩万谢。可是不知怎的，老赵始终觉得马林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丝做作……

“对了，巴老，您听说过‘万魔宗’吗？”

“万魔宗？！你……”，巴老的眼睛蓦地避开老赵的目光，下意识地转了两转。

“怎么？”老赵立刻从巴老的反应中敏锐地感觉到：他对这个万魔宗至少是有所了解，另外肯定有些事情他不会希望自己知道。

这老少二人，似乎都对自己有所隐瞒。既然是找自己合作，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赵心里自然有点不大痛快。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巴老向外望了一眼，忽然高兴地站起来对老赵道：“哈，太好了！婉婷他们回来了！”

第十四章 任务

老赵顺着巴老的目光望去，两女两男正跨进院门。打头的是位个头高挑的年轻女子，二十七、八的年纪，气质高雅、容色平和、目光坚定，很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后面紧跟一男一女，男的约三十六、七，架副眼镜，举止沉稳，一身运动装扮掩不住书生模样。女的显得年岁很小，甚至有些稚嫩，此刻不知因为什么，正“咯咯”笑个不停，让人奇怪探险队伍里怎么还有这样的人物。最后的男士虎背熊腰，面相憨厚，放光的眼神却告诉大家：想随便糊弄他可不那么容易。见到这个人老赵不禁笑逐颜开，不错，这厮正是谷子。
巴老迎了两步，和几个人分别握手，然后给老赵一一引荐——带头的女子便是探险队的领队苏婉婷，英国《环球谜踪》杂志的特约探险家、专栏作者，身后的男士是她的学长，古文字专家许亚恒。而他旁边那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竟然是麻省理工的高材生！

“尚小雯，人比鬼还精，好奇心比天还大，可不要小看她啊，她可是真正的神童级别，在十八岁的时候就通过了麻省博士论文的答辩，各种精密仪器、通讯设备在她来说简直就是玩具。我们探险队的所有电子设备都是由她亲自改装或制作的。她有一句豪言壮语是：‘给我足够大的面包板（用分立元件搭建电路时用到的接线板）和足够多的元器件，我可以在二百立方米的空间内给你建一座手机’，‘一座手机’！哈哈哈哈……”巴老带着疼爱的眼神看着尚小雯，她倒是嘿嘿笑着，一副毫不谦虚欣然接受的样子。

老赵也和几位分别见礼，最后给了谷子一个拥抱。

几个人坐下来，巴老和苏婉婷一搭一和大致介绍了一下探险队的情况：婉婷秉承乃父的遗风，自幼喜欢历史和冒险，从伦敦大学考古专业毕业后，独自在柬埔寨的吴哥窟、缅甸的佤帮和中国的罗布泊等地完成了数次探索行动，形成了一系列高质量的考古论文，从而引起了《环球谜踪》杂志的重视并特约婉婷为其进行各种专题探索。这本杂志不仅在国内，在国外的大众层面也并不知名，但其资助者、运作者和读者都是欧洲考古和探险圈子里的精英，每期200本左右的印数和高达数十万美元的成本间接地显现出这本杂志的份量，会员式的分发、用上期杂志兑换本期杂志的回收制度也保证每一册都不会流传到无关者的手里，这里完全是第一手的资料，但很多信息不能轻易流向社会，因为它们可能颠覆人们现有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从而引起大面积的恐慌。

由于婉婷是华裔，又在每一次任务中都有精彩的表现，杂志社决定将一个最重要的探索任务交给婉婷，那就是：寻找“龙牙”。

龙牙是否真的是龙的牙精英们并不感兴趣，只是相传这是开启上古魔都之门的唯一钥匙，这里所谓的魔都，并非人们想象中恶魔的都市，在那里，上一次人类的文明曾经达到巅峰。目前，精英们已经有足够的理由猜测它的存在，但一切都需要流落到中国的这一颗“龙牙”来最终证明。所以这次杂志社给了婉婷前所未有的支持，允许她组成一个专门的探险队伍，限期一年来寻找到这枚上古文明的钥匙。

巴老作为考古专家、《环球谜踪》读者之一，本身曾在五年前对龙牙的存在进行过古籍角度的考证，同时又作为婉婷父亲生前最亲密的朋友，这次便责无旁贷加入进来并帮助婉婷组建队伍，马林几年来一直照顾巴老的生活、协助他整理资料和笔记，这次本来不想带他来受罪，但他担心别人不了解巴老的习惯，难以照顾周全，所以强烈要求跟了过来。

在罗镇失踪的那个人，是位来自加拿大、经验丰富的华裔户外探险家，虽不涉及考古，但和雇佣谷子的初衷类似，是为了保障探险队在复杂环境下的安全。现在只好临时由老赵接替。

听完了大致的介绍，老赵越发晕头转向，说实在的，让老赵这样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去找什么“魔都的钥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啊。他哪儿明白还有个什么毁灭过的文明，心说文明不是从猴子站直了才开始的吗？估摸着肯定是欧洲一帮大鼻子吃饱了撑的，整出这根本没影的事儿，想着斜眼看了一眼谷子，谷子正以“谁信谁傻冒，不过别跟钱过不去”的复杂眼神望向他。

“好了”，巴老转向婉婷：“婷婷啊，看这一脸笑容，这两天肯定有些进展吧？”

第十五章 出发

婉婷笑笑，却没有回答巴老的问题，只是向巴老说：“天气多好啊，我陪您去散散步吧。”
“好啊！”巴老用手势制止了企图跟随上来的马林，站起身对大家说：“以后小赵就是咱们的一员了，大家都是年轻人，随便聊聊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巴老跟婉婷姗姗离开，老赵心里挺不是滋味，怎么这个队里老讲究藏着掖着啊？这苏小姐摆明了是有些话不想跟大伙儿说，大伙都这样以后甭说出生入死了，齐心合力都难。

不过想归想，嘴里已经开始跟大伙儿套上了磁，其他人本来已经互相熟悉了，老赵主动一开口，大家便很快聊到一起，直到说到那个失踪的探险家很可能死在肥厨子手里，大家不禁又陷入了沉默。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婉婷和巴老匆匆赶了回来，大家纷纷转过头望向他俩，只见巴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强烈的兴奋中夹杂着一点点担忧和恐惧，他带着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凝视着婉婷，说道：“你是队长，宣布吧！”婉婷则用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婷婷姐你倒是说话啊？你可是爽快人啊！”小雯忍不住埋怨。其他人虽然嘴上没说，心里也充满了疑惑，只有马林若有所思。

婉婷似乎鼓足了勇气，恢复了沉稳：“小雯，给大家发放装备！所有人收拾一下，一小时后出发，进山！”

领导下了命令，大家连忙起身各自去做准备。

老赵和谷子一道在床边摊成两摊，分别检查各自的装备。

除了替换的衣服，谷子拿了几盒防水火柴、一个打火机、一把装满酒精的军用水壶、一块滤水布、一个急救包、一把开山的砍刀、一把AK的军刺，还有探险队统一发的压缩干粮、矿灯、手电和备用电池。

老赵从矿山保卫处出来，身边带的东西没那么全，只有一只防风打火机和一只电击手电，还有自己那把Buck110。不过比较让老赵得意的是还有一包三只用矿山炸药和2秒延迟电雷管、电池组装的简易手榴弹！其实老赵也知道弄这东西不太好，但平时除了那把五四实在是没有的玩儿了。

这时小雯走到俩人面前，看了看摊在一边的东西，撇了撇嘴：“就这些东西还保护大家安全哪？喏～这些拿去，不会用问我。”说完呼啦啦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扔了一床。

“我操！这什么东西？”老赵拎起一个仿佛大型水枪似的东西问道。

“微型火焰喷射器，射程十五米，可以连续点射20次。也可以一次烧完，怎么样？”

“哇你不是搞什么精密仪器、通信设备的吗？”

“业余爱好，满意吗？”

“满意满意……嗯这个是无线耳麦……这个呢？”老赵又抓起一个奇怪的带有三脚支架的小盒子。

“无线电报警器，侦测到红外线变化后可将呼叫通过无线电信号直接送入耳机，不惊动入侵者。

还有多功能军用表、防毒面具、用于对付群居动物的生物电干扰仪、压力手电等……

最后配发了帐篷、睡袋，补充了干粮和淡水。一行人终于出发了。

象这世界上无数其他的陌生队伍一样，队员们在走向同一个地点的时候也踏上了各自不同的命运之路。

第十六章 要命的三号位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大家才来到了前两天婉婷他们搭建的临时营地。这里与三官屯已经隔了四个山头，已经完全是野山了。营地设在一座高山背风面的山脚下，说是营地，其实主要是个大棚子——一张大帆布，上边横拉在两棵大树的树干上，下边钉在距树四米远的地面上，两边的三角形空档也用帆布缠好，便形成一个十几平米的简易三角棚子，里面足够遮蔽两个双人帐篷，棚子前面是一堆篝火的痕迹，篝火外面挡着一个简易的木栅作为热量反射墙。
大家捡来掉落的枯枝，在灰烬上重新点起篝火，随便吃了点东西，婉婷便安排大家分头休息了，毕竟今天大家都累得够呛。婉婷和小雯、巴老和马林分住在棚子里的两个双人帐篷，许亚恒、谷子分别在篝火两边数米处搭了两个单人帐篷，因为听三官屯的人说这边有狼，所以必须安排人守夜，老赵告诉谷子，他守上半夜，两点换班，所以谷子就先缩进帐篷睡了。

老赵按小雯说的，把几个无线红外警报仪分别设置在营地周围十米之外，戴上耳机、怀里揣着谷子的军刺和手电，裹上个睡袋，坐在营地前方正对棚子的一棵大树的树杈上，虽然不太信得过小雯这些古怪的小玩意儿，但倒也愿意见识一下这位神童的作品。

靠着粗大的树枝，听着满山落叶四处滚动发出的“沙沙”声，感受着阴冷的山风吹过面庞，老赵不禁回想起昨天那些未解的谜团：万魔宗究竟是怎样一个神秘的教派？马林周围那个奇怪的半圆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跟巴老提到万魔宗他为什么支支吾吾？……想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还是没有答案，看看夜光表才不到十二点，决定先去解决一下私人问题。

老赵溜下树，踅到前面四五米处的一棵树后，开始方便。正在这时，忽听到耳机里“三号位闯入！三号位闯入！……”一声大似一声的警报！三号感应器放在棚子的左侧后方，那里是篝火照不到的地方，接近背靠的山脚。老赵飞速向那个方向一瞄，真的太暗了，似乎真的看到有个黑影一闪，但又不能肯定是否错觉。这王八蛋真能挑时候，老赵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撒完剩下半泡尿，左手电筒右手军刺向三号位冲了过去，帐子后面什么也没有，然而仔细检查，棚子后面的帆布确实有刚被掀起过的痕迹！老赵脑子里里“轰”的一声，也一掀钻进去，棚子里没人，老赵的目光便落在棚子里这两顶帐篷上……

“苏小姐？尚小姐？”老赵叫了好几声，又轻轻拍了拍帐篷，才听到婉婷的声音：“赵轲?”

“是我，您这里都正常吗？”

“没问题啊。”

这时小雯慵懒的声音响起：“婷婷姐，什么事？”

“啊，没事，你们睡吧，我可能看到黄鼠狼了吧。”老赵现在认为这个可能性是比较大的，不过还是谨慎地拍了拍巴老的帐篷问了一声。可能因为巴老上了岁数，睡得也比较轻，老赵刚拍一下巴老就问道：“什么事？”

“啊，就问问您跟马林这边有情况吗？刚才这边有个黑影闪了一下。”

“我这儿没见着什么，小马累坏了。睡得香着呢。”

老赵赶紧告辞把棚子后面整理好，然后怀着被一只黄鼠狼调戏了的郁闷心情回到树上。妈的都是小雯这几个破东西闹的，明天再跟她算帐。

又熬了一个多小时，老赵的困劲也慢慢上来了，眼睛虽然睁着，可恍恍惚惚仿佛做了个有趣的梦，他梦到自己变成一只黄鼠狼，蹦蹦跳跳跑到了感应器的旁边，刚伸头过去看看，忽听得四下里报警声迭起：“三号位闯入！三号位闯入！”哈哈，又是他妈三号位闯入！

“三号位闯入！三号位闯入！”一声大似一声的报警忽然将老赵惊醒！妈的是真的！这两天太累了，误事误事！老赵飞一样跳下树，大跨步赶到三号位，依然什么也没有，可是刚才被自己整理好的帆布竟然再次被掀起！

侦察兵准则第三条——决不相信偶然！

老赵一掀棚子布就钻进去，硬着头皮再次拍醒了两个帐篷里的人，马林和小雯不约而同地从两个帐篷口伸出都快睡扁了的脑袋，用拜托的眼神看着老赵，老赵只好陪着笑赶紧躲开。

当一切复归安静，侧向棚子这边一个单人帐篷的拉锁，缓缓地、缓缓地拉上了。

第十七章 道姑

老赵好不容易熬到两点，便拍醒谷子，把刚才的事情跟他交待了一下，嘱咐他干脆收起那几个劳什子感应器，便扎进睡袋神游太虚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白，但依然看不见太阳，好像进山后就一直是这样，让人疑心自己出没在一个没有太阳的异境。

老赵又仔细检查了棚子后面的帆布，既看不出手的痕迹，也看不出爪子的痕迹，而经过一夜风吹，地上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神仙姐姐”，老赵堵住独自一旁漱口的小雯。

“你叫我什么？”小雯喷出一口水问。

“神童是小时候的称呼，大了就该叫神仙姐姐了，嘿嘿。”

“嗯～这称呼蛮中听的，也很符合我的气质。”

没见过这么大言不惭的……不过拍马屁是手段，兴师问罪才是目的：“神仙姐姐，你那感应报警的东东昨天晚上把我害苦啦，让个也不是黄鼠狼还是耗子的玩意儿折腾我两回，如今我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被迫运起硬气功小便的人！”

“你瞎说！”小雯的专业素养是不容置疑的，脸色立刻变得通红，瞬间完成了从神仙姐姐到火鸡的变形：“我的感应器是有目标感应面积范围控制的，阈值是两平方英尺，也就是说感应面小于两平方英尺的东西它根本不会报警！”

“误会误会，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老赵赶紧闪到一边去。

两平方英尺！！！天哪！那是什么东西？他又钻到哪里去了？！谷子说后半夜一切正常，其他人也都跟没事人一样，老赵决定不再自寻烦恼，这两天弄不明白的事太多，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再多一件半件搞不懂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整装完毕，探险队爬上营地背后那座山峰，山顶的雾气很大，人们象站在成堆的棉花里。面临着三百多米的悬崖，婉婷告诉大家，目前被各种迹象锁定的目标就在山后的那块绝壁上，那个地方有个奇特的名字：封魔洞！

大家纷纷束紧衣服和装备，老赵和谷子目测了一下到洞口的距离，然后将登山索固定在一棵大树上，准备放大家下去。

正当大家激动万分地准备着，一团更浓的白雾从左边的山梁漫过来，小雯忽然略带惊恐地指着那团雾气，张着嘴“啊~啊~”乱叫！大家循着小雯的指向一看，一个孤独的黑影，裹在那团浓浓的雾气里，向探险队走来。

“晌晴白日的，没鬼！”老赵安慰着小雯，迎头向黑影走去，慢慢地也变作一团影子。

“我就说嘛！人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老赵回来时后面跟着位道姑。

道姑大概四十左右的年纪，很和蔼的模样。

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相见即是缘分，也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大家便一起见礼。

道姑遍观众人，略现忧色，略一缉手道：“贫道终日在山中苦修，今日得见诸位，亦是仙缘。贫道观诸位面色，知有煞冲之厄。若不排解，必有后患啊！”

“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是登山队的，正在训练，道长后会有期。”老赵最不信什么相面测字的，直接下了逐客令。

道姑慈和地一笑道：“这位先生可是不信贫道所言？可否容贫道为你细说一二？”然后不待老赵回答，便直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先生曾于沙场主人生死，亦久历血光之苦，兵凶之患方解，如今又犯煞冲。贫道所言可是？”

老赵眼前白光一闪即逝，愣愣，看看自己现在和大家一样，都套上了厚厚的登山服和登山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这道姑说我多年来一直当兵打仗还真比较靠谱。

老赵胡思乱想的时候，道姑附耳和他淡淡说了几句话，说的什么却没有记清，似乎是什么遇火边土慎行之类的。道姑又转头和其他几个人分别说了几句，每次说话时，道姑都仔细端详着对方的眼睛，似乎那里是真相的源泉，能从那里洞悉一切。时而附耳开解几句，众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最终道姑拱手道：“贫道已尽言，诸位，告辞”。说罢大袖飘飘，沿山梁而去，不一会便融入浓雾……

“这恐怕有点巧吧……”老赵暗暗寻思。

第十八章 巨大的吸力

老赵打头、谷子殿后，一行人顺着绳索攀到洞口。洞口距山顶约六十米，说是洞口，其实是个很宽的石隙。
大家钻进去后，发现里面空间还是很宽敞的，眼前是个约二十平米的天然平台，正前方和两侧各有一个洞口。

婉婷告诉大家，四个月前，有一位叫斯蒂芬的英国探险家根据偶然得到的情报，通过一番努力找到了这个山洞，并且似乎拿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非常兴奋，但因为没有带够装备，便回到罗镇补给，并打长途电话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杂志社，然后再次进山，但从此没了消息，一个月后，杂志社便决定委托婉婷组建探险队，一方面继续斯蒂芬的努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斯蒂芬本人。前天下午她们找到这个洞口，但只是下来确认了一下，一个平台三个洞口的特点很明显，他们就没有进一步行动。

巴老补充说：“据一部文献记载，‘龙牙所在，洞名封魔，生人退避，恶灵出没……’虽然没有详细描述，但应该是个险地，况且又有斯蒂芬失踪在前，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谨慎。”

大家纷纷点头。

小雯急火火地问道：“那咱们先从哪个洞开始？”

婉婷说：“洞里的情况可能十分复杂，咱们按照迷宫的传统走法，采用‘右遍历’，也就是遇到岔路就转向右手，沿路做好标记，这样便能保证不会迷路。所有人记住戴好耳麦，万一掉队或出现意外，马上联系，现在先从右面的山洞开始。”

领导发话，老赵赶紧抄起谷子的砍刀，一马当先顶在前面，谷子则负责断后。

右面的山洞不很宽大，老赵这种个头的走在里面得微微弯着腰，七盏簇新的矿灯照耀下，洞里倒也不显得太过压抑。

走了没几步，许亚恒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在安静的山洞里分外响亮，老赵随口问：“还困哪？”

许亚恒埋怨道：“失眠啊，老毛病，昨天夜里基本上没睡着。”

老赵听了心里一动。后面好像有人踩到一粒石子，传来“咯嘣”一声。

刚刚走出三十几米，老赵就发现到头了，大家仔细看了看，尽头的洞壁虽然也很粗糙，但似乎不完全是天然的，敲了敲，声音很实，后面应该是死膛的，周围也没有什么机巧。于是婉婷发话，大家后队变前队，没多久又回到了平台，然后依然换老赵打头，进入了中间的洞穴。

中间这个洞宽窄基本上能容两人并排，是斜伸向下的，几乎有四十五度，好在地面和两旁的洞壁十分粗糙，大家学着老赵，贴紧左侧洞壁、侧着身子、岔开腿放低重心慢慢向下蹭，大约走了五十米，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叮呤咣啷的响声继而是老赵急促而吃力的声音：“都……都停下！”

紧跟在老赵后面约两米的许亚恒警惕地问：“怎么了？”其他人也大声询问，却听不见老赵回答，矿灯照耀下，只见老赵双手吃力地扒着一个突起的石块，双脚奋力撑着地，浑身后倾，正在不住地颤抖，手里的砍刀早已不见踪影。

眼见老赵坚持得很辛苦，许亚恒也顾不了太多，紧赶两步拉住老赵的腰带，猛向后拉，这一拉彻底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两个人“咕咚”一声坐在地上。

老赵狠狠地喘着粗气，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妈的，邪得要死，跟有人揪着背包往下拽我一样，劲头真他妈大！”

后面的小雯挤过来，从地上捏了粒碎石，轻轻抛过去。

“骨碌碌……”石子越过老赵发生状况的地方，落在粗糙的地上，弹了几下，在三米外较平缓的一段停住不动了。

没什么异常啊！大家无语。

“奇怪！为什么是揪着背包不是揪你？”小雯想了想，从包里拽出一台巴掌大的数字仪表，把按钮调到“高斯仪”一档，登时显现出一个“30“的数字，向前移了一点，便猛增到了425。

“嗯，小磁石一般是100高斯的磁场强度，看来真的是磁场变化，那么按照刚才的情景，在老赵出事的地方磁场强度估计得达到上万高斯，乖乖！跟电磁起重机差不多了！前方一定有非常大的磁场！我们的双肩背包是用加厚的军用防刮布面料，八号大力马线双线密缝的，所以里面的金属物没有破包而出，真幸运！”

“妈的我倒觉得都飞出去我才幸运呢。”老赵喃喃道。

“好吧，那咱们就这么干。”领导发话了……

第十九章 万魔宗的由来

婉婷说：“既然是磁场，那么咱们分两拨，我和老赵、亚恒一拨，把金属物品都留下，走过去找一找有没有什么机关能关闭磁场，顺便看看前面到底有没有考察价值。余下的人在原地看守。”
“我……”老赵不好意思地张了张嘴：“我打完仗后背和腿上留了十几块弹片，刚才就疼得要命，我怕到了前面磁场更强的地方……这个谷子知道，而且，他身上比我还多。”

“嗯，是这么回事。”谷子在后面接口道。

“啊，我明白了，没关系，那你们在这里看着，亚恒、马林，我们三个走。”

“不行啊！矿灯、手电都没办法用！你们不能摸黑过去啊！”老赵说。

“没关系，可以用这个。”婉婷从背包里拽出一把荧光棒，抽出一根撅了撅，亮起来，然后分给马林和许亚恒几只。

三个人掏出所有金属物件，把箍在头上的矿灯也摘下来，好在背包上的拉锁是铜的，还可以用。

才一靠近出事地点，耳麦便传出阵阵噪音，三个人才想起把耳麦也拔下。又认真检查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别的金属物了，才举着荧光棒慢慢向前挪过去。

“等等！”小雯喊道：“把这个系在身上。”说着从包里拿出一盘鱼线饼交给老赵，抽出线头递给走在最后的马林。

“这盘线有200米，线绷直后无论如何你们也要回来！”

“好的！”马林把线绕在左手手腕上，打了一个结。

于是老赵等人守在原地，看着三个人裹在一团幽暗的绿光里，慢慢向下……向下……不一会，便在一个转折处消失了。

干坐着气氛有点紧张，老赵又想起那个问题：“对了巴老，那天您还没跟我说，这万魔宗到底怎么回事？”

巴老这次倒是没有犹豫，随口答道：“那是元朝末年的时候，天下一片大乱，饿殍遍野，很多地方成村成村地饿死。后来有个叫尹亮的人，自创了一套教义，因为能解决挨饿的问题，很快身边聚集了大批帮众，号称万神宗。教义的核心非常简单，就是‘吃人’！

人是非常有潜力的动物，其实什么都敢干，关键问题在于如何说服自己放弃‘文明的枷锁’，凡事要给自己一个充分的理由。当时已经有些人忍不住偷偷在吃死人肉，而更多的人一边啃着树皮草根甚至观音土，一边为眼看着大块大块的肉烂掉扼腕叹息，这时候尹亮告诉大家，第一人死之后，身体腐烂，魂魄无依，要触天怒，吃人后魂魄则依附于己，便如收养食客，使之有所倚靠，遂天愿。第二食人何处，补己何处。正如百姓所谓：吃什么补什么。第三是吃人也分等级，食一人、养一魂、强一分，所谓：食一人乃入我宗，强身无恙；食十人乃称侍神，得享百年；食百人乃谓真神，魂生永世；食千人乃曰神王、御风而行；食万人终成神宗，能同日月。这可害苦百姓喽，因为有些教众为了‘成神宗’、‘同日月’，死人找不到就开始吃活人！后来为了敛财，也为了满足越来越多达官贵人、黑道枭雄类教众快速升级的欲望，万神宗更令人发指地以施舍为名，吸引并囚禁大批贫民高价供这些教众享用，名曰‘肉圈’。这下万神宗成了过街老鼠，名字也被百姓改成‘万魔宗’，后来叫得太多了，连教众自己也索性认下这个名字。据传尹宗主当时见势不妙，遂隐居太行，不知所终。

后来朱洪武建立起大明朝，四方渐次安定，这万魔宗就成了典型的地下邪教组织。民间逮到是放火焚烧、官方逮到是剥皮揎草，但硬是一直延续到今天。究其原因，其一是万魔宗行动更加诡异、联络更加机密，很难被发现；其二是‘食人何处，补己何处’这一招据说非常灵验！据我的外行分析大概人的每一个部位积累的生物化学物质有所侧重，例如肝脏维生素A比较多、脑部脂肪比较多等等。吃这部分的时候，自然就有较多的对应生物化学物质被吸收，被用于自身的这个器官，也就起到了‘补’的作用；其三是‘吃人’这个念头虽然谈起来人人切齿，但从古至今似乎对每个人都有一种诱惑，也许吃人代表着一种对自身的挑战或超越吧，我们每个人，谁敢说一辈子都没动过一次这样的念头呢？”

巴老的最后一句问得老赵毛骨悚然，不禁想起了在法卡山的那一幕。那次老赵在敌控区一个山洞蹲了八天，粮食早吃完了，老赵对着早上拖进洞割了喉的一个鬼子流了一天口水，要不是战友及时打了过来自己真不能保证挺过那一夜……

“真恶心！”小雯脸上现出厌恶的神情，谷子则听得完全呆住了。

就在这时，老赵手里的线饼突然疯狂地转了起来，剩下的小半盘线只几秒钟就剩下一个粉笔头大小！

第二十章 马林不见了

老赵听完巴老的描述，正在暗自心惊，手里的线饼突然疯狂地转起来，同时远处传来几声惊叫！
老赵眼看鱼线只剩下粉笔头大小的一团，赶紧飞快地在食指上一缠，运足力气一扯，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鱼线应声绷断了。

变故太过突然，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下子愣住了。谷子最先反应过来，扔下背包就要往过窜，小雯一把拽住他：“你的弹片！”

“管不了了！”行伍出身的东北汉子最重义气，见不得同伴出事。谷子抄起根荧光棒，挣开小雯，浑身一较劲，猛地跃了过去。

说来也怪，谷子这一跃并未出现任何意外，因为力气使得太大加之是下坡，往前踉跄了六七米才扶着墙定下来，怔怔地往回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前奔去。

这边三个人也觉得奇怪，按说那么大的磁力，即使不把弹片从体内拽出来，至少也会让人疼得钻心，可看谷子的样儿好像没啥大事儿。

小雯突然用手电指着地上的高斯计，奇怪地说道：“消失了！磁场消失了！”老赵一看，的确，数字已经回零！也顾不上寻根探源，把地上的东西随便划拉划拉塞到几个包里，掺起巴老、戴上矿灯、招呼着小雯狼狈地扶着洞壁向前赶去。

拐过两个弯，好不容易螃蟹赶集般到达几根荧光棒照耀的地方，发现谷子和婉婷、许亚恒正蹲在地上发愣。这里坡度逐渐平缓，基本上跟平地差不多了。

“马林呢？哪儿……”老赵话说出一半，也呆住了。只见谷子在这一边，婉婷和许亚恒在另一边，中间隔着一道一米宽的深坑，看来马林是从这个坑里掉下去了。

婉婷向大家解释道：“刚才我们三个贴着墙慢慢往前走，我俩刚过了拐角，不知马林触动了什么机关，地面一震，等我俩折回拐角处，便发现地上已然出现了一个大缝子，马林也没了踪影，过了几秒钟下面传来一声“扑通”，似乎是有个湖。

老赵赶紧趴在裂缝边上，用手电向下照去，可是十几米后光柱便融入一团黑暗，拽出一根荧光棒扔下去，好久好久，才见荧光棒象被乌云遮住的星星般倏地隐没了，耳边传来一声非常非常微弱的落水声。

“真高啊！”小雯说话的时候有点哆嗦。

“恐怕是凶多吉少。”老赵边说边用眼睛斜睨着巴老，怕巴老会支持不住，但他非常意外地发现：巴老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担心中夹杂着一丝兴奋……

“从这里直接下去不可能，咱们继续往前走，一定还有通道能通往下面。”老赵说。

“对了那个磁场你们怎么过来的？”许亚恒问。

小雯大概解释了一下，婉婷他们都很奇怪，不过尽快找到下去的路更要紧，也就无心探讨这个。

老赵他们跨过大缝子，与婉婷她们继续向前。转过一道弯，就如从过道步入大厅，地势豁然开朗。

在六道矿灯的交叉照射下，呈现出一座巨大的洞窟，但洞窟的结构非常奇特，是由无数纵横交错、直径约两米的洞组成的，洞壁异常光滑，洞与洞之间的衔接也光滑平整，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洞径完全一致，而且每个洞口非常非常的圆，似乎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奇景。

“奇怪”，巴老忽然指着旁边的一个小山包似的东西喃喃道：“这些是什么蛋？”

第二十一章 身中奇毒
巴老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天哪，那小山包似的东西竟然是摞成一堆的鸡蛋！可仔细看看，又不太象——颜色很深，而且虽然表面光洁，形状却并不是特别规则。
大家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打开一个看看，谷子却什么也不论，抡起一个就摔在地上，那蛋“啪喳”一下就裂成四、五瓣，大家凑近一看，竟然是个实心土疙瘩！

谁那么累巴巴搓这么多泥蛋垒成一堆呢？这玩意又有什么用？这些横七竖八的怪洞又是怎么形成的？还有，这里为什么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简单讨论了一下，大家觉得还是找通道下去救马林比较重要（说是救，其实很少有人觉马林还有命可救），于是决定穿过这片乱洞继续向前。

大家重新整顿装备，老赵拿的砍刀刚才被磁场吸脱了手不知掉到哪里，后来急着救马林也来不及去找，现在没有趁手的武器，只好一只手攥着Buck折刀，另一只手端起小雯号称火焰喷射器的那款牛B武器，大家从最右边的洞口钻进去。

老赵正准备领着大家穿过一个洞口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奚奚嗦嗦的声音，就是一瞬间的事，怎么说呢？忽然一列火车横着冲了过来，把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六个人全都看傻了，只见一环一环的车皮飞快地通过面前的洞口，仿佛无穷无尽、无穷无尽！

忽然火车慢了下来，大家终于看清那一圈套一圈的巨大环节。

“是蚯蚓！”婉婷若有所思道：“原来这些洞是这样形成的。”

“大姐，蚯蚓哪儿有那么大个儿，再说这里基本都是岩石诶~蚯蚓这小身板哪儿钻的动啊？”老赵深表怀疑。不过听到是蚯蚓，大家还是松了一口气——这么大个儿的东西，还是不喜欢吃肉的好……

这横在眼前的大东西身体粉红，表皮十分光滑湿润，一副嫩得流水的样儿，的确不象有什么危险的样子。许亚恒走过去，好奇地在蚯蚓身上摸了一把。

婉婷以为许亚恒只是看看，没想到他竟然伸手去摸，本想提醒“等等”，但晚了一步。只见许亚恒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开始一边叫一边拼了命地甩！老赵赶紧把家伙收起来，冲过去抓起他的手腕攥紧一看——我的妈呀！整个左手手掌象在盐酸里蘸过一下，几秒钟的时间整个表皮都烂掉了，下面一刻不停地冒着小泡！

这时候从许亚恒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已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惨叫极限了，老赵赶忙掏出水壶浇在许亚恒的手上，然后是谷子和小雯的水，三壶水下浇去许亚恒的惨叫声才低了下来。说实话如果不是老赵这一双铁掌，随便换个谁早被许亚恒挣脱了，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力量真的不是一般大。

腐蚀不再继续了，但是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许多条深色的暗线从许亚恒的手掌向着手臂弥漫开来，枝杈纵横，仿佛一棵大树的树枝在疯狂蔓延！

那些暗线分明就是许亚恒的血管……而许亚恒的手掌已经肿成了一个巨大的蒲扇。

“这些粘液不光有腐蚀性，还有剧毒！”老赵松开手大声喊道。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种毒是哪种类型的毒，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只好胡乱喂了许亚恒几片抗凝血的药防止血栓，然后便束手无策了。许亚恒撸开袖子，只见暗色的枝杈已经延伸过小臂到了大臂。谷子脑袋里忽然闪过“壮士断腕”这个词，挥起军刺就要砍下去，许亚恒连忙窜到一边，忍着剧痛对谷子喊道：“不要！我就是死也不要变成残废！”谷子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些枝杈延伸到许亚恒的脖子甚至满脸，衣服下面虽然看不到，但不一会另一只手上也布满了暗黑的枝杈，身上的情况自然可想而知。

“啊！”小雯拼命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狂叫出声。每个人都知道，是许亚恒的脸吓到了她。那些暗黑的枝杈，象彩绘一样画满了许亚恒所有裸露出的地方，甚至眼白上的红丝都被黑丝替换，如果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单独碰到，恐怕绝大多数人都有被吓背过去的可能。

每个人都被惊恐死死地钉在地上，所有的目光都既恐惧又不敢瞬息离开许亚恒的面庞，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许亚恒背后那列“火车”又开始缓缓地开动……

第二十二章 杀退蚯蚓王

可能是大量毒血进入了大脑，许亚恒突然双手抱头，面目狰狞地吼叫着，两只眼的眼角几乎要爆裂开来！他用变了调的声音大声骂着恐怕一辈子都没说出过口的脏话，显然是痛苦到了极点，周围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后撤了两步，婉婷正面对着许亚恒，所以退得最快，忽然感觉背后的背包触到了什么东西。婉婷猛一回头，正好对上一个子弹头形状、硕大无比的脑袋——正是转过来的蚯蚓！
这东西看样子倒不会咬人，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蹭到，几个人本想往旁边闪，忽然发现周围的洞口都被严严实实地堵死了——这怪东西竟然偷偷绕了一圈，挡住了所有的出口！现在它从唯一的一个洞口中探出头来，显然是想先包围后全歼啊！真他娘的惭愧——一群人居然被一个敌人给包围了……

婉婷虽然一步向后跳开，但每个人都知道那家伙马上就要冲过来了。蚯蚓庞大的脑袋正在轻轻晃动、跃跃欲试。

老赵一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等狗日的窜过来人人都得喝一壶，干脆抄起火焰喷射器直抵到蚯蚓面前三米左右，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哇靠哩！这小蚊子设计的东西还真不含糊啊！胳膊粗的火苗子笔直窜过去，一下子把蚯蚓头包在火海里。

蚯蚓吃痛，突然以尾巴当先，整列“火车”逆反着开了起来，最后大家紧盯着的着着火的脑袋“嗖”地被抽走，就像从针眼里突然抽走一根带弹性的线头。只七、八秒的功夫，这条长20多米直径两米的庞然大物已然不见了踪影。

一群人也抓紧机会，赶紧狼狈逃窜，老赵看许亚恒已经筋疲力尽躺在地上，便干脆背起他跟上大家。还好老天终于也保佑了一下，大家总算没走弯路地离开了这片“蚯蚓之城”，找到一组朝下的天然台阶，顺利下到下面三十米处的另一层洞窟，也就是马林掉进去的那个湖所在的地方。

一群人刚站稳，老赵便把许亚恒放在地上查看情况：这家伙！浑身都开始肿胀，人似乎胖了两圈，衣服撑开，撕得到处都是小口子！鞋已经撑爆了。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只是断断续续地喊着马林的名字，大家听了真感动啊——自己都这样了还挂记着同伴，简直是当代的雷锋啊！

忽然听他断断续续道：“马林……马林……我早知道你……他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