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影鬼啼之玲珑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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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6-10-09 00:13:02 更新时间:2020-11-11 22:47:12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6-10-08 16:13:02
1。这个故事对很多读者来说,会不够有趣,但是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为了有趣而写它。
2。谢绝转载。贴青玉骨的完整版时,我已经注明了谢绝转载,结果还是有人转了,有的甚至连作者都没有写明。我希望这些已经转过的读者可以尽快撤下,也希望其他筒子如果在其他论坛发现青玉骨的完整版,可以帮忙要求撤文。并不是所有人喜欢自己的文章遍布网络,对于我来说,有个地方可以静静地发文就已经很足够了。
3。近一段时间我都不太闲,所以更新会很慢。鉴于阴魂不散快要结束了(大约还有两万字),因此玲珑碎只是先挖个坑,等阴魂不散完结了,才会来填:)米有耐心滴筒子,可以等俺完结了再来看。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6-10-26 16:30:00
李珍娘闻言一怔,只觉心里暗暗有些惶愧。可是惶的是什么,愧的又是什么,竟分辨不清。看看斜倚在窗边的聂氏,脸上发上沾了些窗外飞入的细碎雨珠,黝黑的眼珠动也不动。那一只轻推着窗子的细白手腕从青色的衣袖里伸出,冷荧荧的,恍惚间成了没有生气的青白色。李珍娘眼前狠狠一花,兀自心惊地细喘了一口凉气。
聂氏回头看了看她,也仿佛三魂七魄才回到身上,模模糊糊地笑了笑。自叹自语,哎呀,我今个莫不是叫邪祟迷住了心窍,怎么总跟你一个清白小姐说些浑话。这牌坊可是皇帝御赐,刻上去便能光耀门楣,哪里是黄泥巴能比的。
李珍娘便也勉强笑笑。
不久,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翠儿猛推门进来,看见聂氏也在,才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可脸上的慌乱裉得慢了些。低了头闷闷地把门关上。
聂氏会意一笑,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李珍娘急忙拉住道,你才来多久,再坐会子吧。她当然也看出翠儿有话要说,不过这样明白地要聂氏走,倒像她有不可告人的秘行一般。
翠儿着急地又唤了一声小姐,叫李珍娘瞪了一眼,不好吱声了。
李珍娘嗔怪道,聂家嫂子是外人么,有什么话不能在她跟前说的。见翠儿还犹犹疑疑地不肯说,越发显得那不存在的秘行真切了。又急又羞道,你还不快说。话尾里很有些怒意了。
翠儿自觉一番好意被泼了冷水,也赌起气来。脚一跺,走过去丢下一把新买的红线,气咻咻地道,适才碰见谢公子了,托我给小姐带句话。
李珍娘才听见谢公子三字便心上一动,很后悔硬留下聂氏了。想截住翠儿的话,刚哎了一声,翠儿已经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他明个五更时分就要赶着上路了,想求小姐送他一送。
李珍娘涨红了脸,呆呆地坐在桌旁,不说去,也不说不去,更不责骂翠儿胡言乱语。静默了一时,含了两眶眼泪。
聂氏七窍玲珑,见这光景如何不懂。问翠儿,谢公子,哪家的谢公子?
翠儿看李珍娘难受,心里也不好过。无奈已经说了,所幸聂氏和李珍娘情同姐妹,不如一发都说了。便回道,还有哪家谢公子?自然是县南街的谢君衡谢公子,要去赶秋试了。
聂氏点头笑道,原来是他!也是,只有他那样人品样貌才配得上你家小姐。我听说谢家老爷是咱们县的前任父母官,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可惜好人不长命,才三十岁就一命呜呼。
翠儿连连应道,可不是么?谢老爷做了七年清知县,他死后,那点微薄积蓄勉强办完丧事。那时谢公子才五岁。孤儿寡母的哪里有营生,都是我家老爷时常周济,又让谢公子和小姐一起读书,都是亲自教的。后来谢公子大了些,写得一手好字,画也画得好,便靠卖些字画辛苦度日,从此再不肯要我家老爷一分银子。
聂氏叹道,他有这分骨气,若能到朝堂之上,指不定又是一个强项令。也恐怕,像他父亲一般清苦终了。
翠儿笑道,什么强项令,我可听不懂。反正谢公子是个好人,我家小姐要嫁就该嫁他这样的。
聂氏微微笑着拉过李珍娘,劝道,这是好事,哭什么呢?我看他这样的性子能开口不容易,必定心里也是有你的了。你爹也不是那等闲贫爱富眼孔浅的人,怎么不索性定下亲事呢?
一说这话,李珍娘的眼泪真落了下来。
谁说不是。翠儿唉声叹气道,这可不能怪我家老爷,实在是谢公子古怪了。哪怕他透露一丁点的意思,我家老爷断没有不允的。叵耐他吃了称砣铁了心似的,绝口不提这话,却又叫我家老爷怎么好?自古都是男子上门提亲,哪有女子倒提亲的。慢说这件大事,一年到头,也不见他来几回,无非逢年过节才来,就是平时也没个递诗传话的。我倒想学戏里的红娘,可恨人家不是崔生。刚才出去买线,他突然地出来央我传这句话,我真真听傻了,还以为自己大白天做起梦来了呢!翠儿越说越气,正应了那句话,唱戏的不急,看戏的急。要不是有今个这一出,我还真要疑心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小姐了。
聂氏笑着喊了一声好翠儿。复回头轻问李珍娘,你可要去?
李珍娘只顾垂头落泪,多久也没一个字。
聂氏陪着沉默了半晌,喟叹地问,你……真不要去么?
李珍娘含泪看了她一眼,哭得更厉害了些。
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咳嗽,另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朗声回道,小姐,老爷回来了,还有客人,是谢公子。
三个女子俱是一呆。
翠儿旋即惊喜地上前拉起李珍娘道,小姐,谢公子就在楼下了。
聂氏见李珍娘还犹豫着不肯移步,连忙道,我要回去了,你且送我下楼吧。说完,也不看李珍娘是何颜色,上前拉过人便要下楼。
楼下李传儒才和谢君衡坐了,催促小厮平安去沏茶来。停了一会子,也不听楼上女儿回一声,便又说了一句,女儿,你谢世兄来了,且下来行个礼吧。
谢君衡闻言,脸上未免一阵淡淡的红热。暗想,谢李两家虽是世交,他和李珍娘也可算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可是如今都大了,又不是年节里头,怎比得垂髫稚龄时候全不用避嫌呢?可是,心里又有一丝欢喜。
他当然也想见李珍娘。
三四年了,他来李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和李珍娘都是匆匆一瞥,不过问候一句便了。三四年,他和她当时在谢家后院里种下的那棵梨树苗子都已长得碗口粗细了。可是外面流言蜚语多了,小时候他还可以浑作不觉,大了却不能不细作思量。就算他不怕被人说成倒贴女婿,总要顾着母亲的名节,不好叫人胡乱把他母亲和李传儒说在一起的。
只好和李家少有往来。
可是今天真真着了魔了。不,昨个晚上就已经着了魔了。
他翻来覆去了一整夜,熬红了一双眼睛。本来是听了母亲的嘱咐要去买些赶路用的东西,谁知恰巧看见了翠儿,就突然发起了疯。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竟就托她做了那样胆大妄为的约定。
看着翠儿匆忙的背影消失,他便丢了魂魄似地家去。等到猛然清醒过来,才发现李家的小楼已在眼前。
(未完待续)
抱歉抱歉,十一月份要考试,虽然没怎么做准备,但是也没有什么心思码字。。。这样龟速的填坑大概还要延续一个月左右。。。汗。。。筒子们先去看别滴高手写的故事吧。《阴》和青一样,也是等俺先写完了,然后再贴结局……筒子们再等等吧:)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6-11-02 18:40:00
看着翠儿匆忙的背影消失,他便丢了魂魄似地家去。等到猛然清醒过来,才发现李家的小楼已在眼前。
他知道他该速速离去,无奈双脚却似生了根,定定地站在街边痴望楼上那一扇紧闭的小窗。直到被回来的李传儒叫醒。
李传儒一脸惊喜地问,你怎会这时候来的?粗略打量了一眼,又吃惊道,怎么不进去呢,身上都淋湿了。
谢君衡登时觉得背上一阵湿冷。原来伞不知何时拿得歪了,后背连同左肩膀上潮了大片。嗫嚅着叫了一声世伯,正要告辞,却听李传儒和蔼地催促了一声便笑着先进去了。他略略迟疑,平安也来请他,只好迈入李家小楼。
落坐,看茶,只听楼上脚步细碎作响,却始终不见人下来。
乱了一气,声响移至楼道。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道,李老爷家来了,小妇人不敢叨扰了。便有一叠轻盈下楼的声响,飘过一色湖绿襦裙,径自转向后院方向下楼去了。
楼道恢复了安静,连楼上也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谢君衡如坐针毡,悄悄觑了一眼空荡荡暗沉沉的楼道。不禁暗自猜测:李珍娘不愿下来见他了。托翠儿传话已是大不应当,现在自己更是找上门来,如此唐突放浪,怎不叫她看轻呢!别人说他笑他尚可,独独不能承受珍娘的笑说。
越想越是后悔,喉咙里更是一阵一阵地发苦。
李传儒疑惑地喊了声女儿。翠儿的声音又从楼道里传来,吱唔地道,老爷,小姐……小姐不舒服,还要躺一会子。
要紧么?早上我出去还是好好的。
不……不要紧。许是方才打响雷,受了点子惊吓。
那便好。李传儒便也不坚持要女儿下来,吩咐翠儿,你且下来多弄几个好菜。转而嘱咐平安,上街买一条过一斤重的胭脂尾的活鲤鱼,再打一壶好酒,今晚谢公子在我们这里吃饭。
谢君衡吃了一惊,忙要推辞,李传儒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有要紧话问你。可惜你总不来,我又忙着教人读书,总不得空。今晚留你吃饭是其次,说话倒是正经了,万万不能推脱。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君衡只好应下。
翠儿平安各忙各的去了,诺大的屋子里只剩两人。
李传儒道,我也不跟你躲躲闪闪地说话,今个把你留下就为一件事,再有两三月就到秋试了,你该赶紧打点了。
谢君衡回道,侄儿知道,已经定了明天就赶路的。
李传儒吃惊不已,笑道,我原以为你为了你母亲恐怕不肯赶考,想了多少日积了一肚子的话来劝你,原来竟是我多虑了。
谢君衡默然无语。
他是不想考的。多年来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留母亲孤身一人多少不周全。可是母亲连番催他动身,在他鼓足勇气说不想考后,更是瞒着他悬梁自尽。要不是他恰巧家去得早了,哪里还有命在。他明白,母亲知道他就是为了她才不要赶考,于是就想了结自己的性命,好不再拖累他。
他还能坚持吗?
可是他一走,他是不要紧的,一路卖字卖画,吃穿用度都省着点,实在没有了,自己年轻体健,就饿上一两顿也没有什么。母亲呢?她身体本就不好,四十未到却华发早生,比半百之人更孱弱,就靠平时的一点针线活计,要怎生过活?
想着想着,心里就开始酸涩起来。
李传儒将谢君衡的沉默看在眼里,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你母亲那里,我会时常叫翠儿去帮看帮看的。
谢君衡猛然抬头,正见李传儒慈爱地看着他,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感激。只因这感激太强烈,反而一时说不出话了。
李传儒忽然起身,进到隔壁房间。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笑着走到谢君衡的身边道,我没有赶过考,连贞烈县也没有出过,问了别的举子才知道此去大约要二三十两银子。我想不能往俭省里算,总要有些余地才好,这里是五十两你收好。不等谢君衡出声,紧接着道,一会子吃过饭,把平安也带去吧,一个人赶路多有不便。也好叫你母亲放放心。说着细细看了谢君衡一回,长叹一声道,你如今真大了,跟你父亲越发的像了。料想他若能长寿到今日,看见你这样懂事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你不要总以为欠我的,我跟你父亲相识一场,倘若早去的是我,你父亲必也将我的女儿当成自己骨肉看待。你只当为你早死的父亲争一口气吧!
谢君衡红了眼圈,低低地嗯了一声。
楼道里隐隐约约传来两三声啜泣。谢君衡只顾捧着沉甸甸的包袱思绪万千,没有听见。李传儒抬头看了看那半段空空如也的楼道,并不作声。

李珍娘终于没有下楼,连饭也是翠儿送上楼去的。
谢君衡草草吃完了丰盛的晚饭,便带着平安告辞。这时候,翠儿恰收拾了碗筷从楼上下来,讶然地问他这就走了。谢君衡已然站在了门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楼上的那一扇窗子,洁白窗纸上映着一剪模糊身影,便勉强一笑后转身离去。
翠儿没奈何,郁郁地去后面小院洗了碗筷。待回到楼上时,见李珍娘又拿起那方锦帕绵绵密密地绣那最后一片红瓣。看看时辰不早,便问,小姐,早点歇着吧。
李珍娘紧盯着手里的刺绣一声不吭,像是魂魄都被那血红的紫薇吸了去。被连问了三遍,才出声道,你先去睡吧,不必管我。便低头一直地绣。
不知何时,终于绣好。
一朵紫薇红得如血似火,一方锦帕白得如霜似雪。两相衬托着,红的更红,白的更白。就如同问天公借来一段霜雪,又从花神央来一朵红花,曼妙地结合在一起。
深夜寂静中,李珍娘细细抚摩了一遍又一遍,心乱如麻。
隐隐绰绰地,外面传来微弱声响。
李珍娘侧耳倾听了一会子,却又没有了。正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声响又传了来,比之前明显了许多,像是有人在哭骂。哭的是一个女子,呜呜咽咽好不悲切。骂的则是一个老者,呼呼喝喝当真厉害。
李珍娘听着听着,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那声音似乎从后院传来,她便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比及到了后院,黑咕隆咚的哪里有人,连声音也飘远了。只好继续循声而去。
声音愈来愈大,猛可的,眼前就现出一间阴沉沉的屋子。
屋子里也不知点的什么灯,一排门窗透出昏昏蒙蒙的黄色光晕。窗纸上几个轮廓模糊的身影剧烈地摇来晃去。中间一个娇小身影一见就知是一个弱质女子,两旁的却有些古怪。
李珍娘定睛一瞧,吓出一身冷汗。
一个竟是如狼似虎的猛兽,却也学人站着,对那女子张牙舞爪,说出来的竟都是人话。它威逼着要吃那女子,全然不顾她哀哀地哭求。女子惶惶地转身,哀求另一个身影救她。那身影萎缩干瘦,似乎也是一个女人。
李珍娘紧悬地心便放松了些,暗想大约那女人是要救人的。
不料那女人的身影晃身一变,竟成了一架枯骨,将那女子牢牢抓住。
(未完待续)
继续龟速填坑-_-#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6-11-13 21:55:00
不料那女人的身影晃身一变,竟成了一架枯骨,将那女子牢牢抓住。
倒抽一口冷气的功夫,那猛兽赫然扑到女子身上。巨口一张尽是长长短短的尖利獠牙,往女子脖颈上深深咬下便是昂首一扯。只听噗的一声,窗纸上登时映出一朵血云。
啊!
那一刹那,她的惊叫和女子的惨呼合为一声,分不清究竟是谁成了那猛兽的腹中美食。
李珍娘身上一抖猛然睁开眼睛,原来只是噩梦一场。她仍在自己房里并没出去,手里紧捏着的还是那方锦帕。大约是绣得太累,看不多时就睡着了。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定了定神,便要上床歇息。
才要去吹灭烛火,耳后蓦然传来一声幽叹,唬得人头皮发麻。
谁?李珍娘惊恐地转身,却见一个长发披面的女子,脖子上开了一条口子,汩汩地直冒鲜血。当场吓得寒毛倒竖,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那女子哀苦地道,妹妹,是我呀。见李珍娘一味发抖话都说不出来,越发凄凉地轻叹道,连你也认不出我了么?
连听了四五句,李珍娘终于有些醒神。那声音竟是极熟悉的一个人。可是不应该啊!
嫂子……莫非是吴家嫂子?李珍娘骇然地道。
聂氏苍白如纸的脸上总算有了一抹淡薄的笑意,柔柔地应了一声。
李珍娘却由惊恐转成哀伤,丢了锦帕上前紧抓住聂氏,看她一身淋漓鲜红的血,看她脖颈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一语未出,先有千行泪。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李珍娘大哭着问,手足无措地替聂氏按住狰狞的伤口,可是血还是不停地从指间流出,在聂氏素淡得近乎白色的衣襟上蜿蜒,就像一道道血红的藤萝在疯长。她甚至摸得到伤口里柔软滑腻的嫩肉。
聂氏凄然一笑,轻轻阻止她的徒劳,缓缓地道,妹妹,我这辈子横竖是完了。实话与你说了吧,我是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个结局,却死不悔改。恨只恨没能早遇上一个人,多陪伴他一刻。
李珍娘心恸神伤,哪里听得仔细。但听聂氏语调哀凄,便知道是在说她那有分无缘的丈夫,心里更是酸楚。思来想去也没有解劝的话,只能哽哽噎噎地喊几声嫂子。
不料聂氏倒来劝她,妹妹,不要哭了。想你我情同骨肉,我这一生正是这样毁了,怎生忍见你再步我的后尘。
李珍娘抬头,见聂氏暗沉的双眸中忽然又起了一点光亮,殷殷地盯着自己道,谢公子那里,你还是去吧!闻言,她心上一颤,眼前的聂氏却突然消失了。然而聂氏殷切的劝告还在虚空里徘徊。
你还是去吧!
去见谢公子,好好地送他。
说你想说的话,也给他一时半刻,说他想说的话。
好妹妹,你可要去啊!
李珍娘苦苦地搜寻聂氏的身影,冷不防被襦裙一绊,直直向前跌倒。啊呀一声睁目看时,原来是自己翻身,从床上摔了下来。一直愣到惊醒的翠儿点好了灯过来扶她,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自己绣完了紫薇就已上床歇息了,方才种种竟是梦中之梦。
翠儿见李珍娘白着脸两眼发直,心中好不担心。才把人搀起来,就听街上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只见李珍娘浑身一抖,怔怔地听着,双目之中猛可地燃起烈火来,一双玉手揪紧了缦帐几乎要撕裂开去。
翠儿默默地数完更声,回道,小姐,五更了。
李珍娘猛然抬头。

平安背着包袱站在街头。天色未明,属于长夜的寒冷依旧包裹着他,和他的新主人——谢君衡。
他们已经站了约有半个时辰。平安冻得手脚冰凉,忍不住搓着臂膀簌簌发抖,抬眼看谢君衡,依旧一动不动地看向简陋街道延伸的方向,任凭凉意十足的夜风时不时拂起他的衣摆。
平安打着哆嗦走上前问,公子,已经五更天了,咱们走是不走?
谢君衡方大梦初醒般颤了颤,回头讷讷地道,已经五更了么?看平安认认真真地点头应下,便勉强露出一点笑意。回头看了一眼空茫茫的街道,一如谢家小楼里半段空空如也的楼道,注定没有那人的半点踪影。他摸了摸揣在胸前的物件,应是圆润晶莹的宝贝竟也硬硬的,硌得心口隐隐作痛。
她不会来了。
一声轻叹消散在夜色矇眬的清风,而痛意却清晰起来。
他明白的,要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见他这样一个人,确是惊世骇俗。更何况在贞烈县。她不来,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想着,谢君衡终于下定了决心。
却在这时,平安惊讶地指着他身后道,公子,你看!
谢君衡急忙转身,正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来。不是李珍娘,还能是谁。他三两步迎上,和李珍娘相视良久,才如释重负地道,你来了。
李珍娘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也是半晌才回道,我来了。
两人多少时不曾这样好好看过。方才乍见,熟悉的容颜还有几分陌生。此时细看过后才知道,他和她其实还是原来的样子。
谢君衡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包着物件的手帕,小心地打开来给李珍娘看,是一对碧玉雕的玲珑耳坠。
这是当年我爹给我娘的。谢君衡只说了这一句,便郑重地放到李珍娘的手里,连同她的手一起握住。
李珍娘的眼里也热起来,缓缓地道,等你回来,再给我戴上。
谢君衡笑着点点头,落下了两滴清泪。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心头的千钧重担,全心全意地踏上征程。他再一次重重地握了握李珍娘的手便放开了。走了几步,她却又追上来拉住他的衣袖。
他又回头看她,她流着眼泪问,要是……要是你回来时,我已经不在了呢?
他浑身一震,有那么一刻他又有了不要赶考的念头。是啊,人生变幻无常,生老病死全在一线之间。何况往来足有好几个月,不够沧海变桑田,却能红颜化枯骨。可是很快,他又想起母亲充满希望的眼光,还昨夜李传儒对他说的那番话。而且,他也不能叫她嫁一个落魄穷酸的他。
想清了这一切,谢君衡到底咬了咬牙,回道,真有那一天,这玲珑坠也还是你的,我给你披麻戴孝。
李珍娘含泪而笑,点着头慢慢地道出一个好字,便松开了手。自打她出了家门来见他,慢说性命,连清白名声也不顾了。岂是惧死?然而死便死了,她不能够连他的心思都不明白。
天色渐渐有些灰亮,谢君衡带着平安越走越远。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李珍娘才懵懵懂懂地想起老父大约要醒了,翠儿掩饰不了多久的,便赶紧往回走。
谁知突然响起一道恶笑,吓得李珍娘心头一悚,大喊道,谁?
抬眼一看,前面一堵废墙上伸出一个满腮黑须的人头来。
(未完待续)
俺是乌龟慢慢爬=。=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6-11-29 18:11:00
汗。。。。晚上要出去吃饭,来不及更新了-_-#抱歉,明天来,多更一点:)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6-11-30 14:36:00
李珍娘本自痛哭不止,听罢这话陡然没了哭意。抬头看看议论纷纷的众人,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老父,便也缄默地低回头看聂氏握在手中的染血剪刀。那一把寒光银亮的凶器正浸在红汪汪一滩血水里。看着看着,心里慢慢地升起一缕寒意。

过了一月有余,上头终于传来消息。聂氏亦被御笔批为烈妇,有幸刻上那道玉牌坊。
县里已有十余年未曾遇这样盛事,自然要好好操办一场。因烈妇当为天下女子表率,故此不论有夫之妇还是待嫁姑娘俱可出门来观刻名礼。那一日,先将皇帝圣旨敲锣打鼓满县城都巡了一遍,引出厚厚几层人争相围观跟随。到牌坊下时,早已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李珍娘同翠儿在人群中被挤得摇来晃去,看左右前后都是一张张渴切惊盼的面容,竟没有一些白事的意思。禁不住咽喉一阵酸涩,便泪落如珠洒。好不容易强撑到吴门聂氏四字刻完描金,已将一条手帕连边边角角都湿透了。
想聂氏短暂的一生,正值芳华艳艳时候却一命呜呼,犹如最美的一匹锦段方要织就却成裂帛,到头来连名字也没有,只换得空乏乏吴门聂氏四字。怎不叫人悲切!
翠儿扶着李珍娘一边哭一边往回走。路上人潮遽散,正如来时一样凶猛,嗡嗡隆隆一片赞叹声令李珍娘头痛欲裂。翠儿眼看着她脚步逐渐不稳,双眼一闭便歪倒在旁边一人身上,慌得那人连忙接住。翠儿匆匆一看,是位眉清目秀的公子,身旁还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年约十八九岁的妇人,与他似乎是夫妻。
小姐!翠儿连叫几声,李珍娘还是浑浑噩噩跑了魂魄一般,只顾软着身子往地上倒。她一个人哪搀得住,那位公子也就不好撂开手。妇人看在眼里,急忙上前代为扶住。
一时间翠儿没了主意,倒是那位公子通情达理地问,不知你家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千金?一听说是李传儒的女儿,便极淡地一笑道,原来是李夫子的千金。说着,双目莹然有光。
翠儿疑是泪光,再要细看时那位公子闭了闭眼睛,一点也看不出了,然而面上始终有些戚戚然。暗暗寻思一回,并不记得李传儒的朋友里有这么一号人物,笑问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与我家老爷相识的么?
一问才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清源,携了家眷一同来观礼。那日凑巧救了李珍娘,但夜色苍茫,加之李珍娘匆忙离去,他其实也不曾瞧清救的是谁。不想这回又与李珍娘撞上,实实注定一段孽缘。
刘清源道,我和李夫子素昧谋面,只是十分敬重他的为人。指着妇人道,这是贱内王氏。
后面两个分别是小厮丫环不提。翠儿匆忙问安,方有时间近观王氏一眼。只见她满头珠翠粉黛妖娆,挽着李珍娘的尖尖十指修成杏仁形状,染得红通通丹蔻,一身新荔色光滑水溜的绸缎衣裳,薰得馥郁郁香气。怪道挤在人群里时就闻见一股香气,原来是她身上来的。只是那时大约离得远,淡淡的十分好闻,如今靠得近了倒嫌刺鼻了些。
刘清源与王氏一同送李珍娘翠儿家去。甫入小楼,便听隔壁一叠声咳嗽。
翠儿刚要回禀有客,刘清源忙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问,李夫子可是抱恙在床?
翠儿亦轻声回道,也不是什么大病。我家老爷有这咳嗽的毛病总有好几年了。平时也不怎么样,不过秋冬时受了凉气便严重些。因此这几日都在家卧床安歇。
刘清源又问,可找郎中来看过?
翠儿笑道,刘公子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自己通医理,附近百姓但有头痛脑热,不信郎中,都巴巴儿地跑来请我家老爷呢。
刘清源心里便明白了十之八九。既如此,他也不好点破,转而淡淡一笑道,就让李夫子好好歇着吧,我们都轻些。待王氏携丫环帮忙把李珍娘扶到楼上躺下,便匆忙告辞。
李珍娘乃是悲恸过度才致昏厥,躺了一会子自然醒转过来。翠儿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将事情经过具细备述。
李珍娘听罢,感激道,如你所言,真是正人君子,以后总要想个法子好好回报于他。
翠儿还要极力赞美几句,刚然张口就听窗外冲进一阵哐哩哐啷铜锣直响,满满的吆喝欢呼。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翠儿赶忙搀扶李珍娘下床,一起走到窗边观看。果然,是官府里鸣锣开道送圣旨进吴良家,还有赏赐的黄澄澄一百两黄金。翠儿粗略一扫两旁围堵的闲人,十个里面倒有六七个是猛盯着红托盘里的黄金的,瞠目咂舌,指指点点。
翠儿再也看不下去,砰地一声摔下窗子,愤懑道,贞洁烈妇是吴家嫂子,凭什么将金子赏到那两个老不死的头上。亏得他家只有这一个儿媳妇,再来两三个,还不成大财主了。
李珍娘默默无语,先含了两眶眼泪。听得楼下老父呼唤,才捏起衣袖擦了擦,应了一声和翠儿下楼。
李传儒连续几天夜半咳嗽,睡不安生食不下咽,整个人清瘦了大半。全指望白天能眯一会子,却叫这一通锣鼓蓦然惊醒不算,还出了满头虚汗。看见女儿来,勉强撑起身子靠在床头问明白,已是连咳带喘。好不容易平复,又问,你谢伯母怎样?
李珍娘如实答道,昨个才去的,送了些干鱼咸肉,伯母身体好得很,听说爹病了叫我向爹问声好。
李传儒点点头,说,我的病我自然清楚,总没什么紧要的了,你下回再去请你谢伯母不必担心。顿了顿,接着问,可有君衡的消息?
李珍娘只觉一阵热气冲到脸面,慌张低头道,没……没有。
李传儒气息虚浮地道,算算日子,差不多到京城了,怎么也不捎个信回来。说罢疲乏地闭上眼睛,不知心中可在烦恼盘算什么,一双眉头渐渐蹙起。
(未完待续)
来鸟:)最近钱花多了,闹经济危机鸟。。。。。。中午吃的咸菜豆腐,外加一个炒鸡蛋。。。。下次更新《阴魂不散》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6-11-30 14:52:00
忘了说鸟,央视的狄仁杰2有人看米,感觉拍得比第一部假了,李元芳同志被吹得太神了。。。。。汗,开始有看三流武侠剧的感觉。虽然如燕蛮漂亮,但是两个人的感情戏有点生硬,像是为迎合观众硬生生夹在里面的。。。。。
不过武则天同志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好呀:)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6-12-08 17:01:00

且说谢君衡和平安确已到京城。主仆二人并未在城中繁华处落脚,倒是捡一个偏远朴素的小店住下。店主老夫妇都已过天命之年,为人勤快老实。店里用度自然比不上那些大客栈,然而谢君衡本就不是贪图享受的人,简简单单干干净净正合他心意。况且这里清静,才好读书。
转眼旬月有余,主仆二人与店主老夫妇渐渐厮熟。店主姓张,早年有个孩儿,长得白嫩可爱,却叫天花夺去性命,此后便膝下凄凉,和浑家辛苦支持这一片小店。他二人见谢君衡眉目清秀,平安小孩子家一团稚气,先就看得入眼,加之平安乖觉嘴甜,见了面儿便老爹大娘叫得爽爽脆脆,如何不喜欢?打点照顾自是格外上心。
这一日早上起来,窗外天色便不太好看。平安调皮,扒在窗子上伸着个头左看右看,只见一片灰蒙蒙天空,有几朵云也是乌沉沉地要坠下来。
谢君衡一边收拾纸笔画卷,一边笑道,还要扒,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还不小心些。
平安方笑嘻嘻地爬下来,说,公子,今天不要出去了。您看外面可是好天色,要下大雨的。一路和谢君衡走来,他已知晓新主人跟李传儒一样是个好脾气的。
谢君衡略一迟疑。虽有李传儒馈赠的五十两银子,可他一直是能不用便不用,多靠卖字画开销。平安说是来侍候他的,可谁真舍得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跑前跑后。他倒是把平安当成弟弟一般看待。于是点了点平安的脑门,笑道,想躲懒了不是?
平安一本正经地回道,我是为公子着想。再过两三天就要大考了,偏偏这时候冷热不定。像今天这样出去,陡然下起雨来,浇烂了字画是小,恐怕公子淋了雨要生病的。这当口可能有个头痛脑热?公子不要为了一点点小钱,倒顾不得应考的大事了。
一席话却说得谢君衡微微一怔。转而笑着摸摸平安的头道,说得有理,我是不该计较这些小钱。这几天都不去了。
平安小孩子心性,立时咧嘴笑了,又帮着谢君衡把纸笔画卷放回去。主仆二人正在收拾,忽听楼下哐啷一声脆响,大概是碗碟砸得粉碎,紧接着传来张大娘一声叫喊,老头子!而后便大哭起来。
谢君衡带着平安匆忙下楼。只见张老爹脸色发青,双手揪着胸口在地上缩成一团,张大娘惊忧失措,哭得脸上湿漉漉一片。忙几步上前问,大娘,老爹怎么了?
张大娘一面哭一面呜呜地说。原来张老爹有心疼的老毛病,从年轻时起就按时按节地吃药。一直相安无事,没想到今日突然又发作起来,还是这样厉害。
谢君衡急忙问,家里可有药吃?
昨日刚吃完,今日正要去拿。张大娘呜咽道。平安见张大娘哭得伤心,自己也眼泪汪汪。
若是请郎中,一来一回也赶不及了。那两个一老一幼都是不能指望的,少不得谢君衡自己背起张老爹往郎中那里送。张大娘草草关起店门和平安一人拿了一把油伞紧紧跟上。
偏生天公作难,走不到半路下起滂沱大雨。两把老旧油伞能顶什么用?到郎中家时,四人都浑身乱滴水珠了。
好在人总算救了回来,也不枉费一番风雨侵打。
所幸回去时,雨终于停下。可一路上仍然冷风阵阵,衣裳还是湿的,粘乎乎地裹在身上,整个人就像浸在泥潭里。谢君衡尤其难受。因他背着张老爹走路,本是要出热汗的,遭风一吹,正好将冷气连同湿意直钻进毛孔。好不容易挨到店中,四个人都冻得牙齿格格作响。张老爹夫妻自是感恩不尽,谢君衡不过一笑作罢,并不要老夫妇放在心上。
各人换下湿衣裳,又喝了一碗姜汤,肚中暖和了些。
平安见谢君衡要用功,索性跑去楼下帮忙照应张老爹,也省得吵着他。这一天便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只在晚上吃饭时,张大娘特意蒸了一条足一斤重胭脂尾的鲤鱼,谢君衡只意思着动了两三筷。此外也没别的。
一宿无话。
第二天平安醒来,已到五更。楼下也隐约传来声响,应是张大娘在张罗打点饭食,准备开店。平安伸长颈子一看,谢君衡仍面朝里睡着。这却少见,平日里都是谢君衡先他起来,不是看书就是写字。心想反正公子说了,这几日都不出去了,不如叫他多睡会子好。便自己穿了衣服,仍悄悄走去楼下帮忙。
直到端了早饭上来,谢君衡仍自未醒。
平安笑着叫道,公子,该用早饭了。连说两遍,谢君衡动也没动。平安方觉奇怪,走到床前翻过人一看,谢君衡一脸病态双颧通红。伸手摸摸,烫得烙铁一般,慌得噔噔噔跑下楼告诉张大娘。张老爹本留在房里歇息,听见谢君衡病了,也赶忙捱了出来。老夫妇能有什么法子,不过叫他赶紧请郎中来。平安便一溜飞奔,拉了年逾半百的郎中就往回跑。郎中喘得一把胡子直抖,平安犹自嫌慢,只恨自己不能变作孙悟空,背起郎中扭个身子便到。
郎中一看谢君衡的病容就先沉下了脸,待把了脉双眉紧紧皱起,嗔道,这必是昨日淋雨受寒了,怎么现在才看?
平安察言观色,显见得是病得不轻了,登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老夫妇也慌了神。
郎中见他们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你们不要瞎想。病虽来得凶猛,却一点也不碍着性命。不过我看他是赶考的读书人,才替他可惜。这一病全好少说也要个七八天,总之应考是不用想了。
闻言,老夫妇松了一口气。平安却哭得更响了,拉着郎中求道,您老不能开个好方子,让我家公子早点好?
郎中为难道,这病要在别人身上大约两三天也好得了。只因他身子骨本就差,所以病得比别人更沉,好起来也更慢。老夫妇也跟着劝慰,不过也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话。
平安越听越难过,大哭着道,你们不明白。便听不下去,只守在谢君衡的床前哭个不停。
公子不比别人,出来一次好生艰难。公子和小姐的送别,他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就是个木头人也该活动点了。只要能金榜题名,他们两个就能作成夫妻。他尚且觉得难过,何况公子?若是考完了没中,那也是才学有限,谁料到竟连考场也去不得了。这叫人怎么心甘?况且,老爷平日一直夸赞公子有才识一定能高中,老爷说的话不会有错。他人虽小,却也看懂几分公子的性子:公子必是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要痛得油煎一般,哪能像他一样哭得痛快。
往常听人说唐朝的裴晋公纵理入口,本该是饿死的命。后来捡到别人替父赎罪的三条宝带归还原主,就改了命理,真真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他家公子冒雨送刘老爹看郎中,不也是救人性命?为什么阴司里不算公子一件大功德?
早知道情愿让公子依旧出去卖字画,说不定反倒不会生这大病!一转念又想,张老爹多少年不害心疼了,怎么偏偏就赶上今个了?一会子又想,四人一同出去的,为什么偏偏只有公子一个得病?
平安乱糟糟思来想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公子,你的命真苦。
(未完待续)
阅读提示:李珍娘和谢君衡送别的时候,已经把那个绣了紫薇的锦帕赠予谢君衡了,原来写漏,现在补上。
特此通知:汗。。。。

另,我最近可能会挖一个悬疑坑,但是有一些原因暂时不能放在天涯,有兴趣的筒子,关注一下我在鲜网的坑。我到时候会贴网址的:)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6-12-17 20:30:00
摇曳的烛火,飘荡的衣带。
有一双苍白瘦削的手捧住那衣带往上一抛,穿过横梁,再轻轻地挽好一个死结。有人伸进头去,哐的一声踢翻了脚下的凳子。
那人清瘦的身体顿时风中枯叶一般摇摆不定。
他是谁?
悬梁的尸首慢慢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颅,现出一张饱含泪水的清苦的脸。
李珍娘大叫一声,猛地坐直身子。
一会子,翠儿擎着一盏灯赶过来,见李珍娘白着脸汗泪纵横,忙放了灯坐在床头抚慰,小姐,怎么了?
李珍娘闷头扑进翠儿怀里大哭起来。方才梦里种种依旧清晰,仿佛亲眼瞧见的一段真事。心里可可地刀绞剑割一样痛,半晌只会哭不能说。急得翠儿连连追问,才哽噎着道,我看见他投缳自尽了。
上回梦见聂氏,岂知一梦成真。今夜一梦,怕也不是好兆头。
翠儿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还能有哪个他?转而笑劝道,做梦罢了,小姐是太盼谢公子好了,你放心,凭谢公子的学问人品,定要高中的。
李珍娘摇头摇了一半,又点点头。
楼下传来咳嗽,夹杂着李传儒的问话。李珍娘听听老父咳声逐渐剧烈,忙应了一声,和翠儿一同披起衣裳擎灯下楼。这些日子李传儒的咳嗽时好时坏,叫李珍娘担心谢君衡之余又添一层忧思。
见了老父只回说做了个不着边际的梦,又扶他喝了一杯温茶,咳嗽渐缓。
李传儒却没有歇息的意思,反要李珍娘扶他坐起来。喘了几口气,才睁开眼睛道,我一直都想跟你们仔细地说些话,可巧今晚都醒了,便趁此机会都说了吧。
李珍娘心里一沉,惶惶地问,爹要说什么?
李传儒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淡淡地道,不过想告诉你我们乡下二十亩地和老宅的田契地契我都收起来了,和攒下的一千两银子一同埋在后院里了。
李珍娘急道,爹好好的跟我说这些做甚?
李传儒安慰道,当然要跟你说的。你是我女儿,这些话不跟你说跟谁说?见李珍娘要发急,按住她的手道,这些东西一天没交待到你手上,爹总是不安心。如今告诉了你,也好叫我安心养病,对不对?
李珍娘总觉得不是好话,可又不敢点破,怕真被自己猜着了。
李传儒道,你记好了,从这房子的后窗数七步,就对了。田契地契你自己留着,那一千两银子将来都分给翠儿和平安,该嫁人的嫁人,该娶媳妇的娶媳妇。
翠儿惊愕地抬头,正看见李传儒叫她。
李传儒嘱咐道,我知道你和珍娘就跟亲姐妹一样,我也把你当成半个女儿,还有平安,也是半个儿子一样带在身边。珍娘命苦,一早死了娘,又没个兄弟姐妹,你们就是她的兄弟姐妹,要相互照应些。
翠儿没忍住,哭了起来。悲伤是会传染的,李珍娘也抽泣不已。李传儒纵然想劝,竟也找不出理由来了。
这三个人在房里戚痛不已,却不知道窗外伏了一只豺狼,将他们的话尽数听去。他无声地笑了笑,月亮从层层重云中出来,恰恰照清了一张贪婪凶狠的脸。是郑大。
(未完待续)
这边会更新得很慢,我准备花个半年来写写,所以筒子暂时表来看了,写得差不多了,我再通知大家好了:)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6-12-24 19:11:00
三人一夜未眠。只有李传儒病体孱弱,天快亮时撑不住打了个盹儿,不久便又咳醒。李珍娘翠儿俱是哭得双眼红肿。
三个人勉强吃了早饭,才能说些闲话,冷不防街上就是一声惊叫。
不好了,死人了!惊恐的妇人声音在清静的早晨格外醒耳,吴良夫妇被人杀了!
翠儿正收拾碗筷,险些砸了碗。李传儒父女也恍如梦中。这才多久,又是一桩命案!竟然还是吴良家。
这一回衙门来人倒快,连县太爷也亲自过来。此时吴良家当然不比聂氏死时的蝼蚁草民,如今是圣眷恩隆的贞妇之家。况且圣上的嘉奖才到多久,出此纰漏,一个不好太爷的乌纱便保不住了。
尸首抬出来的时候,人们又怕又好奇。只见吴良还是熟睡样子,他女人却是大睁着双眼惊恐不已,夫妻俩均是被人手脚利落地割了脖子。料想吴良先挨的刀子,他女人惊醒还没来得及哼哼也吃了一刀。那杀人的下得好狠的手,老夫妻俩的脖子几乎割断了一半,欲断未断的露出一大条血豁口,气管子也一刀两断地露了出来。说句不好听的,仿佛脖子上张了好一张血盆大口,正在无声地嘲讽诅咒什么。
衙役们将吴良家搜遍了,莫说皇帝赏的那一百两黄金,一枚烂铜钱也没剩下。标标准准的谋财害命。
李传儒家也被叫去问了好些话。主仆三人实话实说,昨晚真是一点动静没听见。气得县太爷来回走个不停,打道回府的时候,面上黑得跟锅底一样。
关了门,翠儿一面倒热茶给李传儒,一面叹气道,吴良家也真没运势。那天看见一百两黄金众人眼皮子底下送到他家,我就知道迟早要惹出祸事来。有道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多少年来也是这样。不过那贼子也真心狠手辣,若是为钱,吴良夫妻起先也并没发现他,何不拿了钱就走呢?
李传儒父女不是喜欢说是非的人,听听也就罢了。只是想起昨夜他们一家未睡,隔壁正上演一场杀人劫财,竟一点奇怪也没发觉,不禁有些后怕:不知道那恶贼可曾转来李家,若果然也来过,可是见他们都醒着才放过一手。
想到这儿李传儒忽然心惊不已,慌忙拉了珍娘翠儿跑去后院,挖出坛子仔细点数,田契地契一张不少,银子也一两没缺。李传儒方松了一口气。稳当起见,还是将坛子拿回屋里重新收好。
若依李传儒本性,是从不将金银放在眼里的。为只为珍娘。当年珍娘母亲在世时,他只管慷慨使钱,就是不相识的人他也倾囊相助。十之八九都如泥牛入海,再也没回头的了。珍娘母亲劝过一回,他却笑说,我早知道十有八九的人不会还来,甚至借钱的人中也不尽真的缺钱,然而人活一世,到终了连父精母血也要消靡不见,何况黄白俗物?况且你我济人危难,岂是为求回报?只要真能解人燃眉之急,哪怕百中存一,我也觉值当了。珍娘母亲深知丈夫脾性,便也不再劝,只暗暗地攒存一些。她死后,李传儒又当爹又当娘,辛苦拉扯女儿,方明白当年妻子劝他,并不是吝惜钱财,只是要为骨肉做好打算。
凡世上父母,有几个能不为儿女牵肠挂肚。
收拾停当,李传儒依旧上床歇了。李珍娘带了翠儿又去探望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虽和李传儒同年,看起来却大了十岁有余,双鬓斑白,常年替人浆洗衣裳的手粗糙干瘦,仿佛两截枯枝。
李珍娘到时,谢老夫人正坐在院中梨树下,趁着日光正暖做女红(读工)。梨花早已凋净,只剩下光秃秃一树虬枝。谢老夫人眯着眼睛,轻皱着一双眉头穿针引线,可连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李珍娘忽然忆起几年前。她和谢君衡仍自两小无猜,十文钱买来的一根细瘦苗儿,翠儿笑哈哈地说一定种不活,她和谢君衡偏偏不信,拿来谢家小宅种。谢老夫人笑盈盈地找了两把小铲子看他们两个忙得不亦乐乎。那时的谢老夫人双眸明亮,任是看到一处都水晶般灵动,鸦色的发丝挽成厚厚的云髻。美人如玉,虽是荆钗布裙也难掩灼灼其华。
明明屈指可数的几年,何以树已成朽树,人已成老人?那些动人心神的芳华果真刹那已逝?
还有她的老父……
忽然就有一丝心酸。
(未完待续)
慢功出细活,嘿嘿,今天平安夜,无论如何要更新一下:)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7-01-03 17:46:00
伯母,您在绣什么呢?勉强笑着,她走过去挨在谢夫人的身边,接过针线轻易穿好。
谢夫人见她两个来十分高兴,拿起放在腿上的活计道,你看。原来是一对大红枕巾,绣了一半的荷叶鸳鸯。
您老又给人家绣东西了,多伤神啊。翠儿一面放下带来的米面,一面笑呵呵地道,快歇歇吧,叫我们小姐帮您做,我们小姐的绣活又快又好,保管荷叶儿绣出香味来,鸳鸯游到水里去。
谢夫人笑着指指翠儿道,你这丫头,说起好听的来能天花乱坠,说起坏的来也能如刀似剑。
这一说三人都笑起来了。
谢夫人又道,这回可不用珍娘帮忙。这枕巾不是给人家绣的,是给自家用的。见珍娘翠儿十分诧异,索性将枕巾放过一边,拉过珍娘倾心相谈。珍娘,我看着你长大,一千个明白你的心思。君衡的心思你也别犹疑不定,知子莫若母,他是太要强了,怕委屈了你。可是我知道,你从未把这些放在心上。
翠儿心直口快,啊呀一声道,夫人,您可真真说到点子上去了。
谢夫人笑了笑,轻抚珍娘的手背道,不管君衡这回中不中,等他一回来,我就要他跟你爹说去。
李珍娘讶然抬头,翠儿已经拍手大笑,这才好,再这样泥泥拉拉地拖下去,他们两个稳得铁称砣也似,倒把我生生急出毛病来了。
老旧的院落里登时充塞了欢声笑语,似连颓败的灰墙也多了分生气。

一直忙到近午时分。
珍娘翠儿一齐动手,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煮好了饭菜。谢夫人知道她们还要赶回去服侍李传儒,便没有留下吃饭。
翠儿见珍娘眼角嘴梢都藏着笑意,整个人都神采明亮起来,笑道,这可好了,小姐你的心病总算除根了。
珍娘登时红了脸,嘴犟道,我什么时候有心病了?我自己不知道,你倒知道?
翠儿一撇嘴,故意抬扛,你没心病,怎么以前走路总是焉头耷颈,今个却跟仙女似地要飞起来了呢!
你!珍娘脸上烫得不行,追着打翠儿。
翠儿野惯了,只管闷头往前冲,珍娘哪里好意思。追了两三步,左右一看,路人纷纷注目,便大步也不敢迈。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连耳朵都窘红了。翠儿见了哈哈大笑,死活不过去,远远地撩拨珍娘。珍娘恼不过,又趨步去追,待要追上,翠儿又一溜烟地跑开了,恨得她连骂死妮子。
主仆二人一路闹得欢喜,不觉已到县东桥。
翠儿还有浑身力气没使,珍娘一个少出家门的小姐,早累得双腿发软,只好一边告饶一边停下喘几口气。
忽然冲出一个壮硕大汉,上来便把珍娘抱个满怀,大着舌头道,俏冤家,哥哥等得你好苦。竟是郑大。
自从那日不走运走脱了李珍娘,他日思夜想,加上昨夜机缘巧合得知李家家底原来如此殷厚,更是一心一意要把李珍娘弄到手了。也合该今日有事,他因刚发了一笔横财心里高兴,便掇条凳子带了壶好酒来自家门面看帮手伙计卖肉。如意算盘越打越响,禁不住酒也越喝越多。猛听见外面银铃笑语,把醉醺醺双目一瞄,正见一个天仙儿似的李珍娘脸泛桃花身似柳,笑得美不可言。哪里坐得住,自是一股脑地冲过去。
珍娘大吃一惊,眼前油腻腻的一张黑皮面孔,本已是横肉遍布,这一笑更是鼓鼓囊囊好像一只一只的大肉疙瘩。不由得颤出一身冷汗,拼了命地捶打。
站在不远处的翠儿也心头一凉。李珍娘送谢君衡那日的遭遇,她已经知道,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有意绕过县东桥,不想今日欣喜忘形,跑到这条老路上来了。连忙赶上前,一同去掰郑大的臂膀。
郑大粗莽有力,如今喝得酒气冲天,更是力大无穷,岂是两个弱质女子动得了的。周围的人知他不好惹,也都怕事不管。
躲什么,你迟早是我的婆娘。郑大死死搂住李珍娘胡言乱语。
翠儿急得满头汗,连踢带打也不顶事。四处一看,看见郑大肉铺上一个伙计才切好的肉糜,刚用荷叶包了要给一个妇人。她急忙跑过去劈手夺过,也不管吓了妇人一跳,又一阵风地跑回来,托起荷叶底就将满满的生腥肉糜啪的一声拍在郑大面上,使劲地揉了两下。
郑大呜呜鬼嚎一声。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落了满嘴生肉。一边呸呸呸地吐口水,一边左右开弓抹开脸上的肉糜,连眼睛都糊上了。好不容易睁开眼,哪里还有李珍娘主仆的影子。
周围嘲笑不断。
他恶狠狠地扫了一眼人群,众人都讪讪的不敢笑了,忙不迭地散开。
然后他又抹了一把脸,把一手肉糊用力甩到地上。他看着李家小楼所在的方向,眼中渐渐阴沉。
(未完待续)
元旦最后一天假,还来得祝贺大家新年新气象:)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7-03-07 19:21:00
这边珍娘翠儿只当逃过一劫,正自为郑大丑样痛快,一路说一路好笑,怎知大祸就要临头。
街道两旁传来一片翻炒之声,各种各样的饭菜香气催着人腹中饥饿。两人担心李传儒在家久等,不禁又加快脚步。及近家门时,却听见吵闹不已,有一把粗砺的妇人声音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李传儒哑着咳伤了的嗓子连连叫她快走。珍娘素知父亲为人宽和,极少听他如此恼怒说话,不觉疑虑地望了翠儿一眼。翠儿也是一脸讶异。
主仆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匆匆推门而入。
只见屋里站着一个矮胖妇人,总有五十开外,偏穿了一身妖里妖气的大红衣裳配着绿油油的裙子,一张肥白面孔搽了厚厚一层粉。大约和李传儒说得急了,流下满面油汗,生生将辛苦抹开的一层粉冲出许多细沟小渠来。旁边李传儒强撑着坐在椅上,气得脸上红白交错,咝咝地喘个不停。
妇人见李珍娘回来,登时喜笑颜开,一双绿豆小眼几乎挤没了。
啊哟,李小姐回来了就好,老身特来恭喜你的!
这妇人满城有名。因她天生一张雌黄口双歧舌,专会蒙骗吹嘘,别人成就良姻她却甘作恶媒。丈夫姓查,倒是言辞驽钝的老实人,禁不起婆娘四处丢人现眼,骂也骂不过她,打也打不下手,心里结了一门深深郁气,十年前就一命呜呼了。从此倒称了妇人的心,自行过得逍遥自在。
李珍娘见她不仅来得唐突,言语也甚唐突,勉强笑道,查大娘说笑,今日并非我的生辰,何来恭喜之说?况且家父久病在床,连日都清淡度日,更无从谈喜了。
查媒婆正要开口,李传儒愤恨道,查大娘,如今两个清白女儿面前,你还要浑说!只顾摆手斥责,快走快走!
翠儿机灵得很,连忙上前一把抓住查媒婆,一迭声地道,大娘不早了,快些回去吃饭吧,来来来,我送你。说着就把这胖婆娘连拽带拖。
无奈查媒婆身子沉,下盘稳得很。一面暗暗跟翠儿较劲一面仍不死心地朝珍娘发话,李小姐,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喜事啊!俗语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今你正值双八佳龄,模样比月宫嫦娥还妙,手脚比银河织女还巧,肚里又有车载斗量的学问,全城上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李珍娘羞红了面孔,心知查媒婆是替人作伐来了。既是窘迫也是不安,一时倒手足无措,话也回不出来。
查媒婆见缝插针,慌忙拢住翠儿不停拖拽的手,益发站得金刚菩萨一样稳固。堆着满脸的谄笑道,像小姐这样的好姑娘可能委屈了?眼下却是你的姻缘来了,正有一个人品家世绝好的大官人倾慕你已久了!
李珍娘的心中虽只有谢君衡一个,可被查媒婆如此一番调拨,双颊红得跟着了火一般。
李传儒的脸上却已气得发青,消瘦病体更是抖得厉害。他拼力拍案而起,指着查媒婆怒道,呸!似你这般胡说八道,不知坑了多少人家的好儿女,如今又想来坑我的女儿!你也不怕死后下到拔舌地狱!
珍娘见父亲气得摇摇欲坠,连忙扶住。
李传儒看看女儿,更觉查媒婆可憎可恨,强撑着上前几步又骂,什么人品家世绝好,不过一个卖猪肉的,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倒也罢了,专会好勇斗狠欺强凌弱,一肚子只有狼心狗肺!说到最后,直如用上了全身力气。
李珍娘方恍然醒悟查媒婆口中对她倾慕已久的大官人是谁,竟是那个妄图染指她的郑大。当下只觉心底忽起一把烈火,腾的一声直冲上头面。怪不得大桥上,醉醺醺的郑大说什么她迟早是他的婆娘,原来早已请了查媒婆。
李珍娘怒目直视查媒婆,不觉眼中都恼恨出泪来。
翠儿涨红了脸,拼尽全力将查媒婆往门口一搡,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了,我家小姐才是人品家世绝好,我家老爷也才配得上官人二字。一个杀猪的也配?你们一个人模狗样,一个猪头猪脑,倒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怎么不赶紧拜了堂去!
查媒婆遭翠儿一顿快刀冷箭,肥白脸孔成了紫涨猪肝。欲要撒泼,想起自己在郑大面前已夸下海口,不可轻易撕破面皮,况且李传儒也是本地有名望的人。只好强忍怒气,干笑道,姑娘的嘴也太利了,我跟姑娘比还要差上一大截呢!你家小姐名花无主,老身前来说这许多话原也是为你家小姐着想……
话未说完,猛听李传儒一声怒喝,我的女儿早已有了人家,不劳你费神!
查媒婆立时没了下文,呆呆地张了一张嘴。
翠儿吃了一吓,迟疑地叫了一声老爷。更不用提李珍娘的震惊。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父亲,父亲却只是抚慰地轻拍了拍她的手,目不斜视地瞪着查媒婆道,谁说我的女儿名花无主,她和谢大人家的公子青梅竹马,早就定了亲的。
李珍娘心窝忽然涌动出一股暖流,自懂事起就深深扎根在心底的一株荆棘终于彻底地消失了。她扶住她的父亲,看他一脸病容,不觉流下两行清泪。
翠儿也渐渐笑起来。
查媒婆还不死心,惊疑道,街坊间都说谢家并未上门提亲啊,这又是……
李传儒冷笑一声道,这是我谢李两家的事,何时需要外人过问!你请便吧,不送!
翠儿半是高兴半是得意,再不给查媒婆嚼舌头的工夫,闷着个头连声道,走吧走吧!一口气把人推出门外,关门上栓。
翠儿故意问,老爷,你什么时候把小姐许给了谢公子呀?怎么我不知道,小姐也不知道?
李传儒指指翠儿,摇头道,你这丫头!遂笑而不语。
翠儿拉着李珍娘,一边为她拭泪,一边笑道,小姐,我就说你和谢公子想得太多了!老爷和谢夫人都是肯的,就等谢公子回来了。
李珍娘嫣红着笑脸,轻轻点了点头。
此刻的她只觉得一切的心事都冰销雪融。她仿佛已经看见谢君衡带着温和的笑容亲手为她戴上碧绿欲滴的玲珑耳坠,他们朝夕相伴,她为他缝制新衣……
一直憧憬的平淡而幸福的生活生动地展现在眼前。
可是她没有料到,这一等几乎耗尽了她的余生。

查媒婆在门外又叫了几声,门内却连一声都不应了。只好带了满腹被羞辱的恼恨一路奔去郑大那里。
郑大挨了一荷叶的肉靡,好不容易才洗去一脸的肉臊味儿,心中本就有气,再听查媒婆一番添油加醋的回话,不啻火上浇油。
抬手便连水带盆掼在地上。
只听哐啷一声,油腻腻的水泼了满地不算,把好好的一只铜盆也瘪出一个坑来。
查媒婆唬得浑身肥肉乱颤,哪敢再多话。
却听西边屋里传来一声年老妇人地询问:阿大,什么事动静这样大?
郑大满脸狠戾忽然就消失了,换上一副质朴面孔,颇有几分憨厚地大声回道,娘,是儿不小心摔了铜盆,您老莫要操心。
查媒婆看他变脸如斯轻易,若是不是亲眼瞧见,真要误以为世上有两个郑大。
只听郑母颤巍巍地哦了一声,又不放心地吩咐,往后可要仔细些。
唉,儿记下了。郑大对着西边屋回道。
之后,郑母便没有出声。
查媒婆讪笑着道,看不出郑大官人平素里天不怕地不怕,对老夫人却孝顺得紧。
郑大冷笑道,别人都说跪天跪地跪父母,要我说跪天地有何用,又不是这天地生我养我,却是我娘。
查媒婆听这话,却有些心惊,干笑道,大官人莫要如此说。天上有神佛,地下有阎罗,不可不敬啊!
郑大哼笑两声,不无嘲讽道,看不出你还有这点良心。
查媒婆顿时语塞,脸上涨得通红。又不敢跟郑大计较,随便敷衍两句,便在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郑大一个人在屋中,面上渐渐恢复狠毒神色。
李传儒,爷爷看上你的女儿是你八辈子休来的福气,你竟敢这样折辱于我!爷爷定要你好看!
(未完待续)
忙过了一段,最近有大约半个月的空闲期,所以出水来写文了:)
有点不顺吧,不过我想会过去的……谢谢筒子们还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7-03-07 20:03:00
啊,又见驼峰同学,新年好呀:)祝你猪年行大运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7-03-09 19:56:00
一连几日无事。
李家主仆三人方去了一件心事,不觉轻松许多。李传儒连精神都似乎好了些。
这一日,翠儿多炒了两盘小菜,三人正有说有笑,忽听房门被敲得山响,外头一叠声地喊,开门开门!
翠儿微微一怔,连忙应道,来了!慌忙开了门,却没提防门外的人一拳没砸上门,正对她心口一下。不由得闷哼一声。
几个衙役气势汹汹地一拥而入。
李传儒见这阵仗十分诧异,由女儿搀扶着迎将上前。
班头对李传儒打了个千儿道,李夫子,奉太爷之命前来搅扰,还请莫怪。说罢一挥手,几个衙役便率先冲到后院去了,只留了两三人和班头一同戒备地看着李传儒。
李传儒越发觉得奇怪,便问,太爷究竟有何吩咐?
班头冷冷看着,并不答话。
李珍娘听后院一片翻挖之声,便要去看看。刚然迈步,已被一个衙役横步拦住。只得折回,和父亲及翠儿静守一处。
不多时,传来一声大喝,找到了!衙役们一溜从后院奔回。
班头脸色大变,看了一眼李传儒,急忙迎上。那一眼尤其冷漠,仿佛一根银针扎在了李传儒心上。
班头转过身,手上多了一把染血小刀,冲着李传儒高高举起。冷哼一声道,李传儒,杀人的凶器现在你家后院找到,你还有何话好说!
李传儒只觉脑中轰隆一响,竟没听懂。
班头喝令左右,来呀,把这谋财害命的凶犯给我拿下!
珍娘翠儿两个俱是惊得呆住了。只这一呆,两旁衙役便把沉甸甸的铁链哗的一抖,锁了李传儒。珍娘恍然惊醒,一把抓住老父还没来得及哀恳,就被班头扭开手。
班头冷笑道,李小姐,你还有心替你爹担心,连你自己也难脱干系!说罢迎着珍娘震惊的目光,又叫人把她连同翠儿一并锁了。
三人一路被拉扯得跌跌撞撞。
珍娘只担心老父。老父体弱请官爷们手下留情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衙役们只当听不见。
拉到县衙,李传儒已气喘连连。
三班衙役站得齐齐整整。唱了威武,太爷便升起堂来。
班头将血刀奉上,禀明一切。
只见太爷立时将惊堂木一拍,喝问道,李传儒,你还不跪下,将谋害吴良夫妇,盗走御赐黄金一事老实招来。
李传儒气得浑身打颤,病白面容越发找不到一点血色。两旁衙役要按他跪下,李传儒拼着全力怒喝道,谁敢动我!我有功名在身,本朝律例说得明白,堂上无须下跪。
太爷自吴良夫妇被杀,寝食难安,生恐给朝庭没个交待丢了乌纱帽。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只盼早早结案。不想头一句就被李传儒硬梆梆顶回来,顿生恼怒。便从鼻中哼出一声冷笑道,好,你有功名你不跪,你的女儿可没有。说罢一声令下。
就有四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将珍娘翠儿强扭着胳膊按下。两个女孩子何曾受过这般惊吓,虽疼得紧也不敢乱出声了。
李传儒见女儿受辱,怒目直视县太爷道,你……
话未说完,一股怒气直冲到胸口,引出一阵剧咳。
李传儒边咳边道,人命大案,你怎可问也不问,便把罪名胡乱安置。还要当堂欺凌两个弱质女流。
县太爷连连冷笑道,李传儒,本县知你满腹狡诈,惯会强词夺理,若不叫你心服口服,你也不肯伏法。本县就让你见个人!
李传儒问心无愧,只觉这话可笑无比。
不一时,一个瘦小男人低头垂手地跑上堂来,一叩到底。
县太爷脸上颇有得色,问李传儒,你可认得他?
李传儒好笑道,这不是打更的么?举县上下有谁不认得他。
县太爷面上闪过一丝恼羞,怒极而笑道,认得就好。他与你可有仇怨?
素无仇怨。
可欠你银两不肯还?
一文不欠。
好,他与无仇无怨无债,可会凭空害你?
李传儒忽然有些明白,疑惑地看了一眼打更的。打更的仿佛没看见,只直愣愣地盯着太爷看。
县太爷又追问一遍。
李传儒把咬一牙,挺着胸膛回道,害人已属无德,凭空害人更是畜牲也不如。料想这位小哥断不至畜牲也不如。
县太爷冷笑一声,便对打更的道,你便如实再说一遍。
草民遵命。打更的略顿了顿,方接下去。吴良夫妇死的那晚,四更时分,草民正路过李夫子家后院。猛可的,便听见里面一阵响动。草民一时好奇,便趴上墙头偷看,却见一个人影在院子里卖力翻挖。草民起先还以为是贼人,后来借着月光一看,竟然就是李夫子……
你胡说!李传儒一声怒喝。
县太爷却也将惊堂木猛然拍下,甚是威严地喝斥,大堂之上,岂容你随意喧哗!随后又对打更的和颜悦色道,你接着说,自有本官作主。
李传儒只得忍下。
打更的便接着道,草民吃了一惊,心想,夜半三更李夫子在自家后院忙什么?正想着,便见李夫子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飞快地往挖好的坑中一扔,便又埋将起来。
县太爷问,他埋的是什么?
打更的咂了咂干巴巴的嘴,迟疑地回道,是……是一把刀。
你可看清了?
看得真真儿的。月亮底下尽是寒光,如何看不清。
李传儒忍无可忍,大怒道,你含血喷人!
刚说出这一句,拥上两个衙役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拿住。
李传儒愤怒已极,只觉胸中烈焰腾腾,痛得似要裂开。又听县太爷在大堂之上,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冠冕堂皇地斥道,奸险小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当下咽喉处涌起一股腥甜,张嘴一咳便是一汪鲜血。
李珍娘大叫一声爹,手足并用地爬到父亲身边。
李传儒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性命固然重要,但对他来说,这世上远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事。何况性命他早已是不能顾的了,更万万不能在女儿面前被人毁了清白名声。
他强撑着一口气,对打更的道,你口口声声说亲眼瞧见我掩埋凶刀,若果真似你所说,你为何拖延到今日才报官?
打更的见李传儒脸色白得吓人,吐在胸口的一滩血渍偏偏红得鲜艳,不觉喉咙发紧。
却听县太爷复又冷笑一声,已为代答,李传儒,你当真以为本县昏庸,连这一层都想不到?本县早已替你问过了,他那时并不知吴良夫妇为你所害,便没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得知吴良夫妇被杀,御赐黄金被盗,才想起这一节。因你在本县声誉极佳,他思虑再三,才终下决心将你出首。
好,好……太爷想得如此周道。李传儒亦冷笑,又问,敢问太爷,吴良夫妇是怎么死的?
(未完待续)
谢谢大家的支持。。
hongshanger,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所以想把这里的坑先捡玲珑碎持续填,然后挖一个比较有市场的新坑写写,可能都是一些流行元素,校园,玄幻,斗法,一点惊悚一点爱情……唉,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不止一次被人建议应该写校园类的东西。。。但是我想写的东西仍然会继续下去。生活很现实,我得先赚点面包,才能坚持我的理想:)谢谢你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7-03-28 18:47:00
县太爷冷哼一声,摇指着李传儒道,俱是被你一刀割断喉咙,当场毙命。
李传儒等的就是这句话,扬声道,我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久病体弱,何能一刀割断吴良夫妇喉咙!
县太爷登时语塞。
李传儒一鼓作气道,命案发现当天,太爷亲自问过话,我可曾现出半点惊慌心虚?众位差爷也将我家前后翻遍,可找到一锭御赐黄金!
县太爷脸上红白交错,捏着个惊堂木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
李传儒傲然迎上县太爷恼恨的眼神,继续道,捉贼须拿赃,你既口口声声污我杀人盗金,怎可没有黄金下落!
你……县太爷憋红了脸,怒指着李传儒的手抖了半天也不能驳他一个字。
堂堂百里侯,怎可在公堂之上叫人犯下了面子。便无理,也能打他一百杀威棍。
县太爷怒极,连惊堂木也不要了,直接拍案而起,令左右衙役道,此贼老奸巨滑,口利似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断不肯招!来呀,给我打四十大板!
四个衙役上前就把李传儒往地上按。李传儒犹要强撑,膝弯里冷不丁先吃了一棍,闷哼一声扑翻在地,遂被按得不能动弹。一左一右两根水火棍此起彼落,噼噼叭叭乱响。
李珍娘脸上刷的白了,慌忙扑上去抱住老父,背上挨了两下,顿时火烧一般的疼。行刑衙役只得暂且住手。
太爷,李珍娘忍痛高呼,家父自入秋以来便缠绵病榻,如何吃得起这般重刑。只怕太爷案未查清,先添一条无辜人命!
县太爷益发大怒,斥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李氏父女果然一般的狡言善辩!转而对两旁衙役喝令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将这刁钻女子拉开,继续打。
李珍娘即被架着肩膀拖到一旁,眼睁睁地看老父平白受刑。
李传儒起先还强挣着大骂县太爷是非不分,不几时冷汗直冒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打了二十来板,人已昏了过去。县太爷命人冷水泼醒,继续打。打了几棍,又昏去,便再泼醒。
随衙役们紧打慢打,重打轻打,李传儒哼也不哼,紧捏着一双拳头把牙关咬得死死的。
县太爷被他一双眼睛动也不动地盯住,只觉芒刺在背,欲要站起来,又恐失了官仪,欲要不站,心里焦躁得慌。一发喝令,给我狠狠地打。
待四十板打完,李传儒浑身都湿透了。下身一片鲜血淋漓,连胫骨俱都打断了。渗出来的血氲在水里,染得堂下一片通红。
李珍娘泪眼涟涟,连嗓子都哭喊得哑了。翠儿早被吓飞了三魂七魄,直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县太爷却有些解气,哼笑一声问,你如今可还有力气狡辩?
李传儒卧在一片冷水血泊中,浑身直抖。
县太爷还以为他始知官威难犯,不禁得意地嘲讽,都说读书人的骨头硬,再硬岂能硬得过本官的板子!
等待良久,李传儒并不答话。
更当他服软了,呵呵一笑道,劝你早早招了,本官少却一桩麻烦,你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李传儒仍是不吭一声。
县太爷脸色微变,低喝道,李传儒!
李传儒方挣扎着强撑起上身,抬头看向县太爷,冷冷一笑。缓缓吐出几个字,无耻小人,不足与语!
此言一出,便如一块烙铁砸将过去,直烫得县太爷血气直往头面上涌。心道,想你一个无用书生,竟还治不了你?我偏不信这个邪。正要命人给李传儒上夹棍,忽听一声清咳。循声看去,原是师爷在对他使眼色。
师爷上前附耳道,太爷,不能再打了。打死他是小,捉不着盗走御赐黄金的凶犯是大。就是要他死,也得等他认了罪才好。
县太爷恍然大悟,点头道,不是师爷提醒,险些为这腐儒气昏头脑,把正事忘了。转念一想,又颇觉棘手,可他软硬不吃,这怎生是好?
师爷失笑道,这是太爷仁义,现有李传儒的死穴在这里,只是狠不下心肠去点。
县太爷懊恼道,这是什么话,本官一心破案,岂会有法子却不用?
师爷见他火又上了来,便不敢再绕圈子,陪笑道,太爷且看。说着暗暗地指了指李珍娘,笑着提醒道,打在儿身,疼在父心。
县太爷立时茅塞顿开,转怒为喜道,师爷果然高见。于是清咳几声,假意对李传儒笑道,本官见你身受严刑仍抵死不招,恐怕当真冤枉了你。
李传儒三人乍见县太爷言态陡变,吃了一吓。正要生出一点希望,忽又听他话锋一转。
不过凶刀确在你家后院找到,打更的也言之凿凿。如若不是你杀人埋刀,必定是你家中的其他人!谅翠儿乃奴仆之流,借她十个胆子也无此主见。少不得,要问一问你的女儿。
李传儒本病上加伤,头昏眼花得很,此刻只觉一记惊雷炸在头顶,双眼睁得目眦欲裂。
县太爷便知此招不差。将惊堂木拍得响亮,喝一声,李珍娘!
李珍娘惊得一颤,面上白得欺霜赛雪。心中悲愤不已,朗朗乾坤,公堂之上,堂堂朝庭官员竟就行此构谄他人的龌龊之事。
县太爷如猫戏鼠般地慢条斯理道,你眼见老父受此重刑,却仍不说明真相,真真一点孝心也无。本官再问你一次,究竟是谁杀人埋刀!
李珍娘冰雪聪明,岂猜不透县太爷心思,明知呼冤无用却不能不呼。叫一声太爷,膝行上前深深叩下,满含眼泪道,所谓父母官者,父母在前,官在后。为一方官员,先要将一颗慈爱之心惜黎民如惜子女,痛黎民之痛,乐黎民之乐,而后方能治理地方,为官为吏。做父母者,岂有不加详查,仅凭他人一面之词而定子女杀人大罪?岂能不顾种种疑点,轻易刑拷大病未愈之人?小女子命如草芥,无谓生死,说到这儿,忽然将身子挺得笔直,用力指着堂上金字匾额掷地有声道,然而太爷独不惜明镜高悬四字么!
县太爷霍然起立,紫涨着脸只挤出个你字。
李传儒抚地大笑,好,好,好,这才是我李传儒的女儿!
(未完待续)
谢谢大家想念我:)我最近很勤劳哦,每天都有码字,这个月码了没有六万也有五万字呢。不过因为都是一些中短篇,所以米有拿上来……汗-_-#以后一定首要保证填坑,然后再写短滴:)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7-05-10 16:17:00
今晚八点来更新:)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7-05-10 20:14:00
李珍娘回望一眼老父,仍复紧盯县太爷,目光如炬。她岂不知口舌之快将招至血肉之苦?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说的都是审时度势趋吉避凶的道理。然而还有一句话,是连初学蒙童也知道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县太爷拍案大怒,来人,给我拶她一拶!
两个衙役哗啦一声抖开拶子,捉住李珍娘双手便将指头根根塞入。
翠儿还了魂,叫一声小姐正要扑上,被一个衙役甩手一推便跌到一旁。待她连滚带爬地回转身,正见两个高大衙役一左一右,蹬地回臂,把个刑拷妇女的拶子好似弯弓开弦般地拉起。
李珍娘闷哼一声,嘴唇立时咬破。纤白十指在竹片收紧间,倏然紫红。
翠儿直着身子一抖,忽然发了疯一般又是一扑。眼见要够到李珍娘,头皮忽然撕裂般地疼痛,就听砰的一声,已被人按到了地上。
李传儒终于变了脸色,大叫道,乔自清,有什么刑罚都冲着我来,欺凌弱女岂是君子所为!
师爷喝道,大胆,竟敢直呼太爷名讳。
县太爷这次非但不怒反笑,竟还摆手示意师爷退下。他看了一眼李传儒,转头轻描淡写地问李珍娘,你可要招了?
李珍娘紧咬嘴唇,索性闭上眼睛。
县太爷冷笑,咬牙切齿道,给我狠狠地拶,一直到有人肯招为止。
是。
行刑衙役应得响亮,登时手上加力。
不多时,便夹得好好一双玉手如同鲜紫的萝卜,皮破血流。渐渐,隐约听见支支嘎嘎声,也不知道是竹片不堪重力,还是指骨行将断裂。
李传儒眼睁睁看着,才知什么叫心如刀绞。他深深的明白,女儿是宁死也不会招的,甚至连叫一声痛也不会。
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
他这一生碌碌无为,所幸者有三桩事。
其一,生在李家;其二,娶珍娘之母为妻;其三,有女如是。
水木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且有义。然而人并非生而有义,父生母养,读书以知礼义廉耻。生在李家,父母俱饱读诗书,从小所见所闻,人为有义之人,行为有义之行。家中藏书汗牛充栋,有书可读,有好书可读。使他免为无知无耻之人。
珍娘之母性情柔惠,却绝不是那等唯夫是从的庸凡妇人。他年轻时颇有腐气,不通经济,家中事务多亏她一力承担,才令他上不至败尽家业,下也可抚养幼女。
而女儿,从小乖巧懂事,琴棋书画任一样都是一点即通。若不是女儿身,真可中个状元回来。妻子走后,多有女儿膝前承欢,否则丧妻之痛不知几时方能平复。
如今,父母妻子都已不在,难道仅剩的女儿都要失去么?
思绪理清以前,话已经自己说出口。
住手!喉咙苦得发紧,还是要继续说下去,我招!
翠儿呆住了。
李珍娘正痛得眼发黑,乍听这话浑身一冷。强睁开眼,却依然一片黑暗。

那日翠儿将昏死过去的李珍娘扶回家中,请了好几个郎中,终将她一口气吊住。昏昏沉沉旬月有余,才缓过来。
一睁开眼,便见翠儿哭花了一张脸道,小姐,你可醒了。
谢老夫人也红着眼睛陪坐一旁。
李珍娘脑中空白得很,懵懂了半日才悠悠记起,我爹呢?
翠儿一怔,复又大哭不止。
李珍娘见她只哭不说,愈发急火攻心,五脏六腑都从油锅里过了一遍。勉强撑起身体,抓住翠儿又追问一遍。
翠儿方哽哽咽咽地道,老爷……即将问斩了。说罢再也忍不住,泪落如雨。
李珍娘一时竟没听懂,痴痴傻傻地白了嘴唇。
翠儿更觉心痛,只得边哭边说明白。
那日李传儒说要招认,县太爷便放了她们出来。翠儿也不知道李传儒究竟如何招法。她安置好李珍娘后,几次三番去衙门打听,都被打骂出来。
前几日早上去给小姐拿药,迎面碰见许多人指指点点。
后来一个大娘可怜道,你快去看看吧,李夫子定了斩首,告示都贴出来了。
翠儿登时从头凉到脚,手一松,药包掉了一地。狂奔而去,上写着李传儒杀人盗金目无圣上,秋后问斩。
愈说愈伤心,渐渐语不成声,就在三日后了。
李珍娘还是没出声,眼泪却断了线的珠子也似。
谢老夫人把她抱在怀里,欲要劝说却无话可劝,徒增悲伤罢了。
忽然,李珍娘挣扎着起身。
翠儿担心她的身子,正欲阻拦,却被谢老夫人摇了摇头,让她去吧。
便立刻明白过来,和谢老夫人一起帮李珍娘穿好衣物。
一行三人又向衙门走去。
路上,李珍娘几次站不住,都不肯停下。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咬紧发白的嘴唇继续一步一颤。
她心里明白,刑部公文下来之前,县衙一直没有放出消息,这是乔自清有心置父亲于死地。说不定连那把血刀也是他吩咐衙役们做的手脚。那日他们三人都被拦在屋中,谁也不知道衙役们在后院做什么,要栽赃嫁祸岂不是易如反掌。父亲为人清高正直,最看不惯乔自清这等不学无术捐官出身的污吏,乔自清也对父亲心存芥蒂,这次正是乐得让父亲做替死鬼。
如今只剩三日之期,就是要上告,也没有时间了。
思及此,有如万箭穿心。
都是她害苦了父亲。如果不是为她,父亲宁可屈死堂上,也绝不会承揽这根本不曾犯过的罪行。
到得衙门,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
翠儿还未开口,早有一个衙役满脸不耐地大步过来,一边连连挥手一边大声吆喝,快走快走,我什么都不知道!
(未完待续)

修改了一下前面。本来县太爷只想一带而过,所以没取名字,不过现在看还算个人物,所以又补了一些背景。恐怕一上来就写乔自清,筒子们转不过弯,所以网上的更新仍然是承接上面滴:)

另,每天都在更新啊……不过是穿了马甲新挖了一个现代坑,当作练习吧。自知现代文不行,所以没用这个ID-_-#,现在证明偶还是有自知之明滴,那个现代文真是人少得跟清水一样……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7-05-10 20:42:00
一一看了大家给我的回贴,谢谢啊:)
to hongshanger:以前想过把中短篇整理一下的,可是回头看看以前写的东西真的是惨不忍睹,就想还是算了吧-_-#。唉,明明当年刚写完的时候还挺洋洋自得呢!搞不好我有自我否定癖。而且我写东西很慢,现在手上的都没时间写,再整理以前的……汗……看看什么会突然有时间吧!

to 猫猫棒棒糖:呵呵,糖糖过奖了……我肯定不是最棒的写手,但是评最失败的写手大概我能排得上号。19岁开始写文,算算到现在都快五年了,写手圈里写龄不大也不低了,可是一直没出过书(汗……有机会自己没选择好……不怪别人),做人也不成功,就说鬼话吧,这么多写手,我一个都不认识,就自己社里的姐妹,也只跟苏京姐姐说说话……汗……,也不大会跟读者沟通……失败呀失败,唯一能寄托滴就是认认真真写文了……

to feng猫:猫猫的签名好漂亮啊……偶的签名不知咋的不能用,汗……那天在N多贴子灌水,楞是一张贴不上

to 北极狐仙:狐仙狐仙,以前跟你说会写一个狐狸精做主角的文,现在已经在尝试咯^0^,不过就是那个套马甲偷挖滴冷清坑-_-#,以后写好一点的文再请你看吧

to 十月微凉: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呵呵,不一定只能DDDDDD啦,也可以“做记号”

to ilybeauty:嗯,这个坑是荒废太久了。好像越是在乎的坑,会越不知道该怎么写呢。希望这个坑可以记录23周岁的最好水准^0^

to 喜宝1219:欢迎常来看看,你的名字很有福气啊

to 诳隹- :谢谢老诳啊,最近忙不?你跟推理者好像一个公司?

to 图米不说话:MM上次说考上公务员了,恭喜你啊,不过我没进啊,考太烂了呀-_-#

to juejuesky :呵呵不遗憾不遗憾,最近没太管这个坑,过完五月,过好一点


楼主:叶莫1983  时间:2007-05-10 20:43:00
不是过好一点,是会好一点。。。汗,太久没来都打错字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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