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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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5-12-09 09:46:38 更新时间:2020-11-12 14:43:58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09 01:46:38
是不是一千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得让你忘了我?又或许,你只是忘记我曾经的容颜而已?人世苍茫,山河依旧,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幻,我依然是那只被你救过的青狐……

一、
“摩歌……”镜前的女子轻轻的开了口,丹唇微启,绽放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我知道你来了。”
叹了口气,我无奈的现身。
“无涯,你还是老样子。”
“是吗?”拢了拢如云的秀发,女子黛眉微颦,“我倒觉得我老了。”
人间的女子,总是容易这样多愁善感。像青霖,就不会这样。想到青霖,心里有些黯然,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哪里会?”我站到她身后。“一样的倾国倾城,天下无双。否则又怎会让王爷如此迷恋?”无涯是摘花楼的头牌娘子,绝色倾城,才艺皆备,一支洞箫更是吹得天上绝无,地上仅有,一直是京城王公贵胄的宠儿。现在更是得到端靖王爷的垂青。据说王爷有意纳她为妃,只待她点头允肯。
一直都不解,为何无涯会一眼看穿我为异类。我自信千年的修行已经将我的妖气隐藏的很好。况且,无涯一介凡人,纵使我仍有妖气,她也应该察觉不到。到底她是怎么知道我非人类,这让我一直猜不透。而每次我问她,她总是妩媚一笑,摇头不语。
“王爷今天要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我伏到案几上。屋子里燃着生龙脑,沉沉的香味让我有些困倦,昏昏欲睡。
“不,是我去见他。”无涯轻笑,打开梳妆台上的一个小木盒子,伸出手指蘸了蘸,便往颊上轻点。原来是一盒胭脂。但瞧见那装胭脂的盒子,古朴别致,似有一番年代。说也奇怪,虽然无涯本身亦是绝色,但一涂上胭脂,顿觉她的美貌带了一种仙人气质,仿佛遥不可及,不可亵渎。发现我惊异于她的变化,无涯朝我投来一笑。我心中升起一种奇异之感。无涯的笑容,带有某种我熟悉的感觉,温暖而亲切。
“这是王爷送给我的。”她指指那盒胭脂。“你知道我一向不爱收别人的东西,尤其还是旧的。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这胭脂有些年代了。”我点点头。“单这次,是例外。”无涯起身看着我。 “也怪,我一向自负美貌,即使脂粉不施,也自信不输于世上任何一个貌美女子。但我一见到这盒胭脂,就有说不出的喜欢。连王爷也说,这盒胭脂很配我。”
“那你知道王爷的这盒胭脂从哪里来的么?”我装做不经意的问。心里总觉得这盒胭脂会和青霖有关。
无涯摇摇头。“我没问过。不过听王爷提起好象是宫中哪位娘娘的。也许他见到觉得喜欢,讨了来送我呢。”
我便闭口不再追问。
青霖,一个迷一样的女仙。千年之前,在我修行幻化接受天练的时候,她助我度过了雷劫,让我得以专心修行,顺利幻化为人形,游走于世间。
关于青霖,我所记忆的并不多。只隐约记得她是前去朝拜西王母的散仙之一。因为是散仙,所以不受许多仙规戒条的限制,来去自由。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眼神。淡然,温暖而坚定,带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有好几次,我甚至以为是我自己的错觉,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睛里有疑惑和茫然,仿佛不知何去何从,但也仅仅只是一刹那。雷劫之后,我曾以原形跟了她一段时间,跟她上九华山,跟她进梵音洞,跟她一起去昆仑山聆听西王母颂经。那段日子,是我记忆以来最快乐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不辞而别。
那之后便开始怀念她的眼神。那种仿佛可以洞察一切,却又好象已经看穿一切;带有彷徨,疑惑,不安和茫然的悲天悯人的眼神;澄净清澈,却又温柔坚定。那种眼神既有预知的无奈和沧桑,却又悲哀而恬然,更具有一种莫名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在我遭受雷击浑身伤痕累累的时候,那种眼神让我有了支撑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青霖走后,我也曾四处找过她,然而茫茫人世,渺渺红尘,她从哪里来?又将到何处去?我无从得知,也就无从追寻。罢了,还是做一只游走于尘世的狐狸吧。对我来说,作一个“人类”似乎比修行成仙更为容易。
京城是青霖离开之前最后带我来的地方,我一直抱着希望,青霖还会回到这里找我。所以现在,我“寄居”在京城最大的烟花场所——摘花楼。
一般,我是不会以原形现身的。我现在的身份是无涯的琴师,负责为她调琴试音。
无涯知道我非人类。从我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我亦不知她是怎样知道的。就像我不知道当初青霖为何会不辞而别一样。
端详着无涯的脸,竟然感觉到青霖的气息。那种预知的无奈和沧桑,那种悲哀的恬然,那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青霖……”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无涯梳头的手顿了顿,开口问道:“青霖是谁?”
“哦……”我回过神来,“一个故人。失散多年了。”
见我不愿多说,无涯也不再问我。
对着镜子端详了许久的她,终于满意的轻笑了,俨然梳妆完毕。无涯转过头来:“我就要去见王爷了,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顺手拿起一个时鲜的果子往嘴里塞,想这也许可以从中得到寻找青霖的线索。我欣然点头。反正我也没去过王爷府,正好瞧瞧去。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09 12:22:00
二、
王爷府的布局很是工整和气派,庄严雄伟中又不失精巧。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一亭一阁都堪一叹。
无涯的软轿一停,立刻就有两个侍女前来扶她下轿进了一处偏厅。歇息了片刻,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便来传话,说王爷正和景阳王以及当今权贵萧丞相父子一起,在紫心苑出尘阁饮酒,吩咐无涯前去助兴。
我背着七弦古琴,默默跟在无涯身后,听闻此言忍不住皱了皱眉。萧丞相是人尽皆知的大奸佞,仗着自己是两朝重臣,皇帝年少无知,在朝中勾朋结党,拼命培植自己的势力。其下爪牙甚多,遍布京师。众臣工稍有不满,就会被其弄得家破人亡,骨肉分离。满朝文武对他都是敢怒而不敢言。这样一个人,端靖王怎么会和他混在一起?
无涯显然对这里很熟悉。摆摆手让两个侍女下去了。不等小厮带路,她已起身从偏厅的另一扇门走了出去。穿过一道回廊,眼前又换了一番景致。亭台楼阁,翠竹修树都比方才所见更加小巧精致。墙色很新,花草也像刚刚移植,似是才落建不久。穿过另一道圆形拱门,眼前更是一亮:只见一座洁白精巧的双层凉亭矗立在荷花池中间,仿如一枚洁白的棋子横嵌在碧绿荷田之上。其上挂着一块黑底红字的牌匾,书有“出尘阁”三个大字。池中荷叶亭亭,白荷红莲争蕊吐艳,在风中摇曳生姿。亭中可辨几个男子身影,谈笑声阵阵。
无涯盈盈的走上前去,道了个万福:“妾身无涯拜见王爷。请恕无涯姗姗来迟之罪。”左边一个穿绛红色金字压花绣底绸衫的男子微笑的摆摆手:“来得正好,何罪之有?”我这才细细的打量他。只见他面容沉俊,只是稍显苍白,比我想象的要年轻许多,可能刚过而立;旁边是一位少年,身着黄色绣金云纹锦袍,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眉目清逸非凡,年纪在十八九岁上下,脸上已有一层淡淡的红晕,似是不胜酒力;再往右是一位较年长者,也是紫色锦衣,身材微胖,鼻肥耳短,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他左边是一位穿绣有万字福文白绸衫的年轻公子,五官也算端正,只是眼珠自无涯走近便滴溜溜围着她转,眼中尽是猥亵之意。
待无涯起身,端靖王便安排她入座,同时将身边的人一一介与她认识。无涯又是一一还礼。坐在端靖王旁边的俊美少年便是景阳王,肥胖老者便是当今丞相萧朝贵,他旁边的公子是他儿子萧逸云。
我在这时发现亭中还有一人。不,应该是还有一妖。但我感觉它并无恶意。大概又是哪个留恋与凡间的妖物吧。发觉它修为尚弱,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我便没有放在心上,转而注意席间。萧丞相连连向二位王爷敬酒,拍马逢迎之话说了不少,王爷兴起,要无涯抚琴一曲以助酒兴。无涯命我架琴于案上,我便拭琴后调音置好退到一边。无涯刚落座,萧朝贵就干笑了两声,冷不丁的道:“久闻无涯姑娘国色天香,才艺双绝,更是善吹洞箫,有女萧史之称。这国色嘛,适才各位已经见证过了。惟有这箫艺,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无涯怔了怔,道:“我没带箫。”
端靖王在一旁赔笑道:“丞相有所不知,无涯的琴艺和箫艺我都见识过,琴艺绝不在箫艺之下。”
“那敢情是瞧不起我们父子,不愿一显才艺了?”
无涯冷冷道:“无涯不敢。”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更何况二位王爷都在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要扫了王爷的兴。”他故意将王爷二字咬得很重。
那个少年已经微醉,含糊不清的说:“不、不要……扫兴……”
无涯看看端靖王,他只在一边喝酒,并不说话。
我已经无名火起,左手悄悄结下指印,想惩罚他一下。无涯低声制止了我:“摩歌,不要添乱。”
“添乱?”我不解。
“这里怎么说也是王爷府。”
“那又如何?你知道我非人类。”
“不,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回去之后我自会向你说明。”无涯转而面向萧朝贵:“丞相勿怪,无涯这就命人去取紫玉箫。”
萧朝贵哼了一下,闭口不再说话。无涯转向我:“摩歌,麻烦你要替我跑一次了。”无涯转身的时候,也深深的看了端靖王两眼。
而萧逸云却颇有深意的看着无涯,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我只得强压心头的怒气,转身离去。转身的时候想起亭中的“它”,怕它造次,又悄悄施下禁身术,才动身回摘花楼。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09 12:52:00
谢谢楼上的,我会加油的.:)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0 09:06:00
月色下的街道房屋显得格外清冷寂静,别是一番景色。而我无心观赏。想到被我困住的“它”,我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对“它”,我虽然也感到歉疚,但更多的是好奇。在尘世生活有多久了?我有多久没有遇到过同类了?早已记忆不清。混迹于凡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找到青霖,以报她度我之恩。然而之前寻找青霖毫无线索,我不由得感到有些灰心。现在突然发现身边竟还有同类,怎么也会觉得安慰了一些。我不住的猜测它的真身,它幻化的相貌,它的脾气……片刻之后就来到了尘阁。
屏息搜索,终于在出尘阁楼上的窗沿上找到了它。却是一只画眉儿,赭羽金喙,精灵可爱。轻轻解除了禁锢,便是一缕青烟升起,顷刻间凝聚为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在月光下袅袅的站立。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扑了过来,一道指风从我耳旁掠过。
我一惊,躬身闪开,待她第二次扑来时用法术幻化为光网罩住了她。她一时间脱身不得,一边挣扎一边叫:
“为什么禁锢我?恶人!恶人!!”怒气冲冲的口气让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等她累了,慢慢停止了挣扎,我这才放开了她。她立刻退到离我很远的地方,揉揉胳膊,纳闷的看了我两眼,出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月光下她的脸看不真切,听声音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听到她问我,我便开口道:“我怕你趁我不在的时候捣乱,便把你禁锢起来,结果不小心给忘了,所以现在才来解除。”
见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我只得现出原形:“我跟你是同类,我们都是妖。”
她试探性的走近了我几步,“你不是来抓我的?”
我收起原形,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抓你?我不也是妖怪吗?”
她终于相信了我,慢慢走近我,而我也在这时看清了她的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青霖!她竟然是青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狂喜,我一把抓住她:“青霖!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她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挣开我的手,又重新跳到离我很远的地方站着。见我向她奔去,她连忙叫了一声:“你搞错了!我不是青霖!”
不是?我一瞬间呆住。怎么会呢?她跟青霖一模一样。我又细细的打量了她一会儿,终于确信她不是。她没有青霖那种遥不可触的仙人气质,更加没有青霖那种悲哀恬然,淡定从容,仿佛可以洞察一切,却又好象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我失望的停下脚步,瞬间又抬了起来,“你怎么会和青霖一模一样?!”
“哦~~”她重新站到了我身边,“我修行的时候是照着这个样子幻化的啊。”
“那你什么时候见到过青霖的?”我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她摇摇头,“我没见过你说的青霖。”忽的,她仿佛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原来那个人叫青霖啊。”
“你想到什么了?!”我连忙问道。
“不是啦,”她朝我一笑,“我修行的时候是照着一幅画幻化的,画里的那个姐姐很漂亮,我就照着她的样子修炼罗。现在想想,画里面的那个姐姐应该就是你所说的青霖吧。”
“画?什么画?你在哪里见过的?”
她大惊小怪的瞪了我几眼,“你很紧张她?她是你什么人啊?”
“你先回答我再说。”
“你不说我就不告诉你。”她一脸的调皮。
拿她没办法,我苦笑了一下:“恩人。她是我恩人。我们狐族修行的时候要接受天练,通常是以雷击的方式来考验我们,我们称之为‘雷劫’。大部分修行的狐类都是在这个时候被淘汰掉的。以我们本身的修行,很少能直接通过‘雷劫’,所以一般都会向别人寻求帮助。只要我们周围有不惧‘雷劫’的人,我们就可以安然度过。”
“那就是说你是靠那个什么青霖才度过雷劫的?”她打断我的话。
“恩。”我点点头,“别那么没礼貌。青霖是仙,不是‘什么’。”
“青霖姐姐是仙人?”她瞪大了双眼,“难怪那么漂亮。”
“现在该你说了。你在哪里看到青霖的?”我回问她。“再说你怎么会在端靖王爷的府里?”
“画啊?御书房里挂着的。我想不看到都难。”她坐到了我身边的窗沿上,两条腿在空中晃呀晃。
“御书房?你是说皇宫?”
“对呀,不然你以为还有哪里也叫御书房啊。”
我也坐到了窗沿上,挨着她,“那你怎么会在王爷府出现?”
她撅了一会儿嘴,半晌才开口:“我担心他嘛。”见我皱眉,又接着说道:“就是那个皇帝呀。王爷叫他什么景王来着。”
我想起无涯说的话,原来那人真的是当今天子。
“我喜欢他。在我还只是一只画眉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就是因为他我才修行幻化为人的。我从记事起就被关在御书房窗外的笼子里。他小时侯常常在御书房作功课,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跟我说话,把他的心事告诉我。登基那天他就把我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我才能够修行幻化为人。其实他很无奈的。他的母妃很早就在后廷争斗中去世了,现在的太后不是他生母。他登上皇位,坐上龙椅都不是他自愿的,而是当今太后的意思。况且他这个皇帝当得有名无实,被太后和萧丞相吃得死死的,一点权力都没有。”
她说着说着就气愤起来了,闷闷的不说了。
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什么,惊叫起来 :“天啊,现在都这么晚了,我还没有回去,他见不着我会着急的。”说完就急急起身想离开。
“等等——”我叫住她,“御书房在皇宫哪个位置?我怎么找那幅画?”
她停了下来,想了想,道:“皇宫很大的,你又不熟悉,一定会迷路的。这样吧,明晚三更你在城外隐龙坡等我,我帮你把画偷出来。”
我略一思索,觉得这样也好,便答应了。风中传来她清脆的声音:“记住了我叫怀羽!”声音散去,她的身影已经在夜色里消失了。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0 09:47:00
谢谢各位读者喜欢~~请接着期待下文哦~~
另外,可不可以拜托各位上传一下图片?偶很想知道在各位眼中的摩歌,无涯,怀羽会是什么样子……哦,图片最好不要太——大,因为听说太大会很难打开。
梦已经上传了摩歌了,不知道你们满意否?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1 10:00:00
隐龙坡在城外东郊。据说那里以前是一个古战场,战死的兵士埋骨于野,身死异乡,胸中怨气不散,会在夜晚化做幽魂四处飘荡。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里白日就人迹罕至,更别说是在三更天了。想到怀羽,不觉莞尔,那个小丫头竟也知道这个地方?
早早的来到隐龙坡。月朗星稀,坡上的几棵低矮灌木清晰可见。坡前俱是大片荒草,在夜风的吹拂下波涛一样消失在朦胧的尽头。这样的夜晚,是最适合修行的。我闭目端坐在一方山石上,吸收着天地精气,月华流光,等候着怀羽的到来。
忽地心弦一动。我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怀羽出事了!急急的起身,往四下张望了一下,左前方隐隐有符光升起。我立刻飞身过去。
到那只见一丈以内的范围里荒草俱已成灰。中间的一个半圆形光罩里,一个少女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满脸痛苦的神色,不是怀羽却又是谁?右方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左手捏着印诀,右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剑身插着一张符纸,剑尖指向光罩,嘴里念着咒语。随着咒语,光罩上的光华流转得愈来愈强,怀羽的身影也愈来愈淡,眼看就要被打回原形。怒从心起,我结起印诀,幻化出光束向他击去。察觉我的到来,道士蓦然睁眼:“妖畜!原来还有同伙!!”不等语毕左手印诀一换,桃木剑上升起火光,一团火焰朝我飞来。
光束被火焰一撞,顿时支离破碎。他翻手拿了另一张符纸往剑上一穿,嘴里念动咒语,火光一现,一团更大的火焰又向我袭了过来。识得这是三味真火而非普通火焰,我不敢硬接,偏身让过,手上换过印诀,幻出无数身影拦我在面前,替我挡住他的攻击,心里却大大的吃了一惊:这个道士修为很高,纵使我有千年的法力,跟他交手也甚觉吃力。趁着他被我的幻影暂时缠住,我隐去身形向光罩奔去。光罩的下方由八个木牌钉住,合为八卦之势。我摘去木牌,震碎光罩,抱起怀羽退到一丈开外。
道士已经从我的幻影里脱身出来。见我破开法术,脸色一变,手上印诀又是一换。我把怀羽安置到较为安全的位置,欺身立到离他半丈远的地方,手中结好指印。他却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何方妖孽?”
我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
见我不语,他也不再说话,自怀中掏出一叠符纸漫天洒下,顿时空中出现道道玄光,我眼前一乱,他已近身于我,桃木剑上放射出似有似无的金光,那金光一近我便骤然变强,并凝聚如丝,片刻就把我包裹起来。我立刻动弹不得,全身还有如千斤大石压下一般,沉重得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感觉到加诸在我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胸中的怒气和委屈却越来越盛,脱口道:“我们有什么罪?我们不过是修行的兽类,也想得道升天,难道这也不行么?凭什么就只有你们有这样的权力?我不服!!”
道士怔了一怔,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一团黑影嗖的从道士手中窜了过去,只听得他惨叫了一声,手一松,桃木剑从他手中掉了下去。我身上的压力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气急败坏的怒骂道:“孽畜!竟敢造次!!”我循着他出声的方向望去,一个小小的灰色影子回头张望了一下,便钻入茫茫的荒草丛中消失不见了。道士右手上鲜血淋漓,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我走近他,他捂着手对我怒目而视:“妖孽,这次贫道一时大意,栽在你手上,如果还有下次,贫道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摇摇头。“我不想伤害你。也希望你不要无故伤害我们。”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眼中尽是不信。
我捡起木剑还给他:“我说的都是真的。其实我们不过和你们一样,只盼望早日修成正果,得道升天,功德圆满而已。我并没有害人之心。”
他嗤之以鼻:“说得好听。你们不是蛊惑凡俗之人,借以吸取阴阳之气来修行的吗?竟然敢说没有害人之心?!”
我无奈:“那只是一部分。我承认是有一些同类急于求成才做出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可是那并不是全部。我们修行也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的。”
他转过头去,不再理我。
于是我转身向怀羽所在的方向走去。穿过打斗场地的中间,像是踢到了什么,但没有在意。我一心念着怀羽那丫头的情况。然而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身边却还站了一个人。
我马上警戒的站定,那人却站起身,微笑着向我走过来,一袭红衣在月色下分外耀眼。
“不认识了?刚刚我才救了你。”
我恍然:“你是刚刚那只……”
“我也是狐狸,”她友好的笑笑,“我叫旷月。”
我点点头,“我叫摩歌。她怎么样了?”我望着躺在一旁的怀羽。
“没有大碍。只是差点被五行之气镇得现出原形。只要结界一碎,就没事了。过一会儿应该就会醒。”
“哦。对了,还没有谢谢你。”
她朝我灿然一笑,“不用客气,我们是同类嘛。”
怀羽在这时候醒了,她坐了起来,惊奇的看看四周,问我:“臭狐狸,那个道士呢?”
我微微一笑。“他受了伤,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
“哦,”我让旷月站到她身边,“这是旷月,可能你要叫她姐姐。是她救了我们。”
她瞪了我两眼:“原来你也不是那个老头子的对手啊,我还把你想那么厉害,哼哼。还是旷月姐姐厉害。”她瞪我,却对旷月一脸崇拜的表情。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啦。我只是趁他分神的时候咬了他一口。” 旷月在一旁不好意思的笑道,“要真算起来的话,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其实在我们三个人当中,还是摩歌的修为最高。”
“反正他还不是被你救了。”怀羽还是偏着旷月。我只得笑笑,懒得和这丫头争辩。
“对了,旷月你知不知道那个道士什么来历?他怎么会来这里。”我问道。
旷月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里曾经有幽魂出没吧。他大概是来招魂的,没想到碰到你们。哦,我就住在这座山前面的一个山洞里。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就来找我吧。我得先走了,还要抓紧时间修炼呢。”她说着,就转身准备离开。
“再会。”我向她招招手。她轻笑了一下,“再会。”
怀羽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旷月姐姐你那么快就要走了啊。那我也要走了。”旷月朝她点点头,现出原形再次钻入荒草丛中不见了。
怀羽站了起来,翻翻身上,然后奇怪的叫了声:“咦,怎么不见了?难不成丢了?”
我这才想起她来的目的,想到刚刚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我一惊,糟糕了,不会丢在那里了吧?
拉过怀羽,我转身就向刚才打斗的地方奔去。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1 17:58:00
图片呀~偶想看图片~~被你们看穿了用心~~~~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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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2 12:05:00
没想到那个道士还在那里,我满以为他已经走掉。
见到我们归来,他似乎一点也不诧异。倒是怀羽刚刚吃过他的苦头,躲在我身后不怎么敢见他。
“你回来了。贫道料到你们会回来。”他受伤的右手已经用什么给包了起来,左手捋着胡须,一副自得的表情。
我仍然对他怀有戒心,不愿靠他太近。张望了周围,没有见到什么画轴。我立刻想到他。
“画呢?”
他从怀里掏出那幅画轴,“你是说这个?”
我伸手欲抢,他却迅速收了回去,我一急,几乎就要出手。
“慢着——!”他喝住我,“贫道无意再为难你,只是想问问你们这幅画是从何而来。”他说得很诚恳。
我挑眉:“知道又有何用?”
怀羽在我身后怯生生的冒出头来,好奇的盯着他看。
“不瞒各位,贫道曾在西王母的瑶池宫见到过这幅画。可是好象又不是。贫道自己也无法确定……”
“你?你竟然去过瑶池宫?!!”我打断他,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西王母的瑶池宫在昆仑山顶,山下有弱水环绕,弱水外又有炎火之山相围。不要说连鸟羽也会沉没的弱水,光是焰火昼夜不熄的炎火之山,若非具有神力或受仙神相助,否则一般人是绝不可能越过的。即使是我们这样修行了上千年的兽类也不敢随便逾界,不顾生死去那种遥不可及的地方。这个道士虽然法术高强,但要凭他现在的修为去瑶池宫,我觉得不可能。
他似乎也动了怒,出口道:“无知妖孽,你知道什么?!我们道士自有一种法术,可以坐地神游,不用亲自乘风破浪,也能够漫游五湖四海,八荒六合。月宫都可以来去自如,去瑶池宫又有什么奇怪?!”
我无言以答,只听到他继续说:“我还是一名修行童子的时候,太师祖曾款待好友,请他们到瑶池宫去神游了一次。我亲眼看见他们在丹霞宫里受到西王母的接见,又在瑶池宫与众多仙人一起饮酒谈笑。当时西王母曾命九天玄女为他们起舞助兴,前来伴舞的仙子中就有画中的这个人。我还记得她是自一幅画中款款而出,衣袂翩跹,莲步轻移,西王母对她也是大为赞赏。可是这幅画,不怎么像。”他皱眉把画打开端详了半天,“总觉得太普通,少了点什么。”
我一把夺过画,仔细的看了看,画上所画的的确是青霖,但果然如他所说,怎么看也只是一幅普通的画,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确信你曾在瑶池宫看见这幅画?”
他看起来也很疑惑:“画是一模一样,只是有些地方不太对。况且瑶池宫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贫道才奇怪你们怎么会有这幅画。”
“这幅画是在皇宫御书房里挂着的。”怀羽嘴快,从我身后脱口道。
“哦?可能并不是同一幅吧。”他捋捋胡须,把画递给我。“贫道该离开了。”
“不杀我们了?”怀羽从我身后钻出来,问他。
他苦笑了一下,“也许你说得对,你们也有修行得道的权力,我并不应该阻止。”顿了顿,“不过要是你们胆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贫道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才不会呢——”待他走出很远,怀羽才朝他远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而我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那道士说青霖是从西王母瑶池宫里一幅画里走出来的,难道,她的真身是一幅画?那怀羽的这幅画又怎么解释呢?如果青霖真的是由昆仑山而来,会不会她现在已经回去了?可是这样她没理由不告诉我要不辞而别啊。
看来,要找到青霖,还是得上昆仑山找西王母才行。可是上昆仑山谈何容易?!否则我也不会一直游移在人间四处寻找。上次有青霖带我去,这次又该怎么进去呢?
我让怀羽回了皇宫,帮我打探一下那幅画的来源,自己回到了摘花楼。无论如何,我得想办法上昆仑山。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3 12:15:00
我回摘花楼的时候,刚巧碰到无涯的贴身侍女环儿从无涯的房里出来,神色黯然。我问她话,她也不回答,只是要我去看看无涯。我一惊,难道无涯出什么事了?推门而入,无涯低头坐在梳妆镜前,背朝着我,不说一句话。
我走过去,刚想开口,无涯已经说话了:“摩歌,你回来了。”话虽然和往常一样,但声音嘶哑,仿佛哭过。
我急的扳过她的身子,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
她抬起头来,发丝凌乱,脂粉未施,眼角还带着泪痕,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没什么。”
“怎么可能?”我急道,“你明明哭过。说,是谁欺负你?我去帮你讨回来。”
“没有,没有谁欺负我。我很好。”她理了理头发,深吸了口气,“只不过太累了,想歇一会儿。摩歌,你也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我只得退了出去。无涯一定有什么事,她虽然不想说,但我不能不问。无涯也算是我的知遇之人了。偌大的凡世,她知道我非人类却仍然让我留在了摘花楼。严格的说,她也应该是我的恩人之一。
叫来环儿,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起初只是沉默不肯说,我再三追问,她终于哭道:“王爷,王爷不要小姐了!”
端靖王不要无涯了?!
怪不得无涯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原来她钟情已久的人竟突然不要她。我胸中窜出一股无名之火,这个端靖王怎么也和别人没什么不同,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无涯对他用情如此深,他为什么会突然不要她?紫心苑不是也为无涯所建吗?出尘阁不是也为无涯所修吗?满池的荷花不是也为无涯所栽吗?怎么说变就变?!
我骛的起身,转身就往门外走,开门,却见无涯站在门外:“你都知道了?”
我没想到无涯会在那里,稍稍吃了一惊,点点头。
“这种丢脸的事,原没什么可说的。自古风尘女子被王公贵胄所抛弃,也是理所当然。”无涯还是淡淡的口气,“环儿,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环儿应声低着头出去了。
我继续往外走,却被无涯叫住:“摩歌,别去找他,没用的。”
我没有停住了脚步:“他不该如此待你。”
“不该如此?”无涯笑了一下,“那你以为应该怎样?娶我过门?你去找他他就会娶我了吗?”
我站住脚:“至少应该给你一个说法。”
“摩歌,没有那个必要。我都知道。再说了,这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怔住。
“他不再见我,不过是因为萧丞相施加的压力,不过是因为萧丞相的儿子看上了我,想要纳我为妾。”无涯的声音黯淡下去,“我本以为,他和别人不同的。看来终是我错了。”
“无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
“摩歌,你不会懂的。你不是人类,所以无法明白人类的感情。看似强大,其实脆弱。”无涯走到我身边,“可惜我终究是无法恨他的。所以,不要为我出这口气,没必要的。”
我不懂。
我明白无涯心里的悲伤,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懦弱,愿意就此放弃。她是爱他的。难道就因为她还是爱他的?!
我还想说点什么,鸨母已经差人来叫无涯了。无涯的表情很冷,但仍然答应去见鸨母。她望了望我,我会意也跟了去。
鸨母端坐在大堂上,饮了口茶,眼睛却看着无涯:“涯儿,你说妈妈我待你怎样?”
无涯淡淡的道:“妈妈待我如何,无涯心里自然知道。”
“那么萧公子的邀约,看在妈妈我的面子上,你是不是也不肯去?”
“这个无涯知道该怎么做,不劳妈妈费心。”
鸨母屏退了左右,放下茶碗:“涯儿,不是妈妈不知道你的心思。端王爷既然不再见你,你的身价,便比不得过去。你是吃妈妈这一行饭的,个中轻重你自己会衡量,难得萧公子如此看中你,比得端王爷还不够吗?”
无涯只是不语。
“涯儿,想你也知道,吃妈妈这一行饭的人,最大的福气莫过于从良。萧公子怎么说也是丞相之子,难不成还会辱没了你的身份?纵使只是做妾室,若是能生个一男半女,母凭子贵,以萧丞相现在的权势,以后难道还会比现在更委屈你?”
看无涯始终不发一言,鸨母也叹了口气。顿了顿,开口道:“不是妈妈我想逼你,萧丞相这样的人,我们巴结都还来不及了,哪里有胆子去得罪呢?就算搭上整个摘花楼,也是不敢开罪的。这是萧公子给你的邀请函,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无涯咬紧嘴唇,半晌才低低的道了声:“无涯知道了。”
鸨母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又看了看我,就让无涯下去了。
走出大堂,无涯站住了脚步:“摩歌,你……以后也许不能再跟着我了。”言语之中竟有哭音。我急道:“你真的会嫁给那个萧逸云?!”
无涯走到一株桂树下,风吹过,细碎的桂花纷纷洒落,甜馥的味道带了一种颓败的泥土气息。她伸手扶住桂树:“我……不知道。摩歌,人各有命,是我的命不由自己做主。”看着落了一地的桂花,“也许,真的会吧?”最后那句话像在自言自语。
我张了几次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无涯走回房里。
木然的走出摘花楼,却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自己的力不从心。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做不到。我有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关于青霖的,关于无涯的,关于我自己的。现出真身没命的朝着一个方向奔跑着,风从耳旁呼啸而过,看不清身边一晃而过都是些什么,直到觉得精疲力尽,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怀羽的脸在我上方晃来晃去。我坐起身,发现旷月居然也在。四顾观望了一下,自己置身于一个石洞中。石洞颇为宽敞,一边的石台上堆着些干草,另一边有一块较为平坦的石板周围放置着几个稍矮小的石板成桌凳状。看到我睁开眼,怀羽欢呼道:“摩歌醒啦。”
“这是哪?”我一边说一边坐起来。
“这是我住的地方。”旷月从不远处走过来,把一碗水和几个野果放到石桌上。“怀羽去找你没找到,就来找我。结果在城郊的树林里找到你。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呢,原来只是太累睡着了。”
我想起无涯,开口道:“现在什么时候了?知不知道我睡了多久?”
“现在大概已过酉时吧。我们也不知道你睡了几个时辰。反正一下午了。”
“一下午?!”我一惊,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要立刻回摘花楼。”
怀羽跟了过来:“你不想知道那幅画的事啦?我都打听清楚了。”
“那个我之后再来找你告诉我。”我已经走到了洞口。
“是不是摘花楼出了什么事?”旷月在身后问,“要不要我们跟你一块去?”
“不用了,你还是和怀羽留在这里吧。我会很快来找你们的。”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3 18:04:00
因为最近回帖不是很多~~~~有点灰心,所以自己占个位置鼓励一下~~:P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3 18:11:00
现在觉得自己果然写得不够好~~~希望大家多多包涵哈~~~以后会努力写得更好来回报你们的~~~~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4 12:13:00
回摘花楼没找到无涯。问环儿,她说小姐去了丞相府。我立刻又前往丞相府找她。一到府外,已经被相府周围里三重外三重的侍卫给拦住了。我只得隐去身形混了进去。相府里各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无涯。我心里愈发的焦急起来。不知为何,我想起无涯最后说的那句话,越想越不安。无涯向来是个刚烈的女子,不会轻易屈服,她会那么说,怎么也觉得不太对。难道她就真的这样低头了?
正想着,瞧见侍卫忽然都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丫鬟们也吵吵嚷嚷从侍卫跑去的那个方向奔了出来。我心一动,立刻朝那个方向赶去。
只见一座偏北的小楼已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听得一个声音道:“爹,现在该如何是好?”另一个声音恨恨道:“不知好歹的贱人!死了倒也干净!”我识得这个声音正是萧朝贵的,脑中一热,又听见他们谈到死,心下一凉,想到无涯说那话的反常,惊得几乎现出身形,无涯难道死了?!腾空而起,想在空中瞧个真切,看见侍卫圈中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小,正是萧朝贵和他儿子萧逸云。萧朝贵捋着胡子,对萧逸云道:“现在人也死了,你就断了那个念头。再说了,凭为父的地位和权利,要什么女人没有,你偏就看上她?”萧逸云在一旁哭丧着脸,急问道:“那现在人死在这里,该怎么办?”萧朝贵横了他一眼道:“怕什么?不过一介青楼女子,值得这样大惊小怪?!”说着,走下了楼阁前面的台阶。阶前的侍卫看来都是他培植的爪牙,听到他们父子这样谈论别人的生死,竟也见惯不怪,只在一旁站立听令。萧朝贵吩咐侍卫严加守卫这座楼阁,愤愤的摆手和萧逸云一起离开了。
我从窗户溜了进去。看到阁楼上还有未撤下的酒席,无涯被放置在隔壁的一个矮塌上,胸前插了一把匕首,只有手柄部分露了出来。我心中一片悲凉,伸手抚触,无涯的身体上还保留着温度,看起来面貌也很安详,嘴唇红润依旧,仿佛只是在小憩一样,让我无法相信她已经死了。我看着她,想起我才进摘花楼的第一天,无涯在我耳边轻轻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是人类”;想起那次端靖王爷邀她赏荷,她兴高采烈的告诉我他说她是荷中仙子,出淤泥而不染,眉眼间全是笑意;想起她含愁带嗔的抱怨说她觉得她老了;想起她淡淡的说“是我的命不由自己做主”……前几刻还是那样鲜活的一个女子,现在却静静的躺在我面前,睡着了,好象随时都会醒来一样。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直到耳边响起刺耳的水盆摔落声和一个因为吃惊而结结巴巴的声音:“你、你、你是怎么上来的?!”
扭头一看,是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张大了嘴吃惊的看着我。想到无涯的死,我又悲又忿,化指为爪,想也没想就向她挥了过去,却被一个人拦住:“摩歌,不可以。你会因此毁了你千年的修行。”我一看,是旷月。旷月转手一拂,那个丫鬟还没来得及惊叫就晕了过去。旷月继续道:“我们不放心你,所以还是跟了来。怀羽现在在四处放火制造混乱,我们趁机溜出去。”我又看了看矮塌上的无涯,强压住心中的悲愤,抱起无涯跳出了阁楼。
我拔出无涯身体上的匕首跟着旷月回了她住的山洞。不多时,怀羽也回来了,一边走一边说:“我很注意到没有伤人!”又看到无涯,才问了句她是谁就被旷月制止了。见我不发一言的坐在一边,也很知趣的走开。旷月走到无涯身边,叹了口气,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摇摇头:“不知道。”
旷月仔细的检查了无涯的身体,突然道:“也许,还有救也不一定。”
我抓住她:“真的?!”
旷月被我吓了一跳,“我是说也许,也不敢肯定。这要看她自己的意志了。”
“怎么做?怎么救回她?”
旷月做了个你先放开我的表情,我连忙松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她理解的笑了一下,抚抚胸口,“需要一个道士来帮忙。毕竟招魂幡我们都不会画。还魂往生咒也不会念。”
我立刻想到在隐龙坡遇到的那个道士。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帮忙。旷月看着我一笑。我知道她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去找那个道士吧,毕竟我对隐龙坡周围最熟悉。”旷月转身就往洞外走,“你和怀羽在这里等我消息。”
我点点头,目送她出去,又转向怀羽招招手,怀羽立刻听话的走了过来。我问道:“你打听清楚了那幅画的来历了?”怀羽点头。我道:“那你现在告诉我吧。”
怀羽小心的看了无涯两眼,开口道:“那幅画是以前某个朝代选秀女的时候由选师送进宫的。不过那个秀女本人似乎并没有进宫来,好象生病死了。当时的皇帝很喜欢这幅秀女画,又没有见到过她,就把这幅画挂在御书房里以慰自己的思念之情。后来么,就一直挂在御书房那里没有动过了。再后来嘛,差不多就是我照着那幅画修行,然后碰到了你,替你偷出来了一次——后面的你应该都知道的吧?”
我略一思考,却还是想不明白。秀女?青霖以前是秀女吗?然而青霖是仙人啊。那就是说青霖成为仙人以前是凡人了?还是说青霖是以仙人的身份混迹于凡世,参加秀选了?可是怎么可能……我的头忽然觉得疼了起来,青霖,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留给我那么多谜呢?
怀羽在一边奇怪的看着我。我想到什么,又问她道:“你知道一盒胭脂吗?用一个黑漆木盒装着的,大概有这么大。”我比划着给她看,“木盒上的花纹很古老,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
“胭脂?”怀羽的眼睛闪了一下,“这个嘛……”我盯着她,她像做错事情被抓住的小孩子:“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一盒,不过我是偷吃过一盒胭脂才在很短的时间里修行幻化成人的。想来那盒胭脂那么神奇哦。”
“是吗?你在哪里见过的?”我忙问道。
“还能在哪里?当然是在皇宫了啊。不过……”怀羽皱着眉头想了想,“后来我也不知道胭脂到哪里去了。以前是在哪个妃子那里见过的……想不起来了。”她突地打我一下,“喂,怎么你也知道这个,会突然想到问?不会又和青霖姐姐有关吧?”
我点头恩了一声。“看无涯用过。我只是有那种感觉。”
想起无涯说过端靖王送她的那盒胭脂也是从宫里来的。看来应该和怀羽说的是同一盒了。我又问怀羽:“能不能帮我个忙?去摘花楼看看那盒胭脂在不在,把它带过来。”
怀羽瞪着眼睛疑问的看看我,还是答应了。我告诉她无涯房间的大概位置,她点头表示记住,起身走了出去。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5 21:52:00
多谢捧场~~喜欢还请继续支持哦~~~
——永远爱你们的荆荆留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5 21:53:00
旷月不多时已经带着那个道士回来。我来不及问个详细,那道士已经跨步走到无涯身边,细细查看了一番,又掐指算了一下,沉声叹道:“唉,也算得苍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吧。”他掏出一面白布,用朱砂画了几个符号,覆到无涯身上;又掏出一些香烛点燃,插在无涯身边;再抽出一叠符纸,手中结好印诀,口里喃喃的念着咒语,将符纸洒下。随着咒语,白幡和符纸上的朱砂符号发出淡淡的红光,慢慢变强,随后又渐渐的黯淡下去。然而无涯还是一动不动。
我有些着急,想开口问,旷月制止了我。
待红光完全消失,那道士才松了一口气,转身面向我们:“现在她会不会活过来,就要看她自己的意志了。要注意,如果那三柱香都燃完了她还没有醒过来,那么就永远无法醒来。到时候贫道也无可奈何。”我看了看那三柱香,还剩下一半,心里塌实了些,对着道士跪拜下去:“多谢道长……”
那道士呵呵一笑扶我起来,捋须道:“人都没活过来,要谢我未免太早了些。不过贫道乃实没想到竟会替你们救人。看来贫道以前也错看了你们。”
旷月也道:“还没谢过道长不计前嫌呢。以前旷月也伤过你,在这里向你赔罪。”
道士摆手道:“唉,所谓不打不相识。难得你们也让贫道明白不少道理。何况贫道也差点伤了你们的同伴。大家彼此抵过,不要再谢来谢去了。佛家不是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贫道虽为道家,但也相信,救人总是好的。只要不逆天命而行,枉伤无辜,贫道也绝不再跟你们过不去。对了,贫道道号不蹇。”
正说着,怀羽奔了进来。看到道士咦了一声,又看看无涯没醒,小心翼翼的走到我身边,掏出那盒胭脂递给我:“喏,你要的东西拿回来了。就是我说的那盒嘛。不过怎么会在那个……那个姐姐那里。”
我伸手接过,没有回答她,又看到不蹇道人盯着胭脂露出奇怪的表情,于是递给他:“道长也见过这盒胭脂?”
不蹇道人接过胭脂看了看,又伸指结印闭眼,睁开眼睛再看时居然吃了一惊:“这是仙家之物,不知你们是从何得来?”
我和怀羽面面相觑,俱是吃了一惊。虽然早料到这盒胭脂不俗,可也没想到会是仙家之物。又接过胭脂仔细看了看,只觉得颜色稍微接近深红,比起一般的脂粉颜色要深几许,香气也是淡淡的,如兰似麝,若有若无,不仔细闻就会忽略。但若再仔细体会其中的味道,就会发现别有一种感觉,清新扑面,却又好象带着几丝苦涩和哀怨。
我和怀羽把我们知道的关于这盒胭脂的一切都细细的告诉了不蹇道人,也包括了我的感觉和怀疑。他听完后也是若有所思。
“我懂了,” 不蹇道人点点头,“你一直在寻找青霖仙子的下落,可是现在却苦于无法上昆仑山瑶池宫去一探究竟。”
“那么……照这样想,这盒胭脂也许真和青霖有关了?”旷月静静的在一边插口。
“我也不敢确定。只是有这样的感觉。”
“贫道也觉得应该如此。如果青霖仙子真的在瑶池宫,这盒胭脂又真的和她有关的话,贫道觉得也许你可以凭它上昆仑山。”
“真的——?!”怀羽脱口道,比我还要兴奋。“那我可不可以跟摩歌一起去?”
“不可以。”我瞪她。“上昆仑山不是容易的事情。以你的修为,炎火之山就会让你现出原形,魂飞魄散。过弱水更是难上加难。”
怀羽的眼中满是不服气,嘟着嘴气呼呼的跑到无涯身边去了。旷月在一边轻笑道:“怀羽还可以再修炼呀。”
“哼,才不要呢。修为再高又不是我喜欢的。我还是就这样好了,反正他又不会嫌弃我。”
旷月摇头笑笑。
不蹇道人从怀里掏出一颗通体晶莹碧绿的珠子来,捻了捻胡须,将它递与我:“贫道这里有一颗碧水龙珠,得来也有甚多机缘巧合,料想对你过炎火之山应该有些帮助的。”
我本想推辞,但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也就收下了。
忽听怀羽叫道:“动、动了!无涯姐姐动了!!”
我闻声走了过去,旷月和道长也跟了过来。只见无涯的手臂抬了抬,盖着她的白幡上朱砂的印记比先前要浅了许多。道长示意怀羽揭开她身上的白幡,无涯已经有了呼吸。
我心中的石头这才安然落地。感激的看了不蹇道人一眼,他脸上也是欣慰的表情。
无涯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看到我,又看看怀羽和旷月,揉揉额头:“摩歌……我这是在哪里?!”
我把发生的事简略的跟她说了一下,也大概的介绍了怀羽和旷月他们。她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朝着旷月和道长他们就是一拜:“无涯谢谢各位的再造之恩。”
“哪里哪里,”道长仿佛没见过如此场面,一时有些慌乱。“其实这都要靠你自己求生的意志了,我们没做什么的。”
旷月扶她重新坐下,怀羽端了碗水让她喝。她喝完水,缓缓道来:“我去了丞相府之前,就打定主意要一死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变得黯然,许久才又恢复过来。我想到她对端靖王一往情深,也是无语。
“我本想去之前先找你告别的,不过没找到你,环儿也说只知道你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最后还是自己去了。到那里他们就让我陪酒,不多时那个萧逸云就开始动手动脚。我起初还只是闪避,萧丞相就开始骂我不知好歹。后来我实在气不过了,就抽出藏好的匕首以死威胁。没想到他们叫来许多侍卫相逼,我想横竖是逃不掉了,在这里死也总可以替摘花楼攀除些干系。所以趁他们还没夺去匕首时就刺了自己一刀,醒来就到了这里了。”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无涯苦笑了一下,”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吧。摘花楼反正是不能回了。对他……我也已经失望死心。也许平平淡淡过完下半辈子才是最好。”
“如此甚好。那环儿呢?”
无涯顿了顿,开口道:“环儿……她也有她自己的路。让她自己去走吧。”
“长恨君负我,我且不负君……愿为比翼连理,生死皆做汝家人……呵呵,摩歌,我还是没做到啊。”无涯的表情似乎是在自嘲。大家都沉默了。
碰到怀中的黑漆木盒,想到这盒胭脂现在还属于无涯,我拿了出来:“无涯,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以把这盒胭脂送给我么?”
无涯愣了一下,看到胭脂盒子,随即明白,她淡淡的允诺:“也好……你就拿去吧。”想来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
道长见无涯醒来已无大恙,告辞离去。怀羽也回皇宫去了。旷月借口说去再找些野果果腹,也离开了山洞,只剩我和无涯两人。我起身也打算回摘花楼看看情况,无涯却叫住了我:“摩歌,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她说这话神态有些不安,但又很严肃。
我停下脚步。
她迟疑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了,道:“摩歌,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我知道你非人类吗?其实,其实是一个女子托梦告诉我的。”
女子?我转过头,无涯脸上的不安褪去,继续道:“你还没来摘花楼之前,有一天晚上我醉酒在海棠小筑里躺着睡着了。梦见一个青衣女子拿着一幅画来找我。她说什么‘就是你了’之类的话,但是我记不太清楚了。然后她告诉我我命中有一劫,但是会有人来帮我度过这一劫。不过此人并非人类,她还告诉我那人的名字,叫我一开始就要说明他的身份,但是不能说出是怎么知晓的。我想你也知道那个人说的就是你了吧。现在想想那个女子真是说对了。那一劫么,应该就是指的丞相府中的这一次。”无涯还在沉思,我已经走上前去,拉住她:“那她有没有说明她是谁?”
无涯摇头:“没有。她叫我有生之年不要说出这个秘密的。不过我想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应该不算有生之年了吧。”
无涯的话让我也十分困惑。谁会托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5 21:54:00
梦给无涯呢?又是谁知道冥冥之中我会单单碰到无涯呢?难道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么?
内心传来一个声音:不管怎样,都应该先找到青霖。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9 12:23:00
炎火之山。传说中去昆仑山的必经之地。焰若炬火,夜望荧荧,投物辄燃,人不可近。近之则立化为焦碳。若非我有不蹇道人所赠的碧水龙珠,只怕也不敢在它上面多停留一会儿。记得以前跟着青霖前去朝拜西王母的时候青霖曾告于我说,此山上鸟兽草木皆是由这山之焰火生育滋养;或有仙人采草结羽,浣织为布,是为火浣布,污则烧之而洁;帝王将相、贵族富豪不惜重金相求,珍稀非常。故地重游,伊人的话娓娓在耳边响起,而转眼已隔几世。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和渴盼,我的手指微微颤抖,青霖,我真能在昆仑山再次见到你吗?
虽然我已佩带碧水龙珠,但逼人的热度仍是透过皮肤渗进身体,眼皮没来由的跳了一下。抬眼一望,发现不知不觉间炎火之山已走到尽头。眯眼看着蒸腾的火焰之后那一处迷濛的水色,摸摸怀揣着的胭脂,心情有些忐忑起来。
入眼的一帘清冷,让我全身为之一寒。略显翠黛色的弱水平静无波,但这却是昆仑山的第二道屏障。弱水质寒,性轻,即使纤若鸿毛亦不可载,更无说借舟楫之力而渡。我曾亲眼看到一块掉落弱水的石头在接触到水面的一刹那被冻成寒冰。上昆仑山的仙人因为多已得西王母首肯,除了本身会踏云骑兽飞升的以外,都是召唤浮石或飘羽轮凌空飞过。青霖就是借浮石之力上山的。
重新扔了一块石头入水,再次证明了弱水化石为冰的效果后,我放弃了泅水渡河的打算。看着被一汪碧水环绕的绝峭,心里泛起失望。少了青霖的护持,想要上昆仑山,还是不可能的么?
青霖……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浮石!对了,召唤浮石!!虽然没有学过,但青霖召唤浮石的咒语我是听过的,依稀记得。循着记忆念动咒语,试了几次之后,隐入云端的峭壁尽头传来轰隆隆的回声。
有反应了?难道我真念对了?心中掠过一丝惊喜。抬头一望,果然有一块青色浮石自云端缓缓落下,看似落得缓慢,但眨眼间已来到我面前。然而随浮石同来的,还有一只有九首人面,全身长满似虎斑纹的巨兽。
我认出这是开明兽,是负责看守昆仑山东面的神兽之一。开明兽踏出浮石,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开口道:“千年青狐,到此昆仑圣境有何目的?”声若惊雷洪钟,震耳欲聋。
我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我想面见西王母陛下,向她求问一事。”
开明兽顿了顿,忽然两眼射出金光照向我,然后摇摇头:“你修为不够,回去吧。”
“那怎么行——!!”我急道:“我好不容易才到这里来,不见到西王母陛下,我是不会离开的!”
开明兽重新站回到浮石上,“不行就是不行,西王母陛下机务繁忙,怕也是无暇见你的。你还是早早离开了罢。”说完,浮石已腾空而起。
我心下大急,顾不得许多,飞身向浮石奔去,却在就要近前的瞬间被一道雷霆狠狠的击落,身体传来剧烈的痛意。浮石停在了半空中,听得开明兽冷冷的道:
“念你初犯,不予追究。再敢造次,定不轻饶。”
我一咬牙,挺身再次飞扑上前。这次结上御雷之术,然而还是被开明兽招来的雷霆击落。如是几次,全身就已伤痕累累,却始终无法再靠近浮石半分。
感觉似乎已用完所有的力气,我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狐族天生是惧怕雷电的。开明兽仿佛有些吃惊,但只扫了我一眼,浮石再次升空而起。
“等——等一下!”拼尽最后一口气,我掏出一直放在怀里的那盒胭脂。方才自空中跌落时触到怀里的硬物,才使我猛然想起。闭眼喘息了一会,我用力将它掷给开明兽:“请你替我交给西王母陛——”
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19 22:43:00
两天没有更新,现在换上,希望大家还多多支持呢。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20 23:34:00
睁开眼,浑身一阵酸痛,手臂动了动,我扶住额头坐了起来,才发现身在一个青碧色的小房间里。触眼所及之处皆是流光溢彩,绚丽非常。正在疑惑,一个粉衣女子走进房间,见我醒来,眼露喜色,开口道:“你醒了就好。”看出我的疑惑,她微微一笑:“这里是丹霞宫内的清音阁,我是侍女玄玉。溟姐姐正在外间等候,你还有疑问就去问她吧。”
丹霞宫?这么说我已经上了昆仑山?
起身下榻,还没想清楚她口中的溟是谁以及我怎样到了丹霞宫等诸多疑问,她已转身走了出去。我只得上前跟着她,由她领着走进一个较大的房间。一个青衣女子背对着我们,静静的站在中央。看她背影,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察觉到我们的到来,青衣女子转过身,嫣然一笑:“摩歌,你果真来了。”
她叫我摩歌?这个青衣女子知道我是谁?她甚至也知道我要来?
抬眼望进她的眼,却只看到莫测的深邃,我脑子一团乱:她是谁?究竟是谁?
看见我的神色,她微微一叹:“还是不记得罢?也怪,我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有修成人形呢。你还想得起来么?上一次是青霖带你来的吧。”
我想起我上昆仑山的目的,脱口问道:“对了,青霖呢?青霖在不在这里?”
“青霖……”她仿佛在回避什么,摇摇头移开话题:“你还是不记得我?”
极力搜索脑中那一些模糊的回忆……溟、溟……突然想起她就是上次迎青霖去拜见西王母的那位仙人——青鸟使者之一的青溟!
看我眼中一亮,她微笑起来:“想起来了罢?上次带你们去见西王母的人。对了,你这次来这里做什么?离西王母颂经传道的日子还早了些。——是因为霖?”
我点点头。“她在吗?她是不是本来就是昆仑山的仙人?”
青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惊讶:“怎么,她没告诉过你吗?霖是西王母陛下从凡间带回瑶池宫的。算起来,她还跟我有姐妹之缘呢。不过……”她好象在顾虑什么,略一沉吟,道:“她早就不住在昆仑山了,只偶尔会回来听西王母陛下颂经。”
一听到青霖不在瑶池宫,我的希望在一瞬间破灭,但依旧没有死心:“那你知不知道她会到哪儿去?”
青溟的目光变得很遥远,低低的说了声:“到哪儿去……”她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她总还会回来的吧?你也说她会回来听西王母颂经是不是?”
青溟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她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来过了。”她看我的神色多了些怜悯:“你来这里,一定吃了很多苦吧?难道就只为找霖?”
我点头。
仿佛在惋惜什么,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来吧,我带你去见西王母陛下。”

西王母还是一样的雍容华贵,仪态端庄。见到我的时候,像是等候多时一样微微点了点头。
青溟恭敬的退了出去。
我心里十分忐忑。毕竟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进瑶池宫,而且隔了如此近的距离打量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她轻轻的笑起来……这种感觉,多么像青霖。
“我已经知道你来的目的了……”她的目光带有一丝审判的意味,“难得你也能找到这里来,为了霖那个丫头,你似乎吃了不少苦呢。找到这样的东西——”她眯眼拿起一盒胭脂,眼神延伸出一个遥远的距离。
那正是我带来的那一盒。
“知道为什么开明兽的天雷没有把你打回原形么?算起来,这都要谢它呢。”西王母轻笑着看着掌心,那一盒胭脂竟冉冉自她手中浮起来。一团淡淡的红色雾气从胭脂里升起,中间有什么东西发出晶莹的亮光。那亮光径自慢慢落到西王母摊开的手中,俨然是一颗剔透无暇的水晶,状若锥型。此刻在西王母手中熠熠生辉,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西王母看着水晶,眼光变得莫名的深远,转手将它递给了我: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之前我为一个世人所掉的一滴眼泪。如果不是它,你早已被开明兽的天雷霹为劫灰。”
我怔怔的接住,水晶在我手心里依然轻轻的亮着。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被开明兽的九阴神雷击中的时候,虽然感到痛苦,却也不是无法承受。
“你一定很想知道,这盒胭脂跟青霖有没有关系吧……”西王母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目光中也带了一种淡淡的惋惜和悲悯:“一切都是天意啊……”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21 17:52:00
“宣尚哥哥——”身背药篓的蓝衣少女蹦蹦跳跳的奔到一个灰衣男子的身前。“我又来啦。”
“恩。”灰衣男子淡淡的应了一声,然而一直紧闭的唇角微微绽放出一丝笑意。像是有些不适,他皱紧眉头,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蓝衣少女急急的把药篓放下,探手摸上他的额头,脸上有如释重负的表情:
“呼……还好烧已经退了。我今天带了几味南天竹,爹爹说它的果实对止咳平喘有奇效呢。我马上替你煎药去。”
“麻烦你了。”灰衣男子向她点点头,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跑将出去,踢到门槛时身子摇了摇,忍不住出声道:“——小心些。”蓝衣少女吐吐舌头,露出调皮的一笑,跨出了门。
灰衣男子抬眼看着窗外生火煎药的少女身影,将手中的书搁在一旁。自袖中摸出一个雕刻得古色古香的小黑漆木盒子。那可是他托人从水月轩带回来的上好胭脂呢……唇边漾起笑意:菁这个小丫头,会喜欢么?
少女在屋外忙碌,灰衣的年轻男子却陷入了沉思,耳边似乎又传来姐姐临死前的嘱托:
“离开这儿……宣尚……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吧……”
“……要幸福呵……一定要幸福呵……”
灰衣男子的眼色黯了黯,想起过往种种,心中有些感慨。
京城那样的地方,虚无的繁华,糜烂的生活,那一个个光鲜的外表下自私虚伪的灵魂——竟然这样让人厌倦啊……果然还是不适合我的——
男子自嘲的轻笑起来。
姐姐,我过得很好。有菁在的地方,就会有我的幸福……姐姐,我一定会幸福的。你在九泉之下,该安息了罢?
想到那个叫菁的少女,灰衣男子又不自禁地微微一笑。两年前,从京城来到这里隐居避世的他染上风寒,病了七天七夜。是上山采药的少女云菁在他居住的小屋中发现了已经陷入昏迷的他,悉心照料了一个多月,才使他渐渐康复。但从此却落下病根,天气稍凉便会气喘咳嗽,更是动不动就风寒复发。所幸云菁的父亲云良是山下村镇上有名的医者,医术颇为精湛。云菁自幼随父行医救人,也通晓一些医理。两年多来,她每逢采药便会来看独居在此的宣尚,碰上他风寒复发更是侍汤奉药,端茶递水,细心照顾得无微不至。单纯善良的少女并不知道,她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这个孤高冷漠,又不善言谈的年轻人心中。
年轻的男子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注意到蓝衣少女已经煎好药端了进来。看他呆呆的坐着,便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宣尚哥哥,药煎好了……在想什么呢?”
灰衣男子回过神来,眼中映入少女明媚的俏脸,耳朵不易察觉的红了,忙搪塞道:“没什么。”左手却又悄悄将黑漆木盒放回袖中。
蓝衣少女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他:“喏,喝药。”看他喝完,眼光扫到略显凌乱的桌面,板起了可爱的脸:
“又画画了……宣尚哥哥你老不听话,爹爹说你身体底子弱得很,你的病又最忌伤神,画画那么费心的事,让你不要做了嘛……”
年轻男子只是淡淡的微笑,却自袖中取出一支竹箫:“宣尚哥哥吹箫给菁听好不好?”
轻轻的点头,少女的眉依旧好看的皱着,然而很快就被箫声所吸引。那是一首南方的民歌:
枝上繁花落尽
杨柳轻烟满目生
谁家小女采塘荷
玉手纤纤皓腕莹
君欲求之效相如
女愿随之为文君
但使莫负两不忘
犹用相知慰相思
听箫的少女不知道,这其实是年轻男子借箫声向自己表达爱慕的心意。方才的一番劳累,让她此刻有些疲倦。曲子未终,人已趴在矮几上沉沉睡去。年轻的男子吹完箫,看到睡得香甜的蓝衣少女,无奈的笑笑,起身抱起她向里间走去。
少女不自觉的往他怀里拱了拱,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年轻人轻轻将她放到床上,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攥住了自己的袖袍。灰衣男子露出一丝苦笑,放弃了离开的打算,静静的靠着床沿坐下。拉过被子替她盖上,又掖了掖被边。-沉睡中的少女鼻息均匀,发出轻微的鼾声,一张俏脸透着可爱的粉红。翻了个身,松开紧攥着的手。年轻人微怔,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失落。自嘲的笑笑,起身走出里间。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翼方才的一刻,能够天长地久。
“菁……”微叹出声,跨出里间的那一刻,年轻男子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悲还是喜。
不觉天已至暮。
落日溶金,云霞四合。暮归回巢的禽鸟给清静的山林增添了几分热闹。停下手中的画笔,将作好的画收到一边,灰衣男子望向里间。
菁还未睡醒么?真是个贪睡的丫头。
“哎呀——!!”里间忽然发出一声惊叫。蓝衣少女一睁眼,看看天色惊叫一声,急急地就翻身下床奔出里间。一把揽过墙角的药篓冲向屋外。
“宣尚哥哥我走了!!回家太晚爹爹要生气的!”
“菁——”年轻人只叫来得及出一个字,少女已经头也不回的奔下山去。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看着少女的背影苦笑着摇头。
摸出袖中的胭脂,年轻人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郑总管脑门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年轻人说话,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抑。抬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陪着小心换上了谄媚的笑:
“宣公子,你再考虑考虑……我们老爷可是出得起价钱的人……”
低头作画的男子头也不抬:“不画。”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没想到还是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郑总管的脸色有些难看。忍了又忍,开口道:
“那么……你开个价码?”
“不必了——”年轻的男子眉间已有不耐,抬头打断他的话,站起身:“告诉你们老爷,宣尚立誓在先,此生绝不再画美人图。叫他另请高明吧。”
郑总管还想张口,年轻人眉间的不耐已化作厌烦之色:“你再不滚开,休怪我无礼。”
郑总管的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气急语结:“你、你——!!”而后愤愤摔门而去。平素他好歹也是个总管,别人不卖他面子也通常要卖他老爷面子,让人这般不客气对待还是头一遭。一名总管亲自来请他,已是抬举了这年轻人。谁知他好话说尽,竟换来这样一句不留情面的话。
年轻人叹了口气,眉色复为疲惫。回头看到里间含怯探出头来的少女,转为一笑,神色温和,与方才判若两人:
“菁,吓到你了?”
少女摇摇头,走了出来。
“只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有点不习惯……不过,宣尚哥哥为什么不画美人图了?”
年轻人眼色顿时黯然,语气因为怨恨而冰冷:“如果不是我画的美人图,姐姐也不会死……都是他们……我发过誓,绝不再画美人图……咳咳……”年轻人突然一咳,嘴角泛起血丝,少女急走上前,惊道:“宣尚哥哥——?!!”
“不碍事。”年轻人擦去血迹,朝她无力的一笑。“我这身子,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调理好……恐怕还要麻烦菁一些日子呢。”
少女担忧的道:“才不会麻烦呢。麻烦的是宣尚哥哥永远都好不起来……啊、呸呸,才不会这样,宣尚哥哥一定能好起来。不过……你不要再做画画这么费心的事了,爹爹说过你不能伤神的……你答应我,好不好?好不好?”
少女睁着明媚的眼睛望着他,尽是乞求之色。年轻人只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叫道:“傻丫头……宣尚哥哥以画为生啊,不画画怎么行呢?”看她皱眉显出苦恼之色,忍不住一笑,暖若春阳,阴郁的神态消散无迹。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如果要画美人图,宣尚哥哥只想画菁一个人呢。”
“宣尚哥哥——”少女的脸微微红了,不依的跺脚,心头却因为年轻人刚刚灿烂的一笑而高兴起来。毕竟是那样好看的笑容啊。想想又觉得有些怅然,为什么不能常常看到呢?
楼主:龙荆  时间:2005-12-22 17:56:00
“他还是不肯画?!”背着手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中年男子的眉头拧紧,冷哼一声:
“好大的架子。”
“就是,”郑总管在他面前显得诚惶诚恐。“我好话说尽,那小子不但无动于衷,甚至还叫我滚——”
中年男子不再说话,脸上一片阴鸷。
“老爷,”郑总管上前一步,“为什么一定要让那小子替小姐画像?全京城出名的画师又不只他一个……”
然而中年男子并未回答他。只捏紧了背着的左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礼的不行,那就来兵的……呵呵……”中年男子的脸上噙起一抹冷笑。“你刚刚说了什么?”
“呃,”郑总管抹去鼻尖上的汗珠,道:“小的说出名的画师不只宣尚一个……”
“不是这句,是之前的一句。你说在他房里看见过一个小丫头?”
郑总管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老爷的意思是……”
中年人会意的看着他,露出莫测高深的笑。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
郑总管躬身退了下去。

“宣公子——”须发皆已斑白的老者匆匆闯了进来,“菁!菁出事了!!”
“怎么会?!”伏案读书的年轻人闻言一惊,放下手中的书,脱口道:“昨天都还好好的——出什么事了?”
“我知道,就早一刻都还好好在院子里碾药,出门一会就不见了!!”
“菁出去了?去哪儿了?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不是——你看这个——”老者将一封信笺递与他。“菁前脚出门送药,没几刻工夫就有人拿着菁的玉坠子送了封信来,说菁被绑在他们那儿,让我来找你。”
“你说我一介小小郎中,无权无势的,平日里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仇家……这怎么会……”老者神色颓然的坐在一边,突然想起什么,“报官……!!对了,还没有报官!!”
年轻公子略一沉思,叫住了他:“不用了,是冲着我来的。”
“你——?!!”老郎中瞪大了双眼。
“我知道是谁做的。”男子说着便起身向外走,“云师傅放心,我一定把菁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宣公子驾临寒舍,不胜荣幸。”中年男子淡淡的嘬了口茶。“可是答应我的请求了?”
白色衣衫的年轻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冷冷的看向中年人:“菁在哪里?”
“宣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呢。”中年男子站起身,踱到窗边,“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答应你,马上放了菁。”
“呵呵……这可不像你……宣公子的架子不是端的大么?”
年轻男子并不在意他口气中的讽刺,神色不变,依旧只淡淡的开口:“马上放了菁。”语气虽轻,态度却让人无法拒绝。
“放了那个丫头?好,放了她。”中年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拍拍手,立刻走进两个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一个随从便又走了出去。
“你没有忘记我的条件吧?”
年轻人只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
“只要你为我女儿画像,我拿到画之后,自然会放人。另外……我想你不会愚蠢到去做报官这样毫无意义的事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权势的说服力。”
年轻人眉间升起难以抑制的厌恶。沉默了一阵,他出声道:“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我作画时,不希望任何人在场。”
“这个自然。”中年男子回头吩咐另一个随从:“照宣公子说的做。”

“你可以出去了。”
年轻人闭上双眼。对坐在凳子上的紫衣女子说道。皱了一下眉,感觉胸中隐隐有血气上浮。轻咳两声,他低低的喘了几口气。
“这样就可以了?”身着紫色罗衣的女子肤莹如玉,一头青丝绾了个双蝉髻,并非满头珠翠,遍体绫罗,却是姿容娇艳,玉色照人,美得无法忽视。此刻她惊讶的看着年轻人:“你甚至还没有动笔?而且你的身子好象也……”
“这个不用你管。”她的话被年轻男子蓦的打断,“我会循着记忆画你——现在,请你出去。”
年轻人的语气是一贯的冷漠,“我说过,我作画的时候,不希望任何人在场打扰。”
“出去就出去!”紫衣女子有些气恼的站起身,“又没有谁希罕,请我来看我都还不一定来呢——”拔脚走出门外,对还站在屋内的丫鬟一瞪眼:“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那丫鬟这才像明白过来一样,哦的一声跟了出去,走的时候顺带关上了房门。
年轻男子看她们走了出去,,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铺开宣纸,执笔开始画起来。
不过一柱香的工夫,一个身穿青衣,手拿莲花的妙龄少女便跃然于纸上。
年轻男子停笔端详了一阵,发现脑中萦绕的竟然全是菁的一张俏脸,胸中一闷,又是一阵低咳。
“菁……”不知不觉就唤出这个名字,年轻男子牵动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
如果要画美人图,宣尚哥哥只想画菁一个人呢。
我只想画菁一个人。只画菁一个。别的,都不画。
可是你竟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喉头一甜,一抹咸腥涌入嘴里。抬袖一擦,竟满是血迹。年轻人怔了怔,手一垂,什么东西自袖中滚将出去,转了几转,落到脚边。
那盒胭脂。那盒还没来得及送给菁的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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