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寺
清灯古佛，晨钟暮鼓。
在这远离尘俗的寺庙中，一盏灯，一个木鱼，一个清瘦的身影。
韩清手持木槌，有规律地敲击木鱼。一声，又一声。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昨天已经告别，明天及至余生，就在这木鱼声中，一声一声地度过。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归宿。
情到深处是为空。空又如何？谁又不是空空地来，又空空地去？
他的眼中已经无泪。泪于他而言，已是两年前的事。
如今他已清楚，在尘世中，泪是最无用的一种东西。
而在佛法里，泪又是最没有价值的一种东西。
而且，自此以后，他也不再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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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气味？
古寺中，除了线香的味道，就是寂寞的空气。
可为什么有一股香味钻入鼻中？
如兰似馨，轻轻飘飘，又真实存在。
还有发香，柔柔的发香，就来自身旁。
转过头，佛殿暗淡的光照中，看到一位女子，长发披肩，双膝跪在薄团上，双手合什，朝着佛像，极虔诚的模样。
她就在韩清的身旁。脸庞圆润，手指纤长，神色却带着疲倦。
她离他这么近，近得他差不多吓了一跳。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韩清问。
“我来拜佛的。”女子答。声音轻柔。
“到处都有佛，你怎么到这么偏僻的小寺中来拜呢？”韩清又问。
“你这是明知故问。”女子答。
韩清沉默。拿起木槌，继续敲击木鱼。
已经忘了多久没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但现在，韩清明显感到心跳在不正常地起伏。他要用木鱼声来镇定自己。
可惜效果极差。他感到手有点颤抖。
佛家的路太远，他刚刚起步，或许连起步都不能算。
女子问：“你知道这两年来，我到处找你吗？”
“不知道！”韩清要做出一副决绝的模样。
“你不知道并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今天找到你了。”女子依然望着前方，似乎在对着佛像说话。
“找到我了，又怎样？我已剃度，我已身入佛门。如果要说法的话，我倒可以为你说一说。”韩清说。
“我需要你说法吗？不需要的。我只需要你陪着我，重回人间，去过最普通的生活。”女子讲。
“不，不可能的。我的心已经死了！”韩清答。
“我知道你心死了。”女子说，“但我相信，既然有人能够让你的心死去，就一定有人能够让你的心活回来。”
“死去的人，能复活么？”
“你说的是生命，而我说的是心，心是能够死而复活的。”女子坚定地说。
“……”韩清不想反驳，他只想让心安静下来。
他不理她。继续敲着木鱼。
女子也不说话，她就坐在他的旁边，静静地看他敲木鱼。
许久，女子说：“我会陪着你，一直陪到你答应跟我下山，我们一起去过简单的生活。”
韩清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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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一直形影不离的女子，忽然说：“我忽然想通一件事！”
韩清抬眼看她。
那么熟悉的脸庞，那么可爱的个性，那么……
十年的相处，时时刻刻有她的身影，实在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女孩。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之间，会有爱情发生。
他心心念念的是杜月儿，那个仙女一般的爱跳舞的女孩。
可是，杜月儿对他，却是那么冷漠，冷漠到让他的心走向死亡。
而面前这个女孩，却一直对自己那么的好，那么的好……
韩清能够感受到自己对她的喜欢，但这是喜欢，不是爱。
女孩继续说：“我既然喜欢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一定要下山去过凡俗的生活呢？其实，就像这三天一般，我天天守在你身边，也是幸福的。”
说着话，女孩拿出一把锋利的剃刀。
闪着白光的剃刀。
韩清吃了一惊，问：“你要干嘛？”
女孩一只手挽起额前的秀发，另一只手举起剃刀，摆到额前，说：“我把这头发也剃了，从此和你一起，同在这寺庙中，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