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门栖迟趣读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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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07-15 23:55:31 更新时间:2021-08-11 03:03:38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0:56:12
文姜篇(十三)忠厚善良的鲁隐公被弑杀《春秋》竟不忍心记载他死的地点?

庄公如何厚葬子都不提,单说齐、鲁、郑三国伐许之战,让鲁隐公在诸侯中声名鹊起。由于鲁隐公摄政以来,坚持仁政,鲁国百姓也对隐公称赞有加。

话说这一年,桓公已经长大成人了。照理说,隐公也该兑现诺言还位给桓公了。虽然有些不舍,但他还是不想违背先父的嘱托,不想落诸侯之口实,留千古之骂名,于是就派人到菟裘去修筑宫室,就等宫室修建完毕,就还政于其弟鲁桓公,自己则去菟裘颐养天年。

大夫羽父听说此事,去见隐公,问道:“臣听说主公派人去菟裘营建宫室,可有此事?”

隐公已经做了决定,自然不会隐瞒,说道:“确有此事。”

羽父问道:“莫非主公是想将鲁君之位传给桓公了?”

隐公叹道:“君主之位本来就是吾弟姬允的,我只是暂时代理而已,又怎敢说是传呢?”

羽父笑道:“主公摄政鲁国十一载,鲁国臣民都感念主公的仁德,难道主公真想还位给桓公,而甘心做桓公的臣子,屈居人下吗?”

隐公默然,半晌方道:“尊卑本已分明,又何来屈居之说?”

羽父劝道:“不然,地位由卑而尊容易接受,但是由尊而卑则难以接受。主公治国理政之能,群臣百姓有目共睹,其实他们早已经把您当成了真正的君主。再者说,这还关系到百年之后是您的儿子继位还是桓公的儿子继位的问题,主公三思,不可妇人之仁。”

隐公道:“那依卿家之见,该如何是好?”

羽父面露狠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臣替主公杀了桓公,这样鲁国的江山就永远是主公您的了。臣虽不才,愿意竭尽全力辅佐主公称霸诸侯,只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请太宰之位以助主公成千秋大业。”

隐公听羽父说要杀桓公,马上阻止道:“大夫所言万不可行,桓公乃我弟也,弑弟篡位岂不留千古之骂名?孤百年之后有何面目见先君?”

大夫羽父闻听此言,忽然大笑道:“主公真乃仁人君子,鲁国有您摄政真是鲁国之幸也。刚才只是羽父戏言而已,主公不必放在心上。”

隐公点头答应。

转眼到了深秋,鲁隐公一直惦记着去城外祭祀钟巫之神。鲁隐公为什么要去祭祀钟巫之神呢?说来还有一段故事。

鲁隐公还是公子时,曾经在狐壤和郑国人打仗,结果隐公不仅打了败仗,连自己也被俘虏了。郑国人知道他的身份,不敢轻易处置,就将他关在尹大夫的家庙里,而尹大夫家有祭祀的尊神名叫钟巫,隐公成了阶下之囚,难免心情烦闷,就经常到钟巫之前去祷告,希望钟巫之神保佑他能早日回到鲁国。说来也巧,尹大夫在郑国很不得志,就经常和鲁隐公在一起聊天,慢慢两人就变成了好朋友。隐公趁机劝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子在郑国郁郁而不得志,何不另寻高就?以施展平生之抱负?”尹大夫道:“只恨没有门路啊!”隐公道:“大夫信任姬息乎?若蒙大夫相助离开郑国,姬息可保大夫在鲁国尽展平生所学。”尹大夫慌忙跪下,道:“若蒙公子不弃,愿效犬马之劳追随公子左右。”于是就和鲁隐公一起逃跑回到鲁国。

鲁隐公回到鲁国以后,不仅重用尹大夫,还坚信是钟巫显灵了,于是,就在城外寪邑旁边立了一个钟巫庙,然后定期去祭祀。每次隐公祭祀完毕,都住在寪大夫之家,寪大夫是公族近亲,和鲁隐公关系非常好。这一次隐公又住在了寪大夫之家,他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成了最后一次,就这样鲁隐公半夜三更被坏人悄无声息地杀死了。那么,杀他的人是谁呢?

话说鲁隐公半夜三更在寪大夫家被杀,可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的预谋。而此人正是大夫羽父。

大夫羽父为求太宰之位,以杀桓公作为条件,不想遭到隐公拒绝。若隐公将此事告知桓公,那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他就恶人先告状,跑到桓公面前进谗言,说:“隐公想要杀桓公而自立为君。”

桓公有些诧异:“孤听说兄长已经派人去菟裘之地修建宫室,就等宫室修建完毕就让位于孤,大夫此话怎讲?”

羽父笑道:“隐公在菟裘修建宫室为假,掩人耳目为真。主公若不早做打算,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桓公一听,吓得冷汗涔涔而下:“若如是,孤当如何是好?”

羽父冷笑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只有了杀了隐公,主公方能高枕无忧。”

“这,这样的话,孤岂不是落下弑兄的恶名?”

羽父笑道:“隐公摄政,我们自然不能名正言顺地杀了他,如果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又怎么会留下恶名呢”

羽父见桓公尚有顾虑,又劝道:“隐公不顾念手足之情君臣之义,主公还犹豫什么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桓公沉默片刻,忽然一拍几案,语气变得坚定而果断:“大夫可有必胜的把握?”

羽父笑道:“这是自然。臣早就为主公想到一条妙计了,万无一失。”

桓公忙问是何妙计?

羽父捋着胡须,若有所思,所答非所问:“主公可知目前太宰之位尚且空着?如果迟迟不定太宰,恐怕于社稷不利呀!”

桓公道:“如果大夫能帮孤除掉桓公,继承君位,这太宰之位非大夫不可。”

羽父就等着这句话呢,于是就趁隐公去城外祭祀钟巫之神之际,派刺客去

寪大夫家中去弑杀隐公。可怜隐公到死都不知自己死于何人之手。

隐公被杀,羽父痛哭不已,然后嫁祸给寪大夫,带兵将寪大夫全家抄斩。可怜寪大夫和隐公一样,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

鲁隐公已死,鲁桓公正式继位,终于拿回了本来不用争抢就能拿回的东西,付出的代价却是落得一个弑兄的恶名。鲁桓公没有食言,继位之后就任命羽父做了太宰。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0:57:06
文姜篇(十四)华父督夺妻弑君只因在道路上偶遇一个美女?

话说鲁桓公继位的第二年,宋国就发生了内乱,原因却是由一个女人引起,这个女人就是孔父嘉的妻子。

孔父嘉是宋国始祖微子启的弟弟微仲的八世孙,是宋国第五任国君宋闵公的五世孙,也是孔子的六世祖,官至大司马,是宋穆公的托孤大臣,深得宋殇公信任。而宋殇公最大的忌讳就是出居在郑国的公子冯,这也是他老爹宋宣公传弟不传子给他留下的祸患。于是宋殇公在位期间多次发动对郑国的战争,偏偏此时的郑国在郑庄公的治理下十分强盛,谋臣武将不在少数,宋国不但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还劳民伤财,百姓对此颇有怨言,而这些战争的主要领导者就是孔父嘉,因此百姓难免会迁怒到孔父嘉身上。当然了,这对孔父嘉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问题就出现在他的妻子上,一个女人,不仅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宋国的命运。

孔父嘉的妻子美艳动人,堪称国色。按照常理来说,凭孔父嘉的身份地位,他的妻子再倾国倾城一般人也不敢惦记,更不敢抢夺,可是偏偏看上孔父嘉妻子的人还真就不是一般人。他是谁呢?他就是宋国太宰华父督。华父督是宋戴公的孙子,是宋国非常有势力的大贵族,实力和孔父嘉不相上下。

孔父嘉的妻子和华父督两人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没有任何交集,可是偏偏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人在道路上偶遇了。也许孔父嘉的妻子走在回家的道上,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盯上了,更不知道盯上他的人还是和他丈夫一样有权势的人。

华父督阅女无数,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路上偶遇到一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这么美艳动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于是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孔父嘉的妻子从自己的面前走过,然后又回头直直地盯着她渐渐走远,直到人已经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来,忙让属下去查这是谁家的女子如此美艳?


当属下的人查到是大司马孔父嘉的妻子时,华父督心中暗思:若是普通官宦之家的女人,倒是可以直接要来,谅他们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可这孔父嘉和自己势均力敌,想要她的妻子,是绝无可能的事?除非孔父嘉死。如果趁孔父嘉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偷袭杀了他并非难事,只是殇公最信任孔父嘉,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杀孔父嘉再杀殇公,然后迎立公子冯继位,这样自己既可坐拥美人,又可大权独揽。

华父督是一个典型的实际派,有了计划,他就着手去做。他先制造舆论,派人四处散布,说自从宋殇公即位后,十年打了十一战,百姓苦不堪言,而罪魁祸首就是主战派的大司马孔父嘉。待国人全都怨恨孔父嘉时,他就派人偷袭杀了孔父嘉,霸占了孔父嘉的妻子。宋殇公听说华父督杀了孔父嘉,不由得大怒,立即驱车去孔父嘉家中查看,结果殇公刚到孔父嘉的房中,就被事先埋伏好的人直接给杀了。可怜的宋殇公最终还是没能守住自己的国君之位。



华父督杀了孔父嘉和殇公后,从郑国迎回公子冯并拥立他为国君,就是历史上的宋庄公,从此华父督大权独揽。他也深知自己有弑君的恶名,怕有人反对他,就主动结交讨好其他诸侯国。以丰厚的礼物贿赂齐僖公、鲁桓公、陈桓公和郑庄公,希望得到这些诸侯国的支持,同时又把郜国的大鼎送给了鲁桓公。

鲁桓公非常高兴,就把从宋国取来的郜国大鼎,安放在了太庙里。这是完全违背礼制的行为。大臣臧僖伯之子臧哀伯极力劝谏鲁桓公,鲁桓公哪里肯听?

如果说鲁桓公继位为君之后做的第一件不明智的事是答应郑国的请求交换许田和祊田,那么第二件愚蠢的事就是把宋国取来的郜国大鼎放到太庙里。而紧接着他做的第三件愚蠢的事就是迎娶文姜。明知是一顶绿帽子,还心甘情愿地戴,最后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成了天下诸侯的笑话。当然了这是后话,我们还得从文姜出嫁开始谈起。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0:58:03
文姜篇(十五)文姜的出嫁改写了齐、鲁两国的历史?

且说文姜听说自己的婚事后,感伤不已,心中舍不得诸儿,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恳求僖公将婚期推迟一年。僖公虽心疼女儿,也舍不得女儿远嫁,可是考虑到颜面问题,还是果断拒绝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将文姜嫁出去,来掩盖这段兄妹乱伦的丑闻。

文姜和他哥哥诸儿的事鲁桓公也有所耳闻,那他为什么还会向齐国求亲呢?心甘情愿戴这顶绿帽子呢?第一个原因自然是觊觎文姜的美貌,哪怕她和她哥哥有过一段不光彩的过去,那毕竟也是过去了,等文姜嫁到鲁国,只要不回齐国,兄妹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也就断了,最后坐拥美人的不还是他吗?第二个原因就是政治需要了,鲁桓公继位后,鲁国臣民怀疑是他弑杀隐公的不在少数,所以他想通过和大国联姻,为自己找一个靠山,而齐国自然是最合适的选择。

鲁桓公为了讨僖公高兴,在嬴地进献了聘礼,比常规礼仪要隆重很多。僖公看了非常高兴,于是就约定好日期,送文姜到鲁国成婚。鲁桓公就派公子羽父到齐国迎接。

诸儿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文姜了,心下难过不已,辗转反侧睡不着,于是派人送花朵给文姜,当然了,送花为假,以诗传情才是真:



桃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吁嗟兮复吁嗟。

文姜收到诗,心中也是难过不已,也回诗一首:



桃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讵无来春!叮咛兮复叮咛。
(以上两首诗参考《东周列国志》)


诸儿读到文姜回复的诗,心中更加放不下。

过了不久,鲁桓公派公子羽父到齐国来迎接文姜。僖公疼爱女儿,怕中间出现什么纰漏,打算亲自护送文姜前往。

诸儿舍不得文姜,想护送文姜前往,就请示僖公,结果遭到僖公的严厉拒绝。

僖公之所以要亲自护送文姜,心疼女儿只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怕诸儿护送文姜,怕两人死灰复燃,在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且说文姜嫁给鲁桓公后,鲁桓公甚是疼爱她,事事以文姜为重。文姜说太阳是方的,桓公也说太阳是方的。文姜说菊花不够艳丽大气,桓公便叫人将宫中所有的菊花都搬走了,换成了富贵艳丽的牡丹。虽然桓公对文姜百依百顺,但是文姜并不喜欢桓公。论长相,桓公比不上诸儿英俊;论谈吐,也不如诸儿诙谐有趣,最主要的是还不解风情。文姜每天被桓公宠着爱着,心里却时时不忘诸儿。

文姜的婚姻大事就这样养解决了,再回过头来说世子忽,他回国后,又将辞婚之事跟庄公讲了一遍,庄公叹道:“既然吾儿心意已决,父亲也不好勉强。”

不久,世子忽到陈国娶妻为妫氏。

两人情投意合,恩爱非常。

祭仲听说这件事后十分忧心,便对世子忽道:“庄公有子十一人,子突、子亹、子仪都有作为,又都有野心。他们的母亲又都受庄公宠爱,世子拒绝和齐联姻,而和陈联姻,舍大而求小不为智乎?为了大局着想,齐国不求婚尚且还需去请婚,怎可一而再再而三拒婚?

世子忽不以为然,道:“大丈夫当自强,岂可事实依赖他人?更何况佳人难求,真心可贵,既能相遇自当珍惜,岂能为了名利而舍弃情意?”

祭仲叹道:“世子光明磊落,重情重义,难能可贵,但为君之道,要刚柔相济才好。世子既与陈联姻,不如在和卫修好关系,以为外援。”世子忽想了想,觉得祭仲说得有道理,便和卫修好关系。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00:18
文姜篇(十六)周桓王伐郑让诸侯们看清了什么?

话说周桓王十三年,也就是鲁桓公五年,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就是——周天子讨伐郑国。

周天子讨伐诸侯,这在东周的历史上是第一次,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周桓王姬林是周平王宜臼之孙,太子泄父之子。太子泄父在平王在世时就去世了,所以由泄父的长子姬林继位,他是东周第二任君主。那么周桓王为什么要讨伐郑国呢?

说到这里,我们需要回忆一下往事了。郑国和周王室的渊源深厚,关系也复杂而微妙。郑庄公的祖父郑桓公曾经担任周幽王的司徒,对幽王十分忠心,后来犬戎攻陷镐京时,为保幽王力战而死,有功于王室。他的儿子郑武公为报父仇帮助周平王赶走犬戎,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因此平王东迁洛邑以后,十分器重武公,不但让他继承了父亲的司徒爵位,还允许他吞并一些小的诸侯国,扩大郑国的封地,郑国也因此强大起来。在强大的过程中郑武公的野心也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平王虽然看出了武公的野心,但基本持默认态度。等到武公的儿子庄公继位,庄公依然担任平王的卿士。

这个庄公比他老子野心还大,继续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有时还打着周天子的旗号讨伐其他诸侯国。郑国的崛起让周平王心中越发不安,他看出庄公并不是一个好驾驭的主,于是开始动脑筋,寻思如何削弱郑庄公的权力,而且还不能和郑国闹翻,这就相当于从老虎口中夺食,还不能把老虎惹毛了一样,确实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说来也巧,正当平王愁眉不展之际,虢公忌父来朝见,平王接见了他,这一交谈,竟然十分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平王就想擢升他的官职,以此来分割郑庄公的权力,只是平王没想到庄公早就在周王室安插了不少眼线,平王的一举一动庄公都了如指掌,于是就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周、郑交质事件。

就这样,平王擢升虢公忌父的计划彻底破产,还闹得王室颜面扫地。

等到周桓王继位,对这件事还耿耿于怀,觉得郑庄公欺王室太甚,毕竟年轻人气盛,做事考虑不周详,他祖父不敢承认的事他索性直接做了——把朝政分给虢公,这样周、郑矛盾进一步激化。庄公自然不是省油的灯,直接回以颜色。当时是四月份,周天子在温地的麦子熟了,郑庄公直接让祭仲派兵替周天子割取了,然后运到了郑国。诸侯割周天子的麦子,这真是赤裸裸的挑衅。周桓王估量了一下实力,在群臣的劝说下,最终选择了忍气吞声,而郑庄公似乎还不解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九月份又把成周的谷子给收走了。一之谓甚,岂可在乎?可郑庄公偏偏就干了两次。如果说平王时,周、郑虽然心里有了隔阂,但还保留着面子上的脉脉温情。等到桓王时,这层虚伪的面纱就彻底被揭去了,说白了,彼此都不用再装了,谁还不知道谁啥样?本来周桓王想通过此事打压郑国,树立一下天子的威信,却没想郑庄公来了这么一出,反而弄得颜面皆无。如此藐视周桓王,桓王心里不是生气的问题了,而是恨上了郑国。

说实在的,周、郑两国的主要矛盾就在于平王既想仰仗郑国,又怕郑国势力太大驾驭不了,而郑国并不是真心要匡扶王室,只是想利用周天子来号令诸侯。双方都是为各自的利益着想,因此,这本就是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或许郑庄公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便想缓和一下关系,于是亲自到洛邑朝拜周桓王。如果周桓王借坡下驴安抚一下郑庄公,那么周、郑两国暂时还能继续维持这种表面的友好,谁让王室衰微呢?可是周桓王则不然,索性已经撕破脸了,那就干脆撕破到底吧!周桓王的冷遇可气坏了郑庄公,让他体会到热脸贴到人家冷屁股上的滋味,索性再也不来朝见周天子了。

郑庄公依旧继续扩大自己的封地,又擅自做主用郑国的祊田交换鲁国的许田,天子所赐的土地被诸侯们私下交换,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周桓王终于坐不住了,开始采取行动了,他先夺去了郑庄公的权力,然后又率领诸侯讨伐郑国。

我们看看周桓王的大军阵容:周桓王自己是老大统领中军;虢公林父率领右军,麾下是蔡军和卫军;周公黑肩率领左军,麾下是陈军。

面对着周桓王的讨伐,郑庄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召集大臣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商议退敌良策。郑国的大夫子元道:“若想取胜,非鱼丽之阵不可。”

庄公道:“此阵如何部署?”

子元道:“车战二十五乘为偏。以车居前,以伍次之,承偏之隙而弥缝阙漏也。五人为伍,此盖鱼丽阵法。”(杜预注《司马法》)也就是说一军共五偏,一偏为五队,一队共五车,五偏五方为一个方阵,让偏师居在前,伍队随其后,车伤一人,伍就补之,这样有进无退,方可万无一失。

郑庄公抚掌大笑:“卿真妙算,对方左、中、右三军呈品字形,而我方的鱼丽之阵正好是反品字形,若如是,此战必胜。”

子元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分三路大军来抵御,陈国一直处于动乱之中,作战能力最弱,可以叫曼伯担任右方阵的指挥,对付敌人的右军;蔡国和卫国的军队也没有什么作战能力,可以让祭仲担任左方阵的指挥,对付敌人的左军;主公坐镇中军,由原繁和高渠弥负责指挥。先攻右军,右军败再攻左军,敌人的左军和右军一旦战败,周天子的军队必然心慌,无心应战,我们再集中三路大军对付周天子的中军,这样就可以获胜。”

在郑国的精心筹备之下,周天子和诸侯之间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帷幕。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00:57
文姜篇(十七)祝耽射中王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周天子和郑国的这场战争最终还是爆发了,而战争的地点就在繻葛。一切如子元所料,蔡、卫、陈三军毫无作战能力,被郑军打得大败,这两军一败,周军也混乱了。于是郑军左、右两军和中军汇合在一起冲杀,周军无力抵御,桓王只得带领残兵撤退。

在开始作战之前,郑庄公就已经交代给诸将,一旦天子兵败撤退,万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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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郑国大将祝聃立功心切,在厮杀的过程中发现了周桓王,心中暗自高兴:真乃天赐良机,如果能射伤桓王,自己将立不世之功。想到这里,便一箭射了过去,他不敢往要害部位射,就射中了周桓王的肩膀。桓王虽然受伤,依然继续指挥军队撤退。祝聃正想前去追赶,活捉周天子,却听到后边鸣金收兵了。祝耽不解何故,但也不敢违背军令,怏怏而归。

祝耽来到庄公面前,问道:“刚才臣射伤天子,正欲追赶,定能活捉桓王,主公为何鸣金收兵错失良机?”

庄公面色沉重,语气低沉:“卿活捉天子后想打算怎么处置?”

“这,这臣倒没想过。”

庄公重重地叹了口气:“卿家勇则勇矣,只是虑事不周啊!桓王是天子,他讨伐我们,我们不得不战,可是我们不能射伤天子啊!这就是孤为何在作战之前嘱咐你们天子兵败切勿追赶的原因。卿家想活捉天子,捉天子容易,可如何处置天子呢?可曾听说有诸侯处置天子的吗?这不是大逆不道吗?到时候天下诸侯联合伐郑,郑国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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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公一番话说得祝耽无言以对,众人也都不言语。庄公沉思半晌,问道:“如今天子受伤,当如何处理?”

祭仲捋了捋胡须,说道:“臣愿带厚礼前往桓王帐中谢罪。”

庄公点点头:“此事非卿出面不可。”

话说祭仲带着极其丰厚的礼物来桓王帐中谢罪,祭仲一进帐中,便倒地跪拜,大呼有罪。

桓王已经包扎完伤口,正斜卧着,见是祭仲,面色赧红,并不言语。站在桓王身边的虢公林父道:“大夫请起。”

祭仲道:“罪臣不敢。天子大兵压境,庄公恐祖宗宗庙不保,万不得已才和天子之兵周旋,庄公三令五申,只要天子退兵就立刻收兵,不想有人误伤天子,庄公惶恐不已,不敢来见天子,特命下臣带礼物来探望天子,望天子恕罪,饶恕庄公无心之失。”

虢公林父道:“既是这样,天子就不予追究了。不过射伤天子之人,庄公不可轻饶。”

祭仲连忙点头答应。

且说祭仲走后,桓王道:“郑寤生欺孤太甚,射伤天子罪莫大焉?等我们回去召集天下诸侯共伐郑国如何?”

虢公林父连忙摇头:“万万不可,若如是,等于昭告天下诸侯天子兵败于郑,这样天子威信更加荡然无存,诸侯会更加无视天子。”

桓王沉默半晌,最终点头答应。

其实这场战斗桓王兵败是必然的。我们看陈、蔡、卫这三个小国没有一个是擅长打仗的。而郑庄公的属下能征善战的武将很多,可怜的周桓王相当于带领着一群羊雄赳赳气昂昂地来攻打一群狼,焉能不败?最后还挨了一箭,这一箭将天威射散。当然了,这一战也让周天子彻底看清楚王室究竟几斤几两。同时,也可以说这一战正式拉开了春秋争霸的大幕。

祭仲回去向庄公复命,庄公很高兴,厚赏大臣,唯独祝耽没有得到任何封赏。他心有不甘,索性直接跟庄公挑明了。庄公叹道:“卿杀敌有功但射伤天子有大过,若封赏卿,别人会说是孤命令卿射伤天子,孤将如何面对天子?如何堵悠悠之口?”

祝耽射伤天子时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失落。眼见群臣个个兴高采烈,唯独自己与这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遂默默退出,回到家中,越想心里越愤懑,没过多久,疽发于背而死,让人唏嘘不已。

庄公听说后,心中也是难过,命人厚葬祝耽。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03:44
文姜篇(十八)智者千虑也有一失的祭仲遇见狮子大开口的宋庄公会怎样?

到了鲁桓公十一年,郑庄公病势沉重,自知大限将至,便将祭仲请到内室,禀退左右,握着他的手,叹道:“孤这一生没什么大的作为,但也没有辱没先人。奈何天命如此,再也不能和卿家共谋大事,实为憾事。孤思虑良久,想将大位传给公子突,卿家以为如何?”

祭仲是郑庄公的心腹肱骨大臣,庄公称其为“智囊”,是春秋第一权臣,甚得郑庄公信任,他凭着个人的聪明才智主宰了郑国的政局长达半个世纪。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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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祭仲连连摇头:“世子忽是嫡长子,居储位已久,戎马多年,屡立大功,蛮戎不敢侵郑,僖公敬为英雄。为人又仁义宽厚,深受国人爱戴。废嫡立庶,臣实在不敢答应。”

祭仲的这番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也是出于对郑国的政局考虑。

庄公良久无语,最终叹了口气:“孤何尝不知?忽儿文韬武略诸子之中无人能及,只是太过仁厚,不擅机变权术,不懂驾驭之道,孤不放心啊!而子突也颇有才智,又不甘心屈居人下,我担心他会对忽儿不利!”

祭仲立即拍着胸脯保证:“若蒙主公不弃,臣自当全力以赴辅助世子。”

庄公对祭仲的才智深信不疑,只是如何安置有野心的子突就成了一个问题。

祭仲道:“冰炭不可同器,日月不能并明,公子突的母亲是宋雍氏的女儿,可以让他出居宋国。”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没多久,郑庄公薨,世子忽继位是为昭公,封妫氏为妃。

祭仲不放心公子突,就请示昭公打算带着贺礼去宋国慰问宋庄公,当然了,慰问是假的,想要探听公子突的动静是真的。

祭仲来到宋国,入朝面见宋庄公,刚走到大殿上,就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心里莫名地发虚,貌似进了龙潭虎穴一般。不过祭仲毕竟是祭仲,不仅智慧过人,还久经大场面大阵仗,心中发慌,面上却看不出来,刚想跟宋庄公见礼,不待说话,忽然大殿上伏兵四起,众兵士一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祭仲给捆了起来。

祭仲数次出使,从未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情况,十分气愤,厉声质问:“两国相攻,尚且不斩来使,何况仲是代表我们君主来慰问贵国的,难道这就是贵国君主的待客之道,传出去不怕天下诸侯耻笑吗?”

宋庄公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丝毫不在意身为一国之君应该有的形象,大笑道:“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还是去督军府去解释吧!”说罢,一挥手便将祭仲带下去了。

祭仲出使为何被人家瓮中捉鳖了呢?原来公子突的母亲是宋雍氏的女儿,雍氏宗族深得宋庄公宠信。公子突没能继承君位,心中深恨祭仲,到了宋国,颇不甘心,便和雍氏商议对策如何才能回郑国继位,雍氏说道:“若想回郑国为君,还需得庄公帮忙。”于是雍氏就和庄公商量此事,庄公宠信雍氏,同时也想借着帮助公子突回国复位得到好处,他可是一个非常贪心的人。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只是苦无良策。怎么办?

这一日雍氏和庄公正在闲谈,正巧祭仲来慰问宋庄公了。庄公顿时眼前一亮,拊掌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人来的正是时候,复国的希望全在此子身上。想不到郑庄公的智囊也有漏算的时候。”

雍氏笑道:“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于是两人事先做了安排部署。祭仲虽足智多谋,也没料到对方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祭仲被囚在军府,看守的人将军府包围的水泄不通,祭仲知道事情不好,心中懊悔不已,心想:老夫为官多年,帮助郑庄公出谋划策鲜有失算,想不到老了老了倒栽了跟头!宋庄公的意图祭仲一清二楚,无非是要他帮助公子突复位。他这一辈子深得郑庄公信任,又答应庄公全力以赴辅佐昭公忽,更兼昭公为人正直,光明磊落,是国之明主,只是年纪尚轻,还需历练。而公子突狼子野心,并非明主。眼下该怎么办呢?即使聪明如他,成了阶下囚,也无计可施,更何况此事昭公毫不知情?连外援都没有,看来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当天晚上,祭仲就见到了太宰华父督,华父督自从拥立宋庄公继位,就掌握了宋国的军政大权。他假惺惺的给祭仲敬酒压惊。祭仲冷笑道:“我们国君昭公与贵国修好,命仲前来慰问,不知贵国君主将老夫囚在这里是何用意?难道这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吗?”

华父督皮笑肉不笑,说道:“可能是大夫误会了,我们国君乃谦谦君子,礼贤下士,只是有一件事嘱咐在下和大夫商量,大夫要是答应了,我们国君立即大摆酒席亲自为您压惊以表歉意,大夫以为如何?”

祭仲心如明镜,但此时身陷囹圄,不得不和他周旋:“不知道贵国有何事,非要在军府商量?况且老夫为人臣子,凡事都得听昭公的,只怕贵国君主找错人了,老夫做不了主,倒是白费了心思。”

华父督阴笑道:“大夫何必过谦呢?谁不知道大夫您足智多谋号称庄公的智囊?郑国能有今天谁能否定大夫您的功劳?说您是郑国社稷的顶梁柱恐怕也不为过吧?我这个人是诚实之人,喜欢直来直往,干脆我就直说了吧。公子突智勇双全,文韬武略颇有庄公的风范!她的母家雍氏又是我们君主的宠臣,我们庄公甚是怜爱他,不忍心见他郁郁而不得志。当然了,这也是为贵国的江山社稷考虑。大夫也知道昭公忽见识浅薄意气用事,有勇无谋,不与齐国联姻而娶陈国之女,简直就愚蠢至极,将郑国的天下交给他,郑国百姓怎么能放心呢?大夫要是废掉昭公忽,立公子突为国君,我们国君就立即与郑国修好,两国结为盟友,岂不是互惠互利?而您呢?照样是郑国大夫,大夫意下如何?”

祭仲听完,勃然大怒:“纯粹是一派胡言,为人臣子,为君主排忧解难是职责所在。怎敢擅立君主,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受千秋之骂名?老夫百年之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先君?士可杀而不可辱,老夫绝不做这种人人唾骂的背逆之事。更何况昭公乃仁义之君,发奋自强不愿依附大国,此等志气又岂是公子突所具备的?”

华父督倒也不生气,笑道:“人人都说祭仲是智囊,聪明绝顶,想不到竟然也识人不明?昭公忽志大而才疏,非有为之名主,难道大夫不知吗?再者说,人君之位能者居之。所谓弑逆之事,放眼诸侯,哪个国家没有?大夫何必这样固执呢?况且公子突的母亲雍姞有宠于郑先君,自古母宠子贵,天经地义,有何不可?再者说不管是昭公忽在位,还是公子突在位,您都是大夫,您都是郑国的肱骨之臣,荣华富贵您都有,为了一个昭公忽丢了自家性命值得吗?坦白说,如果您不答应,恐怕明天的太阳再明媚也与您没有关系了,不过只要您答应让公子突回郑国继位,我们君主可以担保让您掌管郑国国政,这样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是选择万人之上还是选择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大夫是聪明人,您就做一个决定吧!”

祭仲沉默半晌,暗思:“今日之事看来由不得自己不答应了,姑且答应他,见机行事吧!”想到这里,祭仲长叹一声:“也罢,太宰看着办吧!”

足智多谋的祭仲,在身家性命面前,做了违背良心和原则的事,他知道,这将是他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华父督见祭仲答应,顿时大喜,连忙去报知宋庄公。宋庄公一听,抚掌大笑,道:“卿家真是社稷之功臣,又立了大功一件。”

华父督笑道:“说来也是天意如此,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祭仲若不来我国探听虚实,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帮助公子突复位。”

宋庄公连连点头:“孤早就听说昭公忽能征善战,打得蛮戎四处逃窜。而如今我们不用一兵一卒就可帮助公子突复位成功,又趁机除掉昭公忽这个劲敌,真是天大的好事。”

华父督问道:“主公帮助公子突复位,仅仅是因为雍氏吗?”

庄公笑而不语,但眼睛里闪过的一丝狡黠还是被华父督捕捉到了,华父督何其聪明,马上会意,也笑而不语。

事不宜迟,庄公马上命人召公子突前来,说道:“雍氏多次与孤说,让孤帮助公子复国,也和该公子有福,正好郑国大夫祭仲来我国探听公子虚实,看来是想对公子下手,孤不忍见公子发生意外,就扣留祭仲,替公子做他的工作。最终,皇天不负苦心人,祭仲终于答应帮助公子回国复位。”说到这里,宋庄公看着公子突,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公子突闻言,喜出望外,忙稽首道谢:“若如是,子突永远铭记庄公大恩,郑国将和贵国结永世之好。”

庄公闻言,顿露不悦之色,庄公可是一个实际派,没有实际的好处,这样的泛泛表态他怎么会答应,冷笑道:“两国结盟这是自然了。只是孤为了帮公子复位,冒天下之大不韪,违背礼制,出此下策,以逼祭仲就范,公子似乎还缺少点诚意吧?”

公子突一心想着复国,见庄公如此说,怕他不帮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承诺:“突之一切,全赖于君,若能助突复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突绝不敢吝啬。”

庄公一听大喜:“好,那就一言为定,待公子回国以后,孤只要三座城池,白璧百双,黄金万镒,粮食万钟,作为酬谢之礼,公子意下如何?”既然公子突不直接说,庄公索性直接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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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公的要求实属苛刻至极,但是公子突为了能早日回国,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庄公大喜,最后召祭仲前来,三人歃血为盟。祭仲亲自写下契约作为证据。庄公又多留了个心眼,殷勤款待祭仲,想将他拉拢过来,省得到时候公子突复国后变卦。于是庄公就嘱咐公子突,能玉成此事,祭仲功不可没,回到郑国一定要重用祭仲。庄公又听说祭仲有个女儿,就将他女儿许配给了雍氏之子雍纠,然后让雍纠跟着他们去郑国成亲。

公子突见状,立即保证:回到郑国就给雍纠大夫职位。此时祭仲身陷宋国,不得不一一答应。

如何帮助公子突继位,祭仲确实思虑良久,最好不用刀戈,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到昭公忽,可怎么能做到呢?他左思右想,忽然心生一计,跟公子突和雍纠一商量,两人都说此计甚妙。

欲知祭仲如何帮助公子突继位请看下回。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06:11
文姜篇(十九)公子突与郑昭公的夺位之争

原来祭仲将公子突和雍纠装扮成商人的模样,让他二人跟车随行。到了郑国之后,祭仲又将这二人藏在家中。祭仲则谎称生病,不能上朝。

昭公听说祭仲生病便遣人探视,祭仲则卧床似病危之状。昭公深敬祭仲,闻言颇为感伤,亲往探视。

祭仲装病于床前,心中百感交集,自觉愧对昭公,泪盈于眶,昭公不知就里,以为祭仲因病感伤,又好生安慰他安心养病,勿以国事为念,同时又着人将宫中上好的药材送到祭仲府上。

祭仲看着这些名贵的药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公子突听说昭公亲往探视祭仲,心中起疑,便前来探听虚实,问道:“听说昭公来探视大夫,又送来很多名贵药材,莫非大夫被昭公小恩小惠感动了?”

祭仲心里寻思,公子突的眼线倒不少,消息还蛮灵通嘛,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道:“公子多虑了,仲只是思虑万全之策。废立之事乃是天大之事,若稍有疏忽,我等皆万劫不复了。公子也知道,昭公忽勇冠三军,朝中大臣鲜有能胜者,即使大夫联名逼其退位,宋军虎视眈眈,也不能不妨昭公做殊死搏斗,到时候鹿死谁手还难以预料?”

公子突笑道:“此次若能成功,郑国的将来全仰仗大夫了。”

祭仲连忙躬身施礼:“仲不敢当,是主公洪福。”

“只是……”公子突忽然不说了,若有所思,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凌厉之光,祭仲就知道不好,不知他又要耍什么猫腻。果然不出所料,公子突向左右看看,见并无他人,就用手示意祭仲过来。待祭仲走到近前,公子突压低声音,耳语道:“趁此机会除掉昭公,就可永绝后患,大夫以为如何?”

祭仲一听,连忙阻止,说道:“此计万不可行。昭公是嫡长子,又无大错,深得百姓爱戴,逼其退位已属过分,若将其杀害,主公不但蒙上弑兄篡位的恶名,还失信于国人,落他人口实。先君有子十一人,子亹、子仪都有异志,若二人联手借诸侯之兵以讨伐主公,主公危矣。”

公子突沉默良久,叹道:“好吧,那就依大夫之言,只要昭公愿意退位让贤就放他一条生路。”

第二天,不出所料,朝中大夫相约前往祭府探视。祭仲听说诸位大夫都到了,就将他们请到内室相见,一到内室,众大夫见祭仲端然而坐主位,衣衫整齐,面色红润,毫无病态,都感到奇怪,有人不解,便问道:“今日上朝主公说大夫身体抱恙,卧床不起,言语之间还颇为感伤。现在看大夫毫无病态,这么快就痊愈了吗?”

祭仲叹了口气,“非也,仲之病不在身上,而在心里呀!”

众人更加不解,眼神茫然地看着祭仲,祭仲继续说道:“先君宠爱公子突,想必诸位大夫都知道此事。先君临终前将公子突嘱托给宋庄公,如今宋军兵临城下,诸位大夫有何退兵良策?”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言语,心下却在合计:祭仲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郑国国政一向都由他来处理,为何去了一趟宋国,就生出这个变故呢!而且,宋军兵临城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知道?这不现实啊!祭仲见众人不语,又继续说道:“想让宋兵退去,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立公子突为君。如今公子突就在我府上,不知道各位大夫意下如何?”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心中暗想:祭仲当年力主昭公继位,什么时候叛变了?他到宋国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得到了什么好处?他们该怎么做呢?站在哪一边?站在哪一边更有利呢?这可是天大的事,一不小心就得脑袋搬家啊!不说众人在心里算计着利弊得失何去何从?单说一人,听祭仲说完,就从众人之中,挺身而出,厉声道:“大夫所言甚是,我等皆愿意拜见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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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高渠弥。

高渠弥为什么反对昭公呢?原来郑庄公在位时,想让高渠弥做上卿,世子忽觉得此人自私自利,并非社稷之臣,便竭力劝说庄公,郑庄公就听从了世子忽的意见。这件事是世子忽私底下和庄公说的,高渠弥并不知情,因此,两人此时还看不出有什么矛盾。

而真正让两人心生嫌隙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高渠弥平素和公子亹关系十分要好。公子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世子忽心里很清楚。一个心术不正外加一个有野心的两个人,整天在一起嘁嘁喳喳,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事。为前途考虑,世子忽就将此事反映给了自己的老爹庄公,庄公对于光明磊落的世子忽说的话深信不疑,就斥责了高渠弥。

事情要怪就怪庄公,聪明一世的他在这件事上却犯了大错,犯了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犯的错误,因为这个错误,甚至害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如果庄公泉下有知,想必悔不当初吧!原来庄公在斥责高渠弥的时候,竟然把世子忽说得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高渠弥听。

真不知道当时的庄公哪根筋搭错了?

世子忽确实是光明磊落,可高渠弥却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转头就将庄公斥责他的话告诉了公子亹。公子亹一听,怎能不紧张?世子忽都已经向庄公告状了,等庄公百年之后还能有他好果子吃吗?
要说高渠弥还是比较了解世子忽的,他好言安抚公子亹,虽然世子忽勇冠三军精通行军用兵之道,但是他为人优柔寡断有妇人之仁,并无加害人之心,尽管放宽心就是。

高渠弥知道世子忽不会加害他和公子亹,但并不等于他不恨他。

世子忽继位后,他一直担心自己地位不保。考虑到祭仲足智多谋,又铁了心保昭公,即使着急也无计可施?只能静待时机。

高渠弥本不知道祭仲的打算和安排,他也没料到祭仲有朝一日竟然想废掉昭公忽。不管祭仲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呢?所以当机立断,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祭仲的提议。

众人听高渠弥这样说,便怀疑他和祭仲事先已经约好了,只待时机成熟发难,同时又看见墙壁的空隙里有兵士埋伏,很显然此时的情况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就会性命不保。昭公深得人心,众大臣发自内心都不愿意,只是眼前的情况由不得自己做主,只得违心说道:“一切但凭大夫作主。”

祭仲见时机成熟,便将公子突请了出来,就这样众人拥戴了公子突继位。祭仲将事先写好的连名表章呈给昭公,尚蒙在鼓里的昭公看完表文,又惊又怒又担心,思量半晌,最终同意退位,然后带着妫妃跑到卫国去了。

祭仲迎立公子突继位是为厉公。

公子亹和公子仪见国中发生政变,都恐累及自己而各奔他国。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07:33
文姜篇(二十)贪婪的宋庄公

宋庄公听说公子突继位了,知道大事已成,心中高兴不已。当然了,他高兴的可不是谁做郑国的国君,而是谁能带给他好处。一想到公子突离开宋国时答应给他的好处,似乎就有无数白壁、黄金以及粮食一一在他眼前浮现,尤其是还有三座城池,这可是没动一兵一卒赚的,乐得宋庄公根本合不拢嘴,于是迫不及待地派遣使者前往致贺,致贺是假,索要财物才是真的。

只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也,继位为君的郑厉公显然已经不是那个寄人篱下客居宋国的公子突了。当初的许诺根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面对着宋国的狮子大开口,厉公头痛不已。心中暗想:他祖父郑武公和父亲郑庄公奋斗了几十年才有如今郑国小霸诸侯的局面,到他这里,刚继位就丢了三座城池,他死后还有何面目见他的祖父和父亲?他又如何面对国人的质问?在天下诸侯面前还有何颜面可言?何况还有白壁、黄金和粮食呢,倘若全都按数给宋国,国库就空了,郑国也就空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衡量再三,郑厉公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得请教智囊祭仲。

祭仲果然是智囊,就建议郑厉公,以国库空虚为由,先将所需之物一半送过去以表诚意,剩余一半等日后国库充盈时再如数奉上。当然了,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说白了,剩下的一半就不想给了。不是郑国说话不算话,实在是这个宋庄公实在是太贪婪太可恶太不是人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简直可恶至极,完全忘记他客居郑国时的落魄了。想当初华父督弑杀孔父嘉和宋殇公,若不是齐僖公、鲁桓公和郑庄公的帮忙,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继位?他忘记了临行前怎么在庄公面前痛哭流涕表决心的?当初送给郑国的商彝还在太庙里放着呢!这个忘恩负义的宋庄公,还扣押他作为要挟,每每想到这里,祭仲既气又恨又觉得羞愧。至于三座城池,如此丧权辱国,断然不能给,只是当初答应了,少不得找点冠冕的理由拒绝,理由当然好找了,就说厉公新继位,人心尚未安定,就割地,恐生变故,可以把三座城池的赋税送给宋国。

郑厉公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最终采纳了祭仲的意见。

宋庄公眼巴巴地盼着,见财物、粮食只送一半过来,说好的三座城池变成了三座城池的赋税,不由得勃然大怒,大骂郑厉公忘恩负义,只是骂别人的同时却忘记了自己的忘恩负义。宋庄公的态度极其坚定,曾经答应给他的好处就必须按数给他,少一个字都不好使,于是又遣使者去索要。

这下可惹怒了郑厉公和祭仲,祭仲就建议厉公派遣使者去请求齐、鲁两国国君出面帮说点好话,毕竟齐、鲁都是大国,而且都有恩于宋庄公,宋庄公碍于情面也许会答应。郑厉公于是派人带了礼物,分头前往齐、鲁二国,请求两国出面协调此事。

使者到了鲁国,鲁桓公一听,心里非常不高兴,宋庄公这小子太贪得无厌,所提的要求也太过无礼了。当年若不是鲁国与齐、郑联合帮助他复位,焉有他的今天?他当初只用了郜国的大鼎回报鲁国的。如今郑国都给了他这么多的好处,还不满足,真是忘恩负义。想到这里,鲁桓公很爽快地答应了使者,他会亲自去宋国为郑国求情,让郑国静候佳音。使者千恩万谢告别而去。

再说出使齐国的使者来见僖公。僖公可没忘记当年世子忽助齐打败西戎之事。

僖公看罢书信,扔到一边,立马沉下脸来,厉声质问道:“孤且问你,昭公何罪?你们擅行废立?”

使者答道:“先君在世时就属意于厉公,这也是先君的意思。”

僖公笑道:“既然你们先君在世时就属意于公子突,为何又立昭公继位?岂不可笑?”

使者道:“废立之事不是下臣所能妄议的,下臣只是奉命出使而已。”

僖公怒道:“既是这样,你就回去禀告你们国君吧,郑国不遵礼制,擅行废立,罪莫大焉?孤自当为昭公讨回公道,让他做好准备吧!”

说完就将使者轰了出去,礼物也被扔了出去,使者只好捡起礼物回郑国复命。

当初郑昭公的拒婚虽然让齐僖公颜面上不太好看,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郑昭公的欣赏。他心里也一直记着郑昭公帮助齐国打退西戎入侵的恩情。

这就是齐僖公和宋庄公的区别:一个有情有义,一个忘恩负义。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08:44
文姜篇(二十一)弑兄的鲁桓公却原来是一个愚鲁的说客

话说去鲁国和齐国的使者回郑国复命,结果是一喜一忧。鲁桓公愿意出面调解再好不过,只是齐僖公却在盛怒之下,倘若兴兵来犯,当如何是好?

还是祭仲聪慧,笑道:“主公不必担心,僖公这样说,无非是为了在诸侯中赢得一个知恩图报的名声罢了,必然不会为了故君而大动干戈劳民伤财。”

厉公沉默不语,半晌方点点头。

事情果然如祭仲所料。一个月过去了,齐兵毫无动静,厉公心里宽慰不少。

鲁桓公倒是信守诺言,派遣公子柔去宋国,和宋庄公商议相会事宜。宋庄公知道鲁桓公是郑国请的说客,本来就因为郑国的事窝一把火,又见说客来了,心里本就不悦,碍于鲁是大国,不好撕破脸皮,只得虚与委蛇,说得非常客气:“既然是鲁侯相约,寡人当亲自前往鲁境,怎敢劳烦鲁侯呢?”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公子柔不知就里,见宋庄公说得十分谦卑客气,欣然答应,便回鲁国复命了。

鲁桓公不疑有他,就安心在鲁国等候宋庄公的造访。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不见宋庄公前来。鲁桓公心里合计,自己答应帮助郑国做说客,宋庄公却迟迟不来,没办法和郑国交代啊!匹夫尚且重诺,何况他贵为一国之君,怎能言而无信呢?少不得再派人去宋国催一催吧!

宋庄公哪里想到鲁桓公如此实心眼?他没去鲁国的目的不是很清楚嘛,他不想让鲁桓公当这个说客,他谁的人情都不买,他只要郑国欠他的三座城池和半数的财物、粮食,其他的全都免谈。可是鲁桓公这人?真是气人,面子他又不能不给,实在是推脱不过了,宋庄公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和鲁桓公在扶钟相会。

鲁桓公是说客,当然得说一些官话了,代替郑厉公表达宋庄公帮其复国的谢意,同时也说明了郑国眼下的难处,望宋庄公能够多宽容。说白了,就是让宋庄公高抬贵手,郑国已经给了宋国不少好处,见好就收得了,何必呢?而宋庄公则不然,不管鲁桓公好话说了几大筐,他只是一条,他帮助郑厉公复国,对他有天大的恩情,有恩就要报答,何况所有这些都是郑厉公答应给他的,当初可是歃血为盟的,说到就得做到,没有商量余地。

宋庄公如此固执,鲁桓公的这次说客之行显然失败了。当说客没有成功,是非常卷面子的事,普通庶民尚且挂不住,何况是一国之君呢?他心中早就把宋庄公骂个狗血喷头了,只是不好直接闹掰,毕竟因为郑国的事和宋国结下梁子不划算,于是怏怏而归,心里记下了这笔账。

当说客没有成功,当然得向雇主做个交代。于是鲁桓公回到鲁国后又派遣公子柔出使郑国。公子柔将大致情况简单复述一下。郑厉公一听,心里更加悬着,这可怎么办?宋国连鲁桓公的面子也不给。最终还是祭仲出主意,再次烦劳鲁桓公为郑国跑一趟腿,这次不是白跑,而是拿着宋国曾经贿赂郑国的商彝去求情。

郑厉公心里没底,宋庄公的贪婪有目共睹,他会因为一个鼎而放弃三座城池吗?

祭仲笑道:“我们将他送给我们的商彝还给他,就是要示意他,让他知道,当初我们郑庄公帮助他复国,他只拿一个鼎回报我们而已,而如今他却狮子大开口,让他心生惭愧,也许他一时切不开面子就答应了也未可知?即便是最不好的结果,他再次拒绝,得罪的可不只是我们郑国,还有鲁国呢!想必鲁桓公早已经对宋庄公不满,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联合鲁国对付宋国了,为自己寻得一个盟友。”

郑厉公点头答应,鲁桓公确实不想再去见宋庄公了,看见他那副嘴脸,就恨不得上前抽他一顿。但是郑国曾经帮助过他,如今又拿出了十分的诚意,盛情难却,少不得再跑一次了,他可没想到,自己已经被祭仲给算计进去了。

鲁桓公这次是信心十足的,但是没想到宋庄公十分不给面子,还假装不认识他曾经送给郑国的贿赂——商彝。鲁桓公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见过像宋庄公这么不要脸的,就连祭仲也没想到宋庄公的贪婪如此没有下限。

就这样,鲁桓公先后三次约宋庄公见面劝说于他,可是庄公固执得很,油盐不进,不管谁劝说,宗旨就是一个:郑国答应给宋国的东西,一分都不能少,少一分也没得商量。如此不通情理,如此不给面子,纵然桓公脾气宽厚,也忍无可忍,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怒气冲冲的鲁桓公拂袖而去,回到住处,拍案大骂道:“匹夫太过无理,欺吾太甚!寡人不辞辛苦三番两次从中调和,还不是为了他两国能和平共处,免于战火,而他呢?却毫不通人情,贪婪无耻至极,难道他就不记得自己的君位是怎么得来的吗?似此等贪婪无耻不讲信义的小人,如何能做国君?”于是鲁桓公转道就去了郑国,与郑厉公在武父见面会谈。

宋庄公听说鲁桓公发怒去了郑国,知道情况不妙,便召太宰华父督商量对策。华父督建议道:“听说当初郑国求鲁、齐两国国君从中帮忙调解,而齐僖公心中感念昭公忽的恩情,怒斥使者,还扬言要替昭公讨回公道,我们不如派公子游去齐国结盟,齐国必能帮忙。”

于是宋庄公便派遣公子游去游说齐僖公。公子游尚未回来,宋国边境官吏就传来报告,说:“鲁、郑两国的军队来攻打城池,锐不可当,快到睢阳了。”

宋庄公立即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公子御说认为这件事是宋国理亏,不如请罪求和,停止战斗,避免生灵涂炭才是上策!

南宫长万闻言,厉声道:“大夫所言差矣。自古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请罪求和,只会自取其辱。臣愿意率兵阻挡敌人,宁可战死沙场,绝不向敌人屈膝投降。”

宋庄公大赞长万:“壮哉长万!社稷之臣也。我国安危托于大夫矣!”于是就命南宫长万领兵抗敌。

且说郑、鲁两国有原繁和公子溺两元上将,皆能征惯战,而宋国有先锋猛获和南宫长万父子更是英雄无敌。双方势均力敌,多次交锋,损失都不小,只得暂时停止了战争。

这回宋庄公可是彻底恨上了郑国,恨不得吃了郑伯的肉喝了郑伯的血,不甘心就这样算了,于是派遣使者贿赂齐、蔡、卫、陈四国,请求四国出兵帮忙报仇。

四国得了好处,得胜的话还能分杯羹,自然愿意出兵,于是五国军队就这样气势汹汹地杀来了。

经过上次的交锋,彼此打了个平手,郑厉公顿时信心大增,想派兵应战,不料祭仲不同意,他认为五国军队士气正盛,郑军势单力薄,又无援兵,战则必败,不如闭门不战,时间长了,五国锐气消了,粮草供给不上,自然会撤兵离开。

战还是不战?厉公还在犹豫不决之际。祭仲却已经下令,让百姓坚守城池不准出去,如有擅自出去应战的一律按军法处置。宋庄公的拳头再硬,可是偏偏打到了棉花上,生生使不出力气来,气得直跺脚,大骂郑厉公是缩头乌龟,又屡次派人来挑战,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这些骂人的话自然就传到了厉公的耳里,厉公觉得屈辱至极,但是祭仲有令,不准出去应战,他也无可奈何,只是心中闷闷不乐。宋庄公见郑国军队始终不出来,最终无计可施,一怒之下,用火攻破了渠门,进入大逵,大肆烧杀抢掠,最后还把太宫的椽木全部取掉运回到宋国,做宋国卢门的椽子,以此来折辱郑国。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09:33
文姜篇(二十二)父亲和丈夫谁更重要?“人尽可夫”这一成语最初的本意原来是这样的

宋庄公身为一国之君竟如此小人的行径让郑厉公更加不悦。太宫的椽木都被人家抢去做卢门的椽子了,这让他情何以堪?而让他间接受到这种屈辱的人就是祭仲。

祭仲的智谋他从来不否定,甚至很佩服,可是他的心一直不在自己身上,他保自己为君完全是情势所迫。如今郑昭公在卫国,祭仲又大权独揽,他会不会和郑昭公里应外合?倘若如此,自己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只是郑厉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一个女人竟然打乱了全盘的计划……

过了一段时间,雍纠在东郊设宴,宴请他的岳父祭仲,祭仲自然应允。

约定的日期到了,祭仲欣然前往,雍纠则半路就去迎接了,设非常丰盛的酒宴招待祭仲。

祭仲笑道:“贤婿何必这么客气?你我是一家人,用不着摆这么大的宴席。更何况岳父为国事操劳,也是理所当然的。”

雍纠说得客客气气:“岳父整日为国操劳,今天郊外春色怡人,小婿略备薄酒慰劳您也是应该的。”

说完,斟了一大杯酒,跪在祭仲面前,说道:“小婿祝岳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祭仲满面微笑,伸出右手去搀扶雍纠,然后左手接过酒杯,一个没拿稳,酒便溅了出来,洒到地上,顿时冒出一股蓝光。祭仲顿时大怒,厉声喝道:“大胆匹夫竟敢害我?”喝令左右的人:“还不为我动手将这逆子拿下!”站立在两边的勇士一拥而上,便将雍纠绑起来杀了,然后把尸体扔到山上喂狼了。

那么雍纠为何要害祭仲呢?

原来自从郑厉公继位以来,朝中大小诸事皆祭仲做主,尤其是郑国太宫的椽木都被宋国抢去做卢门的椽子了,这件事对郑厉公的刺激可不小。

厉公十分懊恼,一时又想不到办法,不免长吁短叹,不想被雍纠发现,便问厉公何故如此?

厉公言语中流露出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自在的感慨。

雍纠便知道是忧虑祭仲专权一事。

厉公知道他是祭仲的女婿,尚有顾虑,而雍纠却誓言:愿竭尽全力为主分忧,万死不辞!

厉公见他态度诚恳严肃,于是摒退左右,与其商量对策,雍纠便提出在东郊设宴,事先埋伏好甲士,用毒酒毒死祭仲的主意。

厉公点头同意,并再三嘱咐他事关重大,关系生死存亡,要小心谨慎。雍纠自然是满嘴答应。但是雍纠因心中有事,晚上说梦话,无意中透露了机密,恰好被祭氏听见了。

早上起来,祭氏就问他:“夫君难道想杀我父亲?”

雍纠连忙否定绝无此事。

祭氏对雍纠说道:“昨晚夫君说梦话我都已知晓了。你我夫妻一体,又何必瞒我呢?”

雍纠想了想,问道:“如果此事属实,夫人会怎么做?”

祭氏说:“自然是与夫君同心同德了。”

雍纠平时和祭氏感情和谐,就将他们的计划告诉了祭氏。祭氏想了想,说道:“我爹还不确定去不去?到了约定的日期,他若不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不如我提前一天回家,也好劝他前往。”

雍纠一听,自是高兴,忙说道:“如果事情成功,我取代他的位置,自然不会亏待夫人。”


祭氏回到家里,心里矛盾不已,一个是自己的夫君,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她该帮着谁呢?思考良久,也没能做出决定,于是就试探着问她母亲:“父亲与丈夫谁亲?”

“当然都亲了。”

“那谁更亲呢?”

“当然是父亲比丈夫亲了”。

“为什么?”

“没有父亲怎会有女儿?丈夫死了可以再嫁,父亲死了焉能重生?可以人尽可夫,焉能人尽可父?所以说丈夫怎能和父亲相比?”

她母亲只是无心的一番话,却没想到不仅救了自己丈夫一命,还改写了郑国的历史,祭氏听完,终于可以做出决定了,同时也泪流满面,叹道:“对不起夫君,我今天要帮着父亲,不能帮着你了!”于是便把雍纠的阴谋,告诉了她母亲,她母亲一听,大吃一惊,赶紧告诉祭仲,因此祭仲事先做了准备。

可怜雍纠为除祭仲,反而丧了自家性命。

而厉公事先埋伏在郊外的甲士,也被祭仲的人杀得四散而逃。

厉公听说此事,知道事情败露了,就逃亡到了蔡国。

后来有人告诉厉公说雍纠将计划告诉了祭氏,致使祭仲预先作了准备,厉公叹息道:“国家大事,与妇人商量,焉能不败?”后悔自己用人不明。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10:44
文姜篇(二十三)谁识英雄心?郁郁而不得志的郑昭公

祭仲听说郑厉公外逃,就派使者去卫国迎接昭公子忽回国复位,并且说道:“仲不能失信于昭公!”

祭仲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当初祭仲被胁迫立公子突时,给昭公上表章的同时又暗中给昭公一封密启。启中写着:“主君之立,实非先君之意,乃臣足主之。今宋囚臣而纳突,要臣以盟,臣恐身死无益于君,已口许之。今兵将及郊,群臣畏宋之强,协谋往迎。主公不若从权,暂时避位,容臣乘间再图迎复。”末写一誓云:“违此言者,有如日!”(《东周列国志》)

昭公避难到了卫国后,心情很是抑郁,想自己文韬武略毫无施展之处,又寄人篱下若丧家之犬,卫宣公为人又自私狭隘阴晴不定,更需小心周旋,以保无虞。倒是公子急子与公子寿宽厚爱人兄友弟恭让他好生羡慕,不像他兄弟十一人,各怀心腹事,毫无手足之情,作为兄长,他从未想过要对自家兄弟下手,只是他虽有情,兄弟却无义,所以他不得不防,可最终还是防不胜防,还连带着妫儿跟自己一起落难他国,越想心中越觉得愧对妫儿,更愧对郑国百姓。

同时他也看出了公子朔居心不正,私下也曾多次劝过急子和寿,让他二人小心提防,二人却不以为意,毕竟疏不间亲,昭公感念急子和寿对自己的照顾,心里着急却苦无良策,却不想两兄弟最终均死于非命,这份可以交割生命的兄弟之情,让他震撼不已,也更加感伤不已,心情也变得更加怅惘。于是就手执长戟在室外练了起来。

长戟在昭公手上被舞得四处翻飞,再加他身材矫健,更是英姿飒爽。练到最后,想到自己已有三年未上战场,未来的事情又无法预料,前途渺茫,一时气恼,便将长戟用力地掷了出去,这一掷不要紧,直接射进了石壁里,昭公也始料未及,走过去一探究竟,看着射进石壁里的长戟,有些怔怔地,很是震惊,刚才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他手臂一用力又将长戟拔了出来,找了块抹布认真擦拭起来,擦得锃亮,看着长戟,无数个身影源源不断从脑海里浮现,都是他在战场上杀敌的场景,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无所畏惧,自信又有几分自负。心中暗暗思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可以手握长戟冲锋陷阵?还记得小时候他的祖父郑武公曾拍着他的头说道:“忽儿,祖父驰骋沙场多年,历经大小战役无数次,从来都无所畏惧,好男儿当自强,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的强大,你要好好练功好好学本领,你们兄弟诸人唯有你最像我,所以不要让祖父失望啊!”想到这里,昭公泪眼朦胧,自己到底是让祖父失望了。

昭公正陷入沉思之中,忽听得琴声悠扬,有歌声传来,清脆婉转,他听出是妫儿的歌声,昭公收回思绪,仔细听着: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昭公暗思:妫儿歌词中的君子是自己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自己哪有那么好啊!

也许只有在妫儿心中自己才是最优秀的,想到这里,昭公本来感伤的情绪倒好了不少,好在有妫儿不离不弃地陪着自己。

昭公回到卧室,在背后轻轻地抱着妫儿,问道:“好久没听妫儿弹唱了,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妫儿叹了口气,故意拉长声调,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也不知道君侯愿不愿意和我说话?也不敢打扰,谁让我这人有自知之明呢?闲着无聊,只能自娱自乐了。”

“对不起,这几天忽略你了?生气了?”

妫儿摇了摇头,问道:“后悔娶我吗?”

昭公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听说当初齐国的文姜十分爱慕君侯,多次向君侯求婚,如果君侯答应的话,如今就有了强大的依靠,想必就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寄居在卫国了?”

昭公笑了笑:说道:“如果我的国君之位需要靠一个女人来维持的话,那我又有什么资格做一国之君呢?”

说完,昭公又问道:“那嫁给我妫儿后悔了吗?如今我只是一个落难的王孙。”

妫儿笑道:“我说君侯大人,小女子觉得你应该对你的个人魅力有信心才对。如果说道是否后悔,那么,嫁给君侯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甚至还庆幸自己命好呢!嫁给这么优秀的丈夫,可不是谁都有的福气啊?论起治国理政,行军打仗,谁能比得过君侯?之所以会有今天的磨难,也是因为君侯太过重情重义,太过正直磊落,而政治有时是离不开手段的。”

妫儿叹了口气:“有番话我一直想跟君侯说,又怕君侯会不高兴?”

昭公笑道:“你我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妫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不高兴的。”

为了昭公的前途,妫儿鼓起勇气,决定忠言逆耳一次:“就比如说君侯最敬重的父亲庄公,当年对其弟弟共叔段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谆谆教诲,而是一再放纵他的无礼行为,直到最后共叔段谋划作乱。而庄公呢?马上以雷霆之势将其打败,试问:共叔段自杀之后,庄公伏尸而哭的眼泪有几分真?美其名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可这背后又是谁一直在操控着这一切,又是谁在无形中推波助澜?难道仅仅是他的母亲武姜吗?如果君侯也有此等手段,想必你的兄弟又怎敢背叛你夺位呢?”

昭公听完,半晌沉默不语。

妫儿意识到自己话有些说重了,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你才是最让人敬佩的,也是我越来越爱你的原因。”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而美人又何尝不难过英雄关?

昭公听着这番话,将她抱得更紧,将自己的脸贴到她的脸上无限怜惜。

妫儿又说道:“祭大夫既有言在先,君侯只要静待时机就好。”

想到祭仲,昭公又沉默了,明知道他是被胁迫的,可在关键时候,他首先考虑得还是自己的利益,这样的人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忠贞之士吗?

“还在怪他吗?”

“即使不怪,恐怕也不复当初了。”

妫儿叹了口气,“君侯自己境界高,对别人的要求无形中也会高,要知道真正能为国君而死的人毕竟不多。何况即使他死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何况求生是人的本能,像公子急子和公子寿这样可以为兄弟而死的又有几人呢?”

昭公点点头,“妫儿说得有道理!如今卫国两位忠厚的公子都已经被害了,卫宣公深受打击也一病不起,将来继位的必然是野心勃勃的公子朔,此人阴险狠毒更甚宣公,我们更需要小心谨慎。”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12:10
文姜篇(二十四)英雄正直的郑昭公就这样被暗害了,怎不令人扼腕叹息

果然不出郑昭公所料,没多久卫宣公就去世了,公子朔继位是为卫惠公。而昭公更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郑国有使者来迎接他回国复位。惠公朔一听十分高兴,立即护送昭公还国,好趁机卖一个人情给郑昭公。

祭仲见到昭公,慌忙跪倒于地,语气十分恳切,一再向昭公谢昔日不能保护之罪。昭公搀扶他起来,叹道:“此事大夫也是情非得已,不必放在心上。”话虽如此,心中到底还是有了裂痕,不像当初那般信任与依赖。祭仲何其精明,自然察觉到昭公对他的疏离,同时又心中有愧,因此,除了有重要的事情之外,时常称病不去上朝,一时倒也君臣安好。

卫侯朔有护送昭公回国之功,而昭公回国后并未修礼答谢,卫侯便认定昭公乃忘恩负义之辈,心中十分不悦。其实昭公并非忘恩负义,只是讨厌卫侯朔的为人,鄙视其行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不想和弑兄之人有什么交往,却没料到卫侯朔睚眦必报,便要联合宋庄公伐郑。

祭仲则建议昭公与齐结好,而齐与鲁已经结为姻亲,正好也可以和鲁国结交,得两国相助,可以防宋、卫来犯。

此等大事祭仲决定亲自前往,避免发生任何纰漏。祭仲走后,昭公每日处理政事,闲暇时与妫儿闲话家常,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有一天大夫高渠弥提议:“目前围场草木正盛,国中又无大事,主公何不带着群臣去畋猎?既能让百姓知道主公的英勇又能体现主公的仁爱之心?”

昭公想着确实很长时间没有畋猎了,就欣然应允。

当晚就寝后,妫妃只觉心神不宁,后来又被噩梦惊醒,昭公将其搂在怀里,好生安抚。妫儿道:“最近这几日我总觉得神情恍惚,心绪不宁,似有大事要发生,明日君侯还是取消畋猎吧!何况祭仲大夫不在,凡事不可不防,还是谨慎为好。”

昭公笑道:“妫儿多虑了,畋猎而已,能有什么事情?许是最近你太过劳累,休息几日就好了,何况我已经答应了此事,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食言?”

妫儿知道劝不住,便道:“那明日需多带些侍卫前往。”

“好,我答应你,睡吧!”

妫儿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直待天亮。

昭公为了让妫儿放心,带了不少侍卫随从。

到了围场,高渠弥说道:“年年畋猎,见兽便射,以大夫们所射猎物多少定输赢?既无新意又杀戮太重,无法示百姓以君主的仁爱之心?不如更改一下畋猎规则如何?”

昭公问:“怎么个改法?”

高渠弥道:“善射者,以所射猎物越小,越显箭术出众。如今围场之内,山丘之上,野兽种类繁多。最大者乃是麋鹿,最小者乃是田鼠,仅巴掌大小,看谁所射猎物最小,也就是看谁能射中田鼠,就证明谁箭术最高,如何?”

众人都觉有趣,欣然同意。

只待一声令下,众大夫们便跃马疾驰而去,寻找小的猎物。昭公也骑马四处寻找,他最先看到那只巴掌大的田鼠,眼前一亮,就像田鼠追去,田鼠虽小,速度奇快,越跑越远,渐渐的便离开了众大夫们的视线之内。昭公眼见田鼠在射程之内,搭好弓箭,瞄准田鼠便射了出去。箭射出去的瞬间,昭公忽然意识到后背有恶风传来,久经沙场的他知道不好,迅速转身弯腰,箭走偏未射中要害,只射中肩膀,这一箭力度极大,昭公只觉肩膀一阵发麻,马也受了惊吓,一跃而起,将昭公掀了下来。

昭公向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绿草涌动,便知有人埋伏于此。又隐约见远处有人骑马疾驰而来,待到近前,此人滚鞍下马,哭着跑到昭公前,昭公打量此人,见他一身白色战袍,头戴盔甲,面如冠玉,英气勃发,不觉惊呆了。此人忙扶着昭公问道:“君侯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我帮你把箭扒出来。”说完就想给昭公拔箭敷药,昭公一把抓着她的手,道:“妫儿,怎么是你?”

妫儿哭道:“我心神不宁,不放心你,就女扮男装混进大臣之中,见你一个人追田鼠越走越远,不放心,就追了过来,还是来晚了。”

昭公心中甚感安慰,握着她的手,说道:“放心,我没事,妫儿,有你真好!”

妫儿嗔怒:“君侯若听我的,就不会受伤了,别说这些了,让我帮你处理箭伤吧!”

昭公点头同意。

妫儿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狠了狠心,另外一只手用力将箭拔了出来,一声闷哼,一股黑血便涌了出来。妫儿睁开眼睛,见状,心中顿时一片冰凉,盯着不断外涌的黑血,双眸也失去了原有的神采,只觉得浑身一软,就瘫在地上,沾有黑血的箭也从她手中脱落。昭公也吃惊不小,原来箭上有毒。

昭公顿时明白了,顾不得多想,忽然抓住妫妃的手,语气急促:“妫儿,你赶紧骑着我的马从未设围的那面牧场离开,去陈国找你父亲,永远不要回来,对不起,我再也不能保护你照顾你了。我真后悔没听你的话,更后悔一时心软没有除掉高渠弥,没想到他竟做出弑君之事。”说罢,便催促妫妃离开。

此时妫妃早已泪流满面,道:“君侯若不在,妫儿活着还有何意义?妫儿不会离开,妫儿说过,生与君同室,死与君同穴。”

说罢,从腰中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小腹,昭公搭救不急,眼睁睁看着匕首刺进小腹,顿时痛断肝肠,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喃喃自语:“对不起。”说完,一行清泪涌了出来,除了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悔恨之情。若听妫儿之言,就不会有此祸,就不会连累妫儿。他不怕死,却不甘心这样的死法。大丈夫要死也当死在战场,死得其所,只是如今,他愧对祖父、父亲的厚望,愧对妫儿的一片深情,愧对郑国百姓对他的拥戴。带着无尽的悔恨和不甘郑昭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能和最爱的女人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

待大夫们发现时,昭公和妫妃已经没了气息,但两人依然抱在一起,相拥而逝。众大夫念及昭公仁爱,却不想死于非命,都感伤不已。而高渠弥命人将昭公和妫妃合葬在一起,对众大夫说道:“昭公畋猎,不料被盗所害,当早日捉拿凶手为昭公报仇。如今祭大夫不在,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子亹贤,不如迎公子亹继位,诸大夫以为如何?”众大夫皆知高渠弥素与昭公有隙,心中俱已明白昭公被害与其脱不了关系,虽痛惜昭公,但祭大夫不在,也无可奈可,只得点头答应。


原来自从昭公复国以后,高渠弥一直惴惴不安深恐被害,暗中阴养死士,等待时机,又忌惮祭仲足智多谋,迟迟未敢下手。恰逢祭仲去齐国,觉得时机成熟,事先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让事先训练好的田鼠,将昭公引到预先埋伏死士的地方,箭已喂毒,只要射中必死无疑。他早料到众大夫们不会跟昭公去争射田鼠,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没想到妫妃会出现,更没想到会和昭公同生共死,倒也有一丝感动。

公子亹继位后,就召祭仲回国,命他与高渠弥共执国政。祭仲听说昭公被害,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只怪自己一时大意,未防高渠弥。虽然他与昭公之间有了一些隔膜,但是不可否认,郑庄公诸子之中最贤德最优秀的无疑是昭公忽。只可惜昭公太过年轻,为人又太过正直磊落,不懂权谋,若有他辅佐,他相信,假以时日,昭公定能称霸于诸侯,成就当在其父郑庄公之上,只可惜了郑昭公的文韬武略,尚未施展,便被小人毒害,英年早逝,怎不令人扼腕叹息……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13:59
文姜篇(二十五)荒唐的齐襄公和文姜,齐国宫廷的第一丑闻

话说祭仲前往齐国结交,此时齐国的僖公已经过世,如今的国君是齐襄公诸儿。襄公诸儿见祭仲前来结交,欣然应允,却不料高渠弥趁机弑杀昭公,立了公子亹。想到当年,郑昭公忽大败戎兵解齐国之患,齐襄公心中亦是十分感激,虽然他拒绝了文姜的婚事,让文姜痛苦了很长时间,可若文姜嫁给他,他和文姜恐怕再无可能。说白了,他还得感谢昭公的不娶文姜之恩呢!更何况昭公忽飒爽英姿威风凛凛,如此英雄了得,却被小人毒害,任谁都会感伤,于是他便打算兴兵伐郑。

而文姜听说昭公忽被杀,心中亦是难过不已。虽然两人没能结为夫妻,昭公的拒婚更让她颜面尽失,可她还是敬佩他的为人,或许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齐襄公正准备伐郑,恰逢鲁桓公夫妇将到齐国。自从文姜嫁给鲁桓公,两人一别便是十五年,齐襄公心里一直念念不忘文姜,又无缘相见,今日终于可以见面了,自然没有什么事比文姜更重要,便将伐郑一事暂且搁下了。

鲁桓公为何和文姜来齐国呢?原来齐襄公想要迎娶王姬,由鲁桓公为襄公主婚,于是齐国的使者便去鲁国迎接桓公来齐。

且说文姜在鲁国虽然和鲁桓公生了两个儿子同和季友。可是心中对襄公诸儿的挂念一点也不比襄公少。父亲僖公在世时不允许她回齐国,而如今父母去世更没有理由回齐国了,正好见齐使来迎桓公,机会难得,就想和桓公一起回家探亲。大夫申繻劝谏说:“女子出嫁,父母如果健在,每年回娘家探亲一次。现在夫人的父母都去世了,没有妹妹探望哥哥的道理。”桓公虽然知道文姜未出阁之前和其哥哥襄公暧昧,不过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哥娶妹嫁,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更何况他平素溺爱文姜,对文姜的话言听计从,就不顾大臣的反对答应了。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襄公了,文姜多年来对襄公的思念之情也似春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话说鲁桓公与文姜一行人,前往齐国,车刚到泺水,齐襄公老早就在那眼巴巴地等着了,真真是望眼欲穿,因而接待得非常殷勤周到,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别后之话。文姜见哥哥襄公越发英俊潇洒,眉宇间还多了一些霸气。再看看桓公就显得成熟许多,这一对比,文姜更加留恋诸儿,愈发感慨所嫁非人。而诸儿呢,暗中观看文姜,依旧美艳绝伦,风情万种,比出嫁前更有神韵了,诸儿不看则已,这一看更加神魂颠倒。心里暗想:我这妹妹集风情、美貌和才华于一身,恐怕普天下难以再找到第二个了。只可惜了造化弄人,偏偏生在一家,不能长相厮守,到底是美中不足。

桓公见他们兄妹眉目之间颇有情意,感觉很不舒服,忽然有些后悔带文姜前来了,但是转念又一想:他们毕竟是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十多年没见,心中惦记对方也是有的,何况曾经还暧昧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段情显然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既然是过去式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再者说,主婚完毕他就带文姜回鲁国了,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想到这里,宽慰不少,于是三人同行,来到临淄。

襄公设最为隆重的宴席招待鲁桓公夫妇。席间,襄公道:“我们齐、鲁两国,俱是大国,不仅是盟友,又是姻亲,以后更当同心协力,互相帮持。”鲁桓公点头称是。然后又传达了周王之命,将襄公迎娶王姬一事议定。襄公自是称谢不已。

宴席结束,桓公想和文姜一起去驿馆休息。襄公道:“妹妹出嫁已经十五年,如今难得回来一次,不如今日就在宫中安歇吧!也好和宫中妃嫔叙叙旧。”

桓公本不同意,正想拒绝,而文姜却道:“妹妹也甚是想念宫中妃嫔,既如此今晚就在宫中叨扰了。妹妹听说连妃嫂嫂很漂亮,正想一见呢!”

桓公虽不愿意,但文姜都答应了,也不好再拒绝,就在文姜耳边嘱咐了几句,然后悻悻地去了驿馆。

到了驿馆,桓公辗转反侧,睡不着,心中越发惦记文姜,也后悔没听大夫申繻的建议。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再告诉自己:文姜和他哥哥的感情不一般,两人曾经有过暧昧。而理智却在提醒他,那都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十五年前的文姜被郑昭公拒婚,深受打击,一时感情失控,才会和他哥哥有些暧昧,与其说是暧昧,不如说是失恋之人的一种精神安慰和寄托。而如今不一样了,襄公有了妃子,如今又要迎娶王姬,而文姜嫁给自己也十五年了,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两人又怎么可能死灰复燃呢?是自己想多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文姜太过美貌,所以他才会不放心。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文姜时,便被文姜惊人的美貌震住了,若非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绝代佳人?自己何其幸运,能娶到文姜?文姜对他来说就是绝世瑰宝,虽然文姜对他一直是淡淡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每天看到她,他就心满意足了。两人朝夕相处后,他更加震惊,文姜不仅貌美,才华更是出众,张口就能作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朝政有什么疑难问题,她也能给他提供一些颇有建设性的意见。真不知道当初的郑昭公忽是怎么想的?这么优秀的文姜只怕普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他竟然还拒婚了,还说什么“齐大非偶”?难怪最终死于非命。不过,他还得感谢昭公,若不是他,他也不可能会娶到文姜,想到这里,桓公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忽然听到外面的更漏声,桓公心中暗想,此时宫中聚会想必已经结束了吧!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总是心绪不宁呢?就这样,鲁桓公辗转反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而早上醒得却很早,梳洗完毕,吃罢早餐,等着文姜回来,此时他已经决定了,主婚之事既然已经交代完毕,等文姜回来,他和她商量一下,便马上回国,此时他一刻也不想在齐国多待。可是他等来等去,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见文姜的身影,心下便越发慌了。

且说快到正午时,文姜才姗姗回来。

文姜见桓公坐在卧室,静静地看着她,不觉有些心慌,问道:“昨日与连妃等人聊天叙旧,很投机,便多喝了几杯酒?不想早上起来得晚了,快到中午,连妃又着人送餐,不好拒绝,就用完餐才回来。君侯初到齐国休息得可好?用过餐了吗?”

桓公道:“多谢夫人关心,休息得很好,早餐也早已用过。听说连妃是连称大夫的堂妹,夫人与她都聊了什么?”

文姜笑道:“还能聊什么?无非是闲话家常,讲讲宫中趣事而已。”

“孤听说夫人与襄公兄妹情深,如今多年未见,没好好聚聚吗?”

文姜道:“哥哥也参加了酒宴,席间聊了一些家常。而且,哥哥还问我,君侯待我如何?”

“那夫人是怎么回答的呢?”

“当然是实话实说了。”

鲁桓公点点头,又问道:“那夫人昨晚在哪住宿?为何没回馆驿?”

文姜道:“昨日众人频频劝酒,又不好拒绝,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看看时间又太晚了,就在昔年自己的闺房歇息了一晚。”

桓公冷笑道:“难得这么多年,夫人的闺房还有人收拾打扫?果然是兄妹情深啊!”桓公故意将“兄妹情深”四字咬得很重。

文姜何其聪明,见桓公一再试探,又语带讥讽,也有些怒了,不愿在和他争辩,便说道:“昨晚没休息好,我先回房休息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桓公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一用力将茶碗扫到地上,愤怒不已:“你们兄妹做的好事?还想瞒着孤吗?若不是孤派人去宫中接你,又怎么会知道连妃一点也不受宠爱?又怎么想得到我宠了十五年的爱妻,刚回到齐国就给我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更可恨的是对象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你们兄妹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吗?”

文姜面带愧色,这件事实在是她的错。

桓公生气归生气,但是爱文姜那是真的,见文姜面有愧色,心就软了下来,虽然他不想戴绿帽子可是更不想失去文姜,于是态度也缓和下来,让文姜明天一早就和他回国。

文姜自觉心中有愧就点头答应了。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15:05
文姜篇(二十六)弑君的高渠弥被五马分尸,着实大快人心

第二天,鲁桓公和文姜还没来得及走呢,齐襄公就来约鲁桓公去牛山游玩,桓公以文姜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又说只待文姜好了就回国了。而襄公却说让文姜在驿馆好生休息,他两人去,也当是为桓公践行了。桓公拒绝不了,又想到文姜不去,他也能放心,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文姜在驿馆收拾东西,她想,早晚都得离开,还不如早点走呢,越晚越舍不得,心里越难受,最主要的是,她怕在齐国待时间长了,她会舍不得诸儿,舍不得离开,好不容易下得决心,不能就这样放弃,所以等桓公回来后,他便跟哥哥辞别,明日一早便和桓公回国。

只是文姜等来等去,没等到桓公,却等来了桓公的噩耗。当文姜看到血流满车的鲁桓公尸体时,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就这样,谋杀自己哥哥鲁隐公上位的鲁桓公克死他乡,不仅死得糊里糊涂,还惨不忍睹。身为一国之君,鲁桓公并没有一国之君应有的聪慧睿智,弑杀本就无心与他争位的哥哥是为不仁;无端卷入宋、郑之间的恩怨是为不智;明知妻子与其兄关系暧昧还拒绝大夫申繻的良言劝谏是为不明,如此愚鲁之人焉能有所作为?最终也只留给后人一点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也是可怜可叹……

待文姜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襄公见她醒了,忙问道:“妹妹,你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我叫侍医来给你看看。”说完便要叫侍医。

文姜何其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襄公辩解道:“不是孤做的,是彭生做的。桓公喝醉了,孤让彭生同车送他回去,却不想……”

文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你的命令,彭生怎敢弑杀桓公?”

襄公知道理亏,又怕文姜生气,解释道:“昨日妹妹从宫里回来,孤不放心,怕妹妹和桓公发生争执,便派人暗中跟着妹妹,不料你们果然吵了起来,桓公也知道了我们的事。如果不除掉他,即便他不再追究,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了,孤舍不得妹妹,所以只得出此下策。”

“那你知道吗?你这样做,我会愧疚一辈子的?我们生活了十五年,我虽不爱他,可是他对我的好是真的!我怎么能因一己之私而害了他?何况他昨天知道我们的事,还选择原谅了我?”

一时两人都不言语,半晌文姜问道:“桓公的丧事怎么处理的?”

“已命人厚殓入棺,使人报鲁迎丧。”

文姜道:“桓公尸体运回鲁国后,大夫申繻必会拥戴同儿为君,别人倒无所谓,只是公子庆父乃是桓公庶长子,不能不防。”

襄公马上表态,同儿是他外甥,他一定尽全力帮助他。

文姜点点头:“即使大夫申繻不兴师问罪,若不杀彭生想必也无法给鲁国一个交代。”

襄公有些舍不得彭生,想看看情况再说。

没想到,过了些时日,鲁国大夫申繻就遣人送来国书,要求以彭生正罪。

襄公无奈,只得召彭生入朝。

彭生自以为立下大功一件,神情甚是得意傲慢,却不料襄公当着鲁国使臣的面勃然大怒:“桓公醉酒,孤让你搀扶上车,你却粗心大意,使桓公暴薨于车。你虽无意,但祸已铸成,实在是难辞其咎!”不待彭生答话,便喝令左右将其捆了,推出去斩首示众。

彭生哪里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更没想到襄公竟然卸磨杀驴。指着襄公破口大骂:“昏君无道,与妹私通又杀其夫,事情败露,却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即使死后化作厉鬼也要取你狗命。”襄公只是捂着耳朵装作听不见。

文姜听说鲁大夫申繻和儿子同迎回桓公灵柩回国主办丧事,然后世子同继位是为鲁庄公,一颗悬着的心也暂时放下了。只是每每想到鲁桓公被彭生硬生生的将肋骨拉断而死心中也是感伤不已。

襄公问文姜有何打算?

文姜道:“鲁国之所以没发兵于齐,并非因为齐国强大,而是因为桓公的死与你我的私情有关,怕天下诸侯耻笑,所以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如今我还有何面目回鲁?”

文姜的话正合襄公心意:“妹妹若回鲁国哥哥也不放心,妹妹就在齐宫住下吧!我们兄妹再也不要分开了。”

文姜摇摇头,“我和哥哥已经不可能了。我已经对不起桓公,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而哥哥当务之急是去迎娶王姬到齐成婚,以堵悠悠之口。”

“那妹妹怎么办呢?”

“等到桓公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同儿自会接我。”

襄公惊问:“难道妹妹还打算回鲁国?”

“我还有何面目回鲁国?我已经想好了,等同儿派人接我回国时,我就定居在禚地,在鲁国和齐国的交界处,既不属于鲁国又不属于齐国。我打算终身在那里,此生既不回鲁国也不回齐国。”

襄公知道劝她不住,也只得依了她。文姜自从到了禚地便在这里见了一座行宫,定居了下来。

一国之君被杀,影响自然极大。国人对齐襄公杀鲁桓公一事议论纷纷,齐襄公也自知理亏,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就想转移国人的视线。襄公忽然想起了昭公忽被害一事,便想借着伐郑转移国人注意力,贸然出兵又恐有失,便遣人致书给公子亹,和他相约在首止会盟。公子亹欣喜不已,他刚继位,正想寻一个靠山,不料齐襄公竟然主动抛来了橄榄枝,他可得好好接着,于是打算让祭仲和高渠弥陪同他前往首止。祭仲听说这件事后只是诡异一笑,称病不行。公子亹便和高渠弥欣然前往。

到了约定的日期,齐襄公率领军队驻扎在首止。公子亹前去会盟,高渠弥陪同。到了地方,高渠弥见齐襄公左右有数百人侍立左右,又见齐襄公面色凝重阴郁,便预感到不妙。公子亹也有同感,后悔太过草率了,心里寻思:难道祭仲称病不行,他已经预感到了危险?祭仲足智多谋,极有可能,只是他却并未劝谏,看来他是有私心的。如今深入虎穴,只能凭天由命了,公子亹预感到此次凶多吉少,想来也只怪自己太过贪心,不该跟昭公争权。

此时公子亹已经走到齐襄公近前,态度极其恭顺地跟襄公见礼。襄公则盛气凌人,态度傲慢,开口就质问道:“想当年郑昭公忽英雄了得,又深得郑人拥戴,不想却死于非命。可惜了一代俊杰,难道公子继位后没想过给他报仇吗?”

公子亹心虚,声音也有些颤抖,道:“一直在四处追查凶手,只是暂时还没有眉目。”

高渠弥就是杀害郑昭公的幕后主谋,心中亦发慌乱。

齐襄公冷笑道:“孤看让公子去追查凶手,怕是很难查出真凶,还是让孤帮帮你吧,也算是为郑国做一件好事!”

说罢,手一挥,便有十余人走上前,不容分说将高渠弥捆绑上。

齐襄公怒斥道:“汝身为臣子,心胸狭隘,假借畋猎为名,弑杀昭公,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汝还有何话可说?”高渠弥知道今天难逃此劫,便讥讽道:“成王败寇,无话可说!只是我高渠弥再大逆不道,也断然不会跟自己的妹妹做苟且乱伦之事,还杀了自己的妹夫。”

这番话可是戳到齐襄公的痛点了,这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事,也是最让他心里有愧的事,因此更加愤怒,便命人将高渠弥带出去五马分尸。公子亹早已吓得颜色巨变,乞求道:“此事全为高渠弥所为,寡人并不知情,如今高已被正法,还望襄公宽恕一次。”

齐襄公冷笑道:“如果你今天不乞求于我,或许孤还能宽恕你一次,只可惜你毫无君主的气概,跟昭公相比天壤之别,怎么配做一国之君?”说罢,便命人杀死了公子亹,同时派遣使者告诉郑国:“高渠弥谋弑昭公擅立庶子,寡君以为郑先君戮此二人,待改立新君后再结盟。”

就这样公子亹在国君之位上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死于非命,也是可怜可叹。

其实祭仲早就猜到了齐襄公的用意,料到了二人的结局,知道他们此行有去无回,所以才假称有病没有去。而他之所以没有劝阻他二人,也是为了替昭公报仇。

于是祭仲立公子仪为国君,公子仪继位后依然把国政委托给祭仲。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17:54
文姜篇(二十七)《诗经·南山》讽刺的是谁和谁的荒唐爱情?

襄公虽然娶了王姬,心思却不在王姬身上,而是念念不忘文姜。王姬也听说了齐襄公和文姜的丑事,更加悔恨嫁人不淑,不久便郁郁而终。王姬一死,襄公更加肆无忌惮。便以打猎为名,时常去禚地和文姜相会。

齐襄公每次都以打猎为名当天来当天回去,每月都要来几次,这似乎已经是他行程之中最重要的安排了。这一年他不知道去禚地去了多少次?

而齐人哪有不知道此事的?这样荒淫无耻的勾当,让国人忍无可忍,于是作歌讽刺。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鞫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歌词中雄狐对伴侣的渴望,是在影射诸儿对文姜的情意。而齐子则在影射文姜已经出嫁了,却还对哥哥念念不忘?鞋子也好、帽带也罢,都需搭配成双,世上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配偶,而文姜与诸儿却名不正言不顺。种麻前要修整田地、砍柴前要磨好刀斧,同样娶妻也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影射讽刺桓公虽明媒正娶了文姜,却又放任文姜无视礼制的行为。

而此时的两个人哪里管这些,只是纵情娱乐。

文姜没想到竟然见到了日思夜想却无颜面对的儿子鲁庄公同。

文姜又惊又喜,握着庄公的手,道:“吾儿越来越有君主的风范了。”

庄公道:“见母亲安好,孩儿就放心了。”

文姜见庄公未因桓公之事指责于她,心中也是感激不已,问道:“国中之事可都安好?”

“母亲放心,有大夫申繻在,一切都好。”

文姜点头:“那你弟弟季友尚好?”

“弟弟很好,他很惦记母亲,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文姜面有愧色:“回国之事以后再说吧!”文姜嘴上这样说,其实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颜再回鲁国了,只是当着儿子的面没有说破而已。

文姜又说道:“吾儿为君,母亲放心,只一件事情,吾儿不得不妨长庶子庆父。”

庄公点头答应。

此时襄公已经走了进来,说道:“妹妹放心,只要有孤在,自然会护外甥无虞。”

文姜见襄公进来了,便让庄公以甥舅之礼见襄公,庄公心里还恼怒襄公杀父一事,碍于母面,只得勉强见礼,襄公更加喜悦。文姜见儿子长得越发白皙文静,便想到了婚事,于是说道:“吾儿尚未娶正室,而襄公有小女哀姜,不如约为婚姻如何?”

襄公和庄公都不愿意。襄公觉得两人年龄相差太大,而庄公心中本就厌恶襄公,又怎愿意娶他女儿?

谁知文姜十分赞同,不顾两人反对,直接就将婚事定了下来:“哀姜虽小,等十年以后再嫁就是了。”

二人都怕文姜生气,只得点头答应,于是文姜又吩咐人大摆酒宴好好庆祝一番。

文姜和齐襄公经常在禚地相会,有时天气好,也会到防地或者谷城去畋猎游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襄公听说姑棼的郊野有座山名叫贝邱,山上有各种珍禽野兽,便要约文姜前往。文姜见路途遥远,短时间又回不来,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襄公道:“既如此,妹妹在家等孤,待孤打来珍禽野兽献与妹妹品尝。”

文姜劝道:“哥哥早去早回,不可因为畋猎而荒芜了政事。要知道二弟公子纠和三弟公子小白都很贤能,又都素有大志,不能不防。”

襄公点点头:“妹妹放心吧,三年前小白去了莒国,公子纠去了鲁国,不会有事的!”

文姜点了点头。临行前,又嘱咐襄公多带些护卫前往,避免发生意外。

襄公嘴上答应着,心中却不以为然,只带了石之纷如、孟阳和徒人费等一班人随行。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18:56
文姜篇(二十八)荒唐的齐襄公最终命丧何人之手?带您走进及瓜而代的故事

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文姜见齐襄公去贝邱畋猎迟迟没有回来,不免有些着急。照理说,也该回来了,难道是贝邱珍禽太多,以至于哥哥乐不思蜀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可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呢?想必是自己关心则乱。哥哥这个人任性随意惯了,玩得兴起晚点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文姜心里宽慰不少。

文姜因为心中记挂襄公,难免心情烦闷,闲着无聊,便抚琴弹唱,以抒相思之情: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文姜心绪不佳,弹唱一遍,又弹唱一遍,不料弹唱到最后一句时,忽然琴弦怦然而断。

文姜心惊不已,这架琴陪伴了她十余年,从未有过任何问题,为何忽然会断弦?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文姜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再也按捺不住,立即派心腹去齐国打探襄公情况,看看襄公是否回国了?

文姜焦急地在禚地等待消息,简直就是度日如年,食不知味。

过了五天,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见到文姜,扑倒于地,痛哭不已。

文姜见状就知道情况不妙,勉强支撑着自己,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襄公回来了吗?你为什么如此伤心?”

来人用衣袖将泪水拭去,微微抬起头,哭诉道:“襄公薨了。”

文姜闻言,如五雷轰顶,顿时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待文姜醒过来,能够强忍伤痛进些食物,已是七日后了。

文姜将打探消息的人叫到内室,又将其他人打发走,见室内只有他二人,才说道:“你坐吧。我有些话要问你,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不许隐瞒。”

“夫人尽管问就是,小人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弑杀襄公?”

“是大夫连称和管至父,他们联合连妃做内应。听说他们现在已经拥戴公孙无知继位了。”

文姜心中暗骂:公孙无知卑鄙无耻,想当年父亲念及他是自己同母弟弟夷仲年唯一的儿子,夷仲年又早逝,父亲对他像亲儿子一样,所有待遇都和哥哥这个太子相同,甚至临终前还嘱咐哥哥好生看顾他,却不想最终养虎为患,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只是就凭他怎么能做一国之君呢?恐怕到最后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至于连妃,素来不受哥哥宠爱,心生怨恨这也能够理解,只是大夫连称和管至父为何会犯上作乱呢?

大夫连称和管至父会犯上作乱说来还是有原因的。

齐襄公曾命两位大夫领兵去戍守葵邱,两位大夫嫌葵邱苦寒,都不愿意去,可是襄公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抗,便问襄公何时期满可以回来?襄公当时正在吃瓜,就随口答道,等来年瓜熟遣人代替你二人。等到来年瓜熟之时,两人见襄公一直未遣人代替,便来信请代。襄公不悦,便使人回报,再候瓜熟就遣人代替你俩。两人因此心生怨恨,再加上连妃是连称的堂妹,平素不受襄公宠爱,她常在连称面前抱怨襄公如何如何冷落自己,这更加让连称不满,因而连称心中就更加怨恨襄公了。


这个在文姜意料之中。

“夫人也知道,僖公在世时对公孙无知非常好,待遇和襄公做太子时的待遇一模一样,襄公做太子时就对公孙无知很不满意,只是有僖公在,不敢说什么而已。等襄公继位之后,情况就不同了,他将公孙无知的所有优待一点一点都取消了。公孙无知自然心怀怨恨,于是私下里就和连称、管至父密谋,趁襄公去贝邱畋猎之际行此弑君篡逆之事。”

文姜叹道:“哥哥失信于大夫,固然有错,可是错不致死?这帮乱臣贼子,早晚必被诛杀。也怪哥哥太过仁慈,和郑昭公犯了同样的错误,既然对公孙无知不满,为何不早点除掉他呢?”

文姜忽然想起来了,齐襄公去贝邱之前,她曾劝说襄公多带侍卫跟随的,于是又问道:“襄公去贝邱不是随行带了很多人吗?他们是怎么弑杀襄公的?”

“听说,襄公并未带很多人,只带了平日里经常随行的石之纷如、孟阳和徒人费等一班人。小的还听说那日襄公出猎遇见了一头野猪,那头野猪像人一样站着嚎叫,声音甚是凄惨,随从认出了那人竟然是公子彭生。襄公听了,又是生气又是愤怒,可能也有些害怕,就朝那头野猪射去。本来襄公的箭法是非常好的,谁知道一箭竟然没射中,于是襄公又射了第二箭,奇怪的是,第二箭也没射中,这回,襄公是彻底恼怒了,又射了第三箭,没想到第三箭依然没射中。襄公的箭法不说是百发百中也差不多,可像这样连射三箭而不中的情况还从未有过,而此时那头野猪哭声更加哀戚,襄公也害怕了,一不小心从车上摔了下来,不仅脚受了伤,慌乱之际还弄丢了一只鞋子。襄公急匆匆地回到离宫,脚痛不说,还因彭生之事心情烦闷,就让徒人费去找寻鞋子,而徒人费出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鞋子,回来向襄公复命。襄公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鞋子没找到,就更加生气了,一怒之下,就用鞭子抽打徒人费,直打得皮开肉绽,而正好此时连称等人带着很多人前来打探消息。”

文姜打断了他的话:“所以徒人费就出卖了襄公?”

“不是不是的。徒人费从离宫出来,正好遇见连称等人,就被连称等人给绑了,他们询问襄公下落?徒人费便知襄公危险,就谎称自己无故被襄公鞭打,正欲报仇,苦无机会,愿意先进离宫内,做他们的耳目。连称将信将疑,命人脱掉他的衣服,果见他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模糊,便信以为真,就放了他,让他做内应。徒人费回去之后立即和石之纷如以及孟阳商量对策。孟阳说道,事发突然,又无外援,由我伪作襄公,代襄公而死,石之纷如掩护我,好让贼人以为我就是襄公,徒人费赶紧回去将襄公藏起来。三人计议已定,开始行动。石之纷如掩护孟阳,力战贼人,最后抵挡不住,被贼人杀死。孟阳见状,大喝一声,大胆贼人,好大胆子,竟然敢犯上作乱,对寡人无礼,就不怕寡人诛杀你们全家吗?众贼人一听这话,就以为孟阳是襄公,二话不说上前就将孟阳砍死了。而此时徒人费已将襄公藏好,然后杀将出来,最终寡不敌众也力战而死。本来襄公已经逃过一劫,不料连称前来检查尸体,他认得襄公,发现死者不是襄公,于是就开始大肆搜查离宫,最终还是发现了襄公,襄公就这样被连称弑杀了。而且……”

“而且什么?”文姜强忍哀痛问道。

“听说,听说连称还将襄公给肢解了,手段极其残忍。”

文姜又差点没晕过去。

想到兄长死得如此之惨,心中更加伤痛不已。一个月前还有说有笑呢,一个月后却天人永隔。襄公的死带给文姜的是永远的痛,直到半年后她才慢慢调整过来,不过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穿着素淡,打扮也极其素净,几乎不施粉黛,头上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也只用一根簪子别着。

从此文姜再也没有离开过禚地半步,她把主要的心思都用在了儿子庄公身上。庄公到禚地行宫来看她,多次劝说文姜回鲁国,但都被文姜拒绝,没办法庄公只得到禚地来看他。文姜经常帮助庄公出谋划策,展现了她在政治上聪明睿智的一面。

每当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文姜就经常想起襄公,想起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从小到大,其实他们之间似乎不只是兄妹、恋人的关系,更是知音、知己。为解相思之苦,文姜又弹唱起了这首不知道弹唱了多少遍的曲子,文姜命名为《断肠曲》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一曲肝肠断,轻羽此去莫留连,更有南国花正好,莫向白苹洲上独叹秋水寒;

二曲肝肠断,深院梨花相谢早,五马罗堂久徘徊,油壁桐车载君去,去时盈盈红泪满红绡;

三曲肝肠断,落花为雨侬为愁,秋千架上看笑靥,而今都随海棠瘦,唯自弄笛别院忆兰舟;

四曲肝肠断,琵琶不语琴绝弦,鹦鹉架前说心事,垂画双立秉烛观,但得青鸟传信与香媛;

五曲肝肠断,往事何堪忆从头,剪花笑谈灯影瘦,而今红螺渐蒙愁,明月华衫霓裳能记否?

六曲肝肠断,欲倾心事无所藉,还自南园抚霜枝,云台黛色苍烟里,问君此去还谋定佳期?

……

文姜的故事告一段落了,这两位姐妹花的不同的人生道路让人唏嘘不已。

冯梦龙在《东周列国志》里这样评价的:“齐僖公二女,长宣姜,次文姜,宣姜淫于舅,文姜淫于兄,人伦天理,至此灭绝矣!有诗叹曰:妖艳春秋首二姜,致令齐卫紊纲常。天生尤物殃人国,不及无盐佐伯王!”这是冯梦龙先生的评价,笔者却不认同。纵观宣姜的人生固然有很多错事,她的人生遭遇甚至被后人所不齿,但我们不要忘记,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她的一生是被动的,是一种无奈,客观因素居多。而文姜,虽然集美貌、智慧和才情为一身,却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兄长乱伦,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确实不冤枉。总体来说,文姜的人生更多的是一种偏执与放纵,恣意与任性,主观因素居多,所以宣姜更值得同情。但是将齐、卫两国的政治兴衰归罪于两个女人身上的观点,着实可笑。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20:39
齐桓公(一)管至父荐贤 春秋第一相管仲呼之欲出

话说公孙无知继位后,立连妃为夫人,让连称做正卿,管至父做亚卿。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宫中变故,朝中大夫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嘿然不语,只有大夫雍廪一改常态,态度恭顺语气谦卑,躬身施礼后,说道:“臣恭贺主公继位为君,这也是襄公多行不义自食恶果。想当初僖公在日,对主公的待遇和太子一样,可见僖公早就有意于主公。如今主公继位真所谓是上应天意下合民心,只是臣雍廪有罪,曾经得罪于主公,望主公治罪。”说罢,跪地不起。

诸大夫更加茫然不解,谁不知道昔日雍廪和公孙无知有过过节。公孙无知深得僖公宠爱,恃宠而骄,而雍廪看不惯他的傲慢,两人因此发生争执,雍廪还挨了一顿揍。这件事朝中人尽皆知,后来还是僖公亲自出面为两人调节。两人虽停止争斗,但谁也不搭理谁,这倒是真的。众大夫以为以雍廪的性格即使不向公孙无知发难,也不会站出来替他说话,不料他却主动向公孙无知赔罪,转变这么快,当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仔细想想,倒也能理解,毕竟今非昔比,公孙无知现在是一国之君,掌握着生杀大权,谁不想好好活着?理解归理解,众人对雍廪的态度还是带着一丝鄙夷的,而众人的态度雍廪则毫不在意。

雍廪的表态让公孙无知很满意,忙将其搀扶起来,笑道:“大夫严重了,昔日之事皆是误会,大夫何罪之有?大夫能文能武,将来齐国还有赖大夫呢!”公孙无知不加罪自然也是为了收买人心。

雍廪自然是感激涕零,说道:“臣多谢主公洪量不治臣冒犯之罪,臣虽不才,自当竭尽全力辅佐主公,助主公成就霸业!”说罢,雍廪转身看了看侧目而视的群臣,微微一笑,道:“臣有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孙无知笑道:“既是肺腑之言,自然当讲。”

雍廪道:“家无贤妻不睦,国无贤才不昌。主公新继位,还要广纳贤才。”

站在旁边的管至父闻言重重地点点头,不待公孙无知答话,就走上前,说道:“雍廪大夫所言极是,臣也觉得主公当广招贤才以图霸业。”

公孙无知点点头,问道:“亚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管至父借机向无知举荐族中之人管夷吾,并赞道:“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晓治国安邦之术,倘得此人辅佐,主公必能强齐国,霸天下。”

管至父的一番话引出了一位经天纬地的奇才,此人一生也确实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事业。

话说管夷吾,他的祖先是周穆王的后代,与周王室同宗。后来家道中衰,父亲管庄早逝。管夷吾天资聪颖,喜读书善骑射,好游历擅经商,又生得高大英俊仪表不俗。这样的管夷吾真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上天的宠儿。当然了,这样的天之骄子老天爷也是要好好磨炼他,好好考验他的,正所谓不经历磨难怎能成大器呢!


管夷吾在困顿时与鲍叔牙相识结交,两人可谓一见如故,相交莫逆。鲍叔牙的家境可比管夷吾不知好上多少倍?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是一个势利之人,他见管夷吾虽家境清贫但相貌不凡,言谈不俗,和他谈论治国安邦之术更是句句中肯,真可以说佩服得五体投地,认定其为天下之奇才,便道:“子笼中之雄鹰,只待破笼而出,便可遨游长空,其势不可挡也!”

处于困顿之中的管夷吾,听着这番话自然心里热乎乎的,不禁喟然长叹道:“吾与君犹伯牙与子期也!”

僖公在位时,立嫡长子诸儿为太子。他的二儿子公子纠和三儿子公子小白也都天资聪颖,僖公也很喜爱,就让管夷吾和召忽为公子纠的太傅,鲍叔牙为公子小白的太傅,并且嘱咐太子诸儿,将来好生看待两个弟弟。

公子纠天资聪颖,性情平和,其母亲是鲁国公主。

公子小白也天资聪颖,谦逊豁达,其母亲是莒国公主。

莒国是小国,鲁国是大国,小白母亲去世得早。僖公在时,两人倒也生活得惬意,读书习武,无忧无虑。

僖公去世后,太子诸儿继位是为齐襄公。齐襄公倒也没难为两个弟弟,但由于齐襄公为人喜怒无常又任性妄为,两人十分谨慎小心。自从齐襄公杀了鲁桓公之后,又和文姜时时相会于禚地,饱受国人非议诟病。鲍叔牙劝谏公子小白道:“君主荒淫无度,不纳忠言,又穷兵黩武,任性妄为,百姓深以为怨。齐国强大,虽可外御诸侯,但人心叵测,恐祸在萧墙之内,难以防患。如今之计不如避难他国,既可保全自身,一旦齐国有变,再做打算也不为迟!”

小白深以为然:“大夫以为当去何国?”

鲍叔牙答道:“诸侯大国往往喜怒无常,心意难料,公子是落难王孙,恐生变故。不如去小国,公子母亲是莒国公主,而莒国国小,莒侯自不敢轻慢公子,加上莒国离齐国又近,一旦齐国有变,公子可以第一时间回到国内,占据先机。”

小白问道:“齐若有变,一旦封锁消息,即使莒国近齐,又焉能知晓?”

鲍叔牙道:“高祖望,国之重臣,德高望重,为人所信服。公子若能结好于他,既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又有强大的后盾做支持,何乐而不为?”

小白思索片刻,问道:“不知他是否愿意?”

鲍叔牙道:“臣前往说之,他必同意。”

小白笑道:“大夫有如此把握?”

鲍叔牙道:“僖公有三子,除了襄公之外只剩下公子纠和公子您。两位公子皆聪慧贤德,深得人心,又各有优势和劣势。公子纠的优势在于,他年长于您,按照长幼顺序,当由公子纠继位;劣势在于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公主,而襄公杀鲁桓公后,齐国国人生怕鲁国会报复,故而不信任公子纠,这是其劣势。而公子的优势在于母亲是莒国公主,又早亡,国人对您都深感同情,莒国又是小国无后顾之忧,这是您的优势,朝中大夫若选择,定会选择公子您而不会选择公子纠,所以高祖望一定会支持您;而公子唯一的劣势就是比公子纠小,但两位公子都不是嫡长子,故而不影响大局。”

小白恍然大悟,笑道:“大夫一番话如拨云见日,令小白茅塞顿开,就劳烦大夫前去劝谏高祖望。”

鲍叔牙去见高祖望,晓知以厉害,高祖望果然同意。小白十分高兴,更加信任鲍叔牙,对他说的话言听计从,于是鲍叔牙和小白去了莒国。

鲍叔牙和小白去了莒国后,管仲和召忽便商量,公子纠在齐国亦不安全,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公主,只有去鲁国最为安全。且鲁国是大国,一旦朝中有变,可以得鲁国相助,于是二人奉公子纠逃到鲁国。鲁庄公将他们安顿在生窦,生活物资也按月供给。

公孙无知篡位后,管至父向他推荐管夷吾,公孙无知就派使者去鲁国召管夷吾。管夷吾深知公孙无知不得人心,不会长久,自然不会回去引颈就戮,公孙无知见他不肯回齐只得作罢。

于是就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高祖望。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21:35
齐桓公(二)公孙无知与雍廪的“冰释前嫌”

高祖望究竟是何许人?他在小白的夺位之战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话说高祖望,名傒,号白兔,他是齐太公姜子牙的后裔,名副其实的齐国贵族,也是周天子赐封的齐国上卿。

提到高祖望,就不能不提国懿仲。国懿仲和高祖望一样,都是姜子牙的后裔,都是名副其实的齐国贵族,两人均为齐国上卿,在齐国都德高望重。

正当管至父和连称思索如何拉拢他二人以服众望之际,却不料高祖望主动置酒宴请连称和管至父,两人一听,喜出望外,欣然前往。

高祖望亲自到院门外迎接,两人更是受宠若惊,连称道:“怎敢劳烦上卿亲自远迎,我二人不胜惶恐。”

高祖望满脸谦恭,笑容满面,如沐春风一般,道:“先君多行不义失德于天下,亏两位大夫另立明主重整社稷,乃国家之福,苍生之幸。老夫年迈无能,又久病床前,如今身体见好,特置薄酒以表心意,子孙愚鲁,百年之后还当相托于两位大夫,让大夫费心,老夫感激不尽。”

管至父笑道:“上卿过谦也。上卿乃齐国望族,得您信任垂青,深感荣幸,我二人虽不才,必尽全力而为之。”高祖望感激不已,将二人让到客厅。

高祖望道:“难得跟两位大夫饮酒,今见两位大夫谦恭知礼,真乃国之栋梁,今日相聚当不醉不归。”

席间,三人推杯换盏,聊的不亦乐乎。

高祖望趁机道:“昔日雍廪大夫和主公有些嫌隙,雍廪十分惶恐,欲摒弃前嫌竭尽全力侍奉主公,又恐主公不信,每日惴惴不安,如坐针毡。故托老臣乞求于两位大夫在君主前美言几句?雍大夫就在老夫舍下,不敢贸然来见两位大夫,故让老夫为之说情。”

连称道:“烦请雍大夫来见。”

待雍廪来到客厅,向三位大夫见过礼。

连称道:“大夫顾虑,我等尽知。君主为人宽厚,早已不计较此事。朝堂之上主公就已经表态了,倘大夫仍心有不安,我二人回去自当好生跟主公进言,雍大夫放心便是。”

雍廪千恩万谢,又亲自为三人斟酒。

高祖望命人另置一副碗筷,让其共饮,四人相谈甚欢。

过了几日,齐侯公孙无知召见雍廪,道:“昔日之事,孤一时醉酒,误伤大夫,至今思来心中悔恨不已,又怎会怨恨大夫?上次朝堂之上孤所言句句肺腑,并无虚言,不想大夫心中仍有顾虑。连称、管至父俱以告孤,大夫英勇忠心,孤喜不自胜,有大夫在孤高枕无忧矣。”

雍廪再一次躬身施礼,谢道:“主公宽厚之至令臣汗颜,臣定当竭力保护主公万死不辞。臣之子孙亦托付于君主,还望君主见怜。”

公孙无知点头,趁机问道:“自从孤继位以来,大夫观群臣反映如何?”

雍廪道:“襄公无道,淫其妹而杀其夫,大夫都敢怒不敢言。况且僖公在日,待主公如己出,俸禄、服饰等生活待遇都和太子同等,临终又嘱咐襄公善待主公,却不想襄公背弃父言,一再降低主公待遇,更不礼遇重用主公,实乃心胸狭隘之辈,焉能久居君主之位?”

这番话深中公孙无知心意。

公孙无知又问道:“公子纠与公子小白两人分别逃到鲁国和莒国,是否会危及社稷?”

雍廪道:“莒国国小兵微怎敢得罪于齐?是以公子小白不足虑也。公子纠居鲁国,齐、鲁两国有杀君之仇,大夫多忧鲁侯报仇,怎会拥戴公子纠?襄公之子齐季已逃往楚国,更加不足为虑,主公可高枕无忧。”

公孙无知仍有顾虑,说道:“听闻公子纠和小白皆有贤名,客居他国,只怕心有不甘,万一两人联合起来,终为祸患,不如除之,以绝后患,大夫以为如何?”

雍廪摇头,道:“主公刚继位便杀堂弟,恐招非议,此事不急,可缓缓图之。再者说他二人一个良懦,一个好色,根本不足为惧。更何况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两人各有私心,怎会联手?合作之事绝无可能。况且朝中大夫以高祖望和国懿仲为尊,此二人如今都支持主公,其他人自无异议,主公自可高枕无忧。”

公孙无知闻言,也冷笑道:“小白好色,孤也早有耳闻,听说但凡入他眼者,都会被他宠幸,其荒淫更甚襄公十倍百倍。何况诸儿荒淫只淫一人,倒也是个痴情种子。小白则不然,他是见着美女就走不动道,纯粹的好色之徒。小白也好,公子纠也罢,孤都未放在心上,只是孤听闻辅佐公子纠的管仲、召忽和辅佐公子小白的鲍叔牙皆为贤才,若有贤人辅佐假以时日,怕其羽翼成而难以剪除?”

雍廪笑道:“主公无虑。这三人皆不足为惧。”

公孙无知目光狐疑,似是不信,雍廪笑道:“管夷吾与鲍叔牙相交深厚,两人昔日曾一起经商,鲍叔牙出资多,管仲出资少,而分金时,管夷吾多给自己少给鲍叔牙,可见其人贪财也;管夷吾曾随军出征,行军打仗之时就居后队,等凯旋之日就列居前队,可见其人贪生也。如此贪财怕死之辈能成什么气候?而鲍叔牙与管夷吾这样贪财怕死之辈结交,还引以为知己,可见他既不识人,又不明智。且他为人苛刻,肚量狭小,不能容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故难成大器。他还曾说人生有两大快事:一为食盾鱼,二为饮玲珑,想来也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富贵闲人罢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来他二人也是臭味相投,浪得虚名而已。至于召忽,虽志大博学,怎奈家族落魄无依无靠,他又愚顽而不懂变通,更加不足为虑。”

公孙无知一听,顿时茅塞顿开,心中大喜,笑道:“卿家良言,让孤心安。如今春光明媚,郊野绿草茵茵,孤打算去郊野畋猎?卿与孤同去如何?”

雍廪忙答应,又道:“郊野景致一般,恐主公难以尽兴?”

“卿可有去处?”

“雍林处山丘之中,树木种类繁多,俯看绿草如茵,仰观开花之树,真如仙境一般,其间又有野兽出没,正可畋猎游玩。”

无知被说得心驰神往。

雍廪又建议道:“还可请连称、管至父两位大夫同往。”

于是五日后,公孙无知就携连称、管至父和雍廪四人带着数十侍卫前往雍林。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22:20
齐桓公(三)公孙无知的黄粱一梦

公孙无知等众人晨起出发时,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公孙无知坐于车内,雍廪、管至父和连称三人骑马,其余侍卫步行跟随。众人心情亦是高兴,一路上,谈笑风生。

公孙无知颇有感慨:“畋猎游玩真是人生一大幸事!难怪齐襄公爱好畋猎乐不思蜀。”语毕,想到襄公最终因为畋猎而丢了性命,忽觉不祥,忙闭嘴不语。

雍廪笑道:“游玩畋猎本身没错,关键在于度,襄公因畋猎无度才招致杀身之祸,且襄公暴政太多,岂止是畋猎而已?”

公孙无知笑道:“大夫真知灼见。孤有三位贤大夫辅佐,是孤之福也!”

雍廪道:“主公之福乃天赐也,我等只是顺天意而为之,怎敢贪天之功?”

连称道:“原来只听说大夫是一员虎将,想不到口才也如此好,真是文武全才。”

管至父也道:“大夫深藏不露,令我等佩服不已!”

雍廪一惊,忙道:“两位大夫过誉了,雍廪一介武夫,粗人一个,不懂语言艺术,只是心中怎么想便怎么说?文武全才实不敢当,倒是两位大夫才是匡扶社稷的大臣,是国家的栋梁。”

齐侯笑而不语。

四人又走了一段路程,忽然来一阵狂风携着沙石向众人袭来,只刮得天昏地暗,约一刻钟方停,驾车之马大概是受了惊吓,偏离了车道,正好撞到一块石头上,一轮被折断,车不能行,公孙无知只得下车乘马而行。

众人的好心情似乎也受了点影响,欢声笑语也少了。一行人又走了二十里地。公孙无知所乘之马忽然前蹄朝天将他掀于马下,无知心惊不已,好在没有受伤,众人停下来歇息一会儿,直待无知缓和下来。

无知问连称:“两次出现意外,是吉兆还是凶兆?”

连称本不懂占卜之术,只得说道:“天有不测风云,马有失蹄之时,主公勿忧。”

管致父道:“为保万全,不如姑且回去翌日再来游玩。”

雍廪道:“此处距离雍林不足十里地,倘若回去实为遗憾,况且生死由命,主公受命于天,自然无虞。更何况我们一路鞍马劳顿,行路之人俱见天子游猎,倘若因受点惊吓就原路返回岂不让人耻笑?”

众人深以为然,于是又继续向雍林而去。

到了雍林,空气中弥漫着一片芳香,让人心情为之一振。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树,最主要的是树木种类繁多,有很多珍奇品种,从未见过。无知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便与雍廪等三人骑马慢行于林中。雍林道:“林中大小野兽更多,恐人多受惊,不若让众侍卫在此等待。”

连称有些犹豫:“仅我四人,万一有危险当如何是好?”

雍廪道:“大夫放心,这里都是些乖巧可爱的小兽,绝不伤人!”

管至父也道:“野兽虽不伤人,但万一碰到盗贼怎么办,我等岂不束手就擒?”

雍廪大笑:“两位大夫放心,臣已经有所准备,说罢,将事先准备好的十二把飞刀拿出来,每人身上佩戴三把,以防万一,何况我们都佩戴弓箭,遇到强盗也无危险,臣手中长戟亦可保君主无虞!”

公孙无知笑道:“大夫真谨慎人也!”

连称和管至父也不在说什么,四人骑马就进了树林。无知被林中的奇树所吸引,每指一树,雍廪便为其一一解释,无知不住地夸赞:“卿真博学之士也。”

雍廪也不答,但做解释。忽然一只松鼠从树上跃下,见到人便跳跃而逃,无知怎会让它逃走,骑马便追,连称忙拦着,雍廪道:“两位大夫在此等候,我去追主公,抓到松鼠便回。”说罢,拍马疾驰而去。

公孙无知只顾追着松鼠,不知不觉已经跑出去了很远,却将松鼠追丢了。

无知下马四处寻找,此时雍廪也到了。无知说道:“大夫快帮我寻找松鼠。”

雍廪只看着他不言语。

无知见他不动,便有些微怒:“刚刚还在呢,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等他再一次回过头来时,无意中看向雍廪,但见雍廪瞪着眼睛看他,眼角眉梢皆是怒意,顿时心中一凉:“你,你怎么了,你想做什么?”

雍廪冷笑道:“你深受僖公之恩,僖公待你如太子一般,可你却狼子野心,食君禄而弑君,天地所不容,今日便是你的死日。”说罢,长戟一动便向无知刺来。无知心胆俱裂,慌忙下跪求道:“大夫饶我一命,孤愿意让出君位,望大夫乞怜。”

雍廪冷笑道:“你还是去地下向襄公去求情吧!”话音刚落,长戟便刺进无知的后心,无知一声惨叫,顿时绝气身亡。可怜无知弑君篡位仅一月有余,就死于非命,君主之位到头来也只是黄粱一梦。雍廪将长戟拔出,在齐侯的袍子上蹭了蹭,然后骑马而返。

连称和管至父见雍廪一人骑马而归,忙问道:“怎么不见主公?”

雍廪来到两人近前,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满脸都是鄙夷之色,冷笑道:“弑君篡逆的贼人已去地下向襄公赔罪,如今还剩你二人尚未报到。”语落,长戟刺出,连称还没反应过来,戟已经刺入小腹之中,一声惨叫,连称从马上跌落下来,绝气身亡。

管至父见状,心中暗道不好,此时顾不得多想,一把飞刀射向雍廪,慌忙调转马头就想跑,雍廪怎会让他逃脱,用长戟将飞刀打落在地,同时也将一把飞刀射出,正好射到管至父的后背上,管至父忽然感觉后背疼痛不已,一下子也从马上跌落下来,雍廪骑着马来到他身边,管至父愤怒不已:“我与卿无冤无仇,卿何故如此?”

雍廪冷笑不止:“你与连称乱臣贼子,因一己之私心不顾君臣之义弑君犯上,万死难脱其罪!”

管至父至此才恍然大悟,强忍着疼痛,道:“原来你和高傒合起伙来算计我们?”

雍廪笑道:“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管至父冷笑道:“你说我弑君犯上,可你今日也弑君犯上!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雍廪冷笑道:“当然有区别。襄公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君主,纵有过错,也轮不到臣子弑杀。而公孙无知乃僖公胞弟之子,由他来继君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僖公除襄公外,还有公子纠与公子小白,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公孙无知来继位。僖公待他如亲子一般,已是天大的恩宠,他却不知感恩,竟然觊觎君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他乃是替天行道!既然你如此忠于公孙无知,就去地下陪着他吧!”说罢,一戟便将其刺死,然后抽出长戟在管至父的衣服上擦拭两下,鲜红的长戟顿时光洁明亮,闪闪发光,雍廪将长戟别于腰间,顺势从腰间取出玉箫,吹了起来,很快,埋伏在雍林中的士兵都来到雍廪这里。雍廪对众人说道:“昏君公孙无知的尸首在前边,去几个人弄出来,然后再过来几个人将这二人的尸首也带出去。”

雍廪走出雍林,随身携带的侍卫见雍廪立马横戟,却不见齐侯和两位大夫,都感到奇怪,面面相觑,不待询问,只听雍廪厉声道:“连称、管至父大逆不道联合公孙无知弑君犯上,天理难容,此三人已去九泉之下向襄公赔罪。诸位是顺应天意与我一起回去还是打算逆天而为,为他三人陪葬?你等做决定吧!”谁不想活命啊?何况主子都死了,谁会愚蠢到为死人尽忠?何况他们只是侍卫而已,又没有得到过公孙无知的特殊恩遇,众人连想都没想,步调极其一致地跪下,很像事先彩排了一般,异口同声:“我等愿为大夫效犬马之劳,绝不与弑君篡逆之人同流合污!”雍廪听了自然高兴,便将三人的头砍下来,拿回去祭奠襄公,将尸体扔到山涧之中去喂狼,然后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楼主:横门栖迟写春秋  时间:2021-07-25 11:23:37
齐桓公(四)管仲射钩的一箭之缘

雍廪回去向高祖望复命,简单说了一下经过,高祖望赞道:“大夫除掉篡逆之人,为我国立下不世之功。”

雍廪笑道:“此皆上卿运筹帷幄之功,雍廪粗人一个,哪里当得起?”

高祖望笑道:“此时还不是谦虚的时候,如今当务之急是立新君。”

雍廪点点头,深以为然,说道:“如今襄公薨,僖公诸子之中公子纠年长,只有去鲁国迎接公子纠继位了。”

高祖望捋着胡须,微眯双眼,若有所思,雍廪道:“难道上卿有其他想法?”高祖望挣开双眼,顿时两眼精光毕现,说道:“从长幼上确实当立公子纠,只是大夫可曾考虑到很多现实的问题?”

雍廪沉思片刻,摇摇头,道:“愿闻其详。”

高祖望不再卖关子了,索性开门见山:“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公主,鲁国是大国,襄公又弑杀过鲁桓公,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公孙无知已死,鲁国会不会借此机会兴兵于齐?大夫还记得当初宋庄公帮助郑厉公复国,后来因为郑厉公的索取无度,导致郑国、宋国多年战争不断。若如是,恐怕到时齐国人人心危,不利社稷。而公子小白则不然,他的母亲是莒国公主,莒国国小,为图生存,势必会以大国为先,不敢对大国不敬,更不敢挑起争端,只会死心塌地依附我国,所以从长远考虑立公子小白有百利而无一害,而立公子纠则后患无穷,望大夫深思。”

雍廪沉思片刻,点头道:“一切但凭上卿做主。”

于是高祖望立即给鲍叔牙写紧急文书,告知他齐国变故,令其护卫小白日夜兼程回齐继位。

再说连妃听说齐侯无知和堂兄连称皆死,便上吊自缢了。说来连妃也是可怜之人,嫁给襄公,襄公就当她不存在一般,如今好不容易做了无知的妃子,得到了无知的宠爱,哪曾想到,这份宠爱只维持了一个月,终究是黄粱一梦。

公孙无知被杀,这么大的事想瞒也不可能,很快就在齐国大夫中传开了。管仲事先留在朝中的眼线,得知此事后,马上暗中给公子纠送信,公子纠收到信息后,便与管仲、召忽商量对策。召忽劝道:“大夫高傒欲立小白,如今只能请庄公护送公子入齐。”

管仲道:“公子小白在莒国,莒国离齐近,倘若他先入齐国,被立为君,公子回去也无可奈何!当务之急需先于公子小白到齐,为今之计,只有骑快马于半路劫杀小白,方可无虞!”

公子纠沉默不语,他虽然和小白闹得很不愉快,可是要杀了他,他还是不愿意的,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兄弟啊,想到这里,公子纠问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好方法了吗?”

管仲摇头。

“那可否饶他一命?”

管仲又摇了摇头,道:“小白野心勃勃,并非安分之人,公子切莫一时心软步郑昭公的后尘。”

公子纠思量半晌,最终长叹一声,道:“罢了,既然如此,一切都依太傅所言。”于是,公子纠一方面去拜见鲁庄公,请求庄公护送其回国,并许以好处,鲁庄公欣然应允,亲自率领兵车五百乘,护送公子纠入齐。一方面让管仲带领二十个侍卫骑马去追赶小白。

事关立储大事,管仲不敢丝毫马虎大意,马不停蹄昼夜奔驰地追赶公子小白。到了即墨,依然看不到小白的踪影,不由得紧皱眉头,难道他们已经到临淄了?管仲暗思:公子小白此番回齐国定会有莒国军队护送,小白又自恃莒国离齐近,不会骑快马进城。大军前行也需几日能到,到齐国临淄的可能性不大。他回头看看一行人,人马俱疲,依旧不敢耽搁。众人都想下马休息一会儿,管仲道:“我等若能成功劫杀公子小白,便等于立下不世之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如今离成功只有半步之遥,此时懈怠,我等两日两夜的疲劳奔波便功亏一篑。”众人深以为然,重新振作精神,扬起马鞭疾驰而去,过了即墨约三十里,管仲见空中缕缕炊烟升起,心中大悦,对众人说道:“此处荒郊野岭并无人家,而前面有缕缕炊烟升起,想必有人在此埋锅做饭,我料必是公子小白等一行人。”众人一听更是精神抖擞,马队过后,一片尘土飞扬。

果然不出管仲所料,片刻的功夫,一行人就来到了公子小白近前,管仲见公子小白正坐在车中,车旁站立一人,正是自己的至交好友鲍叔牙,再向四周望去,莒兵约有一百余人。管仲暗思:若硬拼敌众我寡,而且我们一路奔波劳累必不是对手,何况此行目的只要公子小白一人死,便大功告成,其余人等并不重要。想到这里,他便下马,让众人退到百米远处等待,众人不解何故,就按照管夷吾的吩咐后退一百米。此时公子小白这面的人也早已发现了管仲他们,莒兵也都做好了警戒。管仲独自向公子小白走来,马上有莒兵上前阻拦,管仲道:“在下管夷吾,奉我家公子纠之命有事面见公子小白,夷吾并无恶意,况且我手无寸铁,所带随行也只有二十人,又退到百米之外,在下说完就走,公子尽可放心。”

公子小白望向鲍叔牙,鲍叔牙点点头,说道:“可以让他近前答话。”

于是莒兵放行。

夷吾走到近前,躬身施礼道:“公子别来无恙,不知此番兵车人马意欲何往?”

公子小白道:“近闻国中内乱,小白身为公子不可不管。”

管仲道:“齐国内乱,也应由嫡子匡扶国政。襄公薨,公子纠年长,是为嫡子,而公子此番前去,恐怕名不正言不顺?不如待公子纠将齐国内乱平定后,公子再回岂不更好?”

鲍叔牙道:“夷吾不必多言,齐有内患,身为僖公诸子,皆有义务为齐排忧解难,焉有长幼之分?夷吾可速回,勿复多言。”

管仲见状,只得道:“臣也是奉公子纠之命传达他的意思,意思已经传达到,夷吾先行告退。”见礼完毕,便退了回去,一边走一边暗道:鲍子,对不住了,谁让我们各为其主,不过,待公子小白死后,公子纠继位,我必会在主公面前举荐于你,到时候你我二人共同辅佐公子纠岂不好?

待管仲走到一行人所退之处,用眼睛示意众人,然后扬声道:“公子之话,夷吾已带到,我们走吧!”于是众人上马前行,管仲也上马,走在最后。公子小白听见管仲之话,又见一行人都上马走了,便放松了警惕,不料管仲忽然将马袋里的弓箭拿出来,左手弯弓,右手搭箭,右手同时执两支箭,夹在手指缝里预备着,以便于连发。管仲侧身一转,嗖的一下一只箭冲着公子小白射去,整个过程速度极快,任谁也没有料到,一箭便射中小白的小腹,管仲又拈起第二只箭,刚搭好箭正准备射出去,便见小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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