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事,是真事儿——苹果引发的恶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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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09-09 23:34:59 更新时间:2021-09-10 00:49:57

楼主:檐马玎当  时间:2021-09-09 15:34:59

在市中级法院的庭审时,被告汪海一直盯着原告柳胜,眼里带着刀子。柳胜目光游移,躲避着锋芒。这是双方第二次法庭见了。

广州市的柳胜是做苹果生意的,他和产地某市瓦县的汪海合作多年了,这一年按照惯例与汪海口头商定了交易,准备购买价值百万元的苹果。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这是一笔很大的生意。因为有交情、有钱赚,又为了造成事实,再加上还有一些扯不清楚的烂账,汪海决定提前下手,早早就从果农手里赊购。

两人原本只是谈了一个大概,汪海过于着急了,不久苹果的市场供求和价格都发生了变化,双方产生严重分歧。面临着怎么做双方都要赔本赚吆喝的局面,柳胜干脆撕破脸皮不买了。生意人就是生意人!

汪海的苹果已经入库,柳先生又不肯接收,双方没有正式合同。面对着每天不断摊高的成本,急火攻心的汪海一咬牙一跺脚把苹果卖给了广东的另一个客户,自然吃了大亏。

汪海不是吃素的,岂能咽下这口闷气。他有一个弟弟是军界有点头脸的人物,就让他弟弟想个办法,既能挽回损失,又能出气。于是他弟弟动用了转业到“政法口”的战友,经高人指点,把柳胜告上了法庭,理由是由于柳胜违约,造成了果农重大损失,破坏了地方经济,为了社会稳定,请法院明断。由于朝里有人,在证据并不完整的情况下居然打赢了官司。柳胜面临赔付100万元的无妄之灾。但在那个法律意识淡薄的年代,他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既没有上诉,也不去理会,躲在广州看看“北方佬”能拿我怎么办!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北方佬”到广州直接拎着脖领子把柳胜押到了某市,在一阵威逼后达成了一份还款协议,必须在在限定的时间内还款。料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把他放了回去筹款。

虽然柳胜惊魂未定,但也明白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的道理。他知道唯一的办法也是“找人”。所谓找人就是找有能力的人解危,不找人就擎等着死吧。他找到了一个在这个城市做生意的香港朋友,这个香港朋友又找到了我,我就这样粉墨登场了。

我一介医生,无权无职,怎么办呢?只好继续扩大着“找人”的范围,朋友托朋友,当时社会的生态怪圈就是这样。好在我的朋友挺给力,黑白两道通吃,一场好戏拉开序幕。

因为败诉,判决已经生效,经过圈子里的人分析研究,柳胜即刻另案起诉了汪海,这就是本文开头提起的“第二次法庭见”。有人好办事,在极短的时间就开庭了。柳胜拿出仓储、车皮、买家等证据表明苹果被甲方发到别的客户那里卖了,并拿出与汪海多年的烂账凑数。(这些烂账在第一次官司中也是被海先生否认的)。此行为已经造成了柳胜货物损失和各种费用一百多万,如果胜诉,不仅可以抵消前案的金额,还有富余。有朋友相助,证据也有利,柳胜心情就放松下来。

当庭未判决,各自回家听信儿。就在这当儿,一件蹊跷的事情发生了,走出法院的柳先生神秘失踪了。

这可急坏了柳胜的“朋友圈”,柳胜的家人更是火上房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间蒸发一般。朋友黑白两道撒开了网,网了一个星期也没有音讯,最后还是黑道得力,有个“混混儿”来电话说,柳先生关押在铁路检察院,今晚九点放人。

朋友突然想起来在开庭的那一天,后排几个上衣着便服,裤子是黄色检察服的人,别人坐着,他们站着,在观察着什么,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有意无意地记住了那几个人的模样。

铁路检察院是独立的系统,难怪查无此人。当年铁路货运十分紧张,因为柳胜经常和“车皮”打交道,可能涉及到人情往来,汪海的弟弟神通广大,从这个奇特的角度下手,通过战友以行贿罪的嫌疑把他拿下了。受贿人无事,行贿人锒铛入狱,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毕竟这只是可以抓人的借口,目的还是恫吓要钱。

晚上九点前我随着朋友来到铁路检察院的门口,准备接一下柳先生,没成想扑了个空。通过内线知道了他们去了市检察院招待所,刚走不久。“他们”?——应该好几个人。这是放人了还是没放人?放人了为何好几个人去招待所?事不宜迟,我们立刻上车直奔招待所。朋友电召了“社会人”前来帮忙,一辆出租车上挤了六个,都带了“家伙儿式”。司机吓得不轻,又不敢不拉。我一看这阵式有点要失控的意思,可是事到如此,已经由不得我了。

途径斯大林广场,眼尖的朋友看见两个路人,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开庭那天站在后排上穿黄裤子的人。大家跳下车呼啦一下围住了黄裤子,大喊着:“把人交出来!”未等他开言上去就给了他几个嘴巴,拿起砍刀就要砍。黄裤子手摸向腰间,低声带有哀求地说:“你们别再打了,我有枪,”说着往外掏枪。如果失控,我是始作俑者,出了事我倒霉。我立即摁住他的手,果然有枪!平生以来第一次将要面临着枪战。我不知哪来的镇定,对着他说:“你不要乱来,你是私自执法,出事了你能担待得起吗!”黄裤子一看我的语气,马上说到:“大哥你冷静,劝劝他们,不要打了行不行,有话好好说。”我大声对众人喊道:“大家听我的,先不要动,我们先搞清情况再说。”又问黄裤子:“你把柳胜弄到哪里去了?告诉我们就没有你的事了。”黄裤子提出两个条件:一、去了不准打人,二、往后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不要牵扯到我。后面的条件好理解,为什么又来了个不让打人呢?原来黄裤子把柳胜交给了汪海,此刻他们正在招待所的308室呢。汪海要采取什么手段不知道,反正是私刑。黄裤子的不让打人是指汪海。

黄裤子带我们进了308房间,柳胜正在筛糠的身子立刻不抖了,他知道有救了。汪海先是大为疑惑,接着陷入惶恐。黄裤子对汪海抱怨说: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差点出人命。你们自己解决吧。我听着他如此腔调,不禁哑然。

几个朋友把汪海从308薅出来绕着斯大林广场走了两圈,一边走一边拳打脚踢,试图给他留下点“印象”,也是由于我的干涉,在答应不再纠缠柳胜以后,把他放了。

市中级法院的判决很快下来了,柳胜胜诉在意料之中。汪海当然不能咽下这第二口闷气,为了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话说柳先生回到广州,心想这下可以安生一点了吧,被抓了两次,皮肉之苦还算事小,精神折磨可谓恐怖,哪知道噩梦还在继续。

一天晚上我接到柳胜的电话,当时号称瓦县公安局的人不远几千里空降到广州,闯进他家里要带走他。这些人没有任何手续,但是有当地公安的协助。柳胜给我打电话他们并不阻止,我在电话里问到:“你们为什么抓人?”他们没有直接回答,厉声反问我是谁?看来他们让柳胜打电话的目的是想看看他背后的人是谁。我当然不会轻易就范,虽然一切已成秃头上的虱子。

在不长的时间里两场官司,三次抓人,像电影剪辑的蒙太奇。本来和我没关系的事情发展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我欲打退堂鼓了,反倒是我朋友两肋插刀,非得干到底。

这一次明确知道人在瓦县,瓦县离市区大约一百多公里,不远也不近。为了稳妥起见,不得不“找人”,找到了当地公安局的一个副职,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为了安全,我们叫上这个副职的老领导一起去瓦县压阵。

先到了这个副职的办公室,由他领着我们找了主管副局长,副局长叫来几个人一起和我们谈。

我开门见山就问柳胜是不是被他们抓来了?副局长一口否认,并以审问犯人的口气询问我是干嘛的,在哪里任职等等,我当即说:“你不要管我是谁,你到底想不想解决问题,这是一个机会,不然我们马上走。”副局长稍作沉吟:“好,你们去谈。”

带车领路的是苹果产地那个乡的派出所的头头。曲里拐弯到了城边一个旅馆。原来他们也忌惮抓人带来的麻烦,把柳胜放在这里由几个“社会人”看管,实则软禁。“社会人”在当时可谓大行其道,也好使。

看到了缩在墙角的柳胜,他神情有些麻木,对于我们的到来没有了上一次被救时的反应了。他极为谨慎地看看我们,又看看一旁的“社会人”。没少挨打吧,至少胆儿已经吓破了。

谈判是在一间茶室进行的,双方都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其实这个头头是汪海的合伙人之一。我们谈得还不错,是在轻松的气氛中谈的。我估摸头头也损失不了几个钱,就提出让柳先生适当补偿一点钱,彻底了结此事。经过艰苦地讨价还价,谈到了十万元这个数。我觉得差不多了,这些钱够打发了,就替柳胜答应了下来。拿点钱消灾我早就和柳胜商量好了,他为了一劳永逸愿意出五十万元,只不过汪海逼人太甚,非一百万不可,到头来鸡飞蛋打。最终双方签订了一份协议,一结两清,不得反悔。

后面就进入闲谈时刻,双方语气更加缓和,有些话也敢说了。派出所头头感叹:“你一个当地人何苦帮一个外地人,老百姓叫你们害惨了!”我问此话怎讲?他说:“汪海的收购款已经不能给他们了,钱都用来打点关系了,飞一趟广州就得几万元。”我说到:“这个也不能归罪我呀,你想想,三次抓人,两次判决,哪一次不是在走钢丝?”他回答:“此话不假,实话和你说,今晨得知你们来谈,我们高度警惕,多重警力布防,怕你们带人来闹事,也有可能对你们采取行动。” “在你们的地盘我们哪敢造次?”我嘿嘿一笑。

和解协议由我担保,柳胜回广州以后不日就汇来了10万元钱,这件事情就此划上了句号。

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三十年了,是非早已经没有意义。如今的社会环境已不可同日而语,再发生类似的情况走向会完全不同。不过作为亲身的经历,我无法淡忘。只是觉得做了不应该做的事,因为我是一个胆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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