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哥

字数:12251访问原帖 评论数:81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15-11-02 23:37: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0:39:45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1-02 15:37:00



【卷一 拉肥猪】
大清宣统三年,四川东北部保宁府东山县擂鼓乡,辛亥年正月刚过,尽管寒风吹得人忍不住要把脖子和手都缩进棉袄里,但几条青石板主街上的红灯笼还没有取下来,镇上依然透着喜气。大西街上,擂鼓乡团练团总、袍哥松柏堂舵把子史魄然的家里,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过,离史家大院两里路的郊外就冷清多了。寒鸦不时嘶叫一两声;风吹过,路边零零星星几棵柳树上光秃秃的枝条随风起舞。路边的一间茅草房,前不沾村后不靠店,蒙着皮纸的木支窗透出微弱烛光。屋内,因为红色蜡烛的光芒,倒显得要温暖些。一个后生压在女人身上,正奋力冲刺,却听得门外有了动静,似乎是人的吵嚷声。【舵把子:袍哥堂口负责人,又叫舵爷或大爷。】
当门外叫骂声突起,破旧的木门被踢开瞬间,史毅山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落入了圈套。他停止动作,刚翻身下马,四五个男人已经涌进屋内——都是些面色黧黑的山民,头上包着青布,腰间扎的布带也是青色的。为首者直扑床上女人而去,唰唰两个耳光,女人雪白的脸上顿时冒出两个手印。余下几人朝史毅山扑来,拿住他的手腕,就要向背后扭去。
史毅山心中一个激灵,两手一抖,将抓住他的几只手甩开,一个鲤鱼打挺站在床上,飞腿踢倒一个山民。床上站的这男人,高个子,宽肩窄腰,一身腱子肉,左胸上纹着头长有獠牙的野猪。看他身手敏捷,似乎是个舞拳弄棍的好手,为首的男人吃了一惊,忙丢开床上那赤条条的女人,过来助战。
虽然是以寡敌众,史毅山却站得高,地形有利,他左踹右踢,几个山民竟一时近不得身。不过,史毅山毕竟光着身子,心里发怯。他瞅个空子,抓起被盖朝床下几个人扔去。趁着床下几人被罩了头,手忙脚乱之际,他抓了裤子,转身就要破窗而出。
然而,史毅山刚刚飞身起来,却觉得后脑勺一痛,跟着摔倒在床上。原来,是一个山民抓住了他那又长又粗的辫子。待欲再战,却被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抵在了头上。史毅山余光一瞥,却是为首那人,正拿着一支火绳枪,鼓着眼睛,满脸杀气地盯着他。史毅山顿时泄了气,不再抵抗。
“绑起来。”那头目模样的人喝道。几个山民掏出绳子,将史毅山捆得像粽子一样。
“六爷,”一个山民问道,“嫂子怎么办?”
“这贱女人,暂且留着性命。”被称作六爷的人骂道。“滚!”
“总得让我把裤子穿上。”史毅山说。六爷努努嘴,一个山民拿来长裤,给史毅山穿上,系好。六爷解下头上包布,让手下把史毅山眼睛蒙上,似乎却还有些不解气,又掀开竹篾席,扯出一把垫床的谷草,塞进史毅山嘴里,恨恨道:“路上不要乱吼乱叫,再不老实的话,一枪敲了你沙罐。”【敲沙罐:袍哥切口,枪毙。】
门外,已经有匹灰毛驴等着。众人抬起史毅山,像放一袋米一样,横搁在毛驴背上,吆喝着动身了。
驮在驴背上史毅山,因为惊惶也暂时忘记了被硌得生痛的躯体。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始整理思路。抓上裤子,欲飞出窗外前的一瞬间,余光扫到那刚同自己交欢的女人,她正赤裸着身子,抱着腿,埋着头,在床上抖得像筛糠的米箩。看来,并不是她伙同那群人下的套。若是仙人套,倒也罢了,不过是诈些钱,现在这样子是要把我弄到哪儿去?
史毅山很是后悔:本来带着成都府中学堂的同窗陶淮水回到擂鼓场,说是要让他见识些乡下风光,自己却不知怎的被乡场上卖炒花生炒瓜子的女人勾了魂。虽然做了好几次露水夫妻,却还不知道那女人全名,只知道她姓刘,有个绰号叫“胡豆西施”。女人五官倒也端正,身子肥嫩白净,在月光下尤其销魂——今天晚饭时想起就忍不住,从酒席上溜出来会她,没想到却惹出这等祸来。那被称作六爷的,看来是“胡豆西施”的丈夫。自己也曾问过女人,却说当家的在外做生意,一年半载才回家一趟,如今看来,做的倒是这打家劫舍、拉肥猪的生意。这房子,离乡场本来就有两三里路,又是深夜,鬼才来救我?【拉肥猪:绑票。】

毛驴背上的史毅山,感觉得出来,是在上山。
终于到了,他被卸下来,扔在地上,蒙在眼睛上的青布也解开了。过了好半天,才渐渐适应了幽暗的光线。看这屋里,无桌无凳,一边靠墙处铺着谷草,谷草上倒还胡乱盘着一床被盖,摸上去滑腻腻的,闻起来汗臭熏人。一小扇窗,横七竖八钉了几根粗大的木条。从窗里望出去,倒还看得见郁青的松和湛蓝的天,偶尔还有一缕云飘过。该是第二天早上了吧?
“这里哪儿?”
“放我出去。”
“我有钱,给你一百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
“你他妈的,你倒是说话啊——说——句——话——”
任他叫骂,也无人搭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门才吱嘎一声打开了。进来三个匪民,一个手里端着枪,对准史毅山的脑瓜;一个端着托盘,盘里放着两只碗;一个手里拿着一副铁打的脚镣,进来后就把他身上的捆绳解了,换了脚镣。要不是长枪顶着脑袋,老子倒要借机踹倒这几个砍脑壳的土匪,蹿出门去。
“吃。”几人冷冷地扔了一个字,也无多话,转身锁门,走了。
虽然戴着脚镣,好歹手松开了,塞在嘴里的谷草也被拿出来了,史毅山觉得一阵轻松。盘子里小碗装的是水,大碗里却是一条鱼。偷了人家的婆娘,被拉了肥猪,居然还有鱼吃?
史毅山拿起筷子,却觉得口中一股腥味,想来是被那把谷草戳出血来了,他把筷子放下,端起水来,漱了漱口,又吐在地上。最终还是再拿起筷子,刮着鱼背上那层滑腻黏稠之物,再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小筷,送里嘴里。史毅山抬起头,看见窗外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心头一凛:坏了,这是要看我家里到底有钱没钱。
原来,晚清时治安不靖,客商自然也是心有防范。行商在外,总是穿得很简朴,被拉了肥猪总是叫苦,说家里没钱,以图少交赎金。可土匪自有办法辨别真假。他们会在客商饿了之后,端出一盘鱼来让他吃。那家底不厚的,少见荤腥,会先挑鱼腹之肉;而家中殷实的,大鱼大肉吃得发腻,却总是先挑无肉的鱼嘴。土匪用此法验客商之富穷,几乎是百试百爽。
正在懊恼,却听得窗外两个土匪在小声对话。
“不吃鱼身,也不吃鱼嘴,啥子意思呢?”
“你是山猪吃不来细糠,不晓得他吃的是鱼泫?这玩意儿可是上等河鲜菜品。每条鱼只有一层泫,用绳子刮下来盛在碗里,要好多条鱼才凑得成一道菜。这头肥猪,绝对非富即贵,快去回复马三爷。”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1-04 00:33:19
明天更新!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1-04 10:31:20
【卷二 茶碗阵】

走在擂鼓场的青石板路上,从牤牛山上下来的马茂菁已经起了毛毛汗。他摘下瓜皮帽,把盘在头上的辫子也放下来,垂在背后,摇动着一把洒金黑底折扇。这身打扮,尤其是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让他在周围一身短打的乡民中颇为显眼。毕竟几十里的山路,比不得三十来岁的时节了,马茂菁略有些气喘。
作为袍哥孝义堂的当家三爷,马茂菁打理着一两百口人的柴米油盐等当家事务,自然也见过些世面。不过,毕竟匪民身份有别,难得下一次牤牛山,看到眼前的花花世界,难免不兴奋。
嘉陵江在四川东北部山区曲曲折折地穿行,到了擂鼓场却线条柔和下来,围城了一片方圆数里的半圆形台地。因为水流变缓,此处也宜于停泊船只,附近几个府十几县的货物,都要在这里停靠周转,因此舟楫往来,十分昌盛,竟也不输于东山县城。
青石板街沿而建,江上正停泊着十几艘寮船,每艘船上都有一个卖唱的女子。到了晚上,搭根木板上得船来,听些咿咿哑哑的小曲,在船上就能成就好事。虽然都是些土娼,但在山上下来的马三爷眼里,也无异于千娇百媚的仙女了。这次下山,事办不办得成,向郑舵爷如何交代且是后话,夜间到船上寻个女人开心开心才是正经事。
看看时辰尚早,马三爷也不着急,挨家商铺地看过去,连路边跑江湖卖打药的地摊也不放过。此时,他在一个捉牙虫的摊子前停了下来。摊主刘牙医正好招徕了买主,一个须辫花白的半老头子。老头子捧着右腮,愁眉苦脸地说,这牙齿痛了好几年了,不知有没有办法缓解缓解。
刘牙医一身油污,倒像个杀猪的屠夫,却作古正经地对老头子道:“风热侵袭,火郁牙龈,瘀阻脉络,故牙齿疼痛;遇风发作,牙龈红肿……”
“大夫,你说这些我听不懂。我只问你,治不治得好?”
“我这祖传牙医,东山县的乡场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任是何种牙痛,没有我医不下来的。”刘牙医让老头子坐下,扳开他的嘴看了看,“你嘴巴的牙虫厉害得很,我行医这么多年,还很少遇到过。等我把这牙虫抓出来,你就不痛了。”
“那要几个铜板?”
“捉牙虫简单,就是这药不好配。就说取这露蜂房,我没少遭蜂子蜇。本来要收二十文,看你年纪大了,今天折个半,只收你十文。”
“那就多谢了。”
“也不要你别样感谢。”刘牙医道,“治好之后,给我传个名,就说擂鼓场上有个刘牙医,专门捉牙虫医牙痛,手到病除。”
“莫得问题,只要你治得好,传名就包在我身上。”
只见刘牙医从地上的麻布口袋里,掏出一个白铁皮打的漏斗和一个木盒子,把老头的嘴扳开,漏斗尖紧靠在右座牙上:“扶好,不要动。”又弯下身,打开木盒,拿出一双筷子,撬了一团黄糊糊,倒在漏斗里,用筷子朝里捅去,“我这祖传的医药气味芳香,可以把牙虫引出来。”
老头子偏头张嘴不好受,扭了扭脖子,刘牙医连忙扶住他脑袋:“你动嘛,要把牙虫吓跑了。”那老头只好忍住,只见他一口黄牙,右边一侧已经被漏斗里出来的黄药糊满了,亮晶晶的涎水正滴下来,打湿了衣襟。刘牙医还拿着筷子,通过漏斗细长的斗颈,往牙齿上捅。
牙齿痛,到底是不是有牙虫,三爷不清楚。不过,刘牙医这副模样能治牙痛,三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就在他心怀鄙夷之际,刘牙医取下漏斗,用手将老头子口里的药糊抹了下来,甩在地上,一边还用筷子拨来拨去:“牙虫就在里面,来看,来看。”
周围看热闹的也都凑上前来。三爷蹲下来,往地上一瞧,里面果然有十几条米粒大的白虫在蠕动,这倒让他很是吃惊。
“咋样?”刘牙医问。
“没那么痛了。”老头子答道,“就是嘴巴麻得很。”
“这就对了嘛。他用了药,把你牙巴里面的虫捉出来了,你自然就不痛了。”看热闹的附和道。
“不麻?!不麻咋得行,不把牙虫麻到它就跑了。”听到刘牙医此话,周围看客又是咧开嘴一阵大笑。刘牙医又拿出一小包药,交到老头子手里:“丑时服下此药,保你此生不再疼痛。记倒,丑时服才有药效。”
“洪雅县的藤椒,不光是麻牙齿,还麻脑壳。”刘牙医听到这话,抬起头,正好迎上马三爷那咧着大嘴的笑脸上讥讽,和三角眼里的挑衅,于是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作为回答。不多这句嘴,没人说你是哑巴。好在周围那群围观者没理会马三爷,似乎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这也不奇怪,川东北的东山县离着川西南的洪雅县还有着千把里路,没几个人知道洪雅县,更没人知道洪雅县的藤椒是什么。
老头子接过药,数出十枚铜板给了。三爷自觉无趣,也随着人流散开,走了数十步,一个卖耗子药的地摊又把他吸引过去了。“耗儿药耗儿药,家家需得着。白天不买我的药,晚上耗子咬脑壳。”听到这声音,三爷不由会心一笑。抬眼望去,只见地上铺了一大张桐油浸过的布,布上摆着几十只死老鼠。这种场面三爷很是熟悉,不用人讲他就知道,这死老鼠只是层皮,里面塞的是干谷草,摆摊的时候把老鼠摆出来,收摊的时候油布一裹,塞进麻布口袋里就可以拿走,方便得很。地上摆这么多老鼠,无非是想证明药效很好。
这卖耗儿药的摊子,何以让马三爷备感亲切?原来,三爷在未投奔牤牛山之前,也曾干过这营生。光绪二十八年,还从未被人叫过三爷的马茂菁在顺庆府卖药,被人在客栈里偷了包袱,除了堆死耗子,耗子药和银两一样不剩,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愁闷了一上午,倒想出了一个办法。下午起床,向客店老板赊了一把白米,又去染坊讨了包红染粉,把米染红,就在大街上脱下短褂,把红米当成耗药子卖了起来。亏他耗子经讲得好,折腾了十几天,这才凑够了回家的盘缠。
马三爷晃晃悠悠,一路沉醉于花花世界,一路暗羡着他此行拜访对象史魄然家的财势。就在这条南大街上,街东头一个大典当铺,街西头一个大国药房,都是史家的。在擂鼓场郊外,史家还有水田旱田几十顷,每年要收着三千担谷子。除此之外,史家还经营着山货,南下顺庆府北上保宁府,用周围几匹大山里的木耳、黄花、山菇赚够了钱。因为史魄然兼着擂鼓乡团练的团总,大西街上的史家大院里,还养着几十条带枪的团丁。这史家的商队过牤牛山,松柏堂的旗号一打,孝义堂从来不敢拦截——史家势力这么大,真要不给面子硬抢的话,搞不好没打着野猪倒把自己掉到陷阱里去哩。从马三爷晓事起,这一二十年里,东山县的知县换了好几个,哪个上任不到史家去拜谒?
马三爷此行的目的地——擂鼓场码头上的大茶铺,也是史家的产业之一。走到街尽头,面前横着条小街,与南大街构成丁字形。小街以南大街路口为界,向东是较场街,向西是盐市街。马三爷向左一拐,进了盐市街。
同南大街相比,盐市街就冷清多了,没有鳞次栉比的商铺,两边尽是上着木门板的住户,偶尔才看见一间卖油盐酱醋的杂货铺。房子比东大街的矮小,路也比东大街的窄,不到一丈宽,尽管也铺着青石板,却多有残损缺破。马三爷有时不小心踩在松动的古板上,就会有一股泥水射出来,溅在他裤腿上,惹得他一阵叫骂。
路斜着向下,是条歪歪斜斜、像老年人牙齿一样参差的石梯。石梯没走完,左手边就有一个平坝,坝子里摆着六七十张四方木桌,搭着两三百张竹椅,零零星星坐着些人,这便是史家茶铺所在了。平坝其实是个高台,石梯继续向下,就到码头了。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1-07 10:57:57


马三爷踱进茶铺,找个人少处坐下,大喊了一声:“幺师,倒茶。”只听得一个提着铜茶壶,围着青布围腰的茶博士应声“就来”,跟即走到座前。
“先生要几碗茶?”
“两碗。”
茶博士从围腰中摸出一个茶碗、一个茶船配好,放入一小撮茶叶,左手拿碗,右手持壶,只见一缕银线从长长的壶嘴射出,跌入碗中,茶叶、茶花顿时在碗中跌荡起伏,水却一滴也不溅出来。茶博士放下茶壶,又摸出一个茶盖,盖在茶碗上,左手单手递了过来。
只见马三爷伸出双手,右手托住茶船,拢着茶碗,左手伸出来,却单单屈了一个食指,下面三指轻轻靠着茶碗上沿,大拇指直挺挺地向上,然后接过来,摆在自己胸前。茶博士一见,脸上露出了几分亲热:“原来是个嗨了的袍哥。”随即又把第二碗茶倒好递了过来。马三爷接过茶来,摆在对面的座位前,两个茶碗紧紧相靠。【嗨:加入袍哥。】
“这位哥弟来自哪个公口?”茶博士双手一拱。【哥弟:袍哥间相互的称呼。公口:袍哥总部,又叫堂口。】
“牤牛山孝义堂当家三爷马茂菁。”马三爷还了个礼。
“马三爷来松柏堂有何贵干?”
“贵堂可否有个叫史毅山的朋友?”
“啊?!”茶博士十分吃惊,“这是我家少爷哩。他平时在成都洋学堂里读书,才回擂鼓没几天。昨晚突然不在了,老爷急得房子都冒烟了,正下令四处找人,满堂口上上下下都乱作一团哩。”
“不慌。史家公子在敝处待着,没受委屈。”
“我赶快叫人去通知老爷。”
“兄弟快去。不过此事关系有些重大,不要声张开来。”
茶博士转身走了,马三爷抬眼四望,只见平坝下方大河宽阔,江边靠着几十条乌黑的篷船,江对岸一片铺满白沙砾石的沙洲,再远处却是青山如黛。
这马三爷接茶时的手势有什么讲究呢,为何那茶博士一见便郑重其事?马三爷明明只一个人来,为何又要两碗茶?原来,他接茶那手势叫三把半香。右手食指屈着不算,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伸直,为三把香,大拇指短,只算半把香。原来,袍哥开山立堂,行走江湖,靠的是一个“义”字,这三把半香关乎的是袍哥尊崇的三件半讲义气的大事。
第一把香,敬的是西汉初年的羊角哀和左伯桃。说起这羊角哀、左伯桃,那当真是千古以来讲义气舍生死的第一对好兄弟。汉高祖刘邦之弟楚元王刘交招贤,羊、左结伴求官,路遇大风雪。伯桃趁角哀外出拾柴火,脱下身上衣服留给他,赤条条受冻而死。借助伯桃留下的干粮和衣物,角哀得以到达楚国,官拜中大夫。角哀显达后,派人寻尸厚葬伯桃,当夜却遇伯桃托梦,哭诉坟地与荆轲相邻,荆轲魂强,屡欺伯桃。角哀大怒,欲毁荆轲之墓,却被乡人阻拦。角哀悲不自胜,遂自刎而死,随从葬之于伯桃墓旁。当夜,风雨大作,杀声震天。第二日,乡民见得荆轲墓已被掘开,白骨四散于地,祠庙则被焚烧。原来,角哀不忘伯桃之恩,遂化作阴魂相助,平了荆轲墓。
那第二把和第三把香,敬的分别是三国时桃园结义的刘关张和梁山水浒一百单八将。最后半把香,敬的却是隋末瓦岗寨英雄。为何只有半把香呢?原来,瓦岗寨三十六英雄中三十三人降了唐,那单雄信不降被杀,临死之前只有秦叔宝一人前来哭别,其他的兄弟为了荣华富贵都作了缩头乌龟。瓦岗之义有始无终,因此,袍哥只敬它半把香。
马三爷要的那两碗茶,又有甚讲究?原来袍哥交游广远,接待外客都是在茶铺里,因此这茶铺又称公口。外来袍哥到得公口,怕被官府缉拿,不敢暴露身份,只好摆下茶碗阵,让公口上的哥弟一看便知端详,自会上前接待。袍哥秘籍《海底》上,计有茶碗阵四十三式,各有其意,诸如仁义阵、桃园阵、四平八稳阵、五朵梅花阵、六顺阵、七星阵、反清阵、复明阵、争夺阵等等。
单说这争夺阵,得要上三碗茶再加一把茶壶,摆阵时把三碗阵连成一条线,再放上茶壶,将壶嘴对准茶碗。公口上的袍哥一看,是对手挑战来了,自是如临大敌。而这马三爷摆的茶阵,却叫仁义阵,又称双龙阵,两个茶碗相靠,乃是表示兄弟间和和睦睦亲亲热热之意。那袍哥祖师爷、郑成功部将陈近南传下的袍哥秘籍《海底》上,有诗赞曰:【海底:袍哥秘籍,包括花名册、帮规和切口隐语等。】
双龙戏水喜洋洋,好比韩信访张良。
今日兄弟来相会,先饮此茶作商量。
按说,那史家公子偷了牤牛山六爷的婆娘,三爷此番下山,当摆一个争斗阵才是,为何却摆了一个仁义阵,向人示弱?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1-07 21:05:56
@zjflysky001 2015-11-07 12:35:55
很传奇。
-----------------------------
的确是一部传奇:一个传奇的组织,一段传奇的故事,一桩传奇的功业。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1-09 11:34:21
【卷三 前世】

没有光,也能感觉到空间的狭小。似乎有些条索状的东西在乱蹿,撞击着四壁,也撞击着心房。

有了第一粒火星,附着在那索状物之尾,看清楚了,那是一条蛇。它蜿蜒,游走,要在熙熙攘攘的一大群同类物中杀出条生路。

火星越来越多,每一条螟蛇的尾端都镶嵌着一粒。蛇们挤来撞去,身体越来越粗大,以至于蛇群变成了蟒群,而周围的四壁,也不断向后退去,腾出越来越大的空间。

终于满天火光。

史毅山想从梦魇中醒来,屡次挣扎却屡次失败——这是他被扔在山顶潮湿阴暗的小木屋里,度过的第二个夜晚。自从被土匪窥见吃鱼泫之后,史毅山再也不吃任何东西了。恐惧,愤怒,饥饿,加之受了寒凉,这位富家公子浑身灼烫,神志不清。

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鞑子兵杀进扬州城了。我躲藏在房间里,恐惧无以复加,却也存着一丝侥幸:既然军容严整,或为仁义之师,说不定比持刀踹门索财的南明溃军要好一些。

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我不敢去开门,孟尝君却说:“你去开吧,我听见好像是隔壁刘驼背的声音。”孟尝君怎么到扬州来了,她不是在成都祠堂街上的偎翠楼吗?那一身装束,也像是明代妇人。

我战战兢兢打开门,却见潘里正和刘驼背等人,扛着一张香桌,说是要设案焚香,箪食壶浆。又说这条街上只有我一个读书人,要让我写些文墨以迎王师。写吧写吧,我转身进屋去拿纸笔,却见一什物从天而降落在脚下,定睛一看,却是刘驼背的脑袋。回头,只见潘里正已从左肩到右腰被清兵劈成了两截。

鞑子兵开杀戒了!我牵起孟尝君的手,跑上屋顶。一名鞑子兵骑着匹金色大马追进屋来,手持长枪,四下寻找。我卧藏在屋顶大梁上,瑟瑟发抖,尽量缩着身体,怕被他发现。这鞑子兵在马上驰骋,头背后的辫子在风中拉成一条线,彪悍异常。孟尝君覆盖在我身上,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婴儿一般。这让我羞愧无比:一个读书人,从 武,父亲还是袍哥舵把子,却还要仗偎翠楼的妓女庇护。

我的辫子从肩上滑落下来,干枯,夹杂着白毛,像大耗子的尾巴,十分恶心。我想把辫子拾上来,手却颤抖着,像喝醉了酒一下,无力,不能动。那鞑子兵看见了我的辫子,抬头发现了我,跃马上了横梁。

我从屋梁上跌落下来,孟尝君却抱着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转眼又笑颜妖媚,怎么变成了擂鼓乡场上那个卖炒胡豆的刘姓女人?那鞑子兵倒有些像她男人。孟尝君那竭力讨好男人的神情,我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你快走。”她没有说话,我却听到了声音。孟尝君下体不着裙裾,私处尽露,黑白相间。我突然一阵心痛,从来不曾为一个女人这般心痛。她怀中传来婴儿的哭声,我不敢回头细看,带上门忍痛离去。

屋内传来巨大的声响。是横梁坍塌了吗?她还活着吗?她怀中的婴儿还活着吗,那是谁的种?那鞑子兵还活着吗?还会不会持着他的长枪,炫耀着粗大黝黑的辫子,再追杀出来?

“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史毅山躺在小屋的湿地上,吐出一阵呓语,“日,天始霁。道路积尸既经积雨暴涨,而青皮如蒙鼓,血肉内溃。秽臭逼人,复经日炙,其气愈甚。前后左右,处处焚灼。室中氤氲,结成如雾,腥闻百里。”这两段话,来自于史毅山在成都多次慷慨激越诵读过的,革命党人从日本带回来的《扬州十日》。

南明弘光元年(清顺治二年)四月,清豫亲王多铎率大军包围扬州,守城的是南明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史可法。见兵力不济,防守日绌,史可法已有以死报国之志,遂问众将:“我不愿落入敌人之手,如果城破了,谁愿意成全我的忠义?”跟随他多年的副将史德威一口应下。史可法大喜,收德威为义子,说要禀告太夫人,将其列入家谱之中。

廿五日,扬州城破,史可法欲举刀自裁,却被众将抱住。史可法被俘后,坚拒不降,慨然赴死。多铎因攻城损失惨重,极为恼怒,下令清兵屠城。十日后清兵封刀,这座无比繁华的名城已变成地狱,城内仅收殓的尸体就超过八十万具。这场大屠杀的幸存者、扬州人王秀楚,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成《扬州十日》。

一大群人都匍匐着,向前爬行。每个人脑后都拖着一条辫子,像鞑子一样,但没有满兵的辫子自然、生动、华丽。这一大群人的最前端,是一个清兵,他挥动长鞭,驱赶着一门大炮,像赶着一头毛驴一样。众人跟着他,都知道是去受死,但没有一个人逃跑。

任鞑子傲睨万物!我族自有大好头颅!大好头颅!

我爬慢点,爬慢点。

一群鞑子兵拥着史忠烈公可法而来。只有他面目清晰,只有他不蓄辫子。

唯有史忠烈公不穿清服,他面容清癯,身形瘦小,着大明一品朱红官服,补子上白鹤望日,大呼:“德威何在?”德威公红脸膛,长胡须,虬髯环睛,貌若张飞。他手提大刀片,架在忠烈公脖子上,却痛哭流涕,不能下刀。

转瞬间,德威公躺在床上,就在擂鼓场大西街上史家百年老屋内。还是红脸膛,长胡须,只是不见了大刀片。“凡我史家之后,不得带此猪尾见我于黄泉之下。”是德威公在立遗嘱,后人们簇拥床前,哭声震天,一根又一根的猪辫子晃来晃去,形容猥琐,丑不可耐。





史可法就义之后,史德威忍辱偷生,欲收尸建墓,最终却不得尸骨,只好收其衣冠葬于扬州城外的梅花岭上。扬州城既破,清廷随即推行剃发令,强令汉人蓄辫,但史德威不愿受辱剃发,遂逃往蜀地。到了四川东北部山区的东山县,史德威留了下来,创立了袍哥松柏堂,以抗清复明、矢忠烈公遗志为宗旨。

不久,主宰蜀地的张献忠被清兵击溃,大西政权覆灭,四川也开始剃发,史德威死不瞑目,命后人把自己的辫子剪下,埋起来。从此,史家每代男人死时都会把自己辫子剪下,久则成一辫冢。史德威之后,历代长子皆继承松柏堂舵把子之位,传至史毅山之父史魄然已为第九代——这在史家家谱和《海底》上,记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根又一根的猪尾巴,都变成了蛇。蛇们挤来撞去,蜿蜒,游走,要在熙熙攘攘的一大群同类物中杀出一条生路,要在越来越挤压,越来越逼仄的石壁中杀出一条生路。

谁念百载后,史公仍可法。

史毅山猛然间醒来——蜷缩在山顶小屋冰凉潮湿的地上,一只手握着辫梢。本已走脱,偏偏辫子被捉住了。这条猪尾巴,真是可恨,有生之日若不能剪除它,我史毅山誓不为人。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1-22 08:48:54
@wwwfwww 2015-11-15 22:49:21.457
记号 看了一遍好难懂

—————————————
主要是时间、空间上都间隔太远吧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1-22 10:55:00
卷四 三刀六洞
史毅山被羁押之处,叫牤牛山。这牤牛山,即是袍堂孝义堂的堂口,舵把子姓郑名忠威,江湖上人称郑鹞子。
牤牛山方圆几十里,全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平日间,大山里活跃着的是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就连山下不远处那条过往客商必经的官道,因为畏惧着孝义堂的声名,若非万不得已,平常人等也躲得老远。
话说这袍哥讲的是忠心义气,尊关羽为圣,早先按儒家五常分为“仁义礼智信”五个堂口,按社会阶层招纳兄弟。后来,智字和信字合入了礼字堂,便只有仁、义、礼三个堂口。仁字堂混迹于上层,成员多为乡绅巨贾,或读书进学的秀才;义字堂多为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礼字堂则聚集着农民、城市贫民、工匠等社会下层人士。俗谚称:“仁字堂讲礼讲法,义字堂讲打讲杀,礼字堂讲抓讲拿。”擂鼓场的松柏堂,属仁字堂;牤牛山上的孝义堂,则是典型的义字堂。
俗语又道,“自古袍哥分清浑”,说的是袍哥人家还分为清水和浑水两种。清水袍哥,经商读书,场面上行走;浑水袍哥,则干着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清水与浑水泾渭分明,老死不相往来,但如今史魄然独子落入人手,倒也顾不得那么多讲究了。在史家茶馆一听到马三爷说出史毅山的下落,第二日在大早便打轿上了牤牛山。

牤牛山巅,距孝义堂那原木搭起来的大门还有一箭之地,史魄然乘坐的两人小轿停了。大门之下,早等着一行人。只见为首那人身材瘦小,颏下蓄把山羊胡子,似有病容,一对三角眼却又黑又亮,闪着寒光,料想便是孝义堂舵把子郑忠威了。
轿子布帘掀开,露出半截身子来,红脸膛,长胡须,虬髯环睛,貌若张飞,正是史毅山之父、东山县擂鼓乡团总、松柏堂舵把子史魄然。轿子刚一落地,郑忠威就一个箭步上前,伸出左手,让史魄然把右手搭在自己的手上,以方便下轿。
跟着史魄然走出轿子的,是一个弱冠少年,一袭紫色丝绸长衫,上有荷花暗纹,一条油亮的长辫拖腰,却不知是什么身份。郑忠威拿眼一瞥,暗道一声:这后生好精神。他有所不知的,少年那长衫叫“菡萏三开”,穿在身上有个讲究:早中晚各换一件,初看三件式样完全相同,细看却暗花各异。早上那件,荷花尚是花苞,尖尖角上停着只蜻蜓;到了中午,却是菡萏半开;下午换上那件,花瓣完全张开了,如同观音菩萨的莲花宝座。此时,少年衫上的莲花开得正盛,他下了轿,迎风而行,长衫上的荷叶似在摇曳。
一直走在轿子后面的年轻人,随即跟上。看他扮相,穿草鞋,挽裤脚,一身短打,辫子盘在头上,自然是松柏堂上坐末把交椅的凤尾老幺了,身上却无任何武器。
“久闻史舵爷大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郑忠威道。
“哪里,哪里,一介村夫,何来大名远扬?”
“生不用衣锦把乡还,但愿一识史魄然。”郑忠威道,“这可是这两府十七县,连村野小儿都知道的。”郑忠威边走边道,亲热至极,“史舵爷,我们兄弟总算见面了。”
“郑舵爷英雄纵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史魄然也显得极为诚挚。其实这段对话,倒暗含着些渊源。三年前,孝义堂见松柏堂势大财雄,颇有交好之意,郑忠威叫人拿了公片来见史魄然,打算亲自拜访,史魄然却爱惜羽毛,说自古清浑不相交,而把公片扔在地上,拒而不见。今日郑忠威有意拿话撩拨,史魄然却也只好装作不知。
“史大爷请。”郑忠威左手一摆,背后走过一人,史魄然定睛一看,却是下山来传信的马三爷马茂菁。那马三爷走至郑、史两位舵把子之间,拖着乡间巫师的声调,唱起了《接客湍江令》:
喜洋洋,笑洋洋,
撩衣进了孝义堂。
各位仁兄龙驾到,
千山万水到香堂。
千里迢迢来到此,
我弟未接十里长。
位台老仁兄龙驾至此,我弟未接迎风接驾,望祈各位哥弟,高抬龙袖恕却小弟。请安道喜,恕罪。
等他唱完,郑忠威一声“请”,众人一齐拥进了孝义堂议事堂。只见那大堂之上,高悬着一块半五尺长的横匾,匾上黑底镏金的三个大字是用行书写的“孝义堂”。正对着厅门的墙壁上一幅彩绘,画面上一将军面对连天海滔,正蹙眉沉思。画前一个木牌,上写着“延平郡王郑成功神位”。
堂上已搭好了椅子,郑成功神位画像之前,是两把红木雕花的太师椅,太师椅两侧,一边搭着几把竹椅子。一行人进入大堂,并无一人就座,却仍是马三爷上来喝《安客坐位令》:
山东鹞子山西来,金鸡飞过凤凰台。
三山五岳来到此,千里迢迢到此来。
孝义堂,喜洋洋,各位弟子听端详。
各位哥弟宽坐下,小弟一二报从来。
牤牛山上一枝槐,槐枝槐丫吊下来,吊下来一块金字牌。
金字牌上书大字,有几香规贬下来。
各位仁兄请安位,各归龙位坐下来。
一番推让,史魄然坐在郑成功像的左边,郑忠威坐在右边。史魄然旁边的竹椅子上坐着那华服少年;郑忠威右边是孝义堂坚贤二爷的座位,再过去是马三爷、执法五爷。按袍哥规矩,五爷以下不设座,因此,跟着史魄然上山的凤尾老幺只得站着。马三爷继续念着《安客坐位令》,声调变得抑扬顿挫起来:
大哥坐在龙书案,二哥坐的虎将台,
三哥坐的金交椅,管坐的硬八抬。
以下兄弟都有座,个个坐的软八抬。
梁山有个晁大王,果然是个紫金梁。
所统一百单八将,一个更比一个强。
兄能宽,弟能让,脱袍让位与宋江。
昔年结拜情义广,弟兄还要比他强。
香堂偏窄,椅凳欠缺。东升龙位,西升虎位。坐堂香长,盟证圣贤,当家红旗,大小管事,齐升位。有位者得位,无位者排侍候。大小老少陪倒茶,请安道喜。

仪式结束,图穷匕见。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1-23 01:40:40
@水煮牛肉2015 2015-11-22 16:00:16.563
楼主快更啊,那么久才更一点

—————————————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2-19 00:01:23
@blueforestsea 2015-12-18 21:31:00
袍哥继续更新啊!
-----------------------------
真不好意思,手机绑定出了点问题,今天才登上来。就是这段时间里,我发现写得不好,正在重写。请大家耐心等待一下。抱歉了!

@苍狼读月 @南田田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5-12-19 22:59:06
@何大江 21楼 2015-12-19 00:01:00
@blueforestsea 2015-12-18 21:31:00
袍哥继续更新啊!
-----------------------------
@blueforestsea 2015-12-19 20:05:40
真不好意思,手机绑定出了点问题,今天才登上来。就是这段时间里,我发现写得不好,正在重写。请大家耐心等待一下。抱歉了!
@苍狼读月 @南田田
—————————————————
袍哥加油,等你更新!
-----------------------------
好!多谢!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6-10-08 00:43:48
很久没上来了,今日偶尔登录,看到不少朋友留言给我鼓励,非常感动。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6-10-08 00:45:16
但是,手头还签有两本科幻,正在加油写。《袍哥》只能缓一下了 :(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7-07-30 12:30:18
@blueforestsea 2017-05-21 09:10:50
楼主把你手里的作品也发一下给我们呢
-----------------------------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8-01-16 12:29:42
新作http://bbs.tianya.cn/m/post-culture-1030923-1.shtml?f=i&from=singlemessage&isappinstalled=0(来自天涯社区客户端)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8-01-20 22:29:55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8-01-22 13:14:44
决定了,春节后重会《袍哥》的写作,估计得几年时间才写得完??????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8-01-24 15:50:56
《梦海灵山》的音频节目在喜马拉雅上线了。在喜马拉雅APP首页,搜“梦海灵山”专辑,或者“单离之菂”主播即可收听。“单离之菂”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
楼主:何大江  时间:2018-01-24 15:56:53


大家都在看

猜你喜欢

热门帖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