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恐怖小说《血红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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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0-10-04 07:06: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0:47:24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5 08:05:31
谢谢蜘蛛兄,鸡年大发兄和猫妹!

如此凌晨之重礼,非常感动。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5 08:24:18
二十一

“安蒂,我们马上开始。”胡恩重新回到倒置推演机跟前,启动了整个工作系统。
安蒂走到另一台电脑跟前,也启动了秋风儿的数据库。
胡恩通过数据输入端口,将秋风儿的原始生命样本调了出来,置放在大型显示屏上面,然后他将以年、月、日、时、分、秒为时间单位的倒置推演轨道启动出来,再将干细胞以分子为单位,分设成与分子数相同的跟踪点,这样这些跟踪点就像秋风儿的10只手指在一瞬间同时捉住那个玻璃球一样,它们像数不清的手指一般,以干细胞的每个分子为着力点,会在一瞬间将那些干细胞牢牢地控制在一种精准的尺度之上。
胡思边操作,嘴角上露出了笑容,他看到显示屏上那些灵活好动的分子,一瞬间被那些近乎捕头的着力点给控制得一丝一毫都不能动弹了,他差点笑出了声来。
胡恩说:“世界上,没有比它们还抓得牢固的‘手指’了。”
安蒂说:“有,一定有。”
安蒂说:“我说有就有。”
胡恩看了一眼安蒂,说:“小丫头片子,竟然学会了中国的卖关子。再不说,我不听了哦。”
安蒂说:“是你的心,它抓你和秋风儿的爱情,比这些‘手指’还牢固!”
胡思听了安蒂的话,只是“呵呵”地笑,他的目光很快又集中到秋风的干细胞图谱上面。
此时此刻,秋风儿干细胞内部的分子、中子甚至更小的原始单位,都是胡恩致命的敌人。所以,面对这些可能出现的敌对因素,胡恩是绝对不能手下留情的。他必须保证,那个新生的生命一旦产生,就必须是他从精神到肉体的秋风儿,他必须保证这一点。
输送完了所有数据和合成轨道,只剩下最后轻轻一按,整个实验就启动了。胡恩一想到秋风儿马上就要再现在自己眼前,他的身体开始战栗,一种前所未有的酥软,传遍了他的全身。
安蒂听见,胡恩的嘴里传出一阵谁也听不清的呻吟。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将他的食指伸到那枚绿色按钮上面,轻轻按了下去。
大型显示屏幕上,立即出现秋风儿血肉模的面孔。
胡恩强忍住内心的疼痛,按下了红色按钮,将屏幕里的图像定格人住,他细细地看一下秋风儿临死时的那张脸。
这该是怎样一张凄美的脸!
秋风儿的头上没有了一丝头发,她额头光洁,眼帘紧闭,眉毛呈现出一条纤细的线,长长的睫毛从她那深深的眼褶里,直直地垂下来,像两把小梳子,轻轻地搭在她的眼帘之上。她尖俏的鼻子和那两只小鼻孔,像五线谱里的休止符,均匀地停歇在她的鼻翼下边。她的嘴唇,似玉雕一般收缩到最小的样子,而那嘴唇的根部有一抹浅红,衬出唇尖那条线型的枯白。在她的二唇之间,再次露出一线血红。
就是在这样一张美妙绝伦的脸上,一条血痕从她的左额,沿着左眼眉骨,再翻越鼻梁,穿过上右唇,直抵右边的下巴,把整张脸,像撕裂之后重新拼装在一起一般。
胡恩的目光一触到这张脸,顿时泪流满面,他不忍心再看它,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嘴里叫了一声“我的风儿”,便低下头,发出难以抑制的哭泣声。
屏幕上显示出一组英语,出现在胡恩的头上方:
倒置推演成像程序已经准备就序,“开始”请按倒置推演“Y”,终断请按“N”。
胡恩抬起头,在计算机键的盘上输入了“Y”。
秋风儿的生命体征成像,以一钞钟为单位,开始渐次年轻起来……
胡恩紧紧地盯着大型显示屏,看着他的爱人秋风儿一点点往过去的时光里走去——34岁的秋风儿、33岁的秋风儿、32岁的秋风儿、31岁的秋风儿……、19岁的秋风儿、……17岁的秋风儿、……11岁的秋风儿、……5岁的秋风儿、4岁的秋风儿、……1岁的秋风儿、……刚刚满月的秋风儿、刚出生的秋风儿、初成人形的秋风儿、胚胎秋风儿、合子秋风儿……
画面最后定格在那枚精子和那枚卵子最初发生碰撞与合二为一的那一瞬间!胡恩看着的睁大着眼睛盯着显示屏,安蒂见他满头大汗,便递给一条毛巾,他接过来,便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胡恩才从座椅上站起来,离开那个秋风儿生命最初的晶体成像,走到右墙前挂着那幅达芬奇画的《蒙娜莉莎》前面,在画的下端,轻轻点了一手指,画框里出现的竟然是秋风儿的微笑。
这是胡恩在秋风儿33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也是胡恩从美国带到意大利的,惟一一件有关秋风儿的实物。
胡恩仰面看着微笑的秋风儿,感觉她比蒙娜莉莎要漂亮一百倍,他轻轻地对她说:“风儿,我的第一步成功了,我离你已经近了一步。”
第一步倒置推演成像成功,并没有给胡恩带来多大的喜悦。
胡恩知道,后面他将面临的困难,简直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从本质上说,作为生命科学家的胡恩,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幽默大师,他一直把实验中所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困难,称为“对手”,有时他也会亲切地称呼它们为“伙计”。每次当它们如期而至时,他就会对秋风儿或安蒂或里尔克说,“我们又棋逢对手了”,或是“我们的老伙计又来了”,
在秋风儿还在世时,他们做人体器官克隆实验,胡恩突发奇想,决定做一个附带实验,就是克隆那只后来将秋风儿带进死亡深谷的小母猫米米时,他期望它能够像秋风儿一样具有一副优美的嗓音,于是他用风儿的声带DNA样本克隆了它的声带并成功移植。可是,胡恩在给米米做信息配对时,克隆声带老是与秋风儿的原始声带样本发生偏离,让克隆声音一进入米米的喉咙,就只剩下了秋风儿声带里面最尖刻的属性,以至于让秋风儿的声音在那只母猫身上的动听指数打了对折。而且,这种声音恰到好处地体现了米米爱吃醋、鸡肠小肚的性格。
所以,每当米米与秋风儿因为胡恩争宠吃醋时,胡恩就想:“为什么这只母猫就不能像秋风儿那样,把心事用在人品的考量上,用在追求事业的炽烈度上,从而摈弃上个世纪人类最普遍的嫉妒本事呢?”
从这种瞑想里突然醒来之后,胡恩又会在心里自嘲,“我竟然会对一只克隆出来的小母猫抱着如此高尚的品格要求,我是不是真快成一个克隆疯子了?”
不过,胡恩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能够给这只猫做到既克隆它的肉身,又克隆它的意志力和品格,作为一位生命科学家,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可是,让胡恩没有想到的是,当初他盯着那只母猫所产生的无意识遐想,几个月之后,就成了一种需要他付诸实现的工作目标,而且抵达这个目标的过程,对正在被丧妻之痛所折磨的他而言,简直就是背水一战。
想到这儿,胡恩浑身冰凉。
实验连续进行到第三天,胡恩忽然觉得疲劳之极。
“有芝华士威士忌吗?”
胡恩一边问里尔克,一边用冰凉的手指,打开了克隆记录系统。
一行意大利语出现在屏幕上面。
面对这些文字,胡恩想,“或许即使在意大利,如果用英文或法文来记录人的克隆实验也是违法的吗?”“
“先生,实验室里已经没有任何酒水了。”里尔克说。““”“”
“哈哈,里尔克,你可是从来不喝酒的,什么时候将我的酒全喝光了。”胡恩调侃道。
里尔克说:“先生,实验酒柜不许超过一杯酒,这可是您的亲自定的规矩。”
胡恩说:“如果安蒂小姐在,我们一起到布衣酒吧去喝一杯吧。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需一些酒带给我能量了。”
里尔克说:“先生,安蒂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是您让她去您的起居室休息一会儿的。”
胡恩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4时了。
里尔克递给胡恩一杯原汁咖啡,胡恩喝了一口,将咖啡杯往桌面上一放,像想起了似的,他低下头,将眼睛对准咖啡杯看过去,透过杯子与咖啡,一组新的图谱,出现在咖啡杯里面,它像一束灵光一样,突然抽掉了胡恩大脑门上的栓子,他的脑门,“哗“地一下打开了,他脑子突然涌现了一个前所未的思路:将秋风儿的原始DNA样本图谱,与即将要克隆的秋风DNA理想图谱,一一进行精确配对,先从图谱理论上解决精确克隆难题。
为了确认自己的构想,胡恩当即打开声像视频系统,叫醒了远在斯坦大学的班尼森校长,他想从他那儿获得一种道义上的支持。
可是,当胡恩打开可视屏幕,看见班尼森与他新娶的爱妻莫莉丝正在床上如胶似膝。
胡恩迅即关掉了声像视频系统,转身寻找里尔克,却不见他的踪影。
胡恩以为里尔克也一定是身体抗不住了,躲到实验室哪个暖房睡大觉去了。胡恩想,“里尔克和安蒂都不在这儿了,自己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去探访一下储存在生命玉匣子里的秋风儿呢?”
说去就去。
胡恩取出了一个样本置入干细胞图谱生成程序,他的动作是如此轻车熟路,然后他提出了一个自己的DNA样本,也将它植入到与秋风儿的样本相临的生命图谱显示器。最后,他的手指颤动着,按下了图谱生存系统的按钮。
一个占据了整个实验室的模拟空间出现在胡恩的眼前,十秒钟之后,胡恩的记忆告诉他,这儿就是自己的实验室。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感觉到实验室里的整个空间,突然变成了晶莹透明的地方,而他开始一步步走进这个透明晶莹、五彩缤纷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那些透明的气体,它们将空间变成了一团半透明的粉雾,而它们全部来源于对面的墙体。它们纷纷从墙壁上析出来,一股一股悬浮着将胡恩缠绕其中。
胡恩面前悬浮着一层桃色云层,云层的桃红色从里到外,由浓到浅,呈旋涡状地起伏翻腾着,一缕缕烟雾从桃花云层的旋涡中脱离出来,弥住了整个空间,让胡恩感觉到自己置身到了仙境之中。
就在这时,那些桃色云雾在一瞬间突然消逝得一干二净,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非常纯净而美丽的画面:
在一个透明的祖母绿水晶球里面,有一个由波纹构成的少女,正蛰伏在一纹绿色的波浪之中,她双手像飘带一样浮在她胸前,朝上捧着一个绿色的合子,合子里面有一团近似生命的鲜红,在随着波浪正轻轻翕动……
慢慢地,少女从水晶球中站了起来,她穿着一件绿色纱裙,左手放在小腹上,右手自然地垂在小腹前,她飘逸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右眼,可是,她那只即使露在外面的左眼也始终低垂着眼帘。
绿衣少女迎着胡恩,在胡恩的眼睛里,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先前那个绿色的合子,也突然缤纷起来,变成了大小不一的气泡式的水晶球,合子里面的红晕也变成了一对对绿色的条状体,它们紧紧相偎相依,随波而动,就像有风正吹动着绿衣少女的发丝,吹动着她的裙袱,还吹动着她的腰姿。那些汽泡式的水晶球也在风中游动着。
胡恩看着看着,他竟然看到,这绿色少女突然变成了少年秋风儿,特别是她那张尖削的脸,让胡恩感觉到,这个绿精灵一般的少女,就是他的秋风儿。
于是,透过那绿色水晶一样的风,胡恩有些情不自禁了,他伸出手指,去触摸她的脸宠,可是,当他的手指刚刚触摸到显示屏里,突然“哇喇”一声怪叫,将整个实验室震得地动山摇,当胡恩刚刚回过神来时,他的眼前又变成了先前那个桃红的旋涡,旋涡在那层浮云中间越来越大,刚才画面中的那个绿色少女,已经将整个身子陷入其中,她抬起绿色晶莹的眼睛,射出两束哀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胡恩,她一次又一次挣扎着,在旋涡里将她那只纤手,一次又一次地伸向胡恩……
胡恩再也忍不住了,他向那个绿衣女扑过去,来到被桃红色浮云激起的浪涛边缘上,一个汽浪将他冲得站立不稳,跟跄了一步,但是,他仍然划拉着气浪,一步一步向那个旋涡靠近。
当胡恩接近旋涡边缘时,绿色少女那只手突然伸出了旋涡,五根手指在胡恩眼前作最后的挣扎,胡恩将手伸向她,刚要拉住她时,她又一下子滑远了,一次又一次,胡恩努力试图着将绿衣少女的手抓住,可是,每次他都没能做到,眼看着那只手就要消逝在旋涡中,胡恩不顾一切地扑向旋涡中心,可是旋涡里突然冲出一股汽浪,再次将他抛到浮云的边缘……
突然一个激灵,将胡恩从幻觉中惊醒过来。胡恩发现,自己刚才面对着显示屏于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种幻觉,醒来过后,他看那个绿及少女依然蛰伏在那一纹纹绿色的波浪之中。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5 08:28:13
二十一

“安蒂,我们马上开始。”胡恩重新回到倒置推演机跟前,启动了整个工作系统。
安蒂走到另一台电脑跟前,也启动了秋风儿的数据库。
胡恩通过数据输入端口,将秋风儿的原始生命样本调了出来,置放在大型显示屏上面,然后他将以年、月、日、时、分、秒为时间单位的倒置推演轨道启动出来,再将干细胞以分子为单位,分设成与分子数相同的跟踪点,这样这些跟踪点就像秋风儿的10只手指在一瞬间同时捉住那个玻璃球一样,它们像数不清的手指一般,以干细胞的每个分子为着力点,会在一瞬间将那些干细胞牢牢地控制在一种精准的尺度之上。
胡思边操作,嘴角上露出了笑容,他看到显示屏上那些灵活好动的分子,一瞬间被那些近乎捕头的着力点给控制得一丝一毫都不能动弹了,他差点笑出了声来。
胡恩说:“世界上,没有比它们还抓得牢固的‘手指’了。”
安蒂说:“有,一定有。”
安蒂说:“我说有就有。”
胡恩看了一眼安蒂,说:“小丫头片子,竟然学会了中国的卖关子。再不说,我不听了哦。”
安蒂说:“是你的心,它抓你和秋风儿的爱情,比这些‘手指’还牢固!”
胡思听了安蒂的话,只是“呵呵”地笑,他的目光很快又集中到秋风的干细胞图谱上面。
此时此刻,秋风儿干细胞内部的分子、中子甚至更小的原始单位,都是胡恩致命的敌人。所以,面对这些可能出现的敌对因素,胡恩是绝对不能手下留情的。他必须保证,那个新生的生命一旦产生,就必须是他从精神到肉体的秋风儿,他必须保证这一点。
输送完了所有数据和合成轨道,只剩下最后轻轻一按,整个实验就启动了。胡恩一想到秋风儿马上就要再现在自己眼前,他的身体开始战栗,一种前所未有的酥软,传遍了他的全身。
安蒂听见,胡恩的嘴里传出一阵谁也听不清的呻吟。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将他的食指伸到那枚绿色按钮上面,轻轻按了下去。
大型显示屏幕上,立即出现秋风儿血肉模的面孔。
胡恩强忍住内心的疼痛,按下了红色按钮,将屏幕里的图像定格人住,他细细地看一下秋风儿临死时的那张脸。
这该是怎样一张凄美的脸!
秋风儿的头上没有了一丝头发,她额头光洁,眼帘紧闭,眉毛呈现出一条纤细的线,长长的睫毛从她那深深的眼褶里,直直地垂下来,像两把小梳子,轻轻地搭在她的眼帘之上。她尖俏的鼻子和那两只小鼻孔,像五线谱里的休止符,均匀地停歇在她的鼻翼下边。她的嘴唇,似玉雕一般收缩到最小的样子,而那嘴唇的根部有一抹浅红,衬出唇尖那条线型的枯白。在她的二唇之间,再次露出一线血红。
就是在这样一张美妙绝伦的脸上,一条血痕从她的左额,沿着左眼眉骨,再翻越鼻梁,穿过上右唇,直抵右边的下巴,把整张脸,像撕裂之后重新拼装在一起一般。
胡恩的目光一触到这张脸,顿时泪流满面,他不忍心再看它,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嘴里叫了一声“我的风儿”,便低下头,发出难以抑制的哭泣声。
屏幕上显示出一组英语,出现在胡恩的头上方:
倒置推演成像程序已经准备就序,“开始”请按倒置推演“Y”,终断请按“N”。
胡恩抬起头,在计算机键的盘上输入了“Y”。
秋风儿的生命体征成像,以一钞钟为单位,开始渐次年轻起来……
胡恩紧紧地盯着大型显示屏,看着他的爱人秋风儿一点点往过去的时光里走去——34岁的秋风儿、33岁的秋风儿、32岁的秋风儿、31岁的秋风儿……、19岁的秋风儿、……17岁的秋风儿、……11岁的秋风儿、……5岁的秋风儿、4岁的秋风儿、……1岁的秋风儿、……刚刚满月的秋风儿、刚出生的秋风儿、初成人形的秋风儿、胚胎秋风儿、合子秋风儿……
画面最后定格在那枚精子和那枚卵子最初发生碰撞与合二为一的那一瞬间!胡恩看着的睁大着眼睛盯着显示屏,安蒂见他满头大汗,便递给一条毛巾,他接过来,便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胡恩才从座椅上站起来,离开那个秋风儿生命最初的晶体成像,走到右墙前挂着那幅达芬奇画的《蒙娜莉莎》前面,在画的下端,轻轻点了一手指,画框里出现的竟然是秋风儿的微笑。
这是胡恩在秋风儿33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也是胡恩从美国带到意大利的,惟一一件有关秋风儿的实物。
胡恩仰面看着微笑的秋风儿,感觉她比蒙娜莉莎要漂亮一百倍,他轻轻地对她说:“风儿,我的第一步成功了,我离你已经近了一步。”
第一步倒置推演成像成功,并没有给胡恩带来多大的喜悦。
胡恩知道,后面他将面临的困难,简直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从本质上说,作为生命科学家的胡恩,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幽默大师,他一直把实验中所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困难,称为“对手”,有时他也会亲切地称呼它们为“伙计”。每次当它们如期而至时,他就会对秋风儿或安蒂或里尔克说,“我们又棋逢对手了”,或是“我们的老伙计又来了”,
在秋风儿还在世时,他们做人体器官克隆实验,胡恩突发奇想,决定做一个附带实验,就是克隆那只后来将秋风儿带进死亡深谷的小母猫米米时,他期望它能够像秋风儿一样具有一副优美的嗓音,于是他用风儿的声带DNA样本克隆了它的声带并成功移植。可是,胡恩在给米米做信息配对时,克隆声带老是与秋风儿的原始声带样本发生偏离,让克隆声音一进入米米的喉咙,就只剩下了秋风儿声带里面最尖刻的属性,以至于让秋风儿的声音在那只母猫身上的动听指数打了对折。而且,这种声音恰到好处地体现了米米爱吃醋、鸡肠小肚的性格。
所以,每当米米与秋风儿因为胡恩争宠吃醋时,胡恩就想:“为什么这只母猫就不能像秋风儿那样,把心事用在人品的考量上,用在追求事业的炽烈度上,从而摈弃上个世纪人类最普遍的嫉妒本事呢?”
从这种瞑想里突然醒来之后,胡恩又会在心里自嘲,“我竟然会对一只克隆出来的小母猫抱着如此高尚的品格要求,我是不是真快成一个克隆疯子了?”
不过,胡恩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能够给这只猫做到既克隆它的肉身,又克隆它的意志力和品格,作为一位生命科学家,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可是,让胡恩没有想到的是,当初他盯着那只母猫所产生的无意识遐想,几个月之后,就成了一种需要他付诸实现的工作目标,而且抵达这个目标的过程,对正在被丧妻之痛所折磨的他而言,简直就是背水一战。
想到这儿,胡恩浑身冰凉。
实验连续进行到第三天,胡恩忽然觉得疲劳之极。
“有芝华士威士忌吗?”
胡恩一边问里尔克,一边用冰凉的手指,打开了克隆记录系统。
一行意大利语出现在屏幕上面。
面对这些文字,胡恩想,“或许即使在意大利,如果用英文或法文来记录人的克隆实验也是违法的吗?”“
“先生,实验室里已经没有任何酒水了。”里尔克说。““”“”
“哈哈,里尔克,你可是从来不喝酒的,什么时候将我的酒全喝光了。”胡恩调侃道。
里尔克说:“先生,实验酒柜不许超过一杯酒,这可是您的亲自定的规矩。”
胡恩说:“如果安蒂小姐在,我们一起到布衣酒吧去喝一杯吧。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需一些酒带给我能量了。”
里尔克说:“先生,安蒂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是您让她去您的起居室休息一会儿的。”
胡恩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4时了。
里尔克递给胡恩一杯原汁咖啡,胡恩喝了一口,将咖啡杯往桌面上一放,像想起了似的,他低下头,将眼睛对准咖啡杯看过去,透过杯子与咖啡,一组新的图谱,出现在咖啡杯里面,它像一束灵光一样,突然抽掉了胡恩大脑门上的栓子,他的脑门,“哗“地一下打开了,他脑子突然涌现了一个前所未的思路:将秋风儿的原始DNA样本图谱,与即将要克隆的秋风DNA理想图谱,一一进行精确配对,先从图谱理论上解决精确克隆难题。
为了确认自己的构想,胡恩当即打开声像视频系统,叫醒了远在斯坦大学的班尼森校长,他想从他那儿获得一种道义上的支持。
可是,当胡恩打开可视屏幕,看见班尼森与他新娶的爱妻莫莉丝正在床上如胶似膝。
胡恩迅即关掉了声像视频系统,转身寻找里尔克,却不见他的踪影。
胡恩以为里尔克也一定是身体抗不住了,躲到实验室哪个暖房睡大觉去了。胡恩想,“里尔克和安蒂都不在这儿了,自己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去探访一下储存在生命玉匣子里的秋风儿呢?”
说去就去。
胡恩取出了一个样本置入干细胞图谱生成程序,他的动作是如此轻车熟路,然后他提出了一个自己的DNA样本,也将它植入到与秋风儿的样本相临的生命图谱显示器。最后,他的手指颤动着,按下了图谱生存系统的按钮。
一个占据了整个实验室的模拟空间出现在胡恩的眼前,十秒钟之后,胡恩的记忆告诉他,这儿就是自己的实验室。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感觉到实验室里的整个空间,突然变成了晶莹透明的地方,而他开始一步步走进这个透明晶莹、五彩缤纷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那些透明的气体,它们将空间变成了一团半透明的粉雾,而它们全部来源于对面的墙体。它们纷纷从墙壁上析出来,一股一股悬浮着将胡恩缠绕其中。
胡恩面前悬浮着一层桃色云层,云层的桃红色从里到外,由浓到浅,呈旋涡状地起伏翻腾着,一缕缕烟雾从桃花云层的旋涡中脱离出来,弥住了整个空间,让胡恩感觉到自己置身到了仙境之中。
就在这时,那些桃色云雾在一瞬间突然消逝得一干二净,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非常纯净而美丽的画面:
在一个透明的祖母绿水晶球里面,有一个由波纹构成的少女,正蛰伏在一纹绿色的波浪之中,她双手像飘带一样浮在她胸前,朝上捧着一个绿色的合子,合子里面有一团近似生命的鲜红,在随着波浪正轻轻翕动……
慢慢地,少女从水晶球中站了起来,她穿着一件绿色纱裙,左手放在小腹上,右手自然地垂在小腹前,她飘逸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右眼,可是,她那只即使露在外面的左眼也始终低垂着眼帘。
绿衣少女迎着胡恩,在胡恩的眼睛里,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先前那个绿色的合子,也突然缤纷起来,变成了大小不一的气泡式的水晶球,合子里面的红晕也变成了一对对绿色的条状体,它们紧紧相偎相依,随波而动,就像有风正吹动着绿衣少女的发丝,吹动着她的裙袱,还吹动着她的腰姿。那些汽泡式的水晶球也在风中游动着。
胡恩看着看着,他竟然看到,这绿色少女突然变成了少年秋风儿,特别是她那张尖削的脸,让胡恩感觉到,这个绿精灵一般的少女,就是他的秋风儿。
于是,透过那绿色水晶一样的风,胡恩有些情不自禁了,他伸出手指,去触摸她的脸宠,可是,当他的手指刚刚触摸到显示屏里,突然“哇喇”一声怪叫,将整个实验室震得地动山摇,当胡恩刚刚回过神来时,他的眼前又变成了先前那个桃红的旋涡,旋涡在那层浮云中间越来越大,刚才画面中的那个绿色少女,已经将整个身子陷入其中,她抬起绿色晶莹的眼睛,射出两束哀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胡恩,她一次又一次挣扎着,在旋涡里将她那只纤手,一次又一次地伸向胡恩……
胡恩再也忍不住了,他向那个绿衣女扑过去,来到被桃红色浮云激起的浪涛边缘上,一个汽浪将他冲得站立不稳,跟跄了一步,但是,他仍然划拉着气浪,一步一步向那个旋涡靠近。
当胡恩接近旋涡边缘时,绿色少女那只手突然伸出了旋涡,五根手指在胡恩眼前作最后的挣扎,胡恩将手伸向她,刚要拉住她时,她又一下子滑远了,一次又一次,胡恩努力试图着将绿衣少女的手抓住,可是,每次他都没能做到,眼看着那只手就要消逝在旋涡中,胡恩不顾一切地扑向旋涡中心,可是旋涡里突然冲出一股汽浪,再次将他抛到浮云的边缘……
突然一个激灵,将胡恩从幻觉中惊醒过来。胡恩发现,自己刚才面对着显示屏于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种幻觉,醒来过后,他看那个绿及少女依然蛰伏在那一纹纹绿色的波浪之中。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5 08:51:03
二十三

克隆秋风儿的第二步,就是将理想克隆模式与秋风儿的DNA样本图谱进行精确配对。这项工作,比将两团乱麻的线头对接起来还要麻烦,还要困难。
为了加快工作进度,里尔克和安蒂请求在胡恩的指导下,将两套图谱同时进行对接。可是胡恩拒绝了他们,他的理由是,如果有一根接错了,或者接得不够完美,那么一切就会功亏一篑,他不想前功尽弃。
事实上也是这样,班尼森校长在视频里听完了胡恩的第二步方案时,感叹说:“在这个世界,真正能完成精确克隆人的人,只有你和秋风儿,可是现在她把她的再生权都交给你了,你的压力比以往加大了一倍。”
胡恩说:“人在常态下从事一些事情,都会有差错,而且那种差错绝对不是人有意而能为之的,它们的出现,是人体生命本能中出现的规律性差错,是必须的。”
班尼森校长说:“是的,任何人都会出错,如果一个人不会出差错,可以说,从他的生理机制上而言,他算不上是正常的人,正常的生理机制和生命意识,总是有盲点存在的,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些物质与精神上的盲点存在,才决定了人的个性差异或气质特点。”
胡恩说:“但是,这些错并不可能,如果一个人要从事一种非常态的事情,除了要克服常态下的盲点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在他的生命或机体上附加一种强能量才能达到目的。比如,人正常记数只能记到166左右,而且在166以内人必须出错一次。那么,要想达到不出错的状态,人就必须依靠计算机程序来完成这些数字处理,这样才能不出错的保证。这就是说,人必须借助一种外力,才能实现克服自身缺陷的目的。”
班尼森说:“现在的问题是,你所从事的生命精确克隆图谱配对,在这个世界上,不要说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就是另外一个人想给你分担一下,都没有可能。它必须依靠你这个生命和机体内部所有能量,找到一种特殊方式进行爆发。也就是说,你在进行秋风儿生命图谱精确配对之前,你必须在自己的身体上,找到一种特殊能量帮助你完成这项几乎可以让所有人发疯的配对实验。
“人的心智,在正常态与疯狂态之间,其实只有一步之遥。一个很简单的实验,就是让这个人重复做着一件相同的事情,重到一定程度,他们的心智就会迷失,这也是为什么疯人院的人们老爱重复一句话,或者重复做一件事情的原因。面对着成千上万图谱元素的对接,你要想把实验做成功,而且自己能够从中全身而出,不受伤害,你不得不在自己的生命元里面寻找一种让自己产生超越的因素,然后,在它们的协助下,完成这项看似简单,而实验却复杂得不能再复杂的实验。”
胡恩沉默了一会儿,对班尼森说:“让我好好想想。”
第一步,胡恩想到了能量注射。
可是,这个主意在他脑子里一出现,就被他否定了。因为,他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这样一种药物,能够持续地爆发出一种高能量从而完成某项实验的。正如生物学在航空领域的利用,除了在某些功能上运用到了仿生学之外,真正要想发射航天器到太空,火箭助推一直是不可缺少的外作用力。同样,在太空,一个星球的光到达另一个星球的光,就是以光速也需要几千年上万年的时间。而这些外力因素,没有一样是生物性,它们都是现代物理学的结果。
意识了这一点之后,胡恩还是不死心,他想到了古人的心智成因。在那种劳动力极其低的古代和中生代,人活动的重复性是相当强的,那么作为人类的后代,生命密码在我们现在的生命里究竟遗存了多少可以抗重复性的能量呢?能不能把它们调动和激活,形成一种超势能量,然后再完成这次配对实验?
胡恩想,这种激活与调动同样靠自然力量是做不到的。他的思维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但是,胡恩没有停止探索,他一分钟都不能耽搁,此时尽快重见秋风儿,成了他最大的奢望。他想,凭借着自己对风儿爱情的执著,凭借着以往成百上千次实验,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将秋风儿的生命图谱配对得非常完美。
他坚信这一点。
启动配对实验之初,胡恩考虑再三,决定让里尔克和安蒂轮流值班,监测他的实验进度,对他的精神和体力状态随时进行观测,以便他能及时准确进出配对实验。同时,他与班尼森也保持着热线联系。他们约定,一旦胡恩出现迷失迹象,里尔克和安蒂必须想办法把他找回来。
胡恩的精准克隆图谱配对开始了。里尔克连续三天对胡恩进行监测,发现他像植物人一样,伏在操作台上,没日没夜地配对着。他身后的监测系统,闪动着胡恩的生命体征。里尔克的眼睛,除了看着胡恩将那一对图谱在以看不见的速度往前推进,还不时得看一眼监系统里的数据,以便确认胡恩的生命体征一直处于正常状态。
第三天早上,里尔克走出实验,回头看了一眼接替他的安蒂,然后走进意大利罗马大学校园的阳光里。此时,他感觉外面的一切是那么新鲜,同时他的耳边仍然回荡着胡恩与班尼森校长通过声像系统的对话。
“苏,如果觉得不舒服,你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再接着做。”班尼森举起手中一小杯酒。
“不,校长。”胡恩头也没抬,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我的感觉越来越兴奋。”
班尼森说:“苏,兴奋或许不是好事,你应该控制一下事情的节奏。”
“校长,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我现在精力充沛。”胡恩说,“我已经进行到三亿九千四百万对的位置上了。”
班尼森说:“好吧,你总是对的,那么,我今天不陪莫莉丝去海滨逗风了,今晚我就守在这儿陪着你。”
胡恩说:“校长,你是不放心我吗?我这儿有里尔克呢。”
班尼森说:“此时在身边陪着你的,不是里尔克,而是安蒂。”
胡恩说:“是呵,我现在可是红袖添香呢。你还是去当好校长夫人的护花使者吧。”
见胡恩一再坚持不要自己陪,班尼森才关掉了声像视频,隐身了。
里尔克与安蒂交接完班,也退了出来。
安蒂昨天夜里没睡好。
她一整夜都在做梦,她梦见一条又粗又长的无毒蛇,老是想袭击她,而她总是避开它的攻击,然后试图抓住它的脖子,但是她始终没能成功。就这样,这条无毒蛇成了她的忧虑,困扰了她整整一夜。早上醒来,她眼睛发涩,脸色发青,整个人感觉到头重脚轻。见到自己这副样子,安蒂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都怪自己昨天工作起来太贪心了。安蒂虽然是一位土生土长的意大利女孩子,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意大利女孩子的那种自我与高傲,她总是将一颗好心眼,时时放在别人身上,舍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尤其是她的朋友或是同事有了难处时,她总是和当事人一样着急,用里尔克说她的一句话说,就是“安蒂总是那么好心肠”。
胡恩为秋风儿生命样本图谱配对寻找辅助性动力而犯愁,一丝一毫没能逃脱安蒂的眼睛,她也跟着胡恩陷入了实验进程的困惑之中。但是,当安蒂明白了胡恩现在所缺乏的只是意志力与抗重复、抗轮回的力量时,作为多年以生物学中生物意识与精神为研究课题的安蒂,心里蒙蒙胧胧感觉到了一丝亮光,而且,当她面对胡恩时,她感觉到,如果有一种能力进入到他的意识领域,一旦他的意识迷失,就会对他进行修复,以胡恩对秋风儿的执著和专一,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生命意识和潜能,非常完美地完成克隆人的精确图谱配对。
由此,安蒂联想到自己还是少女时,曾经在父亲的指导下,试图发明过一种“精神传感器”。那时她一直试图通过发明这样一种机器,只要将它插在某个人的身体上,然后,精神寻问师就可以通过这个精神传感器进行入到他的内心或意识里面,去排除被访者内心的障碍。
安蒂之所以想发明这样的一种机器,就是因为,她的初恋竟然爱上一个新新动画人类胡费。
胡费来自中国武汉。他和当时许多中国独生子女一样,沉默寡语,酷爱动漫和电游。甚至,他的思维方式和思维逻辑,都是依赖动漫形象和内在的理性而建立起来的。他留着一头动漫人物夜朗月才有的头发,穿着一身龙琦才穿的衣服,而且整天以吃清淡味的薯片为生。
就是这样一个男孩子,一出现在安蒂的面前,安蒂就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感觉了。等她陷进去之后,再想出来已经来不及了。后来,当他们在一起时,他除了不停地画出一幅幅美妙绝伦的动漫之外,几乎不多说一句话。包括他对安蒂表达爱情的方式,除了动漫还是动漫。也正因为这样,胡费成了安蒂心里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谜。为了弄清他的心理真相,明白他的内心世界,安蒂仗着自己对生物精神学的功底,在她爸爸的指导下,进行着这种精神传感器的研究和发明。就在她的精神传感器即将研制成功时,胡费在一次连续电脑游戏中,因为心脏麻痹死在电玩室里。
这样,胡费构成了安蒂生平最大的打击。她由此想到了那些患了自闭症的人。她想,要是自己将这个精神传器发明出来,一定会挽救无数患上心理和精神障碍的病人,从而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于是,在后面的时间里,安蒂加速了精神传感器的研制工作,与此同时,她又一直对胡恩的生命克隆倍感兴趣。因为他的克隆实验在安蒂看来,与她所进的精神传感器课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因为,它们同时涉及到精神与意识的克隆与修复。尤其是生物受损精神创面和意识创面的修复,直接就是安蒂的精神传感器发明之后所要运用的科学。
所以,也就是在对胡恩的这种期待与关注中,安蒂的情感完全由胡费转到胡恩的身上。可是,当安蒂一步步走近胡恩,进了胡恩的实验室,知道了胡恩所要克隆的人正是他的爱妻秋风儿时,她对他的爱更深切更牢固了。
此时,安蒂感觉到,胡恩的经历与自己竟然是如此相似。她觉得,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位女胡恩,而胡恩也只不过是位男安蒂。因为,他们彼此遭受了相同的爱情远逝,而且爱情对他们构成的伤害,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同的是,安蒂因为胡恩走出来了,而胡恩现在仍然身陷其中。
安蒂决定,利用协助胡恩进行克隆实验的间隙,将那个未能完成的精神传感着手研制完经毕。她想,如果能够赶在胡恩的意识疲劳或迷失之前,将这个机器研制出来,说不定就可能帮助胡恩度过这第二个难关。因此,昨天该安蒂轮休时,她工作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当她赶到实验室,胡恩又已经投入了新一天的工作之中。
安蒂一边与里尔克交接,一边聆听着胡恩与班尼森校长的对话,从他们的对话里,她感觉到,班尼森对胡恩对今天的进程有些忧虑。可是,当她看到胡恩脸上那种刚毅自信的表情时,她又感觉到,什么事情也没有,一切只是想象中的事情。
时间临近子夜。
安蒂感觉到胡恩又会是一个通宵达旦。她为胡恩煮了一壶咖啡,送到他手头,他将手一横,把咖啡杯子给撞飞了。咖啡溅到桌面上,安蒂找来抹布去揩拭,可是胡恩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丝毫不曾察觉,他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他好像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了。”安蒂心想。
“苏教授!”安蒂叫道。
胡恩没有理会她。
“苏教授!”安蒂再次叫道。
胡恩依然没有理会她。
安蒂打开音像视频,班尼森与夫人莫莉丝正在随歌起舞,见安蒂在看他,便把夫人扶到沙发上,然后回转身对安蒂眨着眼睛说:
“有什么事情,我的小美人。”
“班尼,我看苏正浩教授有些不对劲儿,您能不能与他说几句话?”安蒂脸上勉强露着笑容。
班尼森说:“出了什么问题吗?好,快把身位给他。”
安蒂退到后面,让镜头对准了胡恩。
班尼森连续叫了胡恩三声,他仍然一动未动。安蒂将他的工作座椅转过来,只见他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呼吸微弱。而他身旁的生命体征监测器里面的数据,则丝毫没有异样。
“快,叫救护车,送医院。”
安蒂跑到实验室的门廊上,按动了上面的紧急救护开关。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6 09:18:48
第四章 幻虚
(二十四至二十九)

二十四

胡恩感觉自己在空中飘浮,继而感觉到自己在坠落。
眩晕伴着他坠落的速度在加快,让他的眩晕感更强了,很快,他就昏了过去。当胡恩从眩晕里醒来时,他躺在一片草地上,草地旁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玉米林。玉米林边缘,是一些山峰。草地上,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儿。
胡恩从草地上站起来,他看到临近玉米林的边上,有一株粉红色的花儿,在风中轻轻摇弋。
胡恩走近那朵小花,然后把它摘到手里,他的脑子里出现了秋风儿的脸,还有她那头柔发,他想,这朵花儿要是戴在秋风儿的头上,那该是多美呀。他这样想的时候,便感觉到自己已经眼含泪水,他避开阳光,朝远处看,他的目光穿过草地上的雾气,然后再穿过那片玉米林,他看到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在那儿影影绰绰,她似乎在那儿放羊,可是她的脚边上,除了一些类似苍狗的云朵之外,什么也没有,阳光照在那些苍狗身上,倒像群羊在簇拥着她。
胡恩想,那一定是个放羊的姑娘,而她的羊,一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吃草。
胡恩转身向四周看了看,周围除了花红草绿,玉米地,还有那远处的山峦,什么也没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除了那个在山腰上放羊的姑娘,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他想知道自已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于是,他朝着草地深处和那丛树林所在地方,大声叫道:
“有人吗?”
山峦和草地,像是让胡恩置身在一个山谷里一样,发出了宏亮的回音:
“有——人——吗?”
回音让胡恩紧张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眼前这如画的风景罩住了一样,他再次大声叫喊道:
“有人吗?这儿是什么地方?”
山谷发出同样的回音,回音让胡恩惊慌起来,他跑到一个稍微高一点儿的小花山上,用手做成喇叭状,用力大声叫道:
“来人啦,有人吗? ”
山谷依然回音阵阵。
就在回音的余音快要消逝的时间,从玉米林子里传来了一阵“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胡恩沿着笑声望去,看到一位白衣老人,拄着一根竹杖,踏着玉米林巅,来到玉米林的边缘,站在一簇玉米树之上,将手中的竹杖尖指着胡恩说:
“你就是那个想克隆自己的妻子胡恩吧?”
胡恩弄不清来者的底细,他没有直接回答老者的话,而是问道:
“请问老先生,这儿是什么地方?您又是什么人?”
老者“呵呵”拈须一笑,收回了竹杖,拄在一棵玉米杆上说:“既然你这么急于想知道结果,那我就告诉你吧,这儿叫玉米塬,我是这儿的村长。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胡恩问道:“这儿既然有玉米地,又有村庄,我怎么只见玉米和树木,叫了半天连个人影子都没有见到呢?”
老者再次拈须一笑,说:“他们都在劳动呢,他们和你克隆你的爱妻一样,一旦进入了劳动状态,外面什么样的叫声,就是天大的事情,也惊动了不了他们。”
胡恩说:“和我一样?他们从事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劳动呀?”
老者说:“这样告诉你吧,你既然来到了玉米塬,你也得和他们一样劳动,每个劳动着的人,我都可以让他们如愿他们一生最想要的东西。比如你,你现在一心想要的,就是重新唤回你的爱妻秋风儿的生命,然后和她一起,过那种安宁幸福、白头偕老的日子,我的话没说错吧?”
胡恩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我的实验室正做着克隆实验,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突然坠落,当我醒来时,才发现到了这个地方。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老者抬起竹杖,指着山峦上那个姑娘所在的地方,说:“我们这儿的人,心里不愿意留话,我也就实话相告吧,你的情况,就是她告诉我的。”
“她是谁?她怎么知道我?”胡恩向老者迈进了一步。
“她是秋风儿!”老者正色说。
“不,你骗我,秋风儿已经死了,我就是为了克隆她,才落到您这儿来的。”
“不,她没死,她一直活着,你以前看到的事情,一直只是事情的影像,而事情的真相就是,你的秋风儿她还活着,她一直在我们玉米塬过着恬静幸福的生活。”
“您就别骗我了,我可是一位生物学家,她也是,我不会相信您的话的。”胡恩抱着头,蹲到草地上,满脸痛苦的神情。
老者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竹杖朝身后的山峦挥动了三下,只见那位白衣姑娘便缓缓飘了过来,一会儿,她临近了老者,远远地就露出了满脸笑容,然后她对老者说:“陶老村长,您唤女儿来有什么事情吗?”
“哈哈哈,老夫今天让你到南山去放牧苍狗白云,你还有些不高兴,现在看来,心里没有一点怨言了吧?”
白衣姑娘说:“陶老村长,女儿哪里敢呀。我从早上就在思量,村长这样安排,一定有这样安排道理。”
胡恩听到姑娘与老者对话,心想,肯定是对面山上那位姑娘过来了,他抬起头,目光一落到那位姑娘的脸上,顿时呆若木鸡。只见那姑娘在老者的示意下,也看到了蹲在草地上的胡恩,姑娘的一双杏眼顿时也凝固了。
“秋风儿!”
“胡恩!”
“是你?!”
“是你?!”
姑娘说完,就要飞身跳下玉米林尖,与胡恩相见。
胡恩话刚出口,就从地上站了起来,飞身扑向秋风儿。
就在两人的手刚刚要拉上时,只见那老者将手中的竹杖一划,胡恩立即被一排玉米林挡住了去路,而秋风也被一阵风吹到了这块玉米林子后面,与老者远远地站在另一片玉米林子上面。
胡恩与秋风儿的空草地之间,仿佛成了一条护城河一般,而胡恩与身边这块玉米林,也好像成了一座孤岛一般。
“哈哈哈……”白衣老者狂笑不已,朝天高呼:“旷世情缘哪,旷世情缘哪,没想到那红尘俗世,竟然有如此情撼苍天的旷事情缘,陶某真是生不逢时呀。”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不让我与我的风儿见面?”胡恩扳动着阻隔着他与秋风儿的玉米,拼命摇晃、撕扯着,他试图从中推开一条出路。可是,这株玉米被扯开,那株玉米又跟着棚过来,始终不给他留一丝缝隙。
“哈哈哈……”那白衣老者依然对胡恩不理不睬,只顾笑自己的,笑停下来之后,他絮语道:“想当年,我陶某人也是一个闻名天下的情圣,只可惜,那时没有真正的爱情,那时的男人,只想权、钱、色,那时的女人只爱有钱有权的男人,我一介布衣,空有满腔爱情,却在诺大个凡尘人间,找不到一个真正肯赐予我爱情的女人,于是乎,我只得执著读书,向往空灵,寻到了这片世外之地来。哪曾想,今日遇到你们这两个旷世绝种,当着我的面上演如此绝决的爱情神话,老夫没有理由不潸然泪下呵。”
说罢老者果真掩袖揩泪。
“村长,你就行行好吧,我和胡恩相知相爱,情深义重,你就破例让我们相见吧。村长,女儿求求你了……”秋风儿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住了。
老者挥动了一下竹杖,对胡恩说:“孩子,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儿,也知道这儿留不住你。可是有一点我不得不告诉你,我极不愿意让你离开。所以,我暂时不会让你们见面,你们一旦见了面,你们就会离我而去,离玉米源而去,而玉米塬又会回到从前的清冷里面去。孩子们呀,请原谅我此时的私心。”
“不,这是为什么?”胡恩大声问道。
秋风儿的的哭声随风传到了胡恩的耳朵里,胡恩听了,心急如焚。
老者说:“原因很简单,玉米塬可谓红尘俗事之外的绝美境地,这儿宁静,安详,空气清新,一切都自然而然,美丽和谐,人们也过着丰衣足食,鸡犬声相闻的美丽日子。初来乍到,过这种日子,没有人不觉得不好。可是,因为它纯静,清丽,所以,它自然也就滤掉了尘世中一桩特别美好的事情,那就是爱情。因为没有经验,旷世绝伦的爱情始终在玉米塬培植不出来,也因不俗气,尘世里那些浅薄的爱情自然也进不来。所以,天长日久,我的玉米塬便成了没有爱情的天堂般的地方。
“孩子们哪,你们可以设想一下,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如果一块土地之上没有爱情,那将会是什么样子,那儿的人肯定会被寂寞这种病魔所吞噬掉。所以,当玉米塬的村民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们就会纷纷逃离。为了能留住他们,我不得已,将这儿满山遍野的玉米地交给他们,我将玉米按四千株一划区,然后,让他们每个人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将每棵玉米与另外三千九百九十九棵玉米进行配对,将它们的玉米花子放到一起,然后再分开。就这样,他们成年累月地陷入了自己的劳动中,由此,他们只能一心一意地去对那玉米进行配对。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分心去想别的。因为他们做这项工作时,一旦有些许的分心,他们就得重头开始。为了工作顺利,为能够赢得一天的休息,他们只有全力以赴,集中精力进行他们的劳动。而有关爱情的念头,却一直被他们的劳动所压着。现在,你们带着至真至纯的爱情来了,你们就是玉米塬的薪火,就是玉米塬的爱情种子。我一定要留下你们,把你们的爱情圣种,传播到玉米塬这块圣洁的土地里,让玉米塬的人获得人类最美好的情感。”
听了老者的话,胡恩不再推搡那些玉米了。他安静下来,想了想,然后说:“我答应你,我们永远留下来,可是你得马上让我与我的风儿见面。”
“不!”老者说:“我不会轻易答应你们的。我让你们见面了,不要说我担心你们会丢下我们不管,说实话,我更担心,你们的爱情,经不经得住婚姻的考验。老实说,我对你们的爱情经历一清二楚,你们是在新婚洞房花烛的前夕分手的。分手之后,你们都伤心欲绝。特别是你,胡恩,你几乎让这场与秋风儿的爱情把你给毁了。即使是这样,现在,我依然对你不是很放心。我不能拿我的村庄的命运,和你的荷尔蒙打赌。也就是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担保,一旦你与秋风儿在一起了,你们的爱情,会不会仍然像现在这样新鲜可感,凄美动人。我也不敢担保秋风儿,一旦她身的雌性激素得到缓解,她对你的爱情,还会不会有现在这种感觉。我不能把玉米塬村的未来一票绑在你们的未来之上。我必须这样。所以,你们作为爱情种子,必须是这样分开着,永远是这种可爱而不可及的状态。”
胡恩说:“村长,你要怎么样才让我与我和风儿团圆呢?”
老者用竹杖指着胡恩身旁的玉米林说:“在这儿,你得和我的村民一样,同样拥有一块玉米林,你得在里面劳动。不同的是,他们只有四千株,而你的玉米林是四万株。因为你太厉害了,你在为秋风儿进行克隆图谱配对时,竟然丝毫没有差错地配对了五亿三千二百万对。所以,我给你设置了这组玉米配对基数。它们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更不会伤害你的精神。但是,你一时半会儿不会完成这项劳动,直到有一天,玉米塬的爱情出现在一种理想值时,你才可能做完这项工作。”
胡恩突然想到,自己成了月宫的吴刚了,吴刚必须天天去砍不断生长的桂树,自己必须天天去配对由玉米林组成的这组近似无限的基数。好在,吴刚有嫦蛾相伴,而他,不知道秋风儿能不能像今天这样,在玉米地的那一边陪伴着自己。
老者像是看透了胡恩心思似的,说:“时不我待,你现在就开始工作吧,你的秋风儿,会随时在这儿出现,一直陪伴着你,一点儿也不会影响你们相互表达彼此的情深意切。”
老者说罢,落入玉米林中,飘然而逝……

胡恩被送到罗马医院重症监护室,安蒂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
里尔克接到消息取消了在威尼斯的度假,班尼森校长携夫人莫莉丝也赶到了罗马大学。
胡恩从离开实验室时是什么样子,到了医院仍然是什么样子。他的脸色依然煞白,身体体征处于最低潮状态。可是,重症监护室里的所有医疗仪器都显示出,他的生命体征完全正常,没有半点异兆。
主治医生启动全球会诊平台,再次对胡恩的怪病进行会诊,结论只是:此人正在深度睡眠。
看着医生在胡恩的病房里来来去去,没有一个人能够给胡恩一个准确结论,安蒂简直心急如焚。里尔克也和她一样,只能天天守在胡恩的病房里一筹莫展。
第三天了,胡恩依然还是先前那副样子,生命体征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安蒂这时才意识到,是自己孤注一掷的时候了,她必须把那个精神传感器弄出来,然后通过它进入胡恩的意识,看看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安蒂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班尼森和里尔克之后,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班尼森说:“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会出什么事情,可是,那只是一种感觉,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这次,苏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迷失,我们,包括医生在内都一无所知。看来,功夫真的只能下在诗外了。”
安蒂给里尔克交待了一下,回到家里继续进行她研制的工作。
又是三天过去了,胡恩的肌体还是老样子。
罗马医院综合了这些天来对胡恩身体的监测指数,再次启动全球脑神经科、精神科、心理科、身体肌能科等一百二十位专家,在网络中心对胡恩进行会诊,得出的结论依然是:此人依然在深度睡眠。采取的治疗措施是:立即进行脑手术,对胡恩的睡眠脑神经系统进行实物检查。
班尼森作为生物学专家,出席了这次会诊。当他听说要对胡恩的大脑开肠破肚时,当即起身表示反对。可是,作为一种必要的治疗手段,而且在医生们认为作出的是科学的结论之后,对胡恩进行脑手术的结论,丝毫没有因为班尼森的反对而动摇。
结论一定,医院迅速制定了手术方案,有关人员迅速投入手术准备之中。
胡恩住进罗马医院一周后的礼拜一,主治医生和胡恩的手术医生,在罗马医院最好的手术室三号手术室里严阵以待,马上开始手术。手术室护士和医疗助手,不顾班尼森和里尔克的再三反对,将胡恩推出了重症监护病房,运向三号手术室。
胡恩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全然不觉。他脸色煞白,呼吸微弱,但是气象非常平稳,伴随移动病床向三号手术室前行的监测系统,依然跳动着再正常不过的生命体征数据。
很快,胡恩被推进了三号手术室,手术室的门,一层又一层被关上了。
班尼森和里尔克被关在了外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班尼森与里尔克站在手术室门,神情非常无奈。
班尼森大声说:“你们这样做,会毁掉一个天才科学家的。”
手术室内,理成光头的胡恩被自动移到了手术台上。
主刀医手穿好了衣服,戴好手套,高清无影灯从手术室的天花板上伸下来, 像一只巨大的手掌,罩住了手术台上胡恩。
“开灯。”
玻璃罩里,主刀医生下达了指令。
无影灯亮了,胡恩那颗锃亮的头全部呈现在灯光里。
“一号刀。”
主刀医生伸出一只手,一把手术刀压到了他的手心。他熟练地将刀滑到手指上,然后,将刀尖在胡恩的头上轻轻比划了一下,刀刃对着头皮,正要用力,声像视频里突然出现了罗马医院院长的头像,他在视频带里指点着主治医生的头门说:“查尔曼医生,马上停止手术!”
查尔曼手中的刀刚刚在胡恩的头皮上划了一小条血印,听到院长的声音,手术刀停在了半空中……
正在这时,安蒂带着那台刚刚研制出来的精神传感器,闯进了手术室。
“住手!赶快住手!”
安蒂像发了疯一般,将手中的精神传感器往里尔克手里一放,眼含泪花冲了过来,她扑到胡恩的身上,擦着胡恩头上的伤口。当她看清,胡恩的头皮,仅仅只有一个小口子时,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
影像视频里,院长对还没醒过神来的查尔曼医生说:“查尔曼,带着你的助手和麻醉师,迅速撤离手术室,一切交给安蒂博士,从现在起,由安蒂博士和班尼森校长共同负责胡恩教授的治疗。”
无影灯被关掉,手术器械被收了起来。一转眼间,先前的人马全部退出了手术室,留下班尼森、安蒂和里尔克,对胡恩进行精神传感器植入实验。
那台精神传感器被摆了上手术台,无数个触角一样的线头,被安蒂麻利地安装到了胡恩的头上、脸上和胸口上。
传感器亮着一红一绿两排小灯。当那些触角一安装完毕,红灯闪了一下,变成了绿灯。
安蒂再次调整了一下触角的位置,传感器上那排绿灯全部亮了。
完成了这些工作之后,安蒂拿出三个玻璃头盔,帮助班尼森和里尔克戴好,然后,然后她自己戴好头盔,三个人分别躺到另外三张手术台上。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安蒂问道:“班尼森校长,准备好吗?”
班尼森说:“准备好了。”
安蒂又问道:“里尔克博士,有什么问题吗?”
里尔克说:“没有。”
安蒂说:“好,准备好了,我马上就要启动程序了,记住,一旦进入了苏正浩教授的意识空间通道时,我们三个人必须紧紧抱在一起,以防误入歧路。”
班尼森和里尔克同时侧头,向安蒂伸手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安蒂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侧目看着胡恩,只见他睡得依然是那么酣畅,安蒂朝着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在心里说了一句“马上见,亲爱的”,便按下了传感器的启动键。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7 21:28:54
谢谢抱着脚走。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7 21:35:46
二十五

精神传感器启动之后,安蒂、班尼森、里尔克同时滑入了一个白色汽漩里面。汽漩像一根白色的管道,将他们紧紧包裹着,一直向没有尽头的深渊坠落。安蒂因为离启动器近,所以,她坠落在班尼森和里尔克的前面。强大的汽流从下面向上面吹来,把安蒂的衣服全部吹到了上身,以至她的下半身仅剩下一条透明的内裤。汽漩把班尼森和里尔克身上的衣服也全吹乱了,吹得他们眼睛怎么都睁不开。坠落中的安蒂不停地朝着班尼森和里尔克喊道:“快,班尼,里尔克,快抓住我的手。”
或许是里尔克人年轻,身手机敏一些,他将手轻轻一伸,就够着了安蒂的手,他紧紧抓住安蒂的手,一会儿就把班尼森落在了后面。
安蒂见班尼森没有抓住自己的手,她急忙划动着汽漩,努力减缓坠落速度,寻找机会再次去抓班尼森的手。可是,因为里尔克重力加速度太大,他们越坠越快。安蒂只好回转身来,一边划动着手臂,一边努力向班尼森靠近。
班尼森强忍着汽漩的冲击,一双手使劲够着,试图去抓安蒂的手。有一次,当班尼森的手正要抓住安蒂时,安蒂突然看到自己的臀部与大腿几乎全部赤裸在外面,吓得她松开里尔克的手,去捂住下身的衣服时,里尔克脱离了她的身体,向汽漩的深部落去,任凭安蒂拼命呼喊,里尔克很快就飘落得没有了踪影。
没有了里尔克的重量,安蒂的身子突然轻飘了,她划动了几下胳膊,便浮到了班尼森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班尼森和安蒂穿过最后一团强汽漩,穿过一片暗夜,落到了一棵黑松树上。
黑松树的四周一片漆黑。安蒂起身想看看班尼森有没有摔坏了时,她看到一个满头银发、一身墨黑的黑人老头,像婴儿一样,躺在黑松树怀里。
“班尼……”
安蒂抓住班尼森的肩膀,睁大眼睛看着他。班尼森整个人全成了变成了黑色,他的眼睛是黑色的,皮肤是黑色的,身上的衣服也是黑色,就连那口洁白的牙齿,也成了黑色。
安蒂看着黑色的班尼森,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可是,她没想到,班尼森那只黑手,竟然也指着她,和她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安蒂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她止住了笑,看到了自己指着班尼森的手指,竟然也成了一根黑笋一样的东西,紧接着,她看到自己的衣服、鞋子,还有脖子,就连内衣里的乳房、乳沟都在闪耀着黑色的光泽。
安蒂擦拭了一下手腕上的皮肤,想擦掉上面的黑,可是,她把手腕擦疼了,也没能擦掉上面的黑色。
“我们被污染了。”安蒂焦急起来。
“不,我们是到了黑暗之国。”
“不对,这儿什么也不是,这儿只是苏正浩的意识空间。”
“别犟嘴了,安蒂。这里是苏正浩的意识空间一点儿也不假。可是,这儿真的就是黑暗之国。”
“怎么会呢,班尼,你老爱开玩笑。苏先生生性如此亮堂的人,意识里面怎么会有如此黑暗的地方?”
“好啦,不信,我们走着瞧吧,你看看树下面的土地。”
安蒂顺着班尼森的嘴唇示意的方向看下去,透过黑松树的树枝缝隙,她看到一个更黑暗的平面,布呈在松树根部,而且这块平面,比夜色还黑,像是用墨汁铺成的平面。
“你再抬头看看远方。”班尼森说。
安蒂抬起头来,眺望远方,她发现,除了天幕上是那种墨绿色之外,在天幕之下,没有一处不是那种浓重的黑色,远山、寂树,还有湖泊,甚至连在其间奔跑的动物、云彩,都是一团团黑色。
“咦,灯光!”
安蒂突然看到天地交汇之间,有一缕灯光在若隐若现地闪烁。
在如此暗无天日的地方,突然见到了一丝灯光,该是多么亲切呀,安蒂说:“一定是里尔克在那儿,他生火可能是为了寻找我们!”
“谁知道呢,他也会来到黑暗之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班尼森说话的神情突然有些阴阳怪气起来,他像意识到了什么似地说:“安蒂,我们快下树,我感觉到在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安蒂一声“好”还没说完,班尼森竟然非常轻松地一滑,就钻进黑松树枝,站到了下面的黑土地上,相反,安蒂怕黑松枝挂破自己的皮肤和衣服,她小心奕奕、磕磕碰碰地爬了下来,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树枝挂破了几个洞。安蒂一划等号地,他们立即就向那个灯光跑去,安蒂边跑边叫着里尔克的名字,可是对方没有任何回音。
当他们接近那个光源时,才发现,原来灯光离他们并不远,而且这缕灯光源于一座黑木屋的小窗。
班尼森和安蒂靠近那扇小窗,安蒂轻轻推开窗扇,班尼森也探过头去,令人惊骇的一幕出现在他们眼前:屋子中央,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背着他们,正跪在地板上,他的面前是一个火炉,他的大衣遮住了他的身体。但是,透过他的背影,班尼森和安蒂非常分明地看到,他在解自己的裤子。他一只手拿着那只灯,灯光照着他的裤子上,裤子在灯光里被他褪了下来。他大腿中间的一切全部露了出来。
做完了这些,他仿佛心满意足,抬起头望了望身后,好像他知道窗外正站着两个偷窥的陌生人,他的脸上带着笑容,自言自语地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儿有一根树桩一样的东西,树下长满了黑色的草。他这样说着话,再次笑了一下,仿佛他正在为这个秘密而笑。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好像是里尔克的声音:这就是高尚的胡恩。
里尔克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好像这座小木屋本身就是一个能够回荡声音的共鸣区,而且外面这个更大的黑色空间,也像是一个更大的共鸣区。此时,站在小黑木屋外面的班尼森和安蒂,都有着这样的感觉。他们的这种感觉,真是无法描述,自由,随意,没有目的,没有意义,好像它是无限的,可以供他们任意想象。
接着,有一股音乐一样的东西从小木屋里升腾起来。那个男子开始颤栗,他将灯火扔到地上,那盏灯好像是上个世纪中国的煤油灯,灯盏倒地,里面的灯油全部溢了出来,顺着木地板流到了黑松木做的墙壁上,灯火也顺着地板,舔着上面的油,缓缓向木墙壁和整个屋子爬去。
那个黑色的男人全然不顾这些,身体越来越颤动得厉害,最终,他在火光与音乐的闪动中,跳起了舞蹈。随着音乐节奏的加快,男人的舞动也相应加快。爬上木墙壁的火色也越来越亮。火光中,那个黑色男子随着舞姿扭动,渐渐变成了一个女人的身体。她浑身黝黑,身体婀娜。当火光快把她全部照亮时,她突然转过身来,正面面对着班尼森和安蒂,嘴里像呻吟一般地唱道:
我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心里装满了爱的女人。
我与这个世界唯一的关联
就是我的乳房。
两只。
一对。
两朵花。
比任何花都要艳丽。
我爱他。
就将它们献给他。
即使我爱上了魔鬼。

安蒂一见到这个女人的面孔,就觉得她非常眼熟,她在音乐与火光的爆响声中问班尼森:“班尼,这个女人的像,我是觉得非常面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班尼森说:“你应该很熟悉,更应该知道她是谁。”
安蒂睁大眼睛问:“难道会是她?”
班尼森说:“黑暗因她而生,因她而灭。”
安蒂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就在这时,她看见屋子的火焰扑腾而起,火苗一次又一次向那个女人扑了过去。可是,她都会用四肢轻轻一扫,然后安然无恙。她的嘴里依然忘我地唱道:
即使我爱上了魔鬼。
左边给他。
右边给他。
中间给他划上界限。
界限从这儿开始了。
我完全没想过。
魔鬼会拿着我的界限去限制世界。
我的花朵枯燥了。
我无力收回我的界限。
我的界限成了最无可收拾的东西。
我只能流着泪面对火焰……

就在那个女人嘴里的“火焰”二字刚刚吟完,整个屋子的火焰像爆裂了一般,腾地窜上屋顶,同时,还有几处火苗从小屋子的窗扇里钻了出来,也迅速向屋顶上的火焰靠拢。
安蒂和班尼森所在的小窗因为离火源稍远一点,火焰还只爬到墙脚上,即使这样,那冲上来的浓烟也让安蒂难以睁开眼睛了。她流着泪看着那个女人在火焰里面跳舞唱歌,眼看火光就要淹没她了,她离开窗子,扑到小木屋的门前,嘴里叫喊着“秋风儿,秋风儿”,猛然推着门正准备去救她,她的脚刚刚跨进去半步,整个身子就被班尼森一把拽住了。
班尼森说:“你疯了,一切只是虚拟的镜像,你一旦进去,就会对你造成伤害!”
“不,她真是秋风儿。”安蒂叫道。
“秋风儿早就死了,这儿只是她在胡恩意识里的镜像,你不能进去,你不信,你看看,那些火焰一点儿都不会伤及到她的。”
安蒂透过门缝望进去,秋风儿依然在里面安然无事地跳着舞,那些火焰对她没有一点儿妨碍。倒是安蒂自己,突然感觉到那些火光映到了她的脸上,马上有了一种灼疼感。
“快,退到后面山上去。”
班尼森拉着安蒂,向小木屋不远处的小黑山包跑去。他们跑到山包上,再次回身看那座小木屋时,整座木屋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秋风儿依然在在火海里面跳着舞蹈,吟着歌曲,直到整个小木屋在她的脚下,变成一堆冒着余烟的废墟。
看着秋风儿凄楚的样子,加上她横卧在火灰烬上时,嘴里依然发出凄凉的吟唱,安蒂的心一阵紧一阵地收缩着,她情不自禁地一步一步向秋风儿走去。
班尼森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紧紧跟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班尼森轻声对安蒂说:“我感觉到这儿怪怪的,好像有事情要发生,而且我们还得去寻找里尔克。”
班尼森像是没有机会说话了一样,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意思。
“不,我想和她说几句话。”安蒂说。
“一切都于事无补,安蒂,做正事要紧。”
“不,我要……”
“嗥嗥——”
正当安蒂的话还没说完,右边的山坡上突然窜出了一大一小两只狼,一前一后向她和班尼森缓缓跑来。
“快跑——”
班尼森抓着安蒂就往开跑。
两只狼见他们跑了起来,改变了原先缓缓跑动的样子,放开四腿向他们扑来。
班尼森和安蒂越过小山包,安蒂突然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一绊,两个人顺着小山坡飞速向下滚去。耳边的风呼呼直吹。那两只狼很快也来到山包上,看着两个人飞快向坡底滚动,它们像警觉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仰起脖子,一齐朝天嚎叫:
“嗥——嗥——”
狼的嚎叫声音在黑暗之国回响。
班尼森和安蒂继续往坡底滚动着。当他们滚到山坡的边缘时,班尼森抓住了一棵小黑松树杆。他们停止了滚动。
安蒂觉得天幕在一瞬间变了,夜幕也在倾刻之间退得一干二净,强烈的光线刺得班尼森和安蒂简直没办法睁开眼睛。而且,他们的皮肤此时也感觉到了一种风和日丽的感觉。
一切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种阳光的暖,布呈到安蒂的皮肤上面。安蒂用手遮掩着光亮,她看清自己和班尼森正躺在悬崖的边缘之上。他们的身子被安放在一个裂开了的石头上面,而他们的双脚,此时正悬在万丈深崖的空中。
“别动,攀着我的身体,你先上去。”
班尼森早就发现了险情,他紧紧拉着那株摇摇欲断的小松树,用下巴指挥着安蒂从他身上脱离危险。
安蒂看了一眼脚下的深谷,只见自己脚下的万丈峡谷,又宽又长,峡谷底部有上百户人家,此时正在阳光里面炊烟袅袅。在峡谷的中间,有一条清澈透底的河流,正在缓缓流淌。
看到了这些,安帝看到自己此时仿佛正置身他们的头之上,吓得她浑身开始发抖。
“快爬上去,小树已经松动了。”班尼森再次催促安蒂。
安蒂抓住班尼森的胳膊,小心奕奕地往回挪动着她的身体。一寸二寸三寸,“好啦!”安蒂蹬住了班尼森的肩,脱离了那块危岩。她抓住坡体上另一棵小松树的根部,返身去抓班尼森。
因为安蒂刚才的反推动力,班尼森手中那棵松树连根翻倒,他整个身体向峡谷一点点滑去。
那块危岩的裂隙更宽了。
安蒂一把抓住了班尼森脱离了那棵小松树的手,用力将他拉了回来。当班尼森飞身回到坡体上时,那棵小松树与那个危岩一起,轰然向峡谷倒去了。

这时,班尼森和安蒂才看清楚,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们的身体和衣服,坡上的小松树,包括峡谷、天空、远山与云彩,都不再是黑色的,都回到了它们原来的样子。班尼森出由那个黑人老头儿,变成了一个白人老儿头儿。
“呵呵,我们都变回来了。”安蒂说。
“还说不准呢,一切都还说不清楚。”班尼森说。
安蒂看见峡谷悬崖边上,有一条黄泥小道,好像可以通向一个更为宽阔的地方,她说:“班尼,我们沿着这条路走,说不定可以找到里尔克。”
班尼森说:“人的潜意识分层,是一种橄榄球型的。从中间往两边,由强渐弱地显示着这个人的各种主观想法,它们的尖锐程度也随着弧度变小而递增,如果要将这样的一个橄榄球型的意识形态,进行分区,几乎是想分多少就分多少,所以,里尔克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除了他自己,没有谁能够知道。因此,我要想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现在惟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赶到胡恩所在的意识层面里去。这个目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安蒂说:“依我分析,苏正浩教授目前只可能在最完美的意识空间里面。因为,他克隆他的妻子,是因为他想找回完美的爱情。他沉醉于他的实验,是因为他想有一个完美的过程和结果。现在,他误入歧路,他也只可能去到他最美好的意识层面里去,而且,从他进来之后,他就一直乐不思蜀,说明他真的找到了他的理想国,或者是,他在他的意识天堂里,遇到了什么难以克服的麻烦。”
班尼森说:“但愿现在身处迷途的里尔克,能够像我们这样想问题,然后也去胡恩的理想国。这样,就是再多的迷途也不可怕了。”
安蒂紧紧抓住班尼森的手说:“会的,里尔克一定会!”
安蒂拉着班尼森的手,走上了那条黄泥小道。
翻过一道小山岗,安蒂一下子呆住了。在她眼前,横呈着一个巨大的工业废墟。不过,与其说它是一个让工业废弃物充满了的废墟,不如说它就是一座怀念二十世纪工业文明的博物馆。在那些黄砂构成的高低不一的起伏与皱褶上面,琳琅满目的机器,以种种千姿百态座落在各自的位置上面,时间像它们身上脱落的锈迹与屑片一般,把工业文明从强盛到没落的轨迹隐含在其中了。整个场景,全是一幅零乱机器的场景。
安蒂和班尼森顺着斜坡上的土路,来到了废墟里面,他们翻过一堆烂木板,再次看到悬崖下面的峡谷。
就在这个时候,峡谷对岸出现了一只低空飞行的直升机,它一边向安蒂和班尼森飞过来,一边向峡谷里如诗如画的图景里扔着炸弹。
紧接着,在它后面铺天盖地地出现了那种二十世纪的战斗机,以遮天蔽日的气势飞了过来。
直觉告诉安蒂,一场类似日本人偷袭珍珠港似的偷袭,正在眼前这个大峡谷里上演。安蒂在心里预见,飞机炸完了左岸,就会沿着右岸往下飞来,自己和班尼森马上就会身陷危险。
事实上也正是这样,那架直升机很快就飞到了他们的头顶上。
安蒂拉着班尼森飞跑着寻找着躲藏之处。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加上对战争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拽着安蒂的心。她一边跑,一边问班尼森:
“这是为什么,一个生命学家的脑子里,怎么会有如此危险的景象?”
“扑扑,扑扑——”直升机将一串机枪子弹打到安蒂和班尼森奔脚下的泥土上面,溅起了阵阵土尘。
班尼森和安蒂在土尘中跳跃着,前进着,终于躲到了一个绞绊机下面。
“所以说,比世界,比宇宙还要大的,就是人心。”班尼森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回答着安蒂的发问:“而且,这些东西,也是为什么苏正浩先生能够获得成功的内在动力。每个人要想获得事业上的成功,没有内在超人的精神能量是不行的。”
直升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它然后降低机位,飞到了峡谷上空,几乎与他们形成了同一个水平面。
班尼森见已经无路可逃,只得拉着安蒂,一起飞身悬崖,向万丈峡谷飘然而去……
班尼森在安蒂的尖叫声中,紧紧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在峡谷的空中,像两只蝴蝶一样,向谷底坠落。
安蒂抓住班尼森的手,大声朝他骂着:“见鬼,没有比你这个举动还要愚蠢的了。”
班尼森说:“我们别无他路。”
安蒂说:“看来,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有一股气漩,让我们坠落到那条清河里面去,或许才会幸免一死。”
班尼森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小傻瓜,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在苏教授的意识里面,我们所见到的,摸到的,听见到,全部是虚拟的,我们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你错了。”安蒂说,“苏教授现在不正是意识空间出现了障碍吗?你如果坚持这样认为的话,我们迟早会被你这种观念害死。”
安蒂与班尼森正说话间,突然从谷底飞出来一只巨大的白鸟,向安蒂和班尼森飞来,他们很快就落到了大鸟的身上。班尼森抓着大鸟的羽毛,对身边同样紧紧抓着大鸟的安蒂说:“我说吧,这叫着吉人自有天相。”
“不,这一定是苏先生的潜意识在帮我们!他不想害死我们。”
班尼森顿时沉默不语了。他抬起头,刚才那只直升飞机已经不见踪影,那些如蝙蝠一般的战斗机也不见了,一切再次变得晴空成里、风和日丽。
大鸟带着安蒂和班尼森,飞过一团白雾,飞越一个偌大的平原,然后翻越一道雪峰,沿着一条小溪,一直往大山的深处飞着,直到玉米塬出现在安蒂和班尼森的视线里。
成片的玉米在阳光下生机勃勃。草地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儿。远山,村落,加上花红草绿,鸟语花香……
班尼森和安蒂见到的玉米塬,与胡恩当初来到玉米塬时所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8 00:47:37
二十六

胡恩依然在不停地在给玉米塬上的玉米配对。
秋风儿也依然在对面的山坡上牧羊。
与刚开始不同的是,胡恩的胡子长满了他的下巴,而秋风儿的眼睛比先前更加充满期盼或哀怨。他们身前身后的风光也更加迷人。
夜幕降临,把玉米塬上的一切变得那么静谧。白天的玉米塬阳光普照,夜晚的玉米塬可是暮色苍苍。这儿的夜晚,不需要让电灯把夜幕弄得像白昼那样亮堂,从而让人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因为夜色这儿的人可以在夜里静静地内省。
胡恩在夜色里回到村落,秋风儿也回到了她的家。他们中间永远隔着一条河流一样的东西,让胡恩既感觉到希望就在眼前,又感觉到万分绝望。他不知道,这片玉米林什么时候才能配对完,自己何时才能与秋风儿见面。他心里只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快点结束这片玉米林的配对,早一点儿与心爱的秋风儿团圆。
胡恩走进村口时,看到一位老人坐在村口的石桥旁,正在专心致志地编织着一个稻草人。那背影和身形非常像班尼森。在老人的身旁,还有一个村姑,正抱着一些衣服,向桥下面的溪流走去。那村姑的样子,也让胡恩联想到他的助手安蒂。
胡恩想,班尼森和安蒂不可能到这儿来的,所以老人和村姑本就不可能是他们。他这样想,脸上便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然后走进了村口那间草屋。
天空彻底暗了下来。胡恩草屋里的油灯亮起来了。村落深处,传来了秋风儿忧伤的歌声。胡恩走到窗前,看着天上的星星,他顿时泪流满面。擦干了眼里的泪水,透过秋风儿的歌声,胡恩看见,暮色中那位老者在小村姑的搀扶下,一步一趋地向村外走去,一望无际的玉米亭亭玉立着,在他们的身影中随风起伏。玉米林中,一只猴子正狂奔着,从一棵玉米树飞向另一棵玉米树,然后和那一老一少的背影一起,消失在玉米林深处……
在胡恩结对的那片玉米林外面的草地上,班尼森和安蒂坐在一个用玉米临时搭成的窝棚外面,那只红色的猴子也蹲在班尼森面前,班尼森用手轻轻梳理着它身的毛,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难道里尔克在苏正浩教授的潜意识里,就是一只可笑的火猴?”
安蒂扯了一匹玉米叶,卷成叶笛,试了若干次,都没能吹响。火猴见了,一把从她手里夺过去,放在嘴里吹了一下,同样没能吹响,它便一把将叶笛撕碎了,扔到了地上。
安蒂说:“里尔克,我看你真是变成了一只十足的猴子了。”
火猴听了,朝安蒂咧咧嘴。
班尼森说:“那个秋风儿,一定是那个妖道设下的迷魂阵。其实,她根本就不是秋风儿,他们在合伙欺骗苏正浩教授。 ”
安蒂说:“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戳穿幻境,让苏教授回到他的自我意识里面来。”
班尼森说:“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毁掉这个所谓的玉米塬。”
安蒂说:“不。我们不能这样做。玉米塬是苏教授潜意识里的理想分区。我们不能把这块分区格式化,绝对不能。”
“为什么不能?格式化了这一块,他回到了自我意识里之后,会重新修补好的这个区域的。”
“不,修补那是以后的事情,关键是现在,如果现在我们就毁掉了这块苏教授意识里的美丽净地,那么在他的意识里面,就会让先前我们所见到的那些黑暗之国,那些废墟,那么阴暗恶毒的战争,在他的意识里加大比重,这样就会对他的心灵造成某个时间上的伤害。这种伤害,不会因为后面的弥补而消失,相反,它会永远存留在他的心里,永远影响着他今后的生活。”
安蒂说完,眼帘低垂,神情黯然。
班尼森说:“那么,我们只有杀掉秋风儿,让他知道她仅仅是一种幻影的真相?”
安蒂说:“既然秋风儿是幻影,那么她就不可能被杀死,因为她正被那位道人所操纵着。我认为,要救胡恩,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彻底毁掉那片玉米林,让那位妖道原形毕露,这样苏正浩教授目睹了事情的真相,他才会迷途知返。”
火猴里尔克听了安蒂话,“嗞嗞”地叫了起来。
班尼森拍着火猴里尔克的头说:“孩子,你听懂我们说的话了吗?你同意安蒂博士的话吗?”
火猴再次咧咧嘴巴,像在微笑一样。
班尼森摇摇头说:“那我们怎样才能打败那个妖道呢?”
“很简单,那就是在妖道对苏教授施展法术的时候,我们趁机越过他与苏先生的界限,然后揪住他的胡须,让他说出事情的真相就行了。”
安蒂的话,班尼森一点儿也不相信,他感觉到安蒂像在开玩笑,便说:“你凭什么说,揪住他的胡须就可以治服他?”
安蒂说:“这一点,你只要问问火猴里尔克就知道了。”
班尼森拍火猴里尔克的头说:“你?”
火猴里尔克从班尼森怀里挣脱出来,爬到安蒂的肩膀上,咧开嘴说:“是的,那妖道最怕揪他的胡须。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装扮秋风儿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他非常爱他的妻子,可是,他又非常懒惰。在家里,每次他妻子要他帮助她做些家务时,他总是不听,于是他妻子就总是揪住他的胡子,一揪他的胡子,他就乖乖地听话了,而且百依百顺。我比你们先到达玉米塬,就是因为偷看了他们俩的私生活,才被那个妖道人施了法术,变成了一只猴子,成天只能在玉米林里窜来窜去,幸亏你们及时赶来了。”
班尼森见火猴里尔克不仅还会说话,而且思维能力一点儿也没变,他高兴得“呵呵”地笑起来,笑完了,他说:“好,就这么定,一旦那个妖道再给苏正浩教授施法术,我们就将它制服。”
…………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8 10:07:11
佳言好。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9 09:28:46

二十七

玉米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胡恩早早地来到玉米地里,在第一缕阳光透过玉米林照射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已经结对了上百株玉米了。可是他干着干着,竟然停下了手脚。因为对面山坡上,秋风儿第一次没有出现。
胡恩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他跑出玉米林,顺着那片开阔草地望过去,仍然没能看见秋风儿的影子。
胡恩朝着天空大叫:“这是怎么回事?我要我的风儿——”
天空回应着他的喊声,渐渐消逝之后,又万籁俱寂。
胡恩大声道:“老人家,快还回我的风儿——”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玉米林里传来,紧接着,那位白胡子老者出现在胡恩对面的玉米林涛之上,老者拈拈胡须说:“胡恩,现在你爱秋风儿的心开始有了杂质,所以她今天不能来见你!”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胡恩摊开双手,他的手上面,被玉米叶划得血迹斑斑。
“孩子,不为什么,只因为你的同事沿着你的路径,也追到了这儿,他们扰乱了玉米塬的平静生活,扰乱了秋风儿的平静生活……”
躲藏在窝棚里的安蒂没有想到,这老妖道竟然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形势发生了陡转急下的变化。她悄悄问班尼森:“怎么办?”
班尼森说:“这老妖道,他自己没想到,我早就给我们安排好办法。”
安蒂说:“什么办法?快说!”
班尼森用嘴巴指指火猴里尔克说:“现在,全看它的本事了。”
安蒂明白了班尼森的意思,把火猴里尔克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对它如此耳语了一番,火猴听罢,咧了咧嘴,从窝棚后的玉米杆缝隙钻了出去。
“你在骗人,我的同事?我怎么没见到?”
胡恩嘴里这样说,脑子里却马上闪现出昨天晚上村头的情景。那一老一少搀扶着的样子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胡恩想,“可是,他们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呢?”
“我不会骗你的。他们现在正在你身后那间玉米窝棚里,他们就是你的伙伴班尼森校长和安蒂博士。”
班尼森和安蒂见那妖道将事情全盘托出来了,再呆在窝棚里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他们从窝棚里爬出来,向胡恩走去。胡恩转身,见到眼前两个人果真是班尼森校长和安蒂,便飞跑过来,向他们靠近,很快,三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安蒂利用与胡恩拥抱的间隙,对他耳语道:“苏教授,你马上跟我们走,你现在正身陷骗局!”
胡恩说:“不,我在这儿找到了我的秋风儿,她还活着……”
班尼森说:“苏,那是假的,全是这个妖道搞的鬼!”
胡恩说:“你们来,就是为了拆散我和风儿的吗?我克隆风儿,不正是为了让她能够起死回生吗?现在,她还活着,她活着你们凭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安蒂说:“谁不高兴了?告诉你,秋风儿她早就死了,她根本就没活着。”
胡恩说:“不,她还活着,我亲眼看见她了。安蒂,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怕她活着。”
班尼森说:“她怕什么?”
安蒂问:“我怕什么?”
胡恩说:“只要她活着,我就不会爱你,你就永远不会得到我的爱!”
安蒂听了胡恩的话,泪水夺眶而出。可是,她强忍着说:“苏正浩教授,我们不争论了,后面的结果会证实我们所说的话的。请你记住,后面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为了使你能够见到真正的秋风儿!”
胡恩听了安蒂的话,眼睛里满是疑惑,他怔怔地站着那儿。
“哈哈,胡恩,还是快快回到你的玉米林里去!否则,你将永远见不到你的秋风儿了。”
玉米林涛上,白发老人再次大笑起来。
胡恩听了老者的话,迅速离开班尼森和安蒂,回到了他的玉米林子里。
班尼森在安蒂的搀扶下,走到胡恩那片玉米林旁边,盯着对面玉米林上面的老者说:“老妖道,你给我听着,你为老不尊,迷人心智,弄个假秋风儿来哄骗胡恩,你居心何在?”
听了班尼森的话,那老者并不生气,而是将手中的竹杖晃了一晃,拈了一把嘴上的胡须,然后说:“没想到堂堂斯坦福大学的校长,说起话来这么不中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依仗胡恩给你克隆器官,已经多活了几十年了。话说回来,现在胡恩在我这儿给我的玉米配对,是他自愿的。而你这么多年利用他,或许并非出自他的自愿。我们,你和我,在对待胡恩这个问题上,究竟谁比谁更为老不尊呢?”
“你胡说!”
班尼森听他这么胡搅蛮缠,一下子急了起来。安蒂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别激动,如果一激动,胡恩不会将他的话听进去的。班尼森见自己有些失态,也便住了声。
安蒂向前走了一步,说:“这位长老,如果秋风儿真的在玉米塬,为什么我们一来,她就生死不肯露面了呢?”
白发老者提了提手中的竹杖,说:“秋风儿在不在玉米塬,与她露不露面没有一点儿关系。”
安蒂说:“如果说,我说这玉米塬根本就没有秋风儿,而且,苏正浩教授天天看到的所谓秋风儿,实际上就是你的夫人装扮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白发老者又一阵哈哈大笑,笑完了之后他说:“事情不是你胡编一个故事就能蒙住胡教授的,他可是亲眼见到了秋风儿的,而且这么多天,他们天天隔着玉米林相望,如果不是秋风儿,胡恩教授早就发现了。”
安蒂说:“如果我有证人证明秋风儿是假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老者说:“好啊,不过,证人可不能是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安蒂说:“实话实说吧,在玉米塬,不光只这位所谓的秋风儿是假的,就连这村落,这玉米林,这草地,蓝天白云,花红草绿,都是假的,都是你这个老妖道乌托出来的。你难道会不相信这些话的真实性?”
白发老者再次跺跺竹杖,大笑三声之后说:“安蒂博士,你休要多说,你有人证物证,尽管拿出来便是,如果铁证如山,我想,胡恩是没有道理不相信你们的。”
安蒂见老道人如此自信,便灿然一笑说:“你就如此肯定吗?”
老者说:“口说不为凭,你还是叫出你的证人来吧。”
安蒂举起手来,在空中连击三下,发出“啪啪啪”三个掌声,只见火猴里尔克突然从白发老者背后窜了出来 ,跳到白发老者的肩胛上,还没容白发老者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胡须一下子就被火猴里尔克抓住了。
白发老者的胡须一入火猴里尔克的手中,他马上就变成了一个乖乖老小孩的样子,嘴里连忙说:“哟哟,哪位高手,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火猴里尔克一只手扯着白发老者的胡须,一只手将白发老者的额头往后一推,大声喝道:“哼,妖道老儿,你睁大眼睛瞧瞧,我是谁?”
白发老者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竟然是一只雷公脸火猴,他马上想起来,他就是那个偷窥自己的人,自己一怒之下,把他变成了猴子,没想到这火猴也是安蒂他们一伙的,而且他对里尔克的底细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连连作缉,嘴里不住地对火猴里尔克哀求道:“老夫真是有眼无珠,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火猴里尔克说:“哼,你想耍弄什么诡计?我告诉你无妨,我就是里尔克。”
“啊?”白发老者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哎呀,我怎么把你给忘记了呢?先生你就饶了老夫吧,老夫真是有眼无珠啊。”
火猴里尔克说:“要想饶你也很简单,那就是,你必须告诉胡恩教授,玉米塬里的一切真相,下面,安蒂博士问你什么,你必须老老实实如实回答!”
火猴说完,使劲将白发老者的胡须一扯,白发老者只得连连作辑说:“老夫照实说,老夫照实说就是。”
安蒂见状,走到胡恩身边,拉着他和班尼森的手,说:“老妖道,你万万没想到吧,你给作为人的胡恩和我们,设置了你我之间的无形墙,可是,你没有给动物施出同样的法术,你以为我们永远不会接近你,永远不会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可是,你偏偏自己胡涂了,你将我们的里尔克教授变成了一只火猴,无意之中,你帮我们破解了你的迷魂阵。这还不说,你还将你致命的弱点暴露给了里尔克。这一切,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邪不压正,只要是正义和真理,终究会有胜利的那一天的。”
白发老道对安蒂作着辑说:“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要逗圈子了,你有什么事情就问好了,我保证实话实说,哎哟,这猴公的手也真重,扯得我疼死了。”
安蒂笑了一下,说:“ 还不快解除无形隔墙,让我们到你跟前来!”
白发老道听从安蒂的话,直起身来,双手掌心相合,微闭双眼,被火猴揪扯着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然后睁开眼睛,做了一个请通行的手势,安蒂一行便越过胡恩始终没能通过过的空间地带,来到了老道和火猴里尔克面前。
安蒂盯着白发老道的眼睛问:“现在,请你告诉苏教授,天天在山坡上牧羊的姑娘是谁?”
白发老道嗫嗫说道:“是…是老夫的小夫人。”
安蒂问道:“是真是假,真是你的夫人吗?”
白发老道说:“老夫以命担保,那个姑娘,是老夫施展法术,让我的小夫人变成的秋风儿。”
安蒂说:“那么,这片玉米地又是怎么回事?”
白发老者说:“老夫将妻携子,来到这个土塬之上谋生,这里的土地万物不生,惟独生长玉米,而且,长玉米也是只长禾杆,不结玉米。正在我为难之时,没想胡恩教授闯进了玉米塬,我让人打听到,胡恩教授是配对杂交专家,而且我知道了他对妻子秋风儿一往情深的故事,于是,我便施出法术,乌托了一个秋风儿,然后,让他天天为我这里成片成片的玉米配对杂交,以便让这儿的玉米结出玉米来。胡恩教授真是一双神手,他来后时间不长,我的玉米地就结出了丰硕的果实。我本想,等玉米杂交结束了,就放胡恩教授回去的……”
安蒂说:“你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白发老者连连作辑说。
“好,”安蒂说,“现在,除了苏教授为你配对的玉米之外,我要你让玉米塬回到原来真实的状态。”
白发老者怔住了,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犹豫不决地问:“这个,能不能不……”
安蒂说:“你必须!”
安蒂的声音刚完,火猴里尔克就使劲扯了扯白发老者的胡须,痛得白发老者直叫唤。
白发老者连忙说道:“好好,我还原……”
说罢,白发老者再次闭目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的絮叨中,一阵雾气铺天盖地而来,整个玉米塬仙境一般的花红草绿与远山含黛,渐渐被雾气全部笼罩进去,渐渐,雾气将老者、胡恩、班尼森、安蒂和火猴里尔克全部薰昏在草地上。
………………
“快醒醒,你们这是怎么啦?”
安蒂的脸被人轻轻拍着,轻拍的麻木感,将她从沉睡的深渊里往回推动着。
“快醒醒,你们这是怎么啦?”
安蒂听到那轻拍的声音,移到了她旁边的人身上。她努力睁开眼睛,一丝光亮钻进她的瞳孔,朦胧之中,她看到了胡恩的背影。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像是从恶梦中醒来一样,大脑生疼,肌肉酸痛。
“我们回来了!”安蒂听到班尼森发出一声尖叫。
“我不再是火猴了。”里尔克也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胡恩见班尼森和里尔克都醒来了,惟独安蒂一脸痛苦状,在似醒非醒之间挣扎,他便来到安蒂的手术台上,俯身抚着安蒂的额头,然后轻轻地叫道:“安蒂,安蒂,回家了。”
胡恩看见安蒂在自己的叫唤声里,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殆尽了,然后,她突然睁大眼睛,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我们都回来了!”
“嗯!”胡恩点点头,握紧了安蒂的手。
“有谁知道,那个老妖道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我知道。”胡恩说:“在我们离开那个地方的最后一瞬间,我回头看见了他们,他们只是一对一公一母的火猴。而那个所谓的玉米塬,也真的只是一个生长野玉米的荒草坝子。所幸的是,我在那儿给他们杂交的玉米,将会使它们一生都丰衣足食。”
“哈哈哈——”班尼森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让手术室里的其他人都倍感奇怪,因为,他的狂笑竟然与玉米塬的白发老者一模一样。
“你这个妖道!”安蒂一声怒喝,将班尼森吓了一跳,待他回来神来,又是一串“哈哈”大笑,笑得连里尔克都觉得,莫非那个老妖道,就是班尼森的化身?
回到实验室,胡恩重新启动了实验。
在配对的过程中,安蒂周期性地通过精神传感器,潜入到胡恩的意识空间,随时对他因为实验产生的意识误导或误差进行校正,这样,使胡恩始终保持着持续的忍耐性,将实验一步步向前推进。
安蒂在第三次进入胡恩的意识空间时,她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地符号:7。它像武侠小说里面会自动回旋的飞刀一样,在胡恩的意识空间里,作着一种没有规则的运动。
安蒂将这个符号记在脑子里,回到现实中,她将它画在纸上之后,她发现,原来这是数字 “7”的异体。
在一个实验休息的片刻,安蒂来到胡恩身后,将写有“7”的纸片递给他,问道:“苏教授,你认为,在人的生命里面,这个7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胡恩看了一眼纸片上的7,眨了一下眼睛,微笑着说:“我从来就认为,7是所有数字里面最神秘的数字。后来,我知道了它在很多国家,被认为是代表文学、命运与情感的数字。”
“现在你也这样认为吗?”安蒂问道。
“这样的感觉和观点是根深蒂固的,因为它属于生活习俗的一部分。”
“那么,你认为,这个数字会影响你的事业吗?或者你的生活?”
“不仅如此,我感觉它就是我的宿命,就是我的图腾。”
安蒂在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第二天,她在胡恩的意识里停留时,她对这个横亘在胡恩意识空间里的神秘数字,保持了一种视而不见的心态。她想,它只是胡恩心理元素中的一个存在,与实验带给他的影响没有任何关联。安蒂这样想,也对它的存在没有什么顾虑了。
六个月之后,一个由有记忆的细胞构成的生命成活了,它就精确克隆误差率仅为万分之五的秋风儿。
与此同时,胡恩从秋风儿的母亲秋氏身上提取了一个子宫DNA样本,克隆出了一个类似子宫的温床,让这个新生命住了进去。
又过了半个月,那枚鲜活的小蝌蚪,在胡恩、安蒂和里尔克的精心呵护下,长得像桃花鱼一样晶莹透亮,在生命的温床里游动着,一天比一天生机勃勃…………
…………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9 10:23:47

二十七

玉米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胡恩早早地来到玉米地里,在第一缕阳光透过玉米林照射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已经结对了上百株玉米了。可是他干着干着,竟然停下了手脚。因为对面山坡上,秋风儿第一次没有出现。
胡恩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他跑出玉米林,顺着那片开阔草地望过去,仍然没能看见秋风儿的影子。
胡恩朝着天空大叫:“这是怎么回事?我要我的风儿——”
天空回应着他的喊声,渐渐消逝之后,又万籁俱寂。
胡恩大声道:“老人家,快还回我的风儿——”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玉米林里传来,紧接着,那位白胡子老者出现在胡恩对面的玉米林涛之上,老者拈拈胡须说:“胡恩,现在你爱秋风儿的心开始有了杂质,所以她今天不能来见你!”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胡恩摊开双手,他的手上面,被玉米叶划得血迹斑斑。
“孩子,不为什么,只因为你的同事沿着你的路径,也追到了这儿,他们扰乱了玉米塬的平静生活,扰乱了秋风儿的平静生活……”
躲藏在窝棚里的安蒂没有想到,这老妖道竟然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形势发生了陡转急下的变化。她悄悄问班尼森:“怎么办?”
班尼森说:“这老妖道,他自己没想到,我早就给我们安排好办法。”
安蒂说:“什么办法?快说!”
班尼森用嘴巴指指火猴里尔克说:“现在,全看它的本事了。”
安蒂明白了班尼森的意思,把火猴里尔克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对它如此耳语了一番,火猴听罢,咧了咧嘴,从窝棚后的玉米杆缝隙钻了出去。
“你在骗人,我的同事?我怎么没见到?”
胡恩嘴里这样说,脑子里却马上闪现出昨天晚上村头的情景。那一老一少搀扶着的样子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胡恩想,“可是,他们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呢?”
“我不会骗你的。他们现在正在你身后那间玉米窝棚里,他们就是你的伙伴班尼森校长和安蒂博士。”
班尼森和安蒂见那妖道将事情全盘托出来了,再呆在窝棚里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他们从窝棚里爬出来,向胡恩走去。胡恩转身,见到眼前两个人果真是班尼森校长和安蒂,便飞跑过来,向他们靠近,很快,三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安蒂利用与胡恩拥抱的间隙,对他耳语道:“苏教授,你马上跟我们走,你现在正身陷骗局!”
胡恩说:“不,我在这儿找到了我的秋风儿,她还活着……”
班尼森说:“苏,那是假的,全是这个妖道搞的鬼!”
胡恩说:“你们来,就是为了拆散我和风儿的吗?我克隆风儿,不正是为了让她能够起死回生吗?现在,她还活着,她活着你们凭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安蒂说:“谁不高兴了?告诉你,秋风儿她早就死了,她根本就没活着。”
胡恩说:“不,她还活着,我亲眼看见她了。安蒂,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怕她活着。”
班尼森说:“她怕什么?”
安蒂问:“我怕什么?”
胡恩说:“只要她活着,我就不会爱你,你就永远不会得到我的爱!”
安蒂听了胡恩的话,泪水夺眶而出。可是,她强忍着说:“苏正浩教授,我们不争论了,后面的结果会证实我们所说的话的。请你记住,后面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为了使你能够见到真正的秋风儿!”
胡恩听了安蒂的话,眼睛里满是疑惑,他怔怔地站着那儿。
“哈哈,胡恩,还是快快回到你的玉米林里去!否则,你将永远见不到你的秋风儿了。”
玉米林涛上,白发老人再次大笑起来。
胡恩听了老者的话,迅速离开班尼森和安蒂,回到了他的玉米林子里。
班尼森在安蒂的搀扶下,走到胡恩那片玉米林旁边,盯着对面玉米林上面的老者说:“老妖道,你给我听着,你为老不尊,迷人心智,弄个假秋风儿来哄骗胡恩,你居心何在?”
听了班尼森的话,那老者并不生气,而是将手中的竹杖晃了一晃,拈了一把嘴上的胡须,然后说:“没想到堂堂斯坦福大学的校长,说起话来这么不中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依仗胡恩给你克隆器官,已经多活了几十年了。话说回来,现在胡恩在我这儿给我的玉米配对,是他自愿的。而你这么多年利用他,或许并非出自他的自愿。我们,你和我,在对待胡恩这个问题上,究竟谁比谁更为老不尊呢?”
“你胡说!”
班尼森听他这么胡搅蛮缠,一下子急了起来。安蒂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别激动,如果一激动,胡恩不会将他的话听进去的。班尼森见自己有些失态,也便住了声。
安蒂向前走了一步,说:“这位长老,如果秋风儿真的在玉米塬,为什么我们一来,她就生死不肯露面了呢?”
白发老者提了提手中的竹杖,说:“秋风儿在不在玉米塬,与她露不露面没有一点儿关系。”
安蒂说:“如果说,我说这玉米塬根本就没有秋风儿,而且,苏正浩教授天天看到的所谓秋风儿,实际上就是你的夫人装扮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白发老者又一阵哈哈大笑,笑完了之后他说:“事情不是你胡编一个故事就能蒙住胡教授的,他可是亲眼见到了秋风儿的,而且这么多天,他们天天隔着玉米林相望,如果不是秋风儿,胡恩教授早就发现了。”
安蒂说:“如果我有证人证明秋风儿是假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老者说:“好啊,不过,证人可不能是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安蒂说:“实话实说吧,在玉米塬,不光只这位所谓的秋风儿是假的,就连这村落,这玉米林,这草地,蓝天白云,花红草绿,都是假的,都是你这个老妖道乌托出来的。你难道会不相信这些话的真实性?”
白发老者再次跺跺竹杖,大笑三声之后说:“安蒂博士,你休要多说,你有人证物证,尽管拿出来便是,如果铁证如山,我想,胡恩是没有道理不相信你们的。”
安蒂见老道人如此自信,便灿然一笑说:“你就如此肯定吗?”
老者说:“口说不为凭,你还是叫出你的证人来吧。”
安蒂举起手来,在空中连击三下,发出“啪啪啪”三个掌声,只见火猴里尔克突然从白发老者背后窜了出来 ,跳到白发老者的肩胛上,还没容白发老者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胡须一下子就被火猴里尔克抓住了。
白发老者的胡须一入火猴里尔克的手中,他马上就变成了一个乖乖老小孩的样子,嘴里连忙说:“哟哟,哪位高手,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火猴里尔克一只手扯着白发老者的胡须,一只手将白发老者的额头往后一推,大声喝道:“哼,妖道老儿,你睁大眼睛瞧瞧,我是谁?”
白发老者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竟然是一只雷公脸火猴,他马上想起来,他就是那个偷窥自己的人,自己一怒之下,把他变成了猴子,没想到这火猴也是安蒂他们一伙的,而且他对里尔克的底细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连连作缉,嘴里不住地对火猴里尔克哀求道:“老夫真是有眼无珠,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火猴里尔克说:“哼,你想耍弄什么诡计?我告诉你无妨,我就是里尔克。”
“啊?”白发老者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哎呀,我怎么把你给忘记了呢?先生你就饶了老夫吧,老夫真是有眼无珠啊。”
火猴里尔克说:“要想饶你也很简单,那就是,你必须告诉胡恩教授,玉米塬里的一切真相,下面,安蒂博士问你什么,你必须老老实实如实回答!”
火猴说完,使劲将白发老者的胡须一扯,白发老者只得连连作辑说:“老夫照实说,老夫照实说就是。”
安蒂见状,走到胡恩身边,拉着他和班尼森的手,说:“老妖道,你万万没想到吧,你给作为人的胡恩和我们,设置了你我之间的无形墙,可是,你没有给动物施出同样的法术,你以为我们永远不会接近你,永远不会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可是,你偏偏自己胡涂了,你将我们的里尔克教授变成了一只火猴,无意之中,你帮我们破解了你的迷魂阵。这还不说,你还将你致命的弱点暴露给了里尔克。这一切,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邪不压正,只要是正义和真理,终究会有胜利的那一天的。”
白发老道对安蒂作着辑说:“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要逗圈子了,你有什么事情就问好了,我保证实话实说,哎哟,这猴公的手也真重,扯得我疼死了。”
安蒂笑了一下,说:“ 还不快解除无形隔墙,让我们到你跟前来!”
白发老道听从安蒂的话,直起身来,双手掌心相合,微闭双眼,被火猴揪扯着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然后睁开眼睛,做了一个请通行的手势,安蒂一行便越过胡恩始终没能通过过的空间地带,来到了老道和火猴里尔克面前。
安蒂盯着白发老道的眼睛问:“现在,请你告诉苏教授,天天在山坡上牧羊的姑娘是谁?”
白发老道嗫嗫说道:“是…是老夫的小夫人。”
安蒂问道:“是真是假,真是你的夫人吗?”
白发老道说:“老夫以命担保,那个姑娘,是老夫施展法术,让我的小夫人变成的秋风儿。”
安蒂说:“那么,这片玉米地又是怎么回事?”
白发老者说:“老夫将妻携子,来到这个土塬之上谋生,这里的土地万物不生,惟独生长玉米,而且,长玉米也是只长禾杆,不结玉米。正在我为难之时,没想胡恩教授闯进了玉米塬,我让人打听到,胡恩教授是配对杂交专家,而且我知道了他对妻子秋风儿一往情深的故事,于是,我便施出法术,乌托了一个秋风儿,然后,让他天天为我这里成片成片的玉米配对杂交,以便让这儿的玉米结出玉米来。胡恩教授真是一双神手,他来后时间不长,我的玉米地就结出了丰硕的果实。我本想,等玉米杂交结束了,就放胡恩教授回去的……”
安蒂说:“你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白发老者连连作辑说。
“好,”安蒂说,“现在,除了苏教授为你配对的玉米之外,我要你让玉米塬回到原来真实的状态。”
白发老者怔住了,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犹豫不决地问:“这个,能不能不……”
安蒂说:“你必须!”
安蒂的声音刚完,火猴里尔克就使劲扯了扯白发老者的胡须,痛得白发老者直叫唤。
白发老者连忙说道:“好好,我还原……”
说罢,白发老者再次闭目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的絮叨中,一阵雾气铺天盖地而来,整个玉米塬仙境一般的花红草绿与远山含黛,渐渐被雾气全部笼罩进去,渐渐,雾气将老者、胡恩、班尼森、安蒂和火猴里尔克全部薰昏在草地上。
………………
“快醒醒,你们这是怎么啦?”
安蒂的脸被人轻轻拍着,轻拍的麻木感,将她从沉睡的深渊里往回推动着。
“快醒醒,你们这是怎么啦?”
安蒂听到那轻拍的声音,移到了她旁边的人身上。她努力睁开眼睛,一丝光亮钻进她的瞳孔,朦胧之中,她看到了胡恩的背影。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像是从恶梦中醒来一样,大脑生疼,肌肉酸痛。
“我们回来了!”安蒂听到班尼森发出一声尖叫。
“我不再是火猴了。”里尔克也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胡恩见班尼森和里尔克都醒来了,惟独安蒂一脸痛苦状,在似醒非醒之间挣扎,他便来到安蒂的手术台上,俯身抚着安蒂的额头,然后轻轻地叫道:“安蒂,安蒂,回家了。”
胡恩看见安蒂在自己的叫唤声里,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殆尽了,然后,她突然睁大眼睛,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我们都回来了!”
“嗯!”胡恩点点头,握紧了安蒂的手。
“有谁知道,那个老妖道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我知道。”胡恩说:“在我们离开那个地方的最后一瞬间,我回头看见了他们,他们只是一对一公一母的火猴。而那个所谓的玉米塬,也真的只是一个生长野玉米的荒草坝子。所幸的是,我在那儿给他们杂交的玉米,将会使它们一生都丰衣足食。”
“哈哈哈——”班尼森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让手术室里的其他人都倍感奇怪,因为,他的狂笑竟然与玉米塬的白发老者一模一样。
“你这个妖道!”安蒂一声怒喝,将班尼森吓了一跳,待他回来神来,又是一串“哈哈”大笑,笑得连里尔克都觉得,莫非那个老妖道,就是班尼森的化身?
回到实验室,胡恩重新启动了实验。
在配对的过程中,安蒂周期性地通过精神传感器,潜入到胡恩的意识空间,随时对他因为实验产生的意识误导或误差进行校正,这样,使胡恩始终保持着持续的忍耐性,将实验一步步向前推进。
安蒂在第三次进入胡恩的意识空间时,她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地符号:7。它像武侠小说里面会自动回旋的飞刀一样,在胡恩的意识空间里,作着一种没有规则的运动。
安蒂将这个符号记在脑子里,回到现实中,她将它画在纸上之后,她发现,原来这是数字 “7”的异体。
在一个实验休息的片刻,安蒂来到胡恩身后,将写有“7”的纸片递给他,问道:“苏教授,你认为,在人的生命里面,这个7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胡恩看了一眼纸片上的7,眨了一下眼睛,微笑着说:“我从来就认为,7是所有数字里面最神秘的数字。后来,我知道了它在很多国家,被认为是代表文学、命运与情感的数字。”
“现在你也这样认为吗?”安蒂问道。
“这样的感觉和观点是根深蒂固的,因为它属于生活习俗的一部分。”
“那么,你认为,这个数字会影响你的事业吗?或者你的生活?”
“不仅如此,我感觉它就是我的宿命,就是我的图腾。”
安蒂在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第二天,她在胡恩的意识里停留时,她对这个横亘在胡恩意识空间里的神秘数字,保持了一种视而不见的心态。她想,它只是胡恩心理元素中的一个存在,与实验带给他的影响没有任何关联。安蒂这样想,也对它的存在没有什么顾虑了。
六个月之后,一个由有记忆的细胞构成的生命成活了,它就精确克隆误差率仅为万分之五的秋风儿。
与此同时,胡恩从秋风儿的母亲秋氏身上提取了一个子宫DNA样本,克隆出了一个类似子宫的温床,让这个新生命住了进去。
又过了半个月,那枚鲜活的小蝌蚪,在胡恩、安蒂和里尔克的精心呵护下,长得像桃花鱼一样晶莹透亮,在生命的温床里游动着,一天比一天生机勃勃…………
…………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19 17:39:02
横向穿超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20 09:16:33
半针见脓好。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20 14:22:54
二十八

2034年12月29日凌4时,罗马大学胡恩公寓。
安蒂翻了一个身,突然间清醒了。她侧头看到叶子房间的灯还亮着,便披了一件衣服,悄悄走出客房,穿过起居间,来到叶子房间的门口。她看到胡恩靠在沙发上,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围着叶子的摇篮,正沉浸在梦乡里。
安蒂回到胡恩的睡房,给他拿来一张毯子,然后轻轻盖在胡恩的身上。胡恩被身上的暖弄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安蒂也坐在叶子的摇篮旁边,胡恩歉意地笑了笑说:“我们吵醒你了!”
安蒂见他这样说,心想,人家还只是一个婴儿呢,你就张口说我们了,也不害臊呵。她心里这样想,可是她并没这样说,她说:“外面正是寒冬时节,你这样,可要小心感冒,真的感冒了,就得把你和叶子隔离起来。”
“哦,这还真是个问题。这样吧,我们明天就出发,到西西里岛去呆一年,那里的气候好极了。”
“真的?”安蒂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当然,现在就收拾,我们坐早晨第一班飞机去。不过,你得马上给里尔克一个电话,让他早点回美国,回到班尼森校长身边去。”
“只带我一个人去?真是太好哪!”安蒂高兴得抬起了胳膊,然后她看看时间,离第一班飞机只有二个多小时了。她一边走出叶子的房间,一边给里尔克打电话。收了电话线,她开始疯狂地收拾起自己和叶子的衣物来。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21 16:48:16
谢谢大发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21 19:01:16
二十九

一年后,胡恩带着一岁的叶子,结束了在美丽的西西里岛上的生活,来到了中国杭州天目山。秋风儿的父亲秋月堂和母亲秋老太太,突然见胡恩会给他们带回来了一个外孙女,激动得半天说不话来。他们只是紧紧抱着叶子,从她的头心发看到脚趾,从手心摸到脚后跟,像琢磨一件瓷器一样,将小小的叶子研究了个透。最后,他们将叶子放到秋风儿小时坐过的摇篮里,往后拖了几米远,用手摭住眼睛上的光,对着叶子又瞧了上十分钟,他们的眼泪,竟然在同一时刻涌了出来。
秋氏说:“老头子,不要看了,她就是小时候的风儿!”
秋月堂含着泪水,点点着,笑着说:“嗯,你看她,她的眼睛,她的鼻子,的脸型,她的头发,她脸上的酒窝,和我们风儿一模一样。”
两位老人说着说着,一起扑到摇篮跟前,抱着小叶子失声痛哭。他们的哭声把小叶子也吓哭了,胡恩也忍不住抱着二位老人和叶子,任泪水在脸上横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哭声才止住。
秋氏抱着小叶子,回头望着秋月堂说:
“我的乖孙女儿,难怪我昨天做亲梦呢,原来是你要来哟。”秋氏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将脸朝着秋月堂嗔骂道:“只有你个死老头子,还笑我发神经。”
秋月堂呵呵笑着,抚摸着叶子的头说:“你外婆是个巫婆呢,她昨天夜里就知道你要来了。”
胡恩问:“妈,您老人家昨天就梦见我们要来?”
秋氏抬起一双笑着的泪眼说:“不是吗,我是在想,这梦真怪,早上给你爸爸说了,他还责怪我老胡涂了,做这样的亲梦,还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胡恩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呀?”
秋氏说:“梦见我站在家门口,隔多远就看见四个血红小人,抬着一顶血红小轿,一点点走过来。我心里想,这是谁家嫁女儿呢,用这么红的轿子。哪想,这四个血红小人抬着轿子。径直向我跟前走来,他们将轿子抬我家门口,进了我家的堂屋,落了轿一眨眼人全部不见了。我正在不知道怎么办,一转身见血红轿子也不见了,便吓醒了,向你爸爸说了,他还说我神神道道的。这不,原来是我的外孙女儿要回家了。胡恩你也是的,这么天大的喜事,怎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们一声?”
胡恩笑了笑说:“妈妈你有所不知,叶子出生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我只得带着她到意大利看医生,直到现在她身体好了,我才敢把她带来。再说,这么大的事情,在电话里直接说了,怕您二老身体受不了,所以才……”
秋月堂说:““呵呵,现在有了叶子,我们死也瞑目了。”
胡恩说:“爸爸,千万别这样说,叶子的成长离不开二老呢。我想,在叶子上大学之前,就跟着二老一起……”
秋月堂和秋氏听了胡恩的话,喜出望外,秋氏满心欢喜地说:“太好了,我们的叶子不走了,我们负责把叶子带成秋家的第二个风儿。”
一切都按照胡恩的计划如期在进行。
在西西里岛上,胡恩一边天天陪着叶子,一边根据秋风儿生前三十五年的生命密码信息和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实际经历,一一排列出了叶子从一岁到三十五岁所必须的生活经历。虽然这些环境与阅历,仅仅只是秋风儿生命的外部因素,可是胡恩认为,它们与秋风儿生命图谱密码信息具有同样的重要性。胡恩觉得,那些外部的,哪怕是与秋风儿的生命没有任何关联的事物,比如一棵树的形象存在,都会是激活秋风儿生命信息密码至关重要的因素。因此,在西西里岛上,胡恩除了和安蒂一起精心哺育叶子之外,他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叶子的生活和成长轨迹的安排上。
胡恩给叶子作出的三十五年成长计划,近乎一部涉及到时间、地点、相关人员环境特征等历史沿革式的编年史,计划里面的内容应有尽有。而且,他一直在不断地修改、完善,直到离开西西里岛的前一天。
在回到浙江天目山下那座小别墅里之前,胡恩一直拿不定主意,叶子是该叫秋风儿的父母为爸爸妈妈,还是叫外公外婆。在西西里岛上的这一年时间里,每每单独面对叶子,胡恩心里就会五味杂陈。他时时处在一种模糊的意识里面,弄不清眼前这个小女孩子,究竟是他的妻子秋风儿,还是他的实验品、那种近乎女儿般的叶子。无论叶子在呀呀学语时,还是叶子在摇摇晃晃试图学步时,胡恩只要看到她,他的心里就会产生一阵又一阵莫名的恍惚。而且,每当这种恍惚过后,他的心就会陷入到一种深切的疼痛之中。现在,眼看叶子一天天长大,意识感也一天比一天强,回到风儿父母家进入她既定生活程序的时间也越来越迫近,胡恩不得不下决心,从此将叶子当成自己的女儿。
胡恩不告诉秋风儿父母叶子的真相,关键是怕讲了真话影响叶子的正常成长。胡恩给二老编了一个故事,说风儿遇车祸时,肚子里已经有了不足二个月的孩子,这个孩子是他和秋风儿的爱情结晶,为了保住秋风儿的血肉,胡恩在同事们的协助下,从秋风儿身上取出了这个孩子,然后在实验室的温床里,将她发育成人,因为她在温床里成长,所以她比在母体中的生长发育孩子要慢一些。
胡恩沉思中回过神来后,对秋氏说:“叶子留在您二老身边,我希望她能够有和风儿相同的成长环境,我会尽到作父亲的全部责任的。待叶子大学毕业后,我就把她接回美国。”
秋氏说:“行呀,没问题,现在的条件可比风儿那时要好多了。”
胡恩说:“请外公外婆原谅,或许是我爱风儿爱得太深了,我想叶子的经历必须和风儿一模一样,包括她住的房间,生活用品,上学的学校,乃至将来上的大学,她妈妈上的是浙江大学,我依然希望叶子也上浙江大学。”
秋月堂说:“孩子呀,要完全一模一样,可能很难哪,比如风儿小时的上的幼儿园,都从旧址搬到了新址了,还有小学,也由砖房变成了楼房……”
“没关系的,外公。”胡恩说,“需要恢复的,由我出资负责恢复,包括老师,尽量让教过风儿的老师教叶子。”
秋氏说:“天啦,这让我们该从哪儿做起呀。”
“有这个呢。”胡恩从他的行李箱里搬出厚厚一本大书,推到了二老面前说:“二老只需要按照上面的计划,照着一一实施就行了。”
秋氏抱着叶子,看着对女儿一往情深的胡恩,泪水禁不住又流了出来。
就在风儿的父母沉浸在深深的感动中不能自拔时,胡恩让安蒂把叶子抱开了,然后他将秋风儿的骨灰盒从行季箱里捧了出来。
见到女儿的骨灰盒,二老更是抑制不住啜泣起来。
胡恩轻抚着盒面,轻轻地说:“我这次把她带回来,就是想把她放到天目山上那棵万年树王那儿去,不知二老有没有意见?”
二老含泪点着头说:“孩子,就凭你对她这片痴心,我们也知足了,她更会知足的。现在,你说放到哪儿,就放到哪儿吧。”
胡恩也在泪眼迷蒙中,朝着二老点点头。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22 08:30:59
谢谢小明!!!!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23 13:28:41
第五章 疼爱
(三十至三十二)
三十

胡恩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丝忧虑,是从叶子推迟回美国那天开始的。
一方面,按照叶子的既定轨迹,也就是秋风儿的求学路径,她是在二十二岁这一年结束浙江大学的学业之后,于五月四日这一天飞到美国斯坦福大学生物学院的。叶子却改变了这个时间。在胡恩认为,这种时间路径的更改,可能会给叶子带来某种隐患。
一转眼,叶子已经大学毕业了。随着叶子的长大,一天天出落成为一位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而且从皮肤到长相,从举手到投足,叶子的仪态神情,都与秋风儿没有丝毫差别。这些都表明,胡恩的精确克隆技术,确实是取得了惊人的成功。与此同时,叶子成长所需要的外部环境,也一直是一环扣一环、有条为紊地伴随着她的成长足迹,除了这次推迟回美国,几乎没有多大脱节的地方。
可是,无论是叶子的身体与秋风儿的没有二致,还是她后期成长的环境营造,带给叶子的,是一步一步走向完美的过程,而带给胡恩的,则是事业成功与否和他对秋风儿爱情萌动的煎熬。白天,他要全力以赴投到他的新课题中去,可是一到夜晚,他就会思念风儿或叶子,几乎到了彻夜难眠的地步。
因此,当叶子第一次出现反常情况时,胡恩自然而然心里就有了一些不安和忧虑。就在叶子滞留在浙江大学的时间里,胡恩的头发浅浅地白了一层。而且一开始他就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但是他此的心也比其它任何时候更明白:自己不能求急,否则一切将会毁于一旦。而且他意识到,更重要的是,自己一直在叶子的心目中,只是一位父亲。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
又一个不眠之夜开始了。
胡恩坐在电脑面前,一次又一次通过声像视频呼唤叶子的出现,可是,他始终不见叶子的踪影。就在胡恩近乎绝望时,他的电子信箱信号闪动了一下,然后电脑屏幕出现了一行字:
“胡恩先生,您的叶子发来一封信,现在需要打开吗?”
胡恩吞了一下口水,“打开”二个字跑到喉咙眼上时,他突然打住了。他感觉到有些异样。叶子这么多年来,一直与他进行声像视频联系,几乎很少使用电子信箱,今天怎么用起电子信箱来了呢?
意识到这一点,胡恩将喉咙里的声音压了下去,他伸手去抓鼠标,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他感觉到自己紧张了。
胡恩打开叶子的电子邮件。
叶子在电子邮件里突然告诉胡恩她恋爱了,她和一位叫阿铁的男生产生了恋情,并希望胡恩也给她找一位贤淑漂亮的妈妈。
看了叶子的邮件,胡恩一下子如坠冰窟。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他非常清楚地记得,秋风儿到了美国,在生物实验室与他邂逅之后,他们才产生恋情的,而且,胡恩是秋风儿的初恋,她在浙江大学根本就没有一场如火如荼的爱情。
“难道是秋风儿生前一直在骗自己,她所经历的真相是,她在浙江大学毕业时,发生过一场令她不可自拔的爱情插曲?”胡恩想。
“不可能。”
凭胡恩对秋风儿了解,她完全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对他撤谎,而且,在胡恩与秋风儿十多年相知相爱的过程中,也证实胡恩确实是秋风儿的初恋。他俩初涉爱河时,秋风儿的处女身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且胡恩一直对那个晚上,秋风儿因处女膜破裂而引发的大出血记忆犹新。
否定了秋风儿在浙大有过恋爱经历,胡恩自然就想到,是不是秋风儿的生命信息在叶子身上发生了变异?当胡恩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头冷汗。他当初根本就没有想到,叶子在复活成为风儿之前会交男友。此时此刻,他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叶子这位自己的克隆妻子在爱情上的背叛带给他的打击,更重要的是,他一点也不清楚,后面留给叶子的将是一条什么样的人生之路。一想到这一点,胡恩就不由心生恐惧。他不知道,他的秋风儿,不,现在应该是他的叶子,与秋风儿的人生轨迹究竟会偏离多远。
“要是叶子真的是我的女儿就好啦。”
在深深的悲哀和无奈之中,胡恩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胡恩想,要是叶子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能干预叶子交男友吗?想到这一点,他又觉得自己有些荒唐。难道一个二十几的大姑娘交男友,不是正常的事情吗?假如她现在即使是恢复了记忆,复活成了与前世的秋风儿一模一样的风儿,那么,她见到了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前生丈夫,又会作何感想呢?她会不她会怨恨胡恩在爱情上的自私呢?
此时,因为叶子的一个邮件,把胡恩原先所设想的一切理想与浪漫,全部打破了。胡恩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陷入到自己预设的情海之中,内心里充满了痛苦、孤独、失落和偶尔的清醒。最后,胡恩的的理智告诉他,不管怎样,现在的苏叶青并不是秋风儿,在她全新的人生路途面前,她有选择爱情的自由……
然而胡恩这样想,只是情怀上的宽容与善良,并不能排除他在克隆实验上的忧虑。一个声音裹着前所未的疑问,一直在他的大脑里盘旋:如果对叶子的精确克隆是成功的,而且秋风儿在浙大读书时根本就没有一次恋爱经历,那么苏叶青现在的恋爱行为,非常可能就是那万分之五的误差所导至的结果。
带着这个忧虑,胡恩以父亲的身份,用与以往相同口吻,给叶子回了一封邮件:

亲爱的叶子:
知道你有了自己心爱的人和人生弥足珍贵的爱情,爸爸像你一样,感到沉醉和幸福。因为,你的快乐就是爸爸的快乐,你的幸福就是爸爸的幸福。至于你提出为你找一个好妈妈的建议,因为爸爸的心中,一刻也没忘记过你的亲生妈妈,我的秋风儿。所以,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爸爸都不会再娶。爸爸的道理很简单,一个心里永远爱着自己爱妻的男人,娶一个不爱的女人,自己是不幸福的,对她人也是不道德的,更况爸爸心里,因为有了你妈妈,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
顺便提醒你的是,你必须按你自己预定的日期回到美国。因为你入读斯坦福大学的一切手续都已办妥,而且这边的学术课题亟待你到美国后启动。你的事业和前程时不我待。
祝可爱的女儿春祺,顺吻!

爸爸:苏正浩
2056年5月12日晚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23 15:57:47
三十一

叶子就读斯坦福大学生物硕士非常顺利。可是,最让她难以忍受的就是对恋人阿铁的思念,到了让她简直快发疯的地步,以致她脑子里闪现的,眼前闪晃动的,睡梦中见到的,全部是阿铁。
叶子秉承了秋风儿的科学天赋,加上她的生物学硕士生导师就是胡恩,她在生物学领域很快就显示出出类拔萃的才华。因为年轻,叶子精力旺盛,加上思念阿铁心切,她已经不满足整天通过声像视频或电脑网络作为媒介与阿铁见面了。她一直记着胡恩说过的一句话:生命的本质在于信息,而信息的载体,又是完全可以数字化的。因此,叶子认为,生命的本质与其说是信息,不如说是数字更准确。有了这个结论之后,她发誓要发明一种网络幽会软件,以解决自己与阿铁的思念之苦。
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之后,为了排挤心里对父亲胡恩产生的不伦念头,也为了能够打破空间,早日与心爱的人能够天天在一起,叶子开始着手开发网络幽会软件。就这样,叶子一有时间就泡到安蒂实验室的超级电脑上面,悉心研究网络幽会软件。
就在叶子对网络幽会软件入醉入痴的时候,叶子所在的班上,就爱情与婚姻问题形成了两个不同的门派,一派是婚姻至上者,他们认为在婚姻和责任面前,人的任何自私的情感都是可有可无的,因为,这一派被叶子叫作婚姻至上派。另一派是爱情至上派,认为婚姻是对爱情的桎梏,婚姻是社会物质化和私有化的产物,因此,他们主张必须废除婚姻,爱情才能至上。这两个派别最初还仅仅停留在叶子所在的班上进行论战,因为话题涉及到每个人的未来,所以,很快就蔓延到生物学院,继而蔓延到整个斯坦福大学。没有多长时间,因为新闻媒体的参与和网络的介入,两派越争越烈,阵容越来越大,众多从事婚姻与爱情研究的学者也纷纷参加论争,最后,在整个加利福尼亚州的公众都参与了这个话题的讨论。惟独叶子一个人我行我素,仍然沉浸于她的爱情幽会软的发明研制之中。
叶子的功夫没有白费,她很快就发明出了网络幽会软件。通过这个软件,男女双方可以通过网络到达彼此的电脑室幽会,而且使用这种网络幽会软件的方法非常简单,他们所要做的,只是将自己身体的全部指数和爱情记忆棒里的爱情指数同时插入电脑,输入到软件里面,然后,彼此可以任选一一方作为目的地,让一个和自己在身体和感觉上没有任何区别的自己,穿越时空,通过网络通道,到达对方所在的位置,从而完成所有幽会可能完成的内容。
叶子最初的实验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认为可以做自己后娘的安蒂。
当叶子通过电脑网络,顺利到达了安蒂家里的书房,然后又顺利返回实验室之后,她兴奋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晚上,叶子开启她发明的网络幽会软件,与远在浙江的阿铁进行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幽会实验。叶子打开电脑,开启视频,阿铁的笑脸立即出现在屏幕上。他从屏幕上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抓一下叶子的鼻子,可是,他的手始终没有穿透电脑的屏幕。于是,他只得将手变成摇动的样子,问叶子:
“我的小天空,在忙什么呀?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你的人影。”
“不告诉你!”
叶子朝阿铁挥了一下手,并迅速将有关自己的左手的实物指数与情感指数输入到网络幽会软件里,然后,她抬起来左手,再次朝着阿铁挥了挥,说:“阿铁,快告诉我,没见到我,想我了没有?”
“没有想你……”阿铁说,“是……”
“什么?”叶子将左手抬起来,做出要刮阿铁鼻子的样子,“你再说没有?”
“没有想你,是……”阿铁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叶子将左手伸出来,然后伸出二根指头,将阿铁的鼻子一把抓住了。
“你干什么呀,叶子,你还真捏我的鼻子呀,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呀? ”阿铁举起双手,连连求饶。
“我就捏你鼻子,看你还说不想我。”叶子捏着阿铁鼻子不松手。
“我求求你好不好,我的姑奶奶,你可别把我的鼻子给捏红了,明天我怎么去见同学呀,你可从来没这么凶过哟。”
叶子说:“反正我不管,你得告诉我,还敢不敢说不想我?”
阿铁说:“哎呀,我的姑奶奶,我哪敢说不想你呀,我是说,没有想你,是不可能的,我可是天天时时刻刻在想着你呀。”
“嗯,这还差不多。”叶子说罢,便松开了手,屏幕里的阿铁这才直起身来,抚摸着鼻子说,“我的小天空,你可真把我的鼻子给捏疼了……”
阿铁正说着,突然一下子怔住了,他这时才想起,刚才一反常态的叶子,此时正在大洋彼岸,在地球的另一端,她怎么可能说捏我的鼻子就捏我的鼻子呢。想到这儿,他想一定是叶子已经飞到了浙江大学他的公寓里,此时正躲在某个地方和他恶作剧。于是,他朝叶子欣喜若狂地大笑起来,然后说,“叶子,你回来了?你在哪儿?”阿铁一边叫着叶子,一边起身朝电脑后面探望,见电脑后面没有叶子的人影,他便离开电脑,转身对整个公寓进行察看,还是没有叶子的影子。他不甘心,便离开公寓,在公寓前后察看了一圈,还没有叶子的影子。阿铁不得不重新回到电脑跟前,隔老远就看见叶子仍然在电脑屏幕里面朝着他得意地笑着。
阿铁像做梦一样,捏着自己的鼻子,对叶子大声说:“宝贝,快出来,你究竟藏在哪儿?你快点出来吧,我想马上见到你。”
叶子说:“行呀,要想我出来,你得告诉我,你送给我一件什么样的礼物,这个礼物一定要是最珍贵的东西。”
阿铁说:“这个最珍贵的礼物,其实,我早就送给你了,它一直在你身上的。”
叶子顽皮地笑了笑说:“是什么呀,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呀。”
阿铁说:“你不可能不知道。”
叶子不笑了,她知道阿铁在说什么,于是,她岔开了话题,问道:“你真的确定,我此时就在你身边吗?”
阿铁犹豫了一下,说:“确定,你此时就在我身边,不然,你不可能捏住我的鼻子。”
“傻瓜,我告诉你,我不在你身边,我此时正在加尼福利亚州斯坦福大学的生物实验室里,不信你看看吧。”
叶子让了开去,阿铁的电脑屏幕里,显现出他所熟悉的实验室里的环境,而且他非常明确地看到,此时,叶子真的就在安蒂的实验室里。通过叶子,阿铁对安蒂的情况也知道一些,叶子将自己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后娘的想法,早就告诉过阿铁,而且,他们现在谈论安蒂,早就不叫安蒂,而是彼此心照不宣地叫她后娘了。
“真的呀,你真的还在后娘的实验室,可是,你又是怎么捏到了我的鼻子的呢,莫非你像二十世纪末流行的特异功能,你也有超验能力?”阿铁问。
“你乱猜什么呀,告诉你吧,刚才捏你的鼻子的手,根本就不是我的手,而是我们的爱情。”
阿铁有些胡涂了。
叶子接着说:“因为爱你,我想天天能在你身边,没有别的,你希望吗?”
阿铁说:“当然,可是,我总感觉我今天像在做梦,你也总像在说梦话。”
叶子说:“我的阿铁哥,你没做梦,我也没说梦话。快告诉我,你现在希望我就在你身边吗?”
阿铁不知道叶子为什么老这样说,想想她刚才的举动,看着她的表情,阿铁感觉到他和叶子之间,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叶子脸上那股怪怪的红晕,再次让他确认,事情正在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阿铁说:“想,我一直在想,我总感觉我们如此相爱,却又天各一方,好像是上帝在故意折磨我们一样。可是,你能回来吗?”
“不……”叶子说,可是她马上又露出了笑脸,说:“我能!”
“真的吗?”阿铁脸上露出了欣喜,可是,马上又暗淡下去了,他说:“宝贝,你可不要一时冲动,现在学好学业可是大事。可不能因为我,而毁了你的专业前程。”
“阿铁哥哥,你想多了,叶子不会的。可是叶子就要回到你身边。”
叶子说着,很快就将早就准备好的身体与精神的全部数据库打开,然后,输入到网络幽会软件,打开传送程序,然后点了一下发送。
阿铁看到他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奇怪的英文

发送第三维实物/精神文件,是接收,还是取消?

阿铁用鼠标点在“接收”上,可是,因为不明究里的紧张,让他的鼠标一滑,滑到了“取消”上面。叶子的发送被退回来了,可是阿铁刚才的样子,通过电脑视频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叶子说:“别紧张,来,我再发送,你再接收。”
说完叶子再次将自己的信息通过幽会软件发了出去。
阿铁刚用鼠标点击了“接收”键,只见叶子像一个长着翅膀的雾精灵一般,出现在他电脑的上空,像烟与光在空气中构成的投影,在空中随风飘荡着,随着电脑传输速度的加快,传送数字比例的加大,在电脑上空飘荡的叶子越来越清晰,身上的颜色也越来越丰富。最后当数据全部传送完毕之后,一个清晰可感的叶子从空中缓缓落下来,站在了阿铁的面前。
阿铁走到叶子跟前,轻轻捧着叶子的脸颊,轻声问道:“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是我的天空,我的叶子吗?”
叶子眼含泪水,一把抱住阿铁的腰,点点头说:“是的,我是叶子。”
阿铁把叶子抱在怀里,轻轻说道:“怎么可能呢,你使用的是什么样的魔法,让你一下子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叶子说:“傻瓜,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是从电脑网络里面出来的。我说了你可不要笑话我,因为我成天想你,这是我专门为你发明的网络幽会软件。”
“真的?”阿铁满脸惊喜,“太好了,那我们随时可以见面了?”
叶子再次点点头,还没容她抬起头来,阿铁那热切的吻,早就堵住了她的嘴唇。在阿铁狂热的举动中,叶子心里的疑虑消除了,她第一次发现,父亲胡恩没有在她的脑子里出现。于是,带着多日深情思念的煎熬,叶子迎着阿铁的狂热,向他们向往已久的那间床走去……
从此,叶子与阿铁几乎每个周都通守这个软件在一起幽会。他们每到一起,就疯狂地亲吻,作爱。在这个期间,父亲胡恩在叶子的心脑成像中,再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就在叶子陷入到网络幽会软件里不可自拔时,因为网络幽会软件的缘故,一场巨大的纷争悄然而至。
梅丝是叶子在班上最要好的同学。叶子之所以和梅丝成为好朋友,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梅丝的恋人也在英国读书,他们也沉浸在彼此思念的痛苦之中。叶子发明了幽会软件,梅丝自然也成了受惠者。可是,叶子没想到,在她全心研制幽会软件时,梅丝参加了爱情至上派与婚姻至上的论争活动。
网络幽会软件成为爱情至上派与婚姻至上派论争的焦点,是叶子发明了这个软件一个周之后的事情,而且,事情就出在梅丝身上。爱情至上派和婚姻至上派,都办有自己的电子刊物《至上的爱情》和《婚婚万岁》,双方以此为阵地进行论斗,并渐渐形成了各自的爱情产业和婚姻产业。论争时间一长,双方的论战就变了味道,演变成了一种实战,相互在现实生活中开始进行攻讦、谩骂,甚至,不惜动用起两派的黑社会进行暗杀。两方的产业链也在市场上展开了激烈竞争。爱情至上产业,由定情礼物、玫瑰花、避孕套等产品迅速扩展到动漫、速递、爱情交通等领域和周边产品,。婚姻至上产业也从结婚证用纸、婚检等发展到一系列周边产品,诸尿布、抹布、拖把等。双方依仗各自的经济实力,对对方的论战 进行无休止地暗杀,以至州警察局调动了美国最精锐的警力,都没有任何效果。
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叶子发明的网络幽会软件,通过梅丝流到了爱情至上派手中,并迅速在爱情至上派中得以快速蔓延。婚姻至上派过去因循时空观念建立起来的观点与证据,倾刻之间土崩瓦解。因为,叶子的网络幽会软件,直接对婚姻至上派的生存与发展构成了极大威胁。他们最初是威逼叶子毁掉这个软件,让它永远从地球上消失。这一招没有凑效,他们又决定绑架阿铁,以此来给这个软件附上不吉祥的宿命感,并作为促使叶子毁掉这个软件的筹码。
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叶子并不畏缩,而是将爱情至上派与婚姻至上派的代表召集在一起,并请来了新闻媒体,公然宣布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无论是爱情至上者也好,还是婚姻至上者也好,利用这个软件进行幽会,即使他们与他们的爱人幽会一千次,一万次,即使他们作一千爱,一万次爱,可是,他们的男人依然是处男,女人的依然会是处女。也就是说,爱情幽会软件不会对任何人的婚姻构成威胁与伤害。
正是这个秘密,解除了婚姻至上派对幽会软件的仇视。他们也以非常快的速度接受了这个软件,并在内部大量使用起来。正在婚姻派也接受了这个软件,认为这个软件不仅没对婚姻构成了威胁,想反,它有利于婚姻的稳定。与此同时,大量调查也表明,事实确实是这样,那些没有爱情的家庭,因为有了幽会软件,爱庭亲情加重,压力释放,反而活力增强。同时,因为幽会软件,一夜之间消除了爱情至上派与婚姻至上派的隔阂,两派的人们从此开始握手言欢。
为此,婚姻至上派与爱情至上派因为幽会软件,结束了近多年的斗争,瓦解了婚姻至上派和爱情至上派各自的堡垒,两方的全体成员都对这个软件着了迷。
网络幽会软件产生了如此强大的效果,也只是在两派内部流传着它的神奇故事。但是,作为一个潜心生物科学的专家,胡恩对幽会软件一直一无所知,一则是叶子在尽力对他隐瞒,二则胡恩对外界的论争没有一点兴趣,一直保持着隔膜和距离。因此,可以说,胡恩是斯埋福大学里最后一个知道幽会软件的教授,而且,如果他不是亲眼看到叶子与阿铁幽会的情态,他或许不会相信,这个神奇的,而且对他而造成致命情感伤害的玩艺,竟然是出自叶子之手。
叶子周期性地把自己紧锁在屋子里读书上网,在胡恩看来,已经成了习惯。而且在叶子走进她的书房之后,胡恩也从不去打扰她,他知道,一个真正治学的人,沉静的心情比什么都重要。他常常给里尔克说,一个沉浸在自己课题中的人,和一个一丝不挂的人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一丝不挂是身体的赤裸,而沉浸在课题中的人,则是大脑的赤裸。所以,往往在这个时候,一丝冷风都会对他们构成伤害。而且,根据叶子的成长计划,秋风儿虽然在叶子这个年龄就与他相识相知了,可是,他当时并不是现在这个年纪和这幅样子,而是那种青春少年的样子,如果胡恩更多地深入叶子的生活,对秋风儿的再生多少是不利的。加上胡恩一直认为,一个完整的女孩子,是必须有自己的秘密的。
基于这样的想法,胡恩自从叶子在美国的学业走上正轨之后,就很少进入她的书房,他们有事情,也主要是在客厅里交流。因此,即使胡恩与叶子的交流时间比以前少了许多,胡恩对叶子的变化和感觉,却始终是灵敏的,她的任何变化,胡恩都了然一心。
就在叶子与阿铁通过幽会软件如火荼地热恋时,胡恩感觉到了叶子有些不对劲儿。她走路时神情恍惚的样子,做事时丢三落四的劲儿,甚至有时在房间里碰上了她,他看见叶子的眼睛里透出的光芒,分明是陌生的、迷茫的。
胡恩感觉到,叶子与自己的联系,正在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一点点削弱。而他的风儿,或许从此以后也永远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想到这儿,胡恩沮丧极了,可他又心有不甘。转念一想,他爱秋风儿,如果真是秋风儿重生了,并且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她就是不爱他了,他也会尊重她的选择的。因为爱,只要她幸福,他为她什么都可以做,也什么都可以不做。这是胡恩永远对秋风儿的出发点。
克隆秋风儿的工作已经行进到今天这个地步,叶子的种种表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现象,都会在胡恩心里引发轩然大波,包括她的爱情在内。现在,叶子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情感叛逆征兆,胡恩的心简直就如坠冰窟。他长时间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电脑里叶子那些既定的生活轨迹。他对叶子偏离秋风儿情感运程的种种迹象百思不得其解。此时,他多么希望叶子能够重新回到那种既定的轨道上来,一步一步完成从叶子到秋风儿的生命与记忆的蜕变,从而将自己还原成真正的秋风儿,还原成他真正的爱妻。
可是,叶子正在背道而驰。
“看看她究竟在干什么。”
这个念头在胡恩心里一冒出来,他立即就将它给否定了。他没想到,自己堂堂正正一个科学家,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竟然起了偷窥女孩子的念头。想到这儿,他的脸就像火烧一般,热烫起来。而且,他的心里同时也浮出了一种对秋风儿一种不贞的感觉。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他明明知道叶子就是他的风儿,可是,他心里的那种不伦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但是,不观察叶子的状况,胡恩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知道叶子在想什么,甚至在干什么。这一点,胡恩自己也非常明确。而且,他知道,在叶子还没有完全还原成秋风儿之前,或者说在叶子还没有被认定胡恩克隆秋风儿是成功或失败之前,叶子还是他不折不扣的实验品。既然是实验品,那么实验主体是完全应该对他的实验对象进行观测的。就是医生,也是允许这样做的。而且,基于一种科学精神,那种取得了大面积社会认同感的道德和伦理,有时是必须牺牲掉的。所谓为科学和艺术献身,也正是这个道理。
胡恩待自己的思维回到了一种理性的轨道上之后,才决定对叶子进行多维观测。消除了心理上的负担,胡恩要做到对叶子行连续性多维观测,非常容易而且简单。趁叶子上学后,胡恩打开叶子的书房,将按有投影头的三个顶灯置换到叶子书房的天花板上,同时,分别在她的床头灯、电脑显示屏上的指示灯、床头上的金属凤凰装饰,包括叶子的小面镜等地方,凡是有可能从某个角度观察到叶子的地方,他统统置换成了观测镜头。做好一切,如果不依靠胡恩手头的记录,他都不可能全部记住,他究竟在哪些地方,安装了多少个摄像镜头。
回到了书房,胡恩开启监测系统,叶子书房内的每个角落都置于胡恩的视线之内,而且,全是高清晰视效,比胡恩身处叶子的起居室看得还要清楚,还要全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晚上,叶子从学校里回到家里。她将手头那抱生物书往沙发上一放,便边走边脱衣服,直奔浴室。洗完澡,她来到厨房,在食物柜前按了几个数字,一份热气腾腾的晚餐送到她手上,她抓起一块沙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往餐桌上走。就在这时,她看见父亲胡恩穿着睡衣,站在他的书房门口,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抚着自己的下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叶子淡然一笑,问道:“爸,你怎么啦?”
胡恩说:“没怎么,只是有点疲惫,想早点休息而已。”
叶子说:“需要看医生吗,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一个网络医生?”
胡恩说:“不用,我已经看过医生了,他们说,只要休息一下,很快就会过去,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爸爸的身体与二十年前没有两样。”
叶子说:“爸,你总是那么自信。不过,我也不怀疑。因为,我亲爱的爸爸那双手,什么东西克隆不出来?万一哪个部件不好了,换一个不就行了。”
胡恩说:“你这孩子,科学也不是万能的,也总有它的局限。好吧,我休息了,你照顾好自己。”
“嗯。”叶子点点头,盘子里的晚餐已经吃完了一半,她见胡恩关上了门,便将剩下的一半放进了食物回收柜,然后再次进洗浴间清洁了一下口腔,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兼起居室里。
“啪。”
随着叶子进房时的热感应,胡恩看见叶子书房的灯全亮了。进了门,房门自动关上了,叶子按了一下反锁键,一个封闭独立的空间形成了,那首二十世纪初叶在少年中流行的《答应要》把一股爱的忧伤充满了叶子的空间。可是,叶子的脸上正带着笑意,她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甩掉脚上的鞋子,将身上的衣服也脱得只剩下一条三角内裤。看到这儿,胡恩有些耳热,心跳也有些加快。他第一次看到叶子的身材,竟然和秋风儿在这个年纪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看着叶子的背影,胡恩在心底一遍遍呼唤着风儿的名字,禁不住让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等他擦干眼睛里的泪花,重新看到监视器里的情形时,叶子已经与阿铁接通了视频。胡恩将监视镜头调成特写,叶子与阿铁的声像视频同步传到了胡恩的眼睛和耳朵里。
阿铁说:宝贝天空,虽然我们只有一天没见面,可是我感觉像过了一年时间没见面。
叶子说:你看你,连油嘴滑舌都不会,按中国古话说,这叫度日如年。
阿铁说:不对吧,应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叶子笑了笑说:你真坏呵,原来是想缩水,打折扣。
阿铁说:哪里敢呀,今天你的声音从电流里传过来,我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你还是快点过来吧。
叶子说:等一下,我的传输器像出了一点问题,还是你过来吧。
叶子说完,在那台装着幽会软件的发送器上按了几下,上面才显示出四个绿色指示灯。
随着阿铁一声“好”字没说完,胡恩就看到阿铁突然出现在叶子的头顶上,一开始,阿铁只是一个淡蓝色的、而且是虚幻的光影,接着,他一点点变得更加丰满,而叶子电脑的显示屏幕上面,传送指数也一点点加大。在那些跳动的数字和指示柱的坐标系里,阿铁越来越清晰可感。当最后一个数字跳动完毕,阿铁从空中轻轻落到地上,脚还没站稳,他就伸开双臂,紧紧把叶子抱在怀里。
胡恩的眼睛,盯着监视频一动不动,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他的心却被叶子与阿沉甜蜜的爱情所感动。看着叶子与阿铁疯狂地亲吻,拥抱,胡恩将右手抬起来,按住了自己的嘴唇。
叶子与阿铁的疯狂正在继续,并且很快深入。在疯狂的拥抱和爱抚中,阿铁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然后他们走向叶子那间洁白的床。随着叶子房间的灯光暗淡下来,叶子的呻吟声音也随之传来。或许是某种进入的疼痛,让叶子发出一声前所未的尖叫,就在这时,胡恩忍不住叫了一声“不!”然后关闭了所有监视器。
胡恩的房里,顿时陷入了一种死寂。
胡恩问自己:秋风儿与自己第一次时,绝对是处女,她根本就没有失身,可是,叶子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秋风儿除了自己,曾经有过其他男人?当这个念头从他的脑际一闪而过时,他又马上给否定了。因为,作为一个生物学家,胡恩判断一个少女是不是处女作,简直太容易了。当初他对秋风儿初夜的种种记忆表明,秋风儿绝对不可能不是处女。正因为这样,叶子的问题就严重了: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信息力量,让她的情感轨迹发生如此巨大的偏离?难道这些全是他的克隆宣告失败的前奏?
想到这儿,胡恩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不,我一定要弄清楚。胡恩想。
“啪!”胡恩重新开启了监视器,叶子与阿铁已经做完了好事,正像所有好莱坞大片里男女主角做完了好事那样,半躺在床上,倦怠地相互偎依着。
我真想一分钟也不分开,永远像这样在一起。叶子亲着阿铁的手说。
傻瓜,除非我们私奔,或者到月球上去居住。阿铁说。
这又有什么不行的呢,在一个爱情至上者眼里,只要是真正为了爱情,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叶子说。
那,你真的爱我吗?阿铁的眼睛里涌现出一种迷茫。
难道我爱你还不够吗?叶子闪着清亮的眼睛。
不是,只是我常常会觉得,我们的相爱始终像在做梦,好像我们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种梦境,而你也永远只是我梦境中的爱人。
叶子翻起身,双手捧着阿铁的脸,满脸心疼的样子,然后,她将自己的脸贴上来,紧紧与阿铁贴在一起,嘴里轻声说道:不会的,爱情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的。
…………


楼主:杜鸿  时间:2010-10-25 10:04:49
谢谢猫,谢谢夜色,谢谢恋上,谢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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