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叶子，今天我们得好好谈一次。”
就在叶子洗完澡，又准备进入自己的书房时，胡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一脸沮丧地走到叶子的面前。
叶子抬起头，看着父亲的脸，她看到他脸上的皱纹，而且，他的头发也有了一层浅浅的白。这是她以前不曾看到过的景象。特别是他脸上那股严肃的表情，也是叶子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嗯。”
叶子在爸爸的目光里站定了脚步，她的心里涌出一股隐痛。不知道谁曾经对她说过，要学会欣赏皱纹的美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叶子从爸爸胡恩的皱纹沟壑里，看到的却只有苍老，余下的便只是一股说不清的落寞。
“还是到我书房里谈吧。那样，或许会更方便一些。”
胡恩说罢，转过身，低着头，朝自己的书房走去。刚一进门，那首老歌《我心永恒》便从他和叶子的脚步声里升了起来。
胡恩坐到了他书桌前的椅子上面，叶子则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叶子看到胡恩脸上的阴云依然在飘渺，心开始感到不安，甚至感觉到了有一种不祥之兆正在向自己袭来。
胡恩也看到了叶子的忐忑不安。他为自己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切题而着急。明明在进门前就想好了的话，此刻却都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不能从嘴里说出来了。可是，他必须求证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叶子还是不是处女？虽然昨晚他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与阿铁上了床，而且行了男女之事，但是作为一个科学家，他想要对这个自己认定的结果进行确认，而且，他更想弄清楚，为什么叶子会偏离秋风儿的生活轨迹。
胡恩“嗯”了一下，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说：“今天，我想和你谈的，就是有关那个邮件的事情。叶子，这件事本想你一来到美国就应该跟你谈一谈的，因为手头上的课题，所以一直拖到今天……”胡恩说着，满脸显露出无奈的表情。
叶子见父亲找自己是为谈邮件的事情，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她能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便抬起头来微笑着对他说：“没什么的，我知道这些日子——你都很忙的。”
“我的意思是，你和阿铁……”
胡恩本想忍住内心的痛苦，但还是没能成功。积郁在他心头上的那些疑惑与痛苦已经把他抑制得快要窒息了。说真的，他不想干涉女儿的私生活，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不得不管。
“我们相爱了。”叶子犹豫了一会儿说。她低下了头，脸上渐渐地露出了阵阵红晕。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问她这样一个一直令她棘手的问题。
胡恩看到了叶子脸上的娇羞，他的心如坠冰窟，但他强忍住了浮上心头的忧伤，继续问道：“你们到了什么程度？难分难舍，是吗？”
叶子低下了头，也不回答父亲的问题，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胡恩说：“要是你妈妈秋风儿在的话，也许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来问的，可是，我现在毕竟是你爸爸，也是你妈妈，你就把我当成你妈妈看，好吗？”
“我们在一起很愉快，从来没有过的愉快。”叶子扒了一下额角上的发丝说。胡恩看得出来，她的眼睛已经被晶莹的泪水所充溢了。
“仅仅是愉快吗，你们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胡恩的心终于从心灰意冷中站出来了，他的话变得单刀直入。为了女儿将来的幸福，他甚至有了豁出去的打算。
“爸爸，您是怎么啦？为什么要对这件我的私事刨根问底呢？您究竟想知道什么就直说，我早已把您当妈妈看了。”叶子对父亲说的话语以及他对她的表情感到更加疑惑不解了，她又何尝不想打破她与父亲之间的尴尬与别扭呢。
“请原谅我，孩子，爸爸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我得对你未来的幸福负责，所以，爸爸的有些话是重了点，希望你能原谅爸爸！但是，你必须将真实情况告诉爸爸。”
“嗯。”叶抬起头来看了父亲一眼，点点头。
胡恩说：“爸爸想知道，你……还是不是处女？”他知道这个问题一定会伤害到叶子的心，可为了她，也为了自己，他又不得不这样问她。
“爸爸，您在说什么呀，叶子可是您的女儿耶！又怎么可能不是处女呢？”
“叶子，你真的能确定吗？”
叶子犹豫了一会儿，点着头说：“我确定。”
胡恩说：“你要我怎么才能相信你的话？”
叶子说：“这很简单，我可以马上将处女膜的彩超图片送到您的手上”
“真的？”胡恩看到叶子这么直爽、磊落，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爸爸，您今天是怎么啦，一点儿也不相信叶子？”
“你要知道，爸爸是科学家，科学家看待事情，肯定更看重证据。”
“既然这样，我到浴室里去，现在就照给您看。”叶子说完，起身便向浴室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开始脱身上的衣服。胡恩看着长得和秋风儿一模一样的叶子，一步步地走进浴室。
过了一会儿，胡恩打开身体健康监测仪，按下了检查损伤键。显示器上，一开始是一片黑色，一分钟之后，传声器里传来叶子的声音：“好了，爸爸，一枚完好无损的花朵，您看见了吗？”
叶子的声音刚落下，显示器里便呈现出一片粉红，接着，一瓣桃花似的叶片，出现在了显示器上。它光洁，完整，柔美，像横呈在天地之间的晨昏一样，将表面的纯真与它背后的幽深，丝毫毕现地展示在了胡恩的眼前。
此时，胡恩的心头上再也没有任何疑虑了，叶子依然是一位处女。可是，想到昨晚他在监视器里看到的一切，他又百思不得其解。为了进一步弄清楚真相，他通过传声器对叶子说：“你的话确实是对的，可是，我还是有一件事情没弄明白，你快穿好衣服，我在书房里等你。”
回到书房，胡恩将叶子与阿铁幽会的录相全部调了出来。叶子走进来时，胡恩调到她与阿铁正如火如荼缠绵时的片断。
叶子看到自己与阿铁的幽会，被爸爸全部录下来了，她生气极了，一把关掉了爸爸的机器，然后大声问道：“爸爸！您凭什么要这样做？”说完，她跑出客厅里，打开大门，离家而去，留下胡恩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愣。
胡恩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书桌上的声像视频自动打开了，里面出现了安蒂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胡恩看着安蒂的样子，心里想着安蒂也老了，伸手按下了应答键。
“您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叶子一进我的屋就哭个不停。”安蒂问道。
胡恩从失去叶子的恐惧里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说：“我失去了秋风儿，现在又面临着失去叶子，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恩只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地给安蒂讲了，安蒂这才恍惚大悟，她问胡恩：“要想让叶子原谅你，惟一的办法就是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不！”
胡恩突然激动起来，他站起身来，在音像视频前走动了几个来回，嘴里说道：“她与阿铁在一起，如果真的能像她所说的那样幸福的话，那么为了风儿，为了叶子，我是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的！”
听着胡恩的那些伤心话，安蒂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叶子跑出胡恩别墅，钻进了一辆太阳能无人驾驶的士，一上车，她便后悔起自己的行动来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跑出来，父亲的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她的潜意识感觉到，他这样做好像全是为了自己，他似在竭尽全力牵引着她身上的某种东西，而且，他的这种牵引力似乎越来越明显，而自己身上的某种东西也似乎越来越确凿，可是，它们究竟是什么呢，叶子始终没能想出个头绪来。
车子行到斯坦福大学第十五街区时，叶子本想到安蒂的实验室里去的，她想把那个幽会软件的实验进一步做下去，克服两个恋人通过它幽会、作爱不能突破处女膜的局限，她要一对相爱的人，哪怕是天各一方，只要通过这台机器，就能见面，作爱，甚至生儿育女，她的目标就是要把这种机器带给恋人的缠绵，变成百分之百的真实。虽然她明明知道事情不可能百分之百，可是她明白，只要她的接近度越高，那么恋人之间相互纠缠的感觉就越真实，就越会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甚至，通过机器的放大与逼真，它往往会超过真人在一起的体验。
叶子的这种想法，事实上在许多应用科学领域已经突破了。比如，人看黑暗中的人，远远不如红外线电子眼。在远处的事实，通过望远镜就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毛孔或纹理。因此，叶子感觉到自己的幽会软件，正在一步步向她心中的目标迫近。
因为心里一直牵挂着父亲，叶子让车在第十六街区转变了方向，朝安蒂的家开去。到了那里，一进门，叶子就抱着安蒂大哭起来。
安蒂抱着叶子，大声问：“天啦，谁对你干了什么，让你这么伤心？”
“你问他去。”此时的叶子，已经羞于叫胡恩爸爸了。
“问谁？”
“还有谁？就是那个我让你嫁给他的人！”
安蒂明白了，轻轻拍着叶子的肩膀，她把她带到客房里，让她躺到床上，然后给她盖好被子，擦掉了眼角上的泪痕。
叶子在安蒂的安抚下，心中的委曲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安静地睡一会儿吧，什么都不要想，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安蒂说完，站起身正要离开，叶子一把拉住了她。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她不明白为什么，在父亲偷拍自己与阿铁的幽会之后，她的心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坦然。而且，当初在车上为他的担心此时也变得如此强烈。
“安蒂阿姨，快去告诉他，我在你这儿，不然他会急死的。”叶子用带着泪水的脸，朝安蒂苦笑了一下。
安蒂拍拍她的脸说：“嗯，真是个好孩子，受了爸爸的委曲，还在为他操心！”
说完，安蒂出去了。
叶子躺在床上，脑子又闪现出自己与阿铁在幽会软件里缠绵的镜头。
突然，她看见，与她在一起翻滚起伏的人，竟然不是阿铁，而是她的父亲胡恩。
“啊——”
叶子吓得尖叫起来。
安蒂从外面跑进来，紧紧把浑身颤栗的叶子抱在了怀里。
看着胡恩与叶子双双正饱受着情感上的磨砺，安蒂轻抚着叶子的脊背，嘴里说道：“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呢？非得让你们遭受如此深重的折磨。”
直到好久，叶子才在安蒂的怀里渐渐地安静下来。
此时，叶子明白，自己和阿铁的幽会也该结束了，她的幽会软件从此也只能为他人服务，她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忘情地与阿铁呆在一起了。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叶子发现，自己对阿铁的爱在一点点变淡。一方面，她为自己的这种变化不安，另一方面，她非常分明地感觉到阿铁在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远去。为了遏止住这种感觉，她试图通过幽会软件，把阿铁真正留在她的心里。可是每次当他们在一起，即将进入高潮时，她发现与自己缠绵的人，竟然是父亲胡恩。这样的错觉，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子里面，让她简直快发疯了。

谢少言。

猫：还要学会欣赏美女的胡须。

第六章 突变
（三十三至三十五）

三十三

回到别墅后，叶子整日神情恍惚。父亲胡恩为自己做的事情，反复向她道歉，而叶子只是一脸淡然，她对他说：“你是爸爸，又是妈妈，想想也没有什么的。”
叶子不仅嘴里这么说，她的心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些事情，他是应该知道的，而且他应该知道，好像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相反，如果不让他知道，才是不正常的。这样的心理感觉，在叶子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出现，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理真是越来越成问题了。
现在叶子晚上的生活比从前更简单了，回到家里，她看一会儿书，便躺在床上，回忆自己与阿铁，与父亲胡恩在生活中发生的点点滴滴的细节，而且，这些细节，始终带着某种巨大的心理冲动，左右着她的思绪。
细想一想，叶子当初向父亲胡恩公开了和阿铁的关系时，他感到既幸福又不安。当然，她从中国飞到美国，第一眼看到父亲胡恩时，她从父亲的眼神里,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就连她自己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已与阿铁在一起时，心里面总觉有一种缺失，在她心里，好像有一种更理想更合适的关系在等着她，而现在她与阿铁的一切，好像只是一种暂时的，或者说是一种过渡性的情感。就是这种感觉，加深了叶子内心深处的忧虑。
不知不觉，叶子的暑期很快又到了。胡恩与叶子商量，一起去中国的西藏度假，叶子一听说要到西藏，顿时来了精神，这些时候来与父亲的不快，一瞬间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胡恩将他珍藏的一部《中国国家地理•到西藏的景观大道》推到叶子面前，叶子很快就对书里的线路着了迷。
明天就要出发了，叶子帮助胡恩一起收拾行李，然后回到房里，想早点睡觉以应付即将开始的旅途劳顿。就在叶子的神智开始迷糊起来时，她的电话响了，叶子拿她的手机，手机视频里面出现了一个帅气十足的印度青年头像。
叶子想，这是谁呀，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她打开电话，视频里的印度青年朝她挥挥说：“嘿，苏叶青，晚上好，还记得我吗？”
叶子记不起来他是谁，便问道：“你是……”
印度青年腼腆一笑说：“非洲赤道，火车，美国老太太，心脏起搏记忆棒……”
在印度青年说出的这些词语里，叶子脑子闪现了在赤道列车上的那一幕：

一位帅气十足的印度男孩突然与她擦身而过。
叶子在心里一声惊叫了一声：不好，这个印度男孩偷走了美国老太太的心脏起搏记忆棒，万一老太太心脏病复发，会危及她的生命！
叶子一意识到这儿，转身上前一个跃步，一把抓住了印度男孩子肩胛上的衣服。可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印度男孩子并不慌张，他转过身来，只是一直盯着叶子的眼睛，用印度语说：“放开我，别管闲事。”
叶子也用印度语说：“还给她，你这样做，会要了她的命的！”
印度男孩子毫不示弱：“我也是被逼无奈，我的妈妈因为心脏不好，在病床上已经躺了十五年了。”
叶子说：“可是无论怎么样，你必须还给她。”
印度男孩感到有些无奈了，只得摇摇头，然后一脸沮丧地往回走。叶子看着他走到美国老太太跟前，在列车窗前探了一下头，然后回身走掉了。
叶子走近老太太，看到那根记忆棒重新回到了老太太的胸口，她那颗悬浮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
叶子用印度说：“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告诉我好吗。”
印度青年被叶子善良的声音所感染，他也用印度语说：“叶子小姐，非常对不起，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如果不告诉你，我会一直不安的。”
叶子说：“什么事，不要紧的，请直说。”
印度青年说：“那次你在火车上见到的情景，不是真的，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偷。”
叶子说：“那你那天在那个老太太的车厢里干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印度青年划着手势，满脸涨红，然后说：“那不是真的。事情是这样的，请你让我慢慢说给听好吗？”
叶子不知道他的电话有没有视频，她点点头说：“嗯”
印度青年说：“那天，我骗了你,不过，我真的有一位心脏不好的母亲,她在二十多年前,就被你的父亲胡恩教授植换了心脏,现在活着非常好,我之所以那天要那样做,就是代因父亲去完成这个故事。二十多年前，我父亲也是在火车上，因为偷一个美国的人医疗起博器，被你的妈妈秋风儿看见，捉住了他，就这样我父亲遇上你的父亲胡恩教授,然后胡恩教授救了我妈妈，让我们一家过上了幸福生活。我那次那样做,就是为了胡教授，也是为了你，你父亲说，重演二十年的那一幕，可以让你的旅途变得非常愉快，因此，我就替我父亲演出了那一幕。真的， 就连那个老太太也根本就没有得什么心脏病,包括那只心脏机,也是胡恩教授理先放到她身上的，这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
叶子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她将身子靠在床头上，才缓了过气，然然轻声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我也为什么会如此记忆犹新？”
印度青年从叶子的声音里听出了她的疲惫，他反复说道：“非常对不起，叶子小姐，我真的是不故意的……”
“就这样吧，谢谢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叶子说完了关掉了电话，穿过客厅，来到父亲胡恩的书房门前，打了对讲系统，说：“爸爸，你睡了吗？我有事情要问你！”
叶子的语气直接而冷峻。
“进来。”
随着胡恩的声音，“鸟巢”的自动打开，胡恩正坐在书桌了，细细研读那部《中国国家地理》。
胡恩头也没抬，感觉到叶子走到了身边，他说：“西藏太神奇了，我第一次去那儿，看到玉龙雪山上白雪皑皑，山腰上金色一遍，而山下的人家和江水却春意盎然，整个一个江南景象……”
“爸爸，我来是想告诉你，西藏再漂亮，我也不去了。”叶子轻声说。
“为什么？”胡恩抬起头，睁大眼睛。
“不为什么，因为，在你说要去西藏之前，我答应了阿铁，我们一起去神农架。”
胡恩说：“这不是理由，因为你一直答应爸爸去西藏的，而且在今天晚上之前，你对去西藏一直是满心欢喜。”
“不，爸爸，你错了，我一点儿都不高兴。我想与阿铁在一起。”
叶子说完，就往外走。
“站住！”
胡恩起身走到叶子的身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小声说：“叶子，你是爸爸的一切，早就说好的事情，怎么一转眼就又变化了呢？有什么委曲，告诉爸爸好吗？”
进父亲的门之前，叶子本来想质问他，为什么带给她那么快乐的旅途，竟然会充满了欺骗。可是，叶子走进父亲的房，看到了父亲脸上那慈祥的光泽，她的心变软了，她不再忍心说出那么硬那么直接的话来。但是，她不去西藏的主意一定，就不想改变了。
叶子抬起头，用一只手抚住父亲握着她肩膀上的手，轻轻说：“爸爸，我是爱你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就让我去好吗，去西藏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胡恩心想，这样一来，叶子与秋风儿的生活行程，又会错过重要的一环。他弄不懂事情怎么会这样。可是，他在沉痛了片刻之后，不得不无奈地对叶子说：
“好吧，你去吧，爸爸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假期，把那部《克隆帝国的组织结构及成因》写完。这是爸爸惟一撰写的一部与克隆技术关联不大的著作。”
“嗯”叶子点点头，离开了胡恩，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第二天，叶子就飞到了杭州。发她与阿铁汇合后，然后回了一趟天目山，与外公外婆在一起呆了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除了对天目山村的一切倍感亲切之外，叶子有十一次叫错了秋氏和秋月堂，她与他们在一起，总会不下意识叫秋氏“妈妈”，叫秋月堂“爸爸”。两位老人一生都是开通人，他们并不阻止她，而是用长长的应答声，去提醒他们爱得心疼的外孙女，她叫错了。
就这样，叶子在阿铁的陪伴下，与秋氏和秋月堂过上幸福的三天时间。而且此时此刻，她一点儿意识不到，这将是她今生今世，与她真正的父亲最后的三天。

三天之后，叶子与阿铁告别秋氏和秋月堂，沿着上次胡恩带着她走神农架的路线，直飞宜昌，到了宜昌，他们登上了去神农架的旅游汽车。
汽车在宜神高速上行驶。宜神高速是本世纪政府专门为去神农架的游客修建的一条旅游专用高速公路。它沿着长江北晓峰大峡谷，通过高岚隧道，直抵神农架的木鱼。阿铁看着窗外风驰电掣的景致，心里不停地猜想着，神农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一路上，叶子自觉不自觉地会在阿铁面前提到父亲胡恩，而且，她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和阿铁，“不说爸爸了”，可是她与阿铁的交谈，很快又会不知不觉地回到爸爸胡恩的身上，而且他们的话题涉及得最多的，依然是叶子和爸爸一次又一次的出游，以及他们在旅途上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和见闻。
因为爱，阿铁也总是非常耐心地倾听他们的故事。有时，听得阿铁的心动了,他忍不住想吻叶子下，可是都被叶子巧妙地拒绝了。阿铁很明显地感觉到，就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叶子对他的态度，明显改变了很多。
其实，这种改变只有胡恩心里最清楚是为什么。叶子也好，阿铁也好，他们当然不知道胡恩带着叶子旅游，实际上走的就胡恩和秋风儿曾经走过的路线。他们更不会知道，胡恩放下大段科研项目不做，去疯狂地陪同叶子旅游，这一切全是他诱导叶子还原记忆的既定计划。尤其是叶子，她不会知道，她记忆中的那些美好事物，那种曾似相识的感觉，实际上就是她前生的记忆被诱发后开始萌芽的征兆。
阿铁觉得叶子神农架的决定有些突然，可是，能够与她单独相处又是他巴不得的事情。所以，阿铁对叶子的提议并没深想，便随着她一起上路了。
此时，坐在旅游车里，阿铁脑子里浮现出他与叶子临前发前的一席对话。那天，在叶子外公外婆的别墅外面，叶子与阿铁站在一棵古柳杉下紧紧相拥着。
叶子说：“神农架是我第一次和她爸爸出游的地方，也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阿铁对着叶子的耳朵说：“如果以后有了条件，我要陪着你，沿着你所走过的地方重新走一趟。”
叶子说：“真的吗，你真想沿着我走过的地方，重走一趟？”
阿铁点点头说：“嗯，我一定要，我想亲眼看看，你到过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美妙。”
叶子叹了一口气，说：“谢谢你，对那些地方的感觉嘛，这也许要看你的心情如何罗，旅游的感觉关键是心情，山好水好还得要有好心情。我和爸爸去游玩，心情总是出奇地好，所以我的旅游经历都是甜甜的。”
…………

谢谢鸡年
还有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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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猫.

三十五

胡恩从加州飞到杭州后，并没有直接到浙大附属医院去看叶子。
胡恩在一家花店买了两束康乃馨，然后登上了去天目山的汽车。他要去看望秋风儿的父母秋低和秋月堂。
此时，不知为什么，胡恩比任何时候，都迫切想见到两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想到两位老人用毕其一生的精力，抚养秋风儿长大成人，并且送她出国求学，后来可以颐享天年、无忧无虑地过完后半生的，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们刚刚品尝到女儿带给他们的幸福和荣耀的时刻，秋风儿出车祸死了，两位老人遭受到了人生最为悲惨的晴天劈雳——老年丧女的打击。
“好在，两位老人生性豁达，总算熬过了这一关。”胡恩想，“可是现在，自己又将再一次给他们带来生命中的悲喜交加。”
想到这儿，胡恩紧紧抱着了怀里的康乃馨，好像它们就是秋风儿，也生怕因为自己克隆秋风儿的举动，再次给两老人带来伤害。胡恩想，如果自己一旦把克隆秋风儿的实验告诉了两位老人，他们究竟能否承受得那种喜悦的冲击呢？
以胡恩对两位老人的了解，他知道他们不会给自己的实验带来什么压力的。但是，万一自己的实验失败了呢？那样无疑会把两位老人的生命推上绝路。
因此，不管怎么说，胡因恩发誓，一定要让这次实验取得成功！而且胡恩决定，自己必须将克隆秋风儿的事情真相告诉两位老人。因为，如果不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万一叶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对两位老人造成的伤害比不告诉他们会更加严重。
胡恩现在所想的，就是尽可能地不给两位八十高龄的老人带意外的刺激。
胡恩下了公汽，乘坐的的士刚刚到达秋风儿家的山峁上，就看见老岳母扶着老岳父早就到门外迎接他来了。
秋月堂比先前老了许多，但精神更加爽朗，只见他满头白发，一嘴白胡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让胡恩联想到克隆风儿时，在玉米塬见到的那位仙鹤般的老道人。
胡恩想：“原来人间还真有仙风道骨的老人呵，而且就是自己的老岳父。”
胡恩在心里对自己笑了笑。他的老岳母秋氏却显得年轻多了，她虽然老态龙钟，可是她穿了一身大红彩绸缎衣裤，像是刚刚跳完了舞蹈回家似的，她的头发竟然还是黑黝黝的，几乎见不到一根白发，精神也是出奇地好。
就在胡恩下车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眶又让泪水给打湿了。他还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此时此刻，汹涌的情感潮水快要淹没掉他的整个身体。
胡恩走到老岳父母跟前，缓缓跪到他们脚前，然后将怀里的花束举过自己的头顶，递到岳父手上。
岳母秋氏扶着胡恩的胳膊说：“孩子，只要你能回来就好，只要你能回来就好呵，你又何必要这样呢？快起来，快起来，别弄脏了衣服，那样可不好。” 秋氏嘴里说着这些话，眼睛里也禁不住有了泪花：“其实，这都是一个人的命中注定了的事情！也怪不了谁的，如果真要怪的话，那只能怪我的风儿命薄……”老岳母说到这里，伸出一只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接着说：“要是风儿现在……还在的话，你们一起出去，一起回来，那该是多好呀……”
胡恩看着已成为泪人的两位老人，站起身来，把他们紧紧地搂在怀里，泪水也顺着他的脸庞淌了下来，滴在了老岳父母的肩胛上。
老岳父秋月堂拍拍胡恩的背心，说道：“孩子，进屋吧，你妈妈早已给你准备好了天目汤圆。你吃了它，我们就又团圆了。我们现在虽然失去了风儿，但看到你，我们就像见到了风儿一样。”
秋月堂说着，话语哽咽。
好一会儿，三个人才相互搀扶着，走进小别墅的客厅里。
胡恩扶着老岳父坐到那把红木躺椅上面，老岳母则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碗晶莹透亮的白汤圆，递到胡恩的手上。胡恩拿起筷子，他一下子怔住了，透过汤圆碗里那一股腾腾的热气，他看到了秋风儿，正在一个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的地方看着他，对着他微笑着……他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
胡恩默默地吃完了汤圆，正要去放碗筷，秋氏接过了他手里的碗，让他坐着休息一会儿。
老岳母进厨房里去了，胡恩走到岳父跟前，将他身上被压皱的衣服扯平，然后，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他正要和老岳夫说些什么，老岳母从厨房里走出来了，她端着一杯天目龙井。
胡恩隔老远就闻到了龙井的香气，他接过岳母递来的茶说：“谢谢妈妈！您看，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又有好几年没有喝妈妈亲手制的天目龙井了。”胡恩说着，贪婪地喝了一口龙井茶。
老岳母目不转睛地看着胡恩，欣喜的笑容洋溢在她的脸上，她说：“叶子本来说好了，说暑假回来了与我们多呆一些时间的，可不知怎的，她和阿铁在这儿只玩了三天，就与阿铁到神农架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已经有两三天没有他们的音讯了，你看，这两孩子可真叫人担心！”
胡恩抬起头说：“妈妈，他们现在很好，您不要为他们担心，他们已经回到了杭州呢。”
秋月堂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生活，哪还用得着我们老爷爷老太太操心，不是怪我说你，年轻人的事就由她去。”
“哎，这叶子，越长越像我们的风儿了，有时候，简直就让我们分不清谁是谁了，就说我和你爸爸吧，不知道叫错过多少回，也巧，这孩子也老是叫错……”老岳母叹了一口气。
秋月堂有些沉不住气了，面朝秋氏批评道：“老太婆！你看你，孩子子刚刚静下心来，你又左一个风儿，右一个风儿的，都这些年了，他难得回来一次，你是成心不想让他开心呀。”
胡恩按住老岳父的手背说：“爸爸，没事的。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风儿的事，也是为叶子的事回来的。”
老岳父岳母没弄明白胡恩的话，怔了一下，岳母说：“风儿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遗留下来的事情吗？”
胡恩说：“不是，是风儿与叶子之间的事情。”
秋月堂问：“叶子不是风儿的女儿吗？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情？”
老岳母秋氏说：“老爷子！你老胡涂了，叶子怎么不会是风儿的女儿呢，你看她们长得那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扩出来的。”
胡恩说：“不，妈妈，爸爸说对了，叶子不是风儿的女儿。”
两位老人再次愣住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长得和自己的女儿秋风儿一模一样的外孙女叶子，竟然不是风儿的亲生女儿。他们用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胡恩。
老岳父坐直了身体，将手里的拐杖紧紧地拄到地板上，他对胡恩说：“胡恩，你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究竟在捣什么鬼？”
老岳母也走上前来，一把拉住胡恩的手说：“孩子，我们知道你对风儿好，可是，现在风儿没了，你可千万不能再把叶子也给带走呀，我们两老可不能没有她呀。”
胡恩提高了声音说：“爸爸，妈妈，我不会带叶子走的，叶子也永远是你们的亲人。只是个中原因，请二老不要着急，让我慢慢告诉你们，……你们听了我的话，千万不能着急，而且，在今后的事情里面，还要请你们多多配合，事实上，您二老已经给予了我最大的支持了……”
胡恩扶两位老人重新坐好，然后一五一十，将秋风儿与叶子的前因后果，一一讲了出来。
当两位老人听到叶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秋风儿再生时，他们既惊喜又感动，心里涌动一股莫名的疼痛。他们惊喜的是，凭着女婿胡恩对女儿风儿满腔的爱，将女儿的生命克隆出来，使女儿的生命得到再生，得到了延续。他们痛苦的是，女儿秋风儿经历了这一死一生的磨难，她的未来，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而且，据胡恩所说，在她精神与记忆还原的过程中，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而这一切，他们只能拭目以待。并且，他们从胡恩的话里面已经非常明白了，他们随时面临再次失去女儿的可能，这让两位老心里生出了无限忧虑。
但是，两位老人或许对生和死已经参悟透了，当他们明白了风儿也好，叶子也好，现在所面临的种种危险时，他们惟独希望，胡恩能够尽力挽救他们的骨血——无论是作为女儿的叶子，还是作为外孙女的叶子。

第七章 心心相印
(三十六至三十八)

三十六
叶子躺在病上盼着父亲胡恩早点到来。她不明白，父亲知道她病了的消息，迟迟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这让她想到许多自己的不好，尤其是去神农架前，他们本来定好到西藏的，可是她临时改变了主意，把父亲一个人丢在美国，而且，他们也是头一次不在一起度假，这件事想起来，就让叶子感觉到万分羞愧。她老在想，要是自己不改变主意，与父亲一起到西藏去，那该多好呀，说不定，自己根本就不会得上这种怪病，而且一病就病得这么严重。
就在叶子心里开始极度不安时，一个电话又让她心心里胡恩的内疚消失干净，心里再次充满了对父亲胡恩的怨恨。
叶子打开电话，只见一个西班牙老人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他一出现，叶子就想起了在赤道火车上那个唱歌的西班牙老人，叶子仔细一看，果然是他。她的心里再次生出了对这个西班牙老人厌恶，正要关掉手机，只见西班牙老人着琴，在视频里连连对她说：“NO！NO！NO！”
“西班牙人，不知道你又会带什么样的歌来侮辱中国人？”
叶子对着手机没好气地说。
“NO！”抱琴老人狡颉地微笑着，“这次是要带给你一桩事情的真相。”
叶子说：“就凭你从《荡妇卡门》里学到的那首民歌，又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真相呢？”
抱琴老人说：“上次的事情，非常对不起，可是那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我只从中得了三十个美元。”
叶子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抱琴老人说：“二十多年前，那天是我的50岁时生日，我坐在那辆火车的贵宾厢吟唱《荡妇卡门》里的插曲，遭到了你的妈妈秋风儿，她像你一样制止了我的吟唱。事后,我一直为唱了这支歌而非常后悔。而前次在火车上再次遇到你时,我又吟唱了那首歌，我敢对天发誓，那不是我的本意。我都已经是70多岁的老人了，请你相信我的话吧。
叶子说：“莫非你又要告诉我，这一切全是我的父亲胡恩安排的？”
抱琴老人说：“叶子小姐，你可真聪明，事实的本来就是这样的，是你的父亲亲手安排了我在那儿重唱那首民歌，而且你也非常配合，与我一起重演了二十多年前，你的妈妈秋风儿所上演过的一幕。”
叶子大声说：“闭上你的嘴，我恨你们！”她关上手机，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一切了然于心。她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儿，叶子伏到枕头上，流出了伤心的泪水。哭着哭着，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开始眩晕起来，自己的身体开始向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飘过去……
胡恩带着秋氏和秋月堂出现在叶子的病床前时，叶子已经二天二夜滴水未进了。
看着陷在被子里的叶子，胡恩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叶子就是一周前与他告别的那个女孩子，她眼窝深陷，面颊微红，整个人成了《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一般的景象，与往日那个朝气十足，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叶子，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胡恩回到天目山下，与岳父母相处的这几天时间里，叶子的低烧一直没有间断过，关于她与父亲胡恩的不伦梦魇也一直陪伴着她，她一直在昏昏沉沉中挣扎着，而且时梦时醒。
即使是这样，处于半昏迷中的叶子，始终感觉到，在她的心灵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着她，她很快就会没事的。而且，自从阿铁告诉她，胡恩马上就会从美国飞到她身边来，于是，她和父亲的梦境很快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父亲提着那个一直不曾离手的行李箱，赶到机场，然后在飞越大海的飞机上沉思，然后胡恩抵达杭州，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这时，叶子往往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清醒之后，她在心里不住地奇怪，自己明明刚才在梦中看到父亲已经抵达了杭州机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直没有出现在她身边。
直到叶子再次昏迷过去，她再次看到父亲乘上了去外公外婆家的汽车，这时她才明白，父亲胡恩没有出现的原因。
就是在这样的沉浮中，叶子以微弱的意识，坚持期待着父亲能够快点出现在她面前。而且，她对自己的身体也有了信心。
回忆起来，在发生这场突变性的病患前，叶子的身体一直都非常好。凭着过去她对自己生命力的认识，她远没有像阿铁那样，对自己的病担惊受怕，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低烧，不过是一点小小的风寒而已，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然而，长时间的低烧，对人的体质和血小板破害性极大。
阿铁虽然没有学过医，可是作为生物工程的在读研究生，这一点他是非常清楚的。
已经整整三天了，医生对叶子进行反复会诊，而且不断对进行用药和打针，他们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医疗手段，叶子的低烧依然没能退下来。
看着叶子手上、脚上被刺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针眼，阿铁心里疼痛极了。当一名护士又给叶子输液时，连续两针都没能一针见血，阿铁再也忍不住了，他哀求护士地说：“你还是住手吧！你们不能再这样折磨她了，她的生命已经够苦的了，你们就行行好，放过她吧！就算我求你了！”
护士看这阿张泪流满面的脸，心中的情感也被调动起来了，她劝慰阿铁道：“在这里，我们会对每一个病人负责的，只不过，说真的，我从医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么细小的静脉，真是罕见，太罕见了！”
叶子在迷糊中听到护士的话，心里莫名地来气了，她断断续续地说：“我说你们当护士的究竟是怎么了？自己技术不好，还怪起病人的血管来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爸爸曾经说过，我的血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血管。”
护士说：“小妹妹，你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你的血管实在是太罕见了，你知道什么样的血管才是标准的血管吗？”
叶子浅浅一笑说：“如果我不知道，我就不会说什么是标准血管了，你看我的血管，既光滑，又均匀，而且极富弹性，你作为一个护士，应该知道的。”
就在这时，叶子的主治医生走了过来，他见护士为叶子的输液针没打好，便接过护士手中的针，亲自来打，他一边打一边说：“你们就不要再为难护士小姐了，小苏，你的血管真是出奇地细。”
阿铁见主治医生埋怨叶子的血管细，便突然也来气了，说道：“或许……或许叶子的血管细才是你们治不好她低烧的原因吧？”
主治医生听了阿铁的话，满脸羞色。他默默打完针，正要离去，看着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和两位老人。他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这位满脸慈祥的男人。
顺着主治医生的目光，叶子一眼就看到了父亲胡恩，还身后的外公外婆，便叫了一声“爸爸”，还叫了一声“外公外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那么清亮有力，一点儿也不像一分钟之前叶子说话的声音。
阿铁这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胡恩，他也叫了一声“苏伯伯”和“外公外婆”，便起身相迎。
秋氏和秋月堂含着眼泪，走到叶子的身边，抱着叶子失声哭泣起来。叶子以为他们见自己病得不成样子了，心疼得哭起来，便用那只满是针眼的双手，不住抚摸两位老人的脸，笑着说：“外公，钱婆，叶子没有事的，只要爸爸来了，叶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叶子这样说着，她真的就感觉，那些从她身上失散了的气力，在一点点开始往她的身体里钻。
胡恩走到病床前，抚摸着叶子的头说：“叶子，阿铁，刚才你们说护士小姐和医生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的态度是要不得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尊重他人的劳动。对医生护士而言，打针输液，治疗感冒，虽是小事，但这些病却是全世界医学界最大的难题。你们知道吗，在科学如此发达的今天，对人类危害最大的，不是癌症，也不是艾滋病，更不是什么肝胆肾的毛病，这些病在人群中的比例因为预防有效，已经日益减少，它们占人群的比例最多也只有几个百分点。可是，感冒就不一样了，你们回忆一下，你们从出生到现在，感冒过多少次？而且我们永远也杜绝不了感冒病毒。所以，每年感冒病毒带给全世界的经济损失，都是数以亿计。你们说，治疗感冒还是小病吗？”
叶子与阿铁对视了一下，沉默了。
胡恩接着说：“更何况，你们还没弄清叶子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就说我们的医生连低烧都治不好，这话也太主观了。你们想想，任何性质的长时间低烧，难道仅仅是低烧吗，它肯定隐匿着另外一种病理真相。叶子的低烧退不了，你们就责怪医生，你们说，应该不应该？”
听了胡恩的一番话后，叶子与阿铁的脸都红了，他们主动向主治医生和护士道了歉，阿铁接过胡恩手中的行李箱，搬了二把椅子，扶外公外婆坐下。
胡恩坐到叶子的病床上，再次抚了抚叶子的肩膀，感觉她瘦了很多。
叶子在父亲的轻抚中，脸色已经变得通红，她感觉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在身上燃烧，而且身上的低烧也一下子被情欲燃烧得一干二净。
叶子抓住父亲落到她肩上的手，似乎是怕父亲担心一样，对胡恩说：“爸，我只是发烧，可能是感冒了，应该没有什么事的。”
叶子的声音比先前更清亮了。
阿铁听了，也在心里奇怪，听叶子的声音，怎么一点儿也不像生病的样子了。
“是的，烧退了，你的病就好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切都会没事的，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胡恩抚摸着叶子的手，嘴里轻轻地说。
这本来是一句很普通的安慰话，叶子却觉得父亲在话语中向她在暗示着什么，刚刚退掉了低烧的脑子，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了，她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父亲的面庞，她的感觉非常清晰地告诉她，此时，站在她面前这个叫胡恩的男人，才是她真正的爱人，她的心一直真正爱着的人，不是阿铁，而是眼前这个叫胡恩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
想到这儿，叶子的心像针扎一般疼痛起来，她不得不闭上那双像湖泊一样洇蕴着泪水的眼睛。
可是，她一闭上眼睛，父亲的话又开始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来：

“是的，烧退了，你的病就好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切都会没事的，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他怎么知道我的烧一退病就会好？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而且他是那么确定地让我什么都不要想。好像我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我一见到他为什么全身的病就会消失殆尽？就像脱衣服一样，把身上的低烧一下子就脱得干干净净？”
叶子一遍遍思考着这些问题。
冥冥之中，叶子感觉到父亲的话一开始就在向暗示一些什么。而且，她非常分明地感觉到，父亲就是她生命的指引人，自己好像只是在他所指引一只虫子，在他的指引下，正在一步步向一个既定的目的地走去。
叶子想弄清这个目的地是什么。可她把脑袋都想疼了，她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在她的脑子里仍然是一片空白。
但是，只要叶子一陷入到恍惚里面，她就会明确地感觉到自己与父亲在心理和生理本能上的暧昧。她发现，在大多数无意识的时间里，自己与父亲竟然是如此地缠绵悱恻，如此地如胶似膝。而且，她预感到，他们的关系正在不可阻挡地滑向她不敢设想的境地。

“是的，烧退了，你的病就好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切都会没事的，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胡恩的话又在叶子的耳边响起来，她被这个声音镇住了。当她看到父亲与阿铁正在为她收拾衣服，准备出院时，她仿佛感觉到自己已经听懂了父亲的暗示，而这个暗示，就像父亲那只有力的手臂一样，在向她的细腰伸来，他仿佛一下子就会将她搂进他的怀里。
“我能遵照他的暗示去做吗？”
叶子一遍遍在心里回味着这种感觉，也一遍遍地在问自己。她多想静下心来，什么都不想；她多想像那些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没有这些该死的隐私；她多想自己能够像阳光一样，清纯透明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来驱赶掉这种感觉，她又绝对不能容忍自己沿着那种不伦的想法滑陷下去，她绝对不能！
可是，现在，她的身需这个，她的心理迷恋这个，她像一个吸毒者那样，自己与父亲的种种幻想，到了依赖的程度。
“天啦，我究竟该怎么办？”
叶子找不到任何答案。

谢谢爱在南方的猪。

作者：dailiang321　回复日期：2010-11-02　15:33:34

等待更新……………………
作者：暖暖的空调被CL　回复日期：2010-11-02　16:20:15

MARK
作者：tracy831004　回复日期：2010-11-02　20:44:41

回复先，再看内容

兄弟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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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弄墨』 [探秘]悬疑恐恐怖小说《血红小人》 首页123直接到页 作者：ZGt6985252 发表日期：2010-11-2 12: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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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raul　回复日期：2010-11-02　12:4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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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发自掌中天涯:wap.tianya.cn
作者：p3omgzd　回复日期：2010-11-02　13:4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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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桃和布林　回复日期：2010-11-02　12:05:26

这么好的文采怎么没人顶呢？拍成电影会更好看

此帖发自掌中天涯:wap.tianya.cn
作者：黄桃和布林　回复日期：2010-11-02　12:06:19

快更啊！！！！

此帖发自掌中天涯:wap.tianya.cn
作者：黄桃和布林　回复日期：2010-11-02　12:08:04

快更啊！！！！

此帖发自掌中天涯:wap.tianya.cn

谢谢。

三十七

叶子告别了外公外婆，随着父亲和阿铁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叶子与外公外婆临分别时，她突然对他们说：“我不会死的，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好好活着的，我的老爸爸，老妈妈！”
听了叶子的话，秋氏和秋月堂早就不能控制自己人了，他们再次抱着叶子失声痛哭，直到胡恩把叶子从他们的怀里抱上车，直车叶子的车消失的车流里面，，他们还相互搀扶着，沿着叶子离去的方向，走了一站又一站。
上了飞机，尽管叶子身体的低烧退了，她所有的感觉也都恢复正常了，她的思绪却仍然无时无刻不在被自己与父亲的恋情所纠缠着。
为了更好地照顾叶子，胡恩和阿铁让叶子坐在中间，阿铁坐在叶子的右边，胡恩坐在叶子的左边。叶子的两只手分别被他们两个人握着。
叶子的左手，在父亲胡恩的手心时，沁出了一丝丝热汗。
叶子的右手，在阿铁的手心里，却冰凉彻骨。
叶子的心思，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论她怎样欺骗自己，她都会情不自禁地往父亲身上跑。而且，正是这种思绪的力量，让她慢慢地靠在了父亲的肩膀上。让她在感觉上，与父亲融成一体了。
坐在叶子一旁的阿铁，心里很无奈，而且觉得自已有些滑稽。此时，他陷入了一种僵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松掉叶子的手好，还是继续握着好。叶子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冰凉冰凉的，阿铁的心也开始冰凉，有那么一刻，他把叶子的手拉到自己的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来为她揣热乎一点儿，可是不知怎的，他越揣越凉，以至于叶子上的凉气透进了他的胸口，让他直打寒颤。
阿铁忍不住看了叶子一眼，他看到叶子的眼睛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而且那种眼神叫人见了就会不寒而栗。她正侧着头，眼光迷离地盯着一个方向。阿铁以为她在看自己与她握在一起的手，便将那只发冷的手抬了抬，他想和叶子开一个玩笑，便将她冰凉的手背抬到她面庞的高度，让她的手背几乎触到她脸上的茸毛了，可是，叶子的目光依然一动不动。
阿铁再看看胡恩，只见胡恩握着叶子的手，正闭着眼睛养神，刚才自己的举动，他一丝一毫也没有察觉到。于是，阿铁再次将叶子的手抬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叶子仍然没有反映，她的目光依然如醉如痴地看着前方。
阿铁伸过头，顺着叶子的目光看过去，他看到叶子目光的终点正是她父亲胡恩与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
此时的叶子似乎完全沉醉了，她倚在父亲胡恩身上，纹丝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而且还是一尊迷失了自我的雕塑。
为了再次试探一下叶子，阿铁将另一只手伸到叶子的眼睛前面，反复晃了几次，叶子依然没有任何反映。
“难道她会睁着眼睛睡觉？”
阿铁将手从叶子的冷手中挣脱出来，叶子的手便垂到了他的大腿上，他将手探到她的嘴唇前面，叶了均匀的气息以及有节律的心跳，让他的感觉是那么明显，一点儿也不像进入了梦乡的样子。
通过这些天的陪伴，阿铁太了解叶子的睡态了。此时叶子的呼吸，以及她的坐姿，完全是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样子，是那种人们常说的痴的样子。
就在阿铁不明白叶子为什么会这样时，一股红潮涌上了叶子的脸，她的嘴里也发出一丝低微的，、近乎暧昧的呻吟。这种呻吟声，阿铁也再熟悉不过了，可是此时，阿铁不知道好端端的叶子，坐在他和她父亲身边，为什么会发出如此含混不清的呻吟。
阿铁沉思着，他看到叶子竟然闭上了眼睛，浑身开始不住地抽蓄，像是有一种极度的快感一下子击中了她……。
刚上飞机时，因为叶子的身体仍然有些虚弱，阿铁刚一坐好就爱怜地握住了叶子的手。坐稳之后，叶子将身子稳稳靠在椅背上，正准备躺在座椅上闭目养一会儿神，没想到父亲胡恩的手也搭在了她的左手上面。
或许父亲与阿铁的举动，对一个平常人而言，不会生出一点儿波澜。可是，这对叶子而言，父亲突然抚住自己的手，然后轻轻拉进他的怀里揣着，简直就不谛是一颗炸弹扔进了她的心湖。当父亲的手一挨着她，她的左手就开始发热，而先前阿铁拉着那只右手，则开始发冷。很快，叶子感觉到自己的一只手，快成了被灼烧的火棒，而另一手则快成了冰棍，灼热与奇冷让她的身子不住地打起了颤。也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碰到了父亲与自己握在一起的手，于是，她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生动的手的舞蹈。
此时，叶子的手正被父亲的手握着，轻放在父亲的腿上。他那只手不停地摩挲着她，弄得她的手不住地颤动。
透过飞机餐桌遮挡的灰暗，叶子看到，父亲的手在那层灰幕中间，简直就像一个白马王子，它像舞台上的芭蕾王子那样，把后腿绷直，将身子前倾，而它的头则非常痴情地望着可望可及的公主。叶子的那只手，也竟然成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而且是没有穿衣服的公主。她面对着多情的王子，伸出一只长长的手，努力向那位王子伸过去，而她的腰像被一根绳子紧紧地捆着似的，被一种力量往后拉着。她向后面一步步移动着她灵巧的碎步。她伤心、痛苦、挣扎着作不懈地努力,终于她挣断了那根绳子，在一瞬间她获得了自由，就像白灵鸟儿那样获得了自由。或许是她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获得了自由，或许是她身后的绳子留给了她强烈的阴影，她跳着痛苦的舞蹈。她在清洗自己。她的痛苦在她身上一层层地脱落。终于，她新生了。她用快乐的脚步飞向她的白马王子。当他们的脸仅仅相隔着一层茸毛时，叶子实在忍不住了。叶子发觉自己就是那根无形的绳子。

“叶子就是那根绳子。”

一个声音在对叶子说。叶子拼命咬着嘴唇，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阿铁，她发现，自己早已感觉不到阿铁手里的那只手了。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到了父亲的那只手上。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没有阿铁的存在了。
当叶子的心思和目光再次集中到父亲和自己的手上时，她看到他们的手已经进入了高潮，他们正酣畅淋漓地亲吻着，拥抱着，简直难解难分。累了，他们就用中指头轻轻地擦着，那种酥酥的、痒痒的感觉，简直让叶子一生一世都难以忘怀。就在这种感觉里面，叶子陷入了深深的沉醉之中。当她分不清正在与父亲难解难分的是自己的手指，还是自己的整个身体时，她突然感觉到父亲的嘴唇，一下子堵住了自己的嘴唇。
叶子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她扭动了一下身子，用手紧紧抓握了一下父亲的手，一切都是真的，父亲那张厚厚的嘴唇，此时正在吻着自己。
于慌乱和迷离中，叶子迎了上去。往日对父亲的思念与向往，此时，全部化作了汹涌澎湃的热流，将她的整个身子与灵魂，一起冲向父亲那宽厚仁慈的胸怀。也就在这时，叶子看到飞机上的人全不见了，阿铁也不见了，整架飞机上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人了。就在她与胡恩尽情地拥抱着，、翻滚着的同时，她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飞机座椅上的布纹，看到了椅背上、餐桌上的英文字母，看到机舱的通道在她的眼睛里微微颤动着，总之，她的一切感觉都是那么真切，一切也都是那么生动。
叶子感觉到父亲在亲吻她，拥抱她时，眼睛里还流着泪，她隐隐约约听到父亲一边解着她的衣服，嘴里还一边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她想知道他在叫谁，她努力去听，可是她始终没有能够听清楚。就是在父亲的叫唤声中，那种以往面临的不伦的压力，从她的心里消失得无踪无影了，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的轻松，她主动迎向父亲胡恩，她将她的热吻紧紧贴到他的脸上，她将她的胸脯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然后，她伸出双手来紧紧地搂住胡恩的脖子，将自己的下身抵住了他的下身…………
“咯咯咯咯……”
一串笑声突然从叶子的喉咙里滚了出来，可是她感觉它们像来自另外一个地方，她向四周看了看，见飞机上没有第二个女人，她摸摸自己的喉咙，见那儿还有刚刚发出笑声后的余颤，她便不再怀疑笑声不是自己的了。就在这时，又一串清风铜铃一样的笑声传了出来，她这回可是听得千真万确，笑声来自自己的喉管。
叶子捂着胡恩的脸，吻了一下，说：“你告诉我，你刚才在叫谁？”
叶子故意对胡恩省略掉了称谓，她感觉到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对他叫过爸爸。她和胡恩，好像天生就是情人，他们不是父女关系，而且过去的那些时间，那些记忆，仅仅只是一个虚妄的游戏而已。现在这个游戏已经玩完了，他们又回到了从前，他们恢复了情人的身份。
“我在叫你呀，我的风儿？”胡恩捧着她的脸说。
“风儿？你叫我吗？”叶子一把捂住了胡恩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你就是我的风儿，你就是我的至爱风儿！”胡恩说着，泪花禁不住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哗啦”一声，叶子的心里感就像有一道玻璃幕墙从空中轰然倒塌下来一般，玻璃碎片带着凌乱的光反射,一一照射在叶子眼前的空间里,很快它们在叶子的眼前形成了一个由碎片组成的起伏的山峦。
就在这时,叶子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从那些玻璃幕墙的碎片里站起来了。她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她身上的血与玻璃碎片，让叶子无法看清她是谁,她只能看到她的脚步。她的脚步是那样的稳健、那样从容，就仿佛她此时正走在T形台上一样。
于朦胧之中，叶子看到了女人脸上的笑容。她的意识告诉她，这个女人应该是她久违的朋友，她看到那个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越过她脸上的血迹和伤口,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女人就是自己。
此时，她正像镜子里面的自己一样,一步一步向她这边走过来。她在向她和胡恩靠近。叶子看得非常分明。这个女人除了身上多了一些血迹和玻璃碎片之外,其余的没有一丝不像自己的。更让叶子感到吃惊的是，她看到那些伤口与血迹,非常分明地留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也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了疼痛。
叶子睁大眼睛,紧紧拥着胡恩,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一下子攫住了她的心.她看着那个女人越来越清晰的脸，越来越安详的笑容，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妈妈秋风儿!
"妈妈——"
叶子意识到她是自己的妈妈时，从来没有叫过妈妈的叶子，忍不住嘴里开始了呻吟般地叫唤起来。
"妈妈——"
叶子轻声叫唤着,眼泪夺眶而出,透过泪水的迷蒙,她看到妈妈全身让血水浸透了，衣服也被划成了碎条，她那两只洁白的乳房,在那些碎衣服之间闪动着,忽隐忽现，而她怀里竟然还抱着那只小花猫。
叶子看到妈妈秋风儿离自己和胡恩越来越近。而她的眼睛始终不移地盯着叶子，她那两道目光,像两束刀光一样,似乎要穿透叶子的衣服,直达她的心房。
叶子在妈妈的目光中颤栗着,她拼命往父亲怀里钻,想把自己全部躲进父亲的怀里.可是,她眼睛的余光,依然能够看到妈妈一点点在向自己靠近。她终于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伸出手来,想用手指抚摩一下叶子的脸，可她的手指还未触到叶子的脸，她就消失了…………

晚上好，EE

与猫。

谢鸡年大发的关注。

三十八

叶子浑身打了一个激凌，醒了过来，她抬眼看看胡恩，只见他正在闭目养神，说不定早已进入了梦乡。她再看看阿铁，只见他正用怪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刚才梦中的一切，全被他看见了似的。
“快到了，也该清醒一会儿了。”
阿铁将叶子的手往她鼻子前面晃了一下，叶子本能地往后缩了缩。阿铁想，“刚才那样子，她真是睡熟了呢。”
“怎么这么快？”
叶子往窗外看了一下，加州机场的建筑在她的眼球上已有了朦胧的轮廓，而机场跑道上的车辆也越来越清晰可感。
胡恩听到叶子说到了，也睁开了眼睛，他坐直后，将叶子的手放到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拍拍叶子的手说：“宝贝，又到家了。”
胡恩本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叶子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了一个与刚才完全相同的情景：

胡恩睁开眼睛，将手中屋着的手轻轻抬起来，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说：“宝贝，又到家了。”

叶子说：“是的，虽然没有离开几天，可是，我感觉像是离开了一个世纪似的。”
胡恩侧着头，抬起手抚摸了一下叶子头发说：“年纪轻轻的，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该不是感冒了吧？”说完，胡恩再次摸了摸了叶子的额头。
胡恩又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叶子的脑子里又闪现出了一个与刚才完全相同的情景：

那个女孩子说：“是的，虽然没有离开几天，可是，我感觉像是离开了一个世纪似的。”
胡恩侧着头，抬起手抚摸了一下那个女孩子的头发说：“年纪轻轻的，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该不是感冒了吧？”说完，胡恩再次摸了摸了她的额头。

叶子抓住了胡恩的手。
在叶子的脑子里，那个女孩子也抓住了胡恩的手。
叶子吓得不敢再动弹。
飞机着陆时，出现了颠簸，叶子将身子靠在父亲胡恩的身上。
在叶子的脑子里，那个女孩子也靠在胡恩的身上。
就这样，叶子取行李，搀着爸爸的手下飞机，通过检票口，直到机场外面的草地上，叶子脑子里的那个女孩子也都东施效颦，像她一模一样地与胡恩重复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在叶子搀着胡恩，被阿铁扶着，走向胡恩的玉娇龙时，叶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大声对胡恩说：
“苏正浩，我不叫叶子，我不是叶子，我是另外一个女人，快告诉我，我是谁，快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胡恩见叶子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他一下子怔住了。他神情慌乱地看着叶子，只见叶子丢开他的胳膊，推开扶着她的阿铁，将双手举过头顶，紧紧捂住自己的太阳穴，大声叫道：“苏正浩，快点儿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然，我不会回去的。”
胡恩转过身来，向叶子走近了一步，他用手扒了一下了她额前的几缕发丝，然后轻轻用英语说：

“好吧，还是让我讲一个故事你听吧。
“在世界上一个最豪华的酒店里，一对年轻的科学家即将出发前往领取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奖项。出发之前，男人紧紧地拥着他的恋人，他们彼此都能够听到各自的心声。因为爱，他们已经无需说出一丝声音来；因为爱，他们已摆脱了世俗间那些恼人的禁锢。在情感上，他们只需用心在彼此的灵魂深处交流。此时，他们又开始了心声的对话。
男人说：如果哪一天，我没有了你，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美丽的女人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我们维持了那么多人的寿命，为了我们的爱情，我们也能让自已有限的生命走得更远。
男人捧起了女人的白皙、细腻的脸蛋，说：亲爱的，我们会的。颁奖仪式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吗？
男人扯了扯女人的衣服，然后往后退了几步，他看了一下女人，他感觉到，自己的爱人像极了一朵清水芙蓉，在他面前婷婷玉立着。
女人也浑身上下打量着他，只见他素净笔挺，尤如玉树临风，便说：亲爱的，我敢保证，你的前生，是一块蓝玉。”
男人笑了笑，说：亲爱的，我也敢发誓，你的前生一定就是一块白玉。
女人说：哦，我的爱人，这个世界，可能除了我们，没有第二对恋人彼此肉麻地赞美对方了。
男人眨了一下眼睛，说：我们动嘴巴了吗，我们的嘴巴可一直紧紧闭着呢。再说， 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没有第二对恋人用心语交谈的。所以，我们的爱，用中国古代的话说，叫旷世绝恋！
女人再次扑倒在了男人的怀里，她捂住他的胸口说：不许说绝字。我们的爱应该绵绵不绝。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会像我们一样，爱得如此幸福，如此深沉，如此炽烈！
…………

叶子突然打断胡恩的话说：“住口，你快住口，这个女人就是我，我就是这个女人，你讲的话，全部在我脑子里，我记得一清二楚！”
"风儿，风儿，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胡恩眼含热泪,抚着叶子的头发说道。
"正浩,是我,我回来了……"叶子听到了自己的说话声,然后,她看到自己抬起双手,捧住胡恩的脸庞，心里划过一道最深的疼痛，她再次听到自己轻声对父亲胡恩说."浩,我的浩,我回来了,是我回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真的?真的是你吗,风儿?"胡恩挂着眼泪的脸,在一瞬间让惊喜给扭曲了。叶子看到，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释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叶子听到了父亲与自己真实而清晰的对话，她觉得一秒钟之前还附在自己身上的叶子，转眼间就离开了自己的躯体，而她的自我意识，几乎在一眨眼之间全部变成了秋风儿，她突然捧着自己的脸，抚摸着自己青春的身体，大声问：“风儿，我就是秋风儿，我复活了吗？”她发现自己的怀里多了一只猫。
胡恩朝着她点点头，说：“你本来就是秋风儿，只是这么多年，你忘记了自己就是秋风儿。
在胡恩的声音里，随着叶子在她身体里最后那丝感觉的消失殆尽，叶子将那只娇嫩的手举到眼前，泪水顿时流满了她的脸庞。她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地说：“是，你就是秋风儿，你就是戴维丝•莎拉,你就是我——叶子!”
胡恩接过叶子怀里的猫，说：“是的，你就是秋风儿，你就是我的爱妻秋风儿，你还记得吗，就在我们新婚之夜那天，就在给我们颁发诺贝尔生物学奖的那个晚上，就是为了这只叫米米的克隆猫，你出了车祸……”
胡恩一提到车祸，叶子的记忆之门再次洞开了。她记起了二十三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她的记忆沿着她发生车祸的那一刻,线性地向后回溯——
倒在血泊中的自已和米米……新新人类酒吧前，米米大声骂了自己一句“你这个自私的家伙”，然后扭头向街道中心跑去……瑞典皇家大酒店三号总统套房，胡恩挂好自己的衣服，接过秋风儿的衣服，……米米从它的房里突然窜了出来，盯着秋风儿说：“秋风儿，你害不害臊，你看你那发情的样子，简直连我这样的母猫都不如，我恨死你了。”说完，它从秋风儿的腿间窜了出去……婚礼进行曲像喷泉一样，从墙壁里喷涌而出，弥漫了整个诺贝尔奖颁奖大厅……胡恩和秋风儿在受奖台上深情拥抱，神父早已走到他们面前，颁奖仪式自然而然地过渡成了胡恩与秋风儿的婚礼……斯坦福大学实验室的忙碌……悉尼的海洋……海南的椰树……剑桥耶鲁大学讲学……穿越非洲赤道火车上的倦怠……加拿大冰岛垂钓……威尼斯水城泛舟……浙大的学生生活……天目山下的少年，童年……父亲牵着风儿的手，走在稻田埂上……秋风儿在那间土屋里蹒跚学步的情景……秋风儿坐在摇篮里，朝着妈妈灿然一笑，第一次叫妈妈……妈妈给她讲血红小人的故事，风儿正静静地听……风儿呱呱坠地，爸爸接过接生婆手里的风儿，高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最后，一群在水中游动的蝌蚪，纷纷向一个深渊钻进去，一个晶莹透亮的合子，在水中浮游…………

秋风儿从发生车祸的那一刻到生命孕育的那一刻，全部在叶子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历历在目。
放完了这些影像，叶子看着眼前的胡恩，看着他的两鬓白发，看着他爬满了皱纹的额头，她忽然明白了，就是他，用他生命中最宝贵的时光，让自己重生了，再生成为现在的苏叶青，实际上她就是秋风儿，她的英文名叫戴维丝•莎拉。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叫胡恩的“爸爸”用自己毕生的精力和心血换来的。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叶子的眼睛流出了两行感激的热泪，她的嘴辰也在轻轻的颤动中，轻轻地用英语说：“我的爱人，你受苦了。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们的爱是绝世之恋。你真的就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这个旷世奇迹！谢谢你，谢谢你我的爱人！”
维特纳•胡恩终于听到了他的爱人，他的妻子戴维丝•莎拉再次发自心底的呼唤。此时，他也已经泪流满目，声音哽咽。他再也抑止不住自己的情绪，迎了上去，与叶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叶子在胡恩的怀抱里，让一股巨大的爱的暖流与心灵里强烈的感动交汇到了一起，一齐涌向她的心脏，造成她的心脏血管在一瞬短路，突然麻痹。
叶子晕了过去，瘫软在胡恩的怀里。胡恩在心里叫了一声“不好”，便抱着昏迷中的叶子，向自己的玉娇龙跑去。
站在旁边的阿铁见叶子突然昏迷了，吓得不知所措，胡恩让他赶快给加州医院打电话，自己驾着车飞一般地向医院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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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过一只狗，儿子就叫它米米，属那种哈叭狗，米黄色，非常漂亮。
我家有过一只猫，也叫米米。属那种黑白黄花猫，脚踏白云，头顶金黄。走起跑来，像一团彩云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