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質堂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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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11-09 06:02:20 更新时间:2021-11-11 02:20:19

楼主:白子殊  时间:2021-11-08 22:02:20
小序

余未與人言詩者有年,辛丑初冬,得與柳夤齋、白鏤金、徐摩崖等復論,言雖散碎紛雜,或有可以益之人者,余不忍棄,故偶而爲記也。



夤齋,吾儔也,深耽乙部,而詩多用拗體。《感事》詩云:“花影纔隨雲影去,悲聲始共雨聲來。湘妃老兔終有夢,金堂玉馬竟無猜。世情幾爲官紗累,睏眼能教閶閭開。龍頭驥尾成何事,夜深松下自徘徊。”以爲得意。余無得意詩,訥不能對,於是自省。余之所以無得意之詩,患在得之太速而懶於修葺也。得之太速,意必不深,懶於修葺,文亦難精。所以每每一時得意,復讀即惡。覽者當鑑之。



軍持《跋堅白詩》曰:“詩人之所成,不外天賦、閱歷、思想,詩法其末節耳。萬取一收,深思熟成,如是而已。”余以爲然。余之所欠,殆在深思熟成四字也。



顧青翎詩句云:“內禪無非歸舜代”。人以有勇。



大沼枕山詩云:“未甘冷淡作生涯,月瀉花臺發興奇。一種風流吾最愛,六朝人物晚唐詩。”孬兄化句云:“一種闌珊吾最愛,晚唐人物國朝詩。”頗奈尋味,故記憶猶新。然日久,余初復尋不得。孬兄見字乃言其所爲也。又舉大沼氏《東臺看花雜詠》詩云:“半天喬樹已空枝,矮樹仍能弄豔姿,氣魄旋消華彩在,晚開花似晚唐詩。”



噓堂《舞會記憶》句云:“左衽呼而鼓,人潮許同攀。”大抵浸淫舊學者,于中夏故俗,自有偏愛。孔子云:“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可見孔子之惡夷風也。然前清學士詞臣,自幼開蒙,即見論孟,而自甘虜奴,被髪左衽,恬不知怪,有甚者易姓入夷,數典忘祖,其乃不可恥與?



呆呆庵者,臺大學子也,又號談瀛齋,每薦臺灣耆宿詩。昔余與宛齋先生游于江右,先生言欲索內地、臺灣、朝鮮、日本、越南漢詩成編,向時余感服其志,亦索臺灣詩于網間,然張公夢機外,卒無所獲,又有號華人論壇者,雖集新馬加美之僑,而臺閣之風殊爲濫觴。某友人,臺灣土民也,曰未聞臺灣尚詩云云,乃罷。後聞瀛東詩友錄,凡舉清逸縱橫之輩,乃知臺灣風雅之未絕也。時兩岸隔之一牆,其交通之功,余無言以載譽矣。



夤齋曰:“我善漁洋,然論近趙執信。”余請其詳。夤齋舉談龍錄故事,蓋言詩其如龍,神龍者,屈伸變化,固無定體。恍惚望見者,第指其一鱗一爪,而龍之首尾完好,故宛然在也。又舉《四庫》所錄云:“王士禎與門人論詩,謂當如雲中之龍,時露一鱗一爪,執信因作書以排之。大旨主於詩中有人,不當爲飄渺無著之語,使人人可用,處處可移。其說足救新城末派之弊,似相反而實相成。”余對曰:“正論也。我亦嘗謂弟子云,詩者,立一完整境地,簡其要以書者也。”對曰:“如冰山也,露出三分,而七分水下不可無,此海明威之論。”對曰:“可見中國之固備。”對曰:“亦足見求新之難。”對曰:“學詩三五年者,當先效其既備,然後日新之。”對曰:“我以爲新,即生意也。”余問曰:“何謂生意?”對曰:“有生意則無時不新,蓋經久不衰者。所謂太陽底下無新事,一味求新,必害之。”余歎曰:“唯唯。”



或曰:“某氏固勇,然不如放翁遠甚。放翁對仗淤滯,而條理姿容相宜。論元氣,遺山又在放翁之上,遺山元氣磅礴,未有滯者。然遺山好縫納衣,補丁過顯,不似水中撒鹽,渾然無跡也。”


摩崖問時人詩何以無時物而濫唐宋耶?余對曰:“實驗體者,余昔語汝矣。非實驗者,亦多時物。余句友人訊息謂春殘等,皆以時也。近人有歐陽述《水族博物館》,開篇云日人新學重格致,館名博物靡不陳,以下皆多時物。陳寅恪斜陽大月中宵見,西夷奇景,北歐今始有文章句,弔易卜生之墓也。散園則安得神州興女學,文明世紀汝先聲。詩界革命派,亦多嘗試。奚爲不時?”


近有問詩者,摩崖之友也。每問,余語之一二句輒走,似畏難矣。又問曰:“摩崖每言兒詩不可觀,何得而可觀乎?”余對曰:“學詩,大抵兩端耳。一云詩內,二云詩外。詩內者,立意,格法,章法,鍛鍊句字,用典對仗等,其術也輕。遍覽古近中外之詩,廣爾取益,厚積也,其功也重。詩外者,音韻、訓詁、文字、經、史、子、集,厚積也,其功也輕。修身、養性、格致、求索,根本也,其功也重。”余復薦一二蒙學之書使觀。旋致謝而走。

楼主:白子殊  时间:2021-11-09 16:57:26
十一

余頹然語云:“學經不如學史,學經剛直易折,學史可以明人事矣。”淵聞,謂我曰:“君其可爲詩史也。”余對曰:“謂之詩史者,非善史者之爲詩也。詩合時情時事而作,後人得以引而佐史,謂之詩史。”對曰:“君亦能爲。”對曰:“吾其勉之。”

十二

王呆盦初至古吧示七律五首,《十一月五日秋雨時歇兼柬佳璇》詩云:“倒景迴舟事亦難,暝然鴉背影諸巒。難荒海霧挾天立,一葦如風噓籟寒。儘覺枯鱗得水既,尚餘白燕點波看。坐知秋漲搖燈久,留與斯人照夜闌。”流麗清迴。“即趁秋聲飲白露,不然漁腹失滄溟。”幽靚。餘皆融朗和暢之作。文字鍛鍊之中,雖奇,不至於怪,吾可以謂之清奇也。尋之與言余欲總集時風事,薦龔鵬程《雲起樓詩》,並言:“張夢機、羅尚、陳文華、顏崑陽四公乃摯友也,于臺頗爲垂範,惜前三者未在于世矣。張夢機、張大春二公,昔有《二張詩談》見報,今日當亦可索得。”又云:“張公母娠夢機時,夢飛機一架,故以名之,不知者以爲雅名焉,此可爲逸聞也。”余乃尋《二張詩談》,見張大春博客有詩《輓夢機》,其云:“藥樓堪是此身修,欲步丹梯果不瘳。一軸周旋摩詰室,千行直下少陵秋。山頹猶帶堅蒼色,句老能傾濩渃流。世亂毋須吟惜者,群仙更結有情遊。”讀之若有所思。

十三

遠藍、呆盦嘗云昔讀吾舊作,有所記憶,殆丁酉、戊戌二年之詩也。向時余在轉易之期,意多疏肆,今則或求峻冷,或法古質,有所謙抑過甚處,應是吾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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