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乌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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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4-08-26 18:51:00 更新时间:2022-02-06 12:13:00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6 10:51:00
乌龟

作者/雷立刚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分手了。
开始不久,熊继明一度以为,他会成为金蔓娜长期的情人,即便退而求其次,至少也是长期的性伙伴。
那时他们可以动不动便做一整天的爱。2003年12月15日,星期一,熊继明这天课特别多,上午四节,下午两节,晚上还要给学生做两节课的辅导。傍晚,金蔓娜给熊继明打来电话,问他具体什么时候下课,我今天特想你,她说。熊继明也特想见她,所以,没有按时上完晚上的辅导,便与金蔓娜一起回了刚租的小屋。回去的路上,金蔓娜主动买了点小东西,比如第二天早上的早点。
从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他们做了两次。金蔓娜说,熊继明,我喜欢跟你做。
做什么?熊继明问。他希望得到一个“爱”字。
“LOVE”,然而,金蔓娜说的却是英文,这就使这个爱,变得比较不中国。

那个夜晚,他们反复地做LOVE,做到16日零点左右,他们开始谈到了未来。只要并非完全没有爱,这种谈论便是免不了的。熊继明给金蔓娜说了许多真心话,熊继明说,金蔓娜,我喜欢你,可是,我其实并不想结婚。
那你昨天为什么说过想和我结婚?
那是骗你的。
你真坏。
是啊,你知道我这么坏了。我也怕将来伤害你,要不,我们早点结束吧。
可是,我已经做不到就这么结束了,咱们就这么下去吧,走一步看一步。 金蔓娜低声说。
我真的喜欢你,熊继明说,所以我挺怕自己害得你两头都落空,我是担心你。
你是坏人,想操人家,操完了就想溜之大吉。
是的。
不准。
嘴被堵住了。这是他们在一起时,她第一次说“操”这个词,在此之后他俩所共有的为时不长的日子,这个词总能让他莫名兴奋。

在极度疲惫中睡去,却很快便醒了,互相磨蹭着对方的身体,仿佛他们只要体力稍一恢复,便彼此想要。那已经是半夜两点多,熊继明想去解手,洗手间在客厅那边,他们是与另外一对夫妇合租一个套二。他们肯定早睡着了,客厅里不会有人的,他说着,赤裸着下身,上身则只随手披上黑色的皮夹克御寒,便出了卧室。熊继明是故意这么穿着走动的,他知道,这样很淫荡,可以让她也淫荡起来。
果然,等他回到被窝,金蔓娜特别激动。她忽然问,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就想操我?
是。他运动着,同时问,那你是什么时候想和我操的?
你第一次硬想要我那次。
可是,那次你却怎么都不答应。
他们继续做着,金蔓娜说,她快昏了。
做完,已经午夜三点。熊继明很快又睡着了。醒来,是六点左右,金蔓娜告诉熊继明,她一宿都没怎么睡着。他们簌了口,说着类似于热恋中的人怎么也说不完的废话,而后接吻。
接着接着,他们忍不住又做了一次。
一直做到七点。然后一起打了个野出租车,去了学校。八点就该上课了,这天上午,他们都有课。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6 10:55:04




熊继明第一次见到金蔓娜,是在2003年8月7日。那时,熊继明从北京大学中文系硕士毕业,因为想回南宁,不太情愿地在顶多算是三流的广西师范学院,谋了个教职。全广西每年新进高等院校当教师的年轻人,都必须在广西师范学院进行高校师资岗前培训,用一周时间,换取一本薄薄的教师资格证书。
熊继明结过婚,后来离了。前妻与他是中山大学九二级中文系的同班同学。96年毕业时,本来他们都可以留在广州,然而,熊继明的父亲瘫痪,母亲下岗,在房价相对昂贵的广州,不知道要忍耐多久,才可能把父母接过来尽孝,所以犹豫再三,熊继明回了南宁,在广西日报当了一名记者,算是陪在了父母身旁。而她当时的女朋友,为了他,也放弃了即将签约的广州“宝洁”的工作,到南宁三中当了一名教师。97年,他们结了婚。两人的工资,本来也不算低,到了2000年,工作四年,攒下了点钱,正打算付买房的首付款,熊继明的母亲却突然病危。一个半月后总算治好,但他们辛苦攒下的那五万来元,却没了。
那时候,熊继明已经接到了北京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学费一年近万,熊继明本来都不想去读了,但妻子说,“必须去读”,他们东挪西借,凑齐了钱,此后的三年,居京不易,熊继明自己打工虽然够支付生活费,但每年的学费,全靠妻子从工资中节余。为此,妻子专门兼了三个家教。
这是怎么都还不完的恩情。这也是除照看父母之外熊继明舍弃留京而回到南宁的最大原因。然而,就在他即将回来的前些天,妻子在电话里说,她已经和别人好了。
当面我怕说不出口,还是电话里说好些。
不可以挽回了吗?他问。
不可以了。
2003年7月中旬,熊继明回来后的第四天,他们去办了离婚手续,几天后离婚证发了下来,熊继明突然第一次感觉自己触摸到了荒诞。眼前的那个女人,在几年前是他的同学,而后是女朋友,继而是妻子,但如今,却叫做前妻。当然,这些转变其实是多么的平常,平常到我们已经不觉察其中的荒诞了。而正因此,熊继明怀疑,所谓“平常的生活”,其实本身便是荒诞的。

于是,他与金蔓娜的相识、熟悉进而同床共寝,也便在荒诞中透出一种平常来。似乎其中的过程都是平常到乏味的:他们在岗前培训时正好座位挨着座位。因为她的漂亮外貌,他显然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她,用后来在床上无所顾及时的话说,叫“第一次见到她就想操她”。而她,则是在临近培训结束,得知他是北大的硕士毕业生,才对他产生好奇。
你干嘛不留在北京?你这样的学历背景,回广西师院太屈才了。
唉,一言难尽……”
那就不说好了。
培训结束那天他们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然而,几天后熊继明鼓起勇气打过去之后,她的那个号码却已经是空号了。他只知道她叫金蔓娜,是广西师院与私人企业联合办学成立的“传播学院”的新进数学教师,其他的,他就什么也不知晓了。放下电话,熊继明心里有些空空的,离婚之后,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让他动心的女人,她却那么快便消失了。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6 11:07:48




9月开学之后,熊继明才知道,他们这次新进广西师院的教师,都必须到位于远郊的师院新校区去教书。想想,反正和前妻已经离婚,父母也不必每天去看,独自一人,到陌生的远郊,或许更能散心,于是熊继明并没有太大意见,收拾简单的行李就过去了。
新校区地广人稀,只有两幢教师公寓,熊继明住在一幢三单元六楼。所有教师,都是三户合住一个套三,与熊继明同住的,是教《科技史》的方老师夫妻俩和教《文化史》的王老师夫妻俩,惟有他形单影只。仅仅过了三天,他就感受到了远郊的无聊,四周方圆五里之内,连个集镇都没有,工地刚刚竣工,一切都是新的,树的影子比人的影子还小,让心空得发慌。好在,第四天,熊继明意外地在教师公寓下面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老师,怎么是你……
我住这里,我们传播学院今年进来的老师都住这里,你也住这?
是啊。

从那天起,每天熊继明都在六楼上俯瞰公寓楼下的动静,他逐渐统计出,金蔓娜几乎每天上午第一二节都有课。熊继明其实一周内惟有星期二上午第一二节才有课,但他装作同样每天大清早都有课的样子,夹着讲义,拿着水杯,在六楼卧室的窗户前,一看到金蔓娜从隔壁单元走出来,立即飞奔下楼,加速趋近。接近金蔓娜背影的时候,他稍微放缓步伐,让心跳慢下来,然后打招呼:
金老师,你也这时候去上课啊?
是啊,我们教《大学数学》的,最烦了,每个系都开这课,连文科都开,教师又少,课特别多,哪里像在教大学,课时量比中学教师还重……
我们《大学语文》也是公共课,不过教师多些,但我们每周还是要上十二节。
我们要上十六节,天,简直疯了,忙得要死,可忙完了又无聊得要死,这地方太偏僻了。

由于每天早上几乎都一同走到教学区去,他们渐渐就熟了。他知道了她有个长期在外出差的男朋友,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而她,也知道他离过婚,对所谓爱情,已经不太相信。但是,因为实在都太无聊,周围的教师,要么要家有口,要么互相不熟,他和她,还是只好时常一起度过空闲时间。他们偶尔会聊起他的前妻,也会聊起她的男友,她男友在一家外企搞销售,负责深圳片区,一年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不在南宁,而且一出差,往往就是整月整月的。“你爱你男友吗?”他问过她。她说,“爱,我曾经想他想得哭,我以前也有过男朋友,但从来没有这样。”他们就这么动扯西聊,多数时候有一句没一句的。他与她像两条小河,平缓地汇流在一起,波澜不兴。就这样,两个多月一晃便过去了。
然而到了11月间,却突然变了。

11月中旬,熊继明从他前妻大学同寝室女伴那里,得到了前妻的QQ号码。那位女伴是好心,她想帮帮他们,让他从陌生人角度接近和了解自己的前妻,进而找到弥补的方法。你们的感情基础这么好,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她说,应该再努力一下,而且,据我所知,她还是单身在过,并没和什么人在一起。
熊继明在离婚后逐渐发现,几乎所有认识他们的熟人,都不知道他前妻另有新欢。这存在两种可能,一是她并没和别人好,而是为了某种暂时无法知晓的原因,要和他离婚;二则是她确实有了男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便公开恋情。这两者,对熊继明而言,差异巨大,如是前者,他将一如既往地对她好。他觉得他依然爱着她,之所以同意离婚,只是因为男人的自尊,他受不了老婆红杏出墙使他当了乌龟这个前提,如果这一前提不成立,他将舍弃一切来挽救他的爱情。

11月下旬,熊继明的一个学生送给他一个QQ号码,他用这号码,加上了前妻。因为他实在太了解她的心理,没费多少功夫,便赢得了她的信任。她把他当成了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渐渐聊得深入起来。
12月1日,他们在QQ上又碰到了。他说,他有一个从高中谈起的女朋友,但如今不在同一个城市念大学,他有些担心。她说,那你要经常打电话给她,女孩子都是很需要呵护的,需要有人疼,男女之间恋爱,必须让对方确实感触到体贴,才会幸福。
你这么了解这些?那你一定谈过很多次恋吧?他试探着问。
也不多,就两次。
谈的时间长吗?
第一次很长,七年。第二次也不短了,三年。
熊继明的心一沉,他感到手突然有些抖,他尽量平静地说:你是已婚人士,怪不得对爱的理解比我们深。
你还小,其实理解爱不在乎是否已婚,实话说,我是离婚,现在虽然有男朋友,但没办法结婚的。
为什么?
你还小,不会懂的,我困了,有空再聊。再见。
再见。

下了QQ,熊继明觉得心全凉了。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当了乌龟。他的手指发麻,有一种想做点什么的冲动。他将手在床单上麻木地似乎无意识地摸来摸去,终于,似乎在无意之中,他摸到了手机,找不到别人可打,他只好给金蔓娜发了个短信——明天下午上完课后,我请你吃晚饭,好吗。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6 11:16:22



12月2日,星期二,金蔓娜后来说,她开始其实是不想去的,但下午上完课之后,实在太无聊,于是傍晚六点,便与熊继明到新校区四公里外的沙井镇上,吃了顿饭。
所以,我不知道是因为有点喜欢你,还是太空虚了,才会上你的贼船。金蔓娜在第二次上床之后,曾这么对熊继明说过。
那晚,吃完已是七点半了,因为都喝了点酒,他们决定走回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时间大把大把地难以打发。
回去路上,天自然是已经黑透了的,在没有路灯的乡间机耕道上,熊继明第一次搂住了金蔓娜。没有预兆,没有语言,也没有迟疑,他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的腰,他发现它很细。
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犹豫,前四秒钟,她毫无反抗。从第五秒钟起,她用力拨开他的手,但没有奏效,也许是真的担心他在这四野无人处做出更暴力的事,她后来就采取了绥靖政策,默许了他一路搂着她的腰走,而后默许了他摸她的奶,两个奶子都很大,很温暖,他吃惊地发现,她的奶头,竟然早已经翘立了起来。他想将她往茅草丛里推,但她突然异常坚决地拒绝了,因为她的坚决,他妥协了。

12月3日,熊继明有些后怕,担心金蔓娜到领导那里告他骚扰,毕竟昨天最后,他们是不欢而散的。但是,直到12月4日,金蔓娜始终都没有去告发,不过也拒绝接他的电话。4日傍晚,熊继明在六楼上,看到金蔓娜独自在校外围墙边散步,他立即跟了出去。
他逐渐从后面靠近了她,再次突然抱住了她的腰,她似乎没有太大的意外,也没做太多的挣扎,他们在墙根站住,这里不时有谈恋爱的学生经过,所以他不可能强暴她,也许因为这样的有持无恐,她比两天前放松很多。趁着一对学生走过去而另一对还比较遥远的当儿,他隔着毛衣揉搓她的奶子,再度发觉那两颗奶早已经硬了。
于是,他将手伸到了金蔓娜双腿之间。他发现她很快就喘息了,只是,这里实在不适合做爱,于是他最终放开了她。
此后几天,熊继明没有机会单独接近金蔓娜。

12月7日,星期日,傍晚,熊继明在六楼看到金蔓娜拧着大包小包,从家里回到了学校。过了一会儿,他又看见,与金蔓娜合住同一套间里的另外两位女教师,一起出门散步去了。一种说不清的能量,使熊继明摸进了隔壁单元,而后敲了敲金蔓娜所住套间的房门。她显然没有想到门外是他,打开防盗门的手僵在了那里,熊继明一手揽住金蔓娜的腰,一个箭步就进去了,他循着光线,夹着她直接走进了她的房间。
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动她的上身,直接脱下她的裤子。金蔓娜穿着牛仔裤,脱起来很费劲,但熊继明不断揉搓她的奶子和双腿之间,在她躲避的空隙中,终于连同她的内裤一起脱到了小腿上。她的下面再没其他遮挡,黑与白显得特别分明。然而就在熊继明脱下内裤的时候,金蔓娜突然说:今天不行,如果你实在想要,你就在校外租个房间,咱们改天,你知道我这人,一向说什么就是什么。
为什么今天不行,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
你让我先把裤子穿上,你自己也把裤子穿上,然后我告诉你为什么。
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
他们穿好裤子,她理了理弄乱的头发,说,我刚动了手术,还不满一个月,医生说了的,必须一个月之后才能那样。
那个手术?
是。上次他回来时,不小心弄上的。女人真惨,就算他真的很爱她,可是到了那时候,还是只能是她来承担疼痛,谁也替代不了。
什么时候满一个月?
后天。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6 11:25:47


12月8日,星期一,熊继明在沙井镇上租了个套二里的单间。全天,他没有与金蔓娜联系,但心里一直在想着她。9日晚上,给学生做完辅导,熊继明走出教学楼,夜雨绵绵,他在雨中给金蔓娜打了个电话。
情况却是意外的好,金蔓娜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装腔作势,她说,其实,我今天一直都在盼着你打电话来。熊继明说,房子我已经租好了,只是,现在这么晚了,我们还去吗?金蔓娜说,没什么,打个野出租车就过去了,你不知道吗?现在学校门口已经开始有私下揽客的野出租车了。

进了熊继明租的房子,屋里很暗,他发现,光线幽暗很适合第一次做爱的男女,因为黑暗会减少女人的羞怯。他将她放倒在床上,吻着她,一边抚摸奶子,一边触摸到了下身,发现已经是潮湿的一片,于是他果断地褪下她的裤子,但因为她的裤子并没能褪到底,所以左右弄不进去。这时候,金蔓娜说,我们都把裤子脱了吧。于是各自脱光下身,他戴上避孕套,而后压在她身上,他们此时再也没有什么间隔了,但是,也许是她令人意外的主动,他反而有些发软,她鼓励着他,温柔地抚摸着他,还好,他最终还是进去了,而后开始运动,并在运动中终于越来越强硬。她渐渐呻吟起来,大约20分钟后,他发射了,她摸了摸,说,你的好大啊。
其实,熊继明那里并不大,只不过中等水平。

三天后,星期五,中午两点,她突然给他打来电话,说,你现在想来我这里坐坐吗?她们全出去了,明天我们都要监考,所以我今天不回去,下午没事好无聊,咱们可以聊聊天。
他听了,当然想去,并在裤兜里放了两枚避孕套。到了她屋里,他直接提出做爱,她却又仿佛很犹豫起来,勉勉强强地同意了。他直接脱了自己的裤子,故意让坚硬挺直的器官一下弹出来,她看了一眼,说,怎么你那里那么大?
我的其实并不大。
可是,比他那里大多了,大将近一倍。
那说明他那里特别小,比正常人小将近一倍,也太夸张了吧?那你们迟早会出问题的。
真的,可是我爱他。

星期六上午监完考。熊继明本想和金蔓娜一起吃午餐,可是,金蔓娜却急着要回去。她说,她男朋友今天上午从深圳飞回来了。
一边走,金蔓娜一边给她男朋友打电话,但对方电话没充值,于是,金蔓娜立即在校园小卖部买了张100元的电话卡,帮男朋友充上了值。这个细节让熊继明印象深刻。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6 11:46:21




12月14日,星期天,整个白天,熊继明一直魂不守舍,他回家看了看父母,他们更老迈了,让他突然觉得压力很大,他工资并不高,将来还要赡养老人,他是没钱去为女人挥霍的,他感到有些情绪低落,甚至动了与金蔓娜的念头。然而,晚上回到了新校区,他还是忍不住给金蔓娜打了个电话,问她回学校了没有。金蔓娜说,我上午就回学校了,他昨天出差回来,今早居然就又走了。听那语气,不无幽怨。熊继明觉得有机可乘,立即约她出来。金蔓娜说,今晚不行,我还没备课。
熊继明说,就出来一下,见见面,我真的很想你。
于是他们在校园里一个偏僻的长椅子上碰了面,熊继明问金蔓娜,既然那么早来学校了,怎么不给他打电话。金蔓娜说,本来打算这一星期都不接你电话的,更别说主动打电话了。
为什么?
想让我们一星期不见面,淡下去。
其实我也这么想的。
他们没再说话,他搂住她,轻轻地吻她。过了一会儿,他说,干脆到我房间里呆一阵吧,方老师他们正好都不在,现在是八点,我保证八点半之前让你回寝室,不会耽误你备课的。她被他说动了,去了他那里。

经过校园小卖部时,熊继明本来很想为金蔓娜买点吃的,可是,她什么都不要。看得出,她想把和他的关系,定位在最简单的生理需要层面,简单到连物资也不能掺杂。进了屋子,他们什么也没说,便开始做了。过程中,她主动将腿弯曲在他肩膀上,采取这种姿势,可以很深。天公作美,方老师他们都没有回来,他早就放下了窗帘,没有熄灯,可以清晰地看着她的脸,和平时的秀美端庄非常不同,皱着,兴奋得有些变形。就在他又一次进入得很深的时候,她突然说:
熊继明,我爱他,可是我好喜欢和你做,我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他经常不在我身边,我太寂寞了?是不是因为他那里太小?
可是,我其实是一点都不爱你的呀。
熊继明一直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前妻,他远在北京的那些日子里,她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的困惑?
这么想着,熊继明突然有一种特别的激动,仿佛是为了使这戏变得更真,他觉得需要说一些假话。他说,金蔓娜,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你别跟着他守活寡了。
他说完,就有些后悔,果然,她立即兴味索然起来。

熊继明意识到,她与他的戏剧观,是不一样的,在偷情的世界里,女人比男人更真实,在她还不需要承诺的时候,男人的婚姻承诺反而会使她觉得是枷锁。于是,他想告诉她真实的想法。
这就到了小说开头的部分,他告诉她,他其实并不想结婚,他没有能力承担一个家。
那你昨天为什么说过想和我结婚?这是12月16日零点,她总觉得依然是15日夜晚,还在把14日当成昨天。
那是骗你的。
你真坏。
是啊,你知道我这么坏了。我也怕将来伤害你,要不,我们早点结束吧。
可是,我已经做不到就这么结束了,咱们就这么下去吧,走一步看一步。金蔓娜低声说。
他们既像是在说真话,又像是在背台词一样,说起一些戏剧中常听到的话来,如果生活是演戏,那么不妨演得都更投入一点,因为那样会增加乐趣。
你是坏人,想操人家,操完了就想溜之大吉。她继续说。
是的。
不准。
就像是预设的对白,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知道这对白的话,多数是假的,少数是真的,但有,究竟几成是真,几成是假,他们都不太清楚。而这不清楚的地方,恰是这游戏迷人之处。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6 11:55:19



16日,星期二,终于上完了课,熊继明回教师寝室补了点瞌睡。
晚上,他们约在8:30见面,一起去校门口的简陋摊点上吃烧烤。
然而,见面后感觉却不太好。或许因为昨夜做得太多,彼此都很累,连说话的气力也没了。其间,金蔓娜的妈妈还打来了电话,金蔓娜拿着手机说了半天,一点没顾及旁边熊继明的无聊。快吃完时,金蔓娜的男朋友又打来了电话,他们俩褒了二十多分钟的电话粥,熊继明在一边,听了一阵子,感到有些不舒服。
吃完,送金蔓娜回宿舍的路上,熊继明突然有些难过,他问自己,莫非真的已经有些爱她了?

他们两天没有见面。18日,星期四中午,熊继明在校门口碰到了金蔓娜。金蔓娜说,我昨天打了一天电话给你,可是一直没通,我还以为你已经把电话号码换了,我都快绝望了。熊继明说,我充电器丢了,没来得及进城去买,所以手机一直没电。金蔓娜说,不知怎么回事,昨天起,我下面痛得要命,又不敢跟任何人说,今天上午上课,我倚在讲台上,都快痛昏了,想找你陪我去医院,可是老打不通你电话,我都恨死你了。
熊继明一下子感到有些心疼,立即陪金蔓娜进了城。在妇科医院,检查费用需要230元,熊继明抢先付了,熊继明担心,是自己在金蔓娜手术刚满一个月便一再进行性行为,造成了金蔓娜的痛楚,他有一种内疚。然而,检查出的结果,却是手术后第一次月经郁积导致的疼痛,与他无关。
但是,这一天他的大度和体贴,让金蔓娜感到他很有男人气概,她说,我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一天后,金蔓娜手术后第一次月经就来了,像梅雨一样,延续了足足六天。临近圣诞才结束。2003年12月22日,星期一,晚上,熊继明照例给化学5班做辅导,大学语文是理科生和工科生的必修课。正好,那天,化学5班的一个女生,送给熊继明一大束花和圣诞贺卡,提前祝她一直暗恋着的老师圣诞快乐。熊继明婉拒不过,只好抱着花与金蔓娜一起去了沙井小镇上的租屋。因为金蔓娜的月经似乎还没有完全结束,那晚他们没做。
第二天清晨,天快亮时,金蔓娜摇醒了熊继明,说,已经干净了,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咱们做吧。他们运动起来,或许因为在绝对的安全期,可以毫无顾虑,金蔓娜完全冲动起来,主动要求站着做,于是,他们只穿上衣,光着下身,在寒冬的清晨,用站立、背后等几个姿势,疯狂运动,仿佛多做一次就赚一次,仿佛不久就会成为路人。

24日,金蔓娜的男朋友从深圳回来了,熊继明立刻重新孤独起来,而且是在最热闹的平安夜陷入了孤独。 那个从南宁市中心的上空不断可以看到烟花的晚上,熊继明早早就独自睡了。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6 12:09:14




直到两天后,12月26日,星期五下午,熊继明才终于接到金蔓娜的电话,她说,正和她妈妈逛街,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熊继明发现,本来自己并不怎么想她,可是一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就立即想个不停起来,甚至担心她心情不好,可见,他是真的很牵挂她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即使从游戏和肉欲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却是会变的。
晚上7点多,熊继明又打了个电话去,没想到金蔓娜还在和她妈妈逛街,熊继明说,现在说话方便吗?你妈妈会察觉吗?
方便,她不会觉得什么的。
以后我们还是少打点电话,今天我本来都不怎么想你了……
你可真洒脱,我开始越来越想你了。
其实,我也是……
我有些怕。金蔓娜突然这么说。
我也怕。

星期天下午,金蔓娜专门提前赶过来与熊继明相聚。他们一起到新校区后面的小山丘上散步。无意中,他们看到天空飞来三只鹰,本来两只是一起飞的,突然第三只迎面飞了过来,并且擦肩而去,熊继明苦笑了一下,说,我就是那第三只鹰。他言下之意,是他必然只是她与男友之间的一个过客,可是,仿佛电影中才有的镜头出现了,他刚这么说完,那两只鹰中的一只,就转身向第三只追去。
那一刻,他和她都惊呆了。他们继续看着它们,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那只追过去的鹰追了一阵,发现第三只并没有停下,而是越飞越远,于是它也就没再追了,向原先同行的那只鹰折返过去,熊继明似乎松了一口气,说,你看,它始终还是要回去的。金蔓娜说,可能不会的。这么说着,他们果然看到,它只折返了一小会儿,便原地飞翔,越飞越低。熊继明心里突然很难过,他说,我绝对不能让你也两头落空,你至少得有一头。

金蔓娜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一开始就隐隐约约想到可能有这样的结局,不过也好,我一直想陪着妈妈过的,没有男人,也并不见得就一定会怎么样。
而后,她第一次谈起了她的家。爸爸和妈妈,是早就离异了的,她爸是南宁糖厂的工人,好几年前辞职出来干个体,因为好赌,倾家荡产,后来又怀疑她妈妈有外遇,让他当了乌龟,硬是抛弃了她们母女。她妈本来在亚麻厂上班,去年下岗了。金蔓娜半开玩笑地说,听妈妈讲,母系这边是正黄旗人,弄不好还是前清的格格流落民间呢。
有可能是,你看,你皮肤这么白,而且气质这么好,任谁都以为是世家里出来的。
穷人生个富贵相罢了,金蔓娜说,其实我过得一直很压抑,读高中的时候,常常半夜哭醒,爸爸和妈妈是我念初二时离婚的,可是,直到高三,我都不敢正视这个现实,总骗自己,他们还没有离婚。

他们就这么说着,也没有太悲伤的感觉,有些瞬间,甚至像在说别人,有一点点轻松。边走边聊,路程仿佛变近了许多,没太久就走到了在沙井街头。就在他们打算回租屋做爱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小贩,挑着担子,担子里放着几只乌龟,在沿街叫卖。几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争着在用青草戳乌龟的头,乌龟只好把头缩着,全没了生气。
小贩有些忍无可忍,突然喝斥小孩子,“你们别把我的乌 戳坏了,乌龟不是你们拿来玩的。”
周围离的近的人,一下子都笑了。熊继明和金蔓娜也跟着笑了,但他们只笑了一瞬,就都陡然不笑了。他们甚至有些不太想上楼了,本来很轻松的关系,让他们渐渐感到有些沉重了。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6 12:11:46

暂时只写到这里,按照构思,这只是一个万把字的短篇。

前些天写一个过于严肃的长篇《仕途》,写了12万字,写得很累,为了勉强保持对文字的兴趣,随手写下这个小制作,算是调剂。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7 00:50:41
青苔 ,你提醒了我,是《高等数学》,看来要改,而且我还想把女主角的名字,改为“金喜善”,更戏剧色彩一些。

学弟,比较忙。

西楼,是啊,最近突然很有激情,同时写老写不完的长篇和这个短篇。
楼主:雷立刚  时间:2004-08-28 00:08:04
终于全部写完,把修改完整版贴上来:


《乌龟》

作者/雷立刚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分手了。
开始不久,熊继明一度以为,他会成为金熙善长期的情人,即便退而求其次,至少也是长期的性伙伴。
那时他们可以动不动便做一整天的爱。2003年12月15日,星期一,熊继明这天课特别多,上午四节,下午两节,晚上还要给学生做两节课的辅导。傍晚,金熙善给熊继明打来电话,问他具体什么时候下课,我今天特想你,她说。熊继明也特想见她,所以,没有按时上完晚上的辅导,便与金熙善一起回了刚租的小屋。回去的路上,金熙善主动买了点小东西,比如第二天早上的早点。
从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他们做了两次。金熙善说,熊继明,我喜欢跟你做。
做什么?熊继明问。他希望得到一个“爱”字。
“LOVE”,然而,金熙善说的却是英文,这就使这个爱,变得比较不中国。

那个夜晚,他们反复地做LOVE,做到16日零点左右,他们开始谈到了未来。只要并非完全没有爱,这种谈论便是免不了的。熊继明给金熙善说了许多真心话,熊继明说,金熙善,我喜欢你,可是,我其实并不想结婚。
那你昨天为什么说过想和我结婚?
那是骗你的。
你真坏。
是啊,你知道我这么坏了。我也怕将来伤害你,要不,我们早点结束吧。
可是,我已经做不到就这么结束了,咱们就这么下去吧,走一步看一步。 金熙善低声说。
我真的喜欢你,熊继明说,所以我挺怕自己害得你两头都落空,我是担心你。
你是坏人,想操人家,操完了就想溜之大吉。
是的。
不准。
嘴被堵住了。这是他们在一起时,她第一次说“操”这个词,在此之后他俩所共有的为时不长的日子,这个词总能让他莫名兴奋。

在极度疲惫中睡去,却很快便醒了,互相磨蹭着对方的身体,仿佛他们只要体力稍一恢复,便彼此想要。那已经是半夜两点多,熊继明想去解手,洗手间在客厅那边,他们是与另外一对夫妇合租一个套二。他们肯定早睡着了,客厅里不会有人的,他说着,赤裸着下身,上身则只随手披上黑色的皮夹克御寒,便出了卧室。熊继明是故意这么穿着走动的,他知道,这样很淫荡,可以让她也淫荡起来。
果然,等他回到被窝,金熙善特别激动。她忽然问,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就想操我?
是。他运动着,同时问,那你是什么时候想和我操的?
你第一次硬想要我那次。
可是,那次你却怎么都不答应。
他们继续做着,金熙善说,她快昏了。
做完,已经午夜三点。熊继明很快又睡着了。醒来,是六点左右,金熙善告诉熊继明,她一宿都没怎么睡着。他们簌了口,说着类似于热恋中的人怎么也说不完的废话,而后接吻。
接着接着,他们忍不住又做了一次。
一直做到七点。然后一起打了个野出租车,去了学校。八点就该上课了,这天上午,他们都有课。




熊继明第一次见到金熙善,是在2003年8月7日。那时,熊继明从北京大学中文系硕士毕业,因为想回南宁,不太情愿地在顶多算是三流的广西师范学院,谋了个教职。全广西每年新进高等院校当教师的年轻人,都必须在广西师范学院进行高校师资岗前培训,用一周时间,换取一本薄薄的教师资格证书。
熊继明结过婚,后来离了。前妻与他是中山大学九二级中文系的同班同学。96年毕业时,本来他们都可以留在广州,然而,熊继明的父亲瘫痪,母亲下岗,在房价相对昂贵的广州,不知道要忍耐多久,才可能把父母接过来尽孝,所以犹豫再三,熊继明回了南宁,在广西日报当了一名记者,算是陪在了父母身旁。而她当时的女朋友,为了他,也放弃了即将签约的广州“宝洁”的工作,到南宁三中当了一名教师。97年,他们结了婚。两人的工资,本来也不算低,到了2000年,工作四年,攒下了点钱,正打算付买房的首付款,熊继明的母亲却突然病危。一个半月后总算治好,但他们辛苦攒下的那五万来元,却没了。
那时候,熊继明已经接到了北京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学费一年近万,熊继明本来都不想去读了,但妻子说,“必须去读”,他们东挪西借,凑齐了钱,此后的三年,居京不易,熊继明自己打工虽然够支付生活费,但每年的学费,全靠妻子从工资中节余。为此,妻子专门兼了三个家教。
这是怎么都还不完的恩情。这也是除照看父母之外熊继明舍弃留京而回到南宁的最大原因。然而,就在他即将回来的前些天,妻子在电话里说,她已经和别人好了。
当面我怕说不出口,还是电话里说好些。
不可以挽回了吗?他问。
不可以了。
2003年7月中旬,熊继明回来后的第四天,他们去办了离婚手续,几天后离婚证发了下来,熊继明突然第一次感觉自己触摸到了荒诞。眼前的那个女人,在几年前是他的同学,而后是女朋友,继而是妻子,但如今,却叫做前妻。当然,这些转变其实是多么的平常,平常到我们已经不觉察其中的荒诞了。而正因此,熊继明怀疑,所谓“平常的生活”,其实本身便是荒诞的。

于是,他与金熙善的相识、熟悉进而同床共寝,也便在荒诞中透出一种平常来。似乎其中的过程都是平常到乏味的:他们在岗前培训时正好座位挨着座位。因为她的漂亮外貌,他显然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她,用后来在床上无所顾及时的话说,叫“第一次见到她就想操她”。而她,则是在临近培训结束,得知他是北大的硕士毕业生,才对他产生好奇。
你干嘛不留在北京?你这样的学历背景,回广西师院太屈才了。
唉,一言难尽……”
那就不说好了。
培训结束那天他们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然而,几天后熊继明鼓起勇气打过去之后,她的那个号码却已经是空号了。他只知道她叫金熙善,是广西师院与私人企业联合办学成立的“传播学院”的新进数学教师,其他的,他就什么也不知晓了。放下电话,熊继明心里有些空空的,离婚之后,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让他动心的女人,她却那么快便消失了。




9月开学之后,熊继明才知道,他们这次新进广西师院的教师,都必须到位于远郊的师院新校区去教书。想想,反正和前妻已经离婚,父母也不必每天去看,独自一人,到陌生的远郊,或许更能散心,于是熊继明并没有太大意见,收拾简单的行李就过去了。
新校区地广人稀,只有两幢教师公寓,熊继明住在一幢三单元六楼。所有教师,都是三户合住一个套三,与熊继明同住的,是教《科技史》的方老师夫妻俩和教《文化史》的王老师夫妻俩,惟有他形单影只。仅仅过了三天,他就感受到了远郊的无聊,四周方圆五里之内,连个集镇都没有,工地刚刚竣工,一切都是新的,树的影子比人的影子还小,让心空得发慌。好在,第四天,熊继明意外地在教师公寓下面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老师,怎么是你……
我住这里,我们传播学院今年进来的老师都住这里,你也住这?
是啊。

从那天起,每天熊继明都在六楼上俯瞰公寓楼下的动静,他逐渐统计出,金熙善几乎每天上午第一二节都有课。熊继明其实一周内惟有星期二上午第一二节才有课,但他装作同样每天大清早都有课的样子,夹着讲义,拿着水杯,在六楼卧室的窗户前,一看到金熙善从隔壁单元走出来,立即飞奔下楼,加速趋近。接近金熙善背影的时候,他稍微放缓步伐,让心跳慢下来,然后打招呼:
金老师,你也这时候去上课啊?
是啊,我们教《高等数学》的,最烦了,每个系都开这课,连文科都开,教师又少,课特别多,哪里像在教大学,课时量比中学教师还重……
女教师教《高等数学》的真罕见,何况你们教研组人数那么少……我们《大学语文》也是公共课,不过教师多些,但我们每周还是要上十二节。
呵呵,我喜欢数学……我们要上十六节,天,简直疯了,忙得要死,可忙完了又无聊得要死,这地方太偏僻了。

由于每天早上几乎都一同走到教学区去,他们渐渐就熟了。他知道了她有个长期在外出差的男朋友,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而她,也知道他离过婚,对所谓爱情,已经不太相信。但是,因为实在都太无聊,周围的教师,要么要家有口,要么互相不熟,他和她,还是只好时常一起度过空闲时间。他们偶尔会聊起他的前妻,也会聊起她的男友,她男友在一家外企搞销售,负责深圳片区,一年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不在南宁,而且一出差,往往就是整月整月的。“你爱你男友吗?”他问过她。她说,“爱,我曾经想他想得哭,我以前也有过男朋友,但从来没有这样。”他们就这么动扯西聊,多数时候有一句没一句的。他与她像两条小河,平缓地汇流在一起,波澜不兴。就这样,两个多月一晃便过去了。
然而到了11月间,却突然变了。

11月中旬,熊继明从他前妻大学同寝室女伴那里,得到了前妻的QQ号码。那位女伴是好心,她想帮帮他们,让他从陌生人角度接近和了解自己的前妻,进而找到弥补的方法。你们的感情基础这么好,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她说,应该再努力一下,而且,据我所知,她还是单身在过,并没和什么人在一起。
熊继明在离婚后逐渐发现,几乎所有认识他们的熟人,都不知道他前妻另有新欢。这存在两种可能,一是她并没和别人好,而是为了某种暂时无法知晓的原因,要和他离婚;二则是她确实有了男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便公开恋情。这两者,对熊继明而言,差异巨大,如是前者,他将一如既往地对她好。他觉得他依然爱着她,之所以同意离婚,只是因为男人的自尊,他受不了老婆红杏出墙使他当了乌龟这个前提,如果这一前提不成立,他将舍弃一切来挽救他的爱情。

11月下旬,熊继明的一个学生送给他一个QQ号码,他用这号码,加上了前妻。因为他实在太了解她的心理,没费多少功夫,便赢得了她的信任。她把他当成了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渐渐聊得深入起来。
12月1日,他们在QQ上又碰到了。他说,他有一个从高中谈起的女朋友,但如今不在同一个城市念大学,他有些担心。她说,那你要经常打电话给她,女孩子都是很需要呵护的,需要有人疼,男女之间恋爱,必须让对方确实感触到体贴,才会幸福。
你这么了解这些?那你一定谈过很多次恋吧?他试探着问。
也不多,就两次。
谈的时间长吗?
第一次很长,七年。第二次也不短了,三年。
熊继明的心一沉,他感到手突然有些抖,他尽量平静地说:你是已婚人士,怪不得对爱的理解比我们深。
你还小,其实理解爱不在乎是否已婚,实话说,我是离婚,现在虽然有男朋友,但没办法结婚的。
为什么?
你还小,不会懂的,我困了,有空再聊。再见。
再见。

下了QQ,熊继明觉得心全凉了。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当了乌龟。他的手指发麻,有一种想做点什么的冲动。他将手在床单上麻木地似乎无意识地摸来摸去,终于,似乎在无意之中,他摸到了手机,找不到别人可打,他只好给金熙善发了个短信——明天下午上完课后,我请你吃晚饭,好吗。




12月2日,星期二,金熙善后来说,她开始其实是不想去的,但下午上完课之后,实在太无聊,于是傍晚六点,便与熊继明到新校区四公里外的沙井镇上,吃了顿饭。
所以,我不知道是因为有点喜欢你,还是太空虚了,才会上你的贼船。金熙善在第二次上床之后,曾这么对熊继明说过。
那晚,吃完已是七点半了,因为都喝了点酒,他们决定走回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时间大把大把地难以打发。
回去路上,天自然是已经黑透了的,在没有路灯的乡间机耕道上,熊继明第一次搂住了金熙善。没有预兆,没有语言,也没有迟疑,他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的腰,他发现它很细。
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犹豫,前四秒钟,她毫无反抗。从第五秒钟起,她用力拨开他的手,但没有奏效,也许是真的担心他在这四野无人处做出更暴力的事,她后来就采取了绥靖政策,默许了他一路搂着她的腰走,而后默许了他摸她的奶,两个奶子都很大,很温暖,他吃惊地发现,她的奶头,竟然早已经翘立了起来。他想将她往茅草丛里推,但她突然异常坚决地拒绝了,因为她的坚决,他妥协了。

12月3日,熊继明有些后怕,担心金熙善到领导那里告他骚扰,毕竟昨天最后,他们是不欢而散的。但是,直到12月4日,金熙善始终都没有去告发,不过也拒绝接他的电话。4日傍晚,熊继明在六楼上,看到金熙善独自在校外围墙边散步,他立即跟了出去。
他逐渐从后面靠近了她,再次突然抱住了她的腰,她似乎没有太大的意外,也没做太多的挣扎,他们在墙根站住,这里不时有谈恋爱的学生经过,所以他不可能强暴她,也许因为这样的有持无恐,她比两天前放松很多。趁着一对学生走过去而另一对还比较遥远的当儿,他隔着毛衣揉搓她的奶子,再度发觉那两颗奶早已经硬了。
于是,他将手伸到了金熙善双腿之间。他发现她很快就喘息了,只是,这里实在不适合做爱,于是他最终放开了她。
此后几天,熊继明没有机会单独接近金熙善。

12月7日,星期日,傍晚,熊继明在六楼看到金熙善拧着大包小包,从家里回到了学校。过了一会儿,他又看见,与金熙善合住同一套间里的另外两位女教师,一起出门散步去了。一种说不清的能量,使熊继明摸进了隔壁单元,而后敲了敲金熙善所住套间的房门。她显然没有想到门外是他,打开防盗门的手僵在了那里,熊继明一手揽住金熙善的腰,一个箭步就进去了,他循着光线,夹着她直接走进了她的房间。
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动她的上身,直接脱下她的裤子。金熙善穿着牛仔裤,脱起来很费劲,但熊继明不断揉搓她的奶子和双腿之间,在她躲避的空隙中,终于连同她的内裤一起脱到了小腿上。她的下面再没其他遮挡,黑与白显得特别分明。然而就在熊继明脱下内裤的时候,金熙善突然说:今天不行,如果你实在想要,你就在校外租个房间,咱们改天,你知道我这人,一向说什么就是什么。
为什么今天不行,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
你让我先把裤子穿上,你自己也把裤子穿上,然后我告诉你为什么。
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
他们穿好裤子,她理了理弄乱的头发,说,我刚动了手术,还不满一个月,医生说了的,必须一个月之后才能那样。
那个手术?
是。上次他回来时,不小心弄上的。女人真惨,就算他真的很爱她,可是到了那时候,还是只能是她来承担疼痛,谁也替代不了。
什么时候满一个月?
后天。



12月8日,星期一,熊继明在沙井镇上租了个套二里的单间。全天,他没有与金熙善联系,但心里一直在想着她。9日晚上,给学生做完辅导,熊继明走出教学楼,夜雨绵绵,他在雨中给金熙善打了个电话。
情况却是意外的好,金熙善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装腔作势,她说,其实,我今天一直都在盼着你打电话来。熊继明说,房子我已经租好了,只是,现在这么晚了,我们还去吗?金熙善说,没什么,打个野出租车就过去了,你不知道吗?现在学校门口已经开始有私下揽客的野出租车了。

进了熊继明租的房子,屋里很暗,他发现,光线幽暗很适合第一次做爱的男女,因为黑暗会减少女人的羞怯。他将她放倒在床上,吻着她,一边抚摸奶子,一边触摸到了下身,发现已经是潮湿的一片,于是他果断地褪下她的裤子,但因为她的裤子并没能褪到底,所以左右弄不进去。这时候,金熙善说,我们都把裤子脱了吧。于是各自脱光下身,他戴上避孕套,而后压在她身上,他们此时再也没有什么间隔了,但是,也许是她令人意外的主动,他反而有些发软,她鼓励着他,温柔地抚摸着他,还好,他最终还是进去了,而后开始运动,并在运动中终于越来越强硬。她渐渐呻吟起来,大约20分钟后,他发射了,她摸了摸,说,你的好大啊。
其实,熊继明那里并不大,只不过中等水平。

三天后,星期五,中午两点,她突然给他打来电话,说,你现在想来我这里坐坐吗?她们全出去了,明天我们都要监考,所以我今天不回去,下午没事好无聊,咱们可以聊聊天。
他听了,当然想去,并在裤兜里放了两枚避孕套。到了她屋里,他直接提出做爱,她却又仿佛很犹豫起来,勉勉强强地同意了。他直接脱了自己的裤子,故意让坚硬挺直的器官一下弹出来,她看了一眼,说,怎么你那里那么大?
我的其实并不大。
可是,比他那里大多了,大将近一倍。
那说明他那里特别小,比正常人小将近一倍,也太夸张了吧?那你们迟早会出问题的。
真的,可是我爱他。

星期六上午监完考。熊继明本想和金熙善一起吃午餐,可是,金熙善却急着要回去。她说,她男朋友今天上午从深圳飞回来了。
一边走,金熙善一边给她男朋友打电话,但对方电话没充值,于是,金熙善立即在校园小卖部买了张100元的电话卡,帮男朋友充上了值。这个细节让熊继明印象深刻。




12月14日,星期天,整个白天,熊继明一直魂不守舍,他回家看了看父母,他们更老迈了,让他突然觉得压力很大,他工资并不高,将来还要赡养老人,他是没钱去为女人挥霍的,他感到有些情绪低落,甚至动了与金熙善的念头。然而,晚上回到了新校区,他还是忍不住给金熙善打了个电话,问她回学校了没有。金熙善说,我上午就回学校了,他昨天出差回来,今早居然就又走了。听那语气,不无幽怨。熊继明觉得有机可乘,立即约她出来。金熙善说,今晚不行,我还没备课。
熊继明说,就出来一下,见见面,我真的很想你。
于是他们在校园里一个偏僻的长椅子上碰了面,熊继明问金熙善,既然那么早来学校了,怎么不给他打电话。金熙善说,本来打算这一星期都不接你电话的,更别说主动打电话了。
为什么?
想让我们一星期不见面,淡下去。
其实我也这么想的。
他们没再说话,他搂住她,轻轻地吻她。过了一会儿,他说,干脆到我房间里呆一阵吧,方老师他们正好都不在,现在是八点,我保证八点半之前让你回寝室,不会耽误你备课的。她被他说动了,去了他那里。

经过校园小卖部时,熊继明本来很想为金熙善买点吃的,可是,她什么都不要。看得出,她想把和他的关系,定位在最简单的生理需要层面,简单到连物资也不能掺杂。进了屋子,他们什么也没说,便开始做了。过程中,她主动将腿弯曲在他肩膀上,采取这种姿势,可以很深。天公作美,方老师他们都没有回来,他早就放下了窗帘,没有熄灯,可以清晰地看着她的脸,和平时的秀美端庄非常不同,皱着,兴奋得有些变形。就在他又一次进入得很深的时候,她突然说:
熊继明,我爱他,可是我好喜欢和你做,我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他经常不在我身边,我太寂寞了?是不是因为他那里太小?
可是,我其实是一点都不爱你的呀。
熊继明一直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前妻,他远在北京的那些日子里,她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的困惑?
这么想着,熊继明突然有一种特别的激动,仿佛是为了使这戏变得更真,他觉得需要说一些假话。他说,金熙善,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你别跟着他守活寡了。
他说完,就有些后悔,果然,她立即兴味索然起来。

熊继明意识到,她与他的戏剧观,是不一样的,在偷情的世界里,女人比男人更真实,在她还不需要承诺的时候,男人的婚姻承诺反而会使她觉得是枷锁。于是,他想告诉她真实的想法。
这就到了小说开头的部分,他告诉她,他其实并不想结婚,他没有能力承担一个家。
那你昨天为什么说过想和我结婚?这是12月16日零点,她总觉得依然是15日夜晚,还在把14日当成昨天。
那是骗你的。
你真坏。
是啊,你知道我这么坏了。我也怕将来伤害你,要不,我们早点结束吧。
可是,我已经做不到就这么结束了,咱们就这么下去吧,走一步看一步。金熙善低声说。
他们既像是在说真话,又像是在背台词一样,说起一些戏剧中常听到的话来,如果生活是演戏,那么不妨演得都更投入一点,因为那样会增加乐趣。
你是坏人,想操人家,操完了就想溜之大吉。她继续说。
是的。
不准。
就像是预设的对白,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知道这对白的话,多数是假的,少数是真的,但有,究竟几成是真,几成是假,他们都不太清楚。而这不清楚的地方,恰是这游戏迷人之处。




16日,星期二,终于上完了课,熊继明回教师寝室补了点瞌睡。
晚上,他们约在8:30见面,一起去校门口的简陋摊点上吃烧烤。
然而,见面后感觉却不太好。或许因为昨夜做得太多,彼此都很累,连说话的气力也没了。其间,金熙善的妈妈还打来了电话,金熙善拿着手机说了半天,一点没顾及旁边熊继明的无聊。快吃完时,金熙善的男朋友又打来了电话,他们俩褒了二十多分钟的电话粥,熊继明在一边,听了一阵子,感到有些不舒服。
吃完,送金熙善回宿舍的路上,熊继明突然有些难过,他问自己,莫非真的已经有些爱她了?

他们两天没有见面。18日,星期四中午,熊继明在校门口碰到了金熙善。金熙善说,我昨天打了一天电话给你,可是一直没通,我还以为你已经把电话号码换了,我都快绝望了。熊继明说,我充电器丢了,没来得及进城去买,所以手机一直没电。金熙善说,不知怎么回事,昨天起,我下面痛得要命,又不敢跟任何人说,今天上午上课,我倚在讲台上,都快痛昏了,想找你陪我去医院,可是老打不通你电话,我都恨死你了。
熊继明一下子感到有些心疼,立即陪金熙善进了城。在妇科医院,检查费用需要230元,熊继明抢先付了,熊继明担心,是自己在金熙善手术刚满一个月便一再进行性行为,造成了金熙善的痛楚,他有一种内疚。然而,检查出的结果,却是手术后第一次月经郁积导致的疼痛,与他无关。
但是,这一天他的大度和体贴,让金熙善感到他很有男人气概,她说,我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一天后,金熙善手术后第一次月经就来了,像梅雨一样,延续了足足六天。临近圣诞才结束。2003年12月22日,星期一,晚上,熊继明照例给化学5班做辅导,大学语文是理科生和工科生的必修课。正好,那天,化学5班的一个女生,送给熊继明一大束花和圣诞贺卡,提前祝她一直暗恋着的老师圣诞快乐。熊继明婉拒不过,只好抱着花与金熙善一起去了沙井小镇上的租屋。因为金熙善的月经似乎还没有完全结束,那晚他们没做。
第二天清晨,天快亮时,金熙善摇醒了熊继明,说,已经干净了,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咱们做吧。他们运动起来,或许因为在绝对的安全期,可以毫无顾虑,金熙善完全冲动起来,主动要求站着做,于是,他们只穿上衣,光着下身,在寒冬的清晨,用站立、背后等几个姿势,疯狂运动,仿佛多做一次就赚一次,仿佛不久就会成为路人。

24日,金熙善的男朋友从深圳回来了,熊继明立刻重新孤独起来,而且是在最热闹的平安夜陷入了孤独。 那个从南宁市中心的上空不断可以看到烟花的晚上,熊继明早早就独自睡了。




直到两天后,12月26日,星期五下午,熊继明才终于接到金熙善的电话,她说,正和她妈妈逛街,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熊继明发现,本来自己并不怎么想她,可是一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就立即想个不停起来,甚至担心她心情不好,可见,他是真的很牵挂她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即使从游戏和肉欲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却是会变的。
晚上7点多,熊继明又打了个电话去,没想到金熙善还在和她妈妈逛街,熊继明说,现在说话方便吗?你妈妈会察觉吗?
方便,她不会觉得什么的。
以后我们还是少打点电话,今天我本来都不怎么想你了……
你可真洒脱,我开始越来越想你了。
其实,我也是……
我有些怕。金熙善突然这么说。
我也怕。

星期天下午,金熙善专门提前赶过来与熊继明相聚。他们一起到新校区后面的小山丘上散步。无意中,他们看到天空飞来三只鹰,本来两只是一起飞的,突然第三只迎面飞了过来,并且擦肩而去,熊继明苦笑了一下,说,我就是那第三只鹰。他言下之意,是他必然只是她与男友之间的一个过客,可是,仿佛电影中才有的镜头出现了,他刚这么说完,那两只鹰中的一只,就转身向第三只追去。
那一刻,他和她都惊呆了。他们继续看着它们,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那只追过去的鹰追了一阵,发现第三只并没有停下,而是越飞越远,于是它也就没再追了,向原先同行的那只鹰折返过去,熊继明似乎松了一口气,说,你看,它始终还是要回去的。金熙善说,可能不会的。这么说着,他们果然看到,它只折返了一小会儿,便原地飞翔,越飞越低。熊继明心里突然很难过,他说,我绝对不能让你也两头落空,你至少得有一头。

金熙善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一开始就隐隐约约想到可能有这样的结局,不过也好,我一直想陪着妈妈过的,没有男人,也并不见得就一定会怎么样。
而后,她第一次谈起了她的家。爸爸和妈妈,是早就离异了的,她爸是南宁糖厂的工人,好几年前辞职出来干个体,因为好赌,倾家荡产,后来又怀疑她妈妈有外遇,让他当了乌龟,硬是抛弃了她们母女。她妈本来在亚麻厂上班,去年下岗了。金熙善半开玩笑地说,听妈妈讲,母系这边是正黄旗人,弄不好还是前清的格格流落民间呢。
有可能是,你看,你皮肤这么白,而且气质这么好,任谁都以为是世家里出来的。
穷人生个富贵相罢了,金熙善说,其实我过得一直很压抑,读高中的时候,常常半夜哭醒,爸爸和妈妈是我念初二时离婚的,可是,直到高三,我都不敢正视这个现实,总骗自己,他们还没有离婚。

他们就这么说着,也没有太悲伤的感觉,有些瞬间,甚至像在说别人,有一点点轻松。边走边聊,路程仿佛变近了许多,没太久就走到了在沙井街头。就在他们打算回租屋做爱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小贩,挑着担子,担子里放着几只乌龟,在沿街叫卖。几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争着在用青草戳乌龟的头,乌龟只好把头缩着,全没了生气。
小贩有些忍无可忍,突然喝斥小孩子,“你们别把我的乌 戳坏了,乌龟不是你们拿来玩的。”
周围离的近的人,一下子都笑了。熊继明和金熙善也跟着笑了,但他们只笑了一瞬,就都陡然不笑了。他们甚至有些不太想上楼了,本来很轻松的关系,让他们渐渐感到有些沉重了。




隔了几天,他们又在沙井一起吃了顿饭。吃的过程中,金熙善的男朋友打来电话,说即将飞深圳出差。她的电话打了近十分钟,声音有时候很嗲。熊继明心情不好起来,说,以前很想当第三者,既可以有性,又可以不负太大责任。现在真当了,才发现就像某些好看的食品一般,味道并不好,我的处境还不如他……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也就相当于没有,至少心里很平静,而我呢,越来越有个错觉,好像你是我女人,但我却不得不任你跟另外一个男人保持关系,每次你到他那里去,或者和他在电话里说甜言蜜语,我都有些难过。
金熙善没有说话,他们埋着头吃着,逐渐似乎又忘记不愉快了。结帐,34元,金熙善硬要付钱,熊继明只好同意了。他们一起走回租屋,已经八点多,天色很黑,但他们没有像前些天那样牵着走,而是各走各的。走近一个简陋的公厕,他进去方便了一下,她则径直走过去了,他从后面追上去,搂住她,突然发现她在掉眼泪。
那晚做爱,金熙善说,这是最后一次作爱了,然后突然又说,她做不到。再然后哭起来,哭得非常厉害。
结束之后,他们说好从此彼此不打电话了。

但是,以后还是要常见面。她说。
尽量不见面了,分手就老死不相往来。
那就不分手。
由不得我们。

仿佛突发奇想,她又说,我们就当好朋友吧。长久的好朋友。
当好朋友,只要见面时没人,我肯定就会忍不住要你的。
要就要吧。她说。

此后十多天,他们都没再联系。直到2004年1月17日,夜晚, 熊继明突然拉肚子,而且拉得特别厉害。20日,星期天,清早,吃了药,可是没效,全身无力,上吐下泻。下午2点,因为身体极度虚弱,熊继明特别想念金熙善。一个人在脆弱的时候是最需要关爱的,他给她打了电话,说自己病了,想见见她。
可是,我过来不啊,下午他要来,我们说好陪我妈一起逛街的。
那就算了吧,熊继明说。
过了几分钟,他忍不住又打电话给她,说,我真的特想你过来,或者,我到你那边去,我们找个地方碰面。然而,电话那边她却紧张起来,他不想让她紧张,再次说“算了”,挂了电话。
但是,又过十多分钟,他居然控制不住地又打去了电话,说,那么,晚上你去几点回新校区吗?我到时想见见你。
这些天我晚上都住家里。他买了车,早上送我去学校。
就今晚来一次吧,我只想见见你,熊继明说。
不行,今晚他住我家,这些天他都住我家。我妈都同意了。
一阵凉意从顶浇到了底,熊继明说,现在我分不清你是否喜欢过我了,你不是说,我们当好朋友,见面时没人就可以互相要的好朋友吗?这些都是假话吗?没什么,就这样吧。

他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有些意外地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我以前说的话,在当时都是真的,只是现在,既然做出了决定要和他结婚,我就要把对你的喜欢渐渐收回,这样对我们每个人都好,不是吗?
熊继明回了条短信:随便你,无所谓。
一男一女,当他们结束肉体关系的时候,假如他们确定曾有过爱情,那么,他们是幸福的;假如他们确定从未有过爱情,那依然是幸福的;惟独是在分手时回头一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是否喜欢并被喜欢过,那多少会有些辛酸。




那天,熊继明后来在QQ上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前妻,他依然扮作是十九岁的小男孩,和大姐姐般的她说着话。都是些与感情无关的闲聊,但是说着说着,他的泪水就流出来了,他突然想起,除了母亲之外,前妻是唯一可以确定真正爱过他的女人,尽管,她背叛了他。
然而,在他让另一个男人被背叛之后,他却并不曾幸福。

他继续和前妻天南海北地闲扯,她突然问了一句:
你今天很难受,是吗?
你怎么感觉到的?我一点也没说什么呀。
直觉。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了。
是吗?
而且我还觉得,你的性格挺像一个人。
谁?
我前夫。
你还在想着你前夫?
偶尔会。那时候和他,岁数都小,关系就特别纯,不像现在,要考虑那么多方方面面。

熊继明突然涌起一种冲动,他对自己说,只要她依然爱他,或者,只要她最爱的男人是他,那么,他愿意忘记过去的那段日子,就像忘记有一种动物叫做乌龟。于是,他问:
你更爱你前夫,还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那边比平时回复慢了几秒钟,但还是回答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爱一个人,将来也不会了。

熊继明没有再答话,他就像遇到临时停电而陡然掉线一样,关了QQ,关了电脑。他站起来,立在窗前,窗外是南宁一月的黑夜。他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突然没来由地回忆起沙井镇上被小孩们戏弄的乌龟,甚至感到有些羡慕,因为它们的头可以伸缩自如,他多想像一只乌龟那样,把头缩到坚硬的壳里去,可是,他却找不到他的壳。



2004年8月23日—27日,成都,外东,狮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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