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千六百六十九帖 读《埋忧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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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02-09 16:56:17 更新时间:2022-02-11 00:44:36

楼主:中国读书达人  时间:2022-02-09 08:56:17
读书破万卷(5669)·《埋忧集》
《埋忧集》,又名《珠村谈怪》。十卷,续集两卷。清代文言短篇传奇小说集。题“戍上红雪山庄外史著”。成书于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现存主要版本有:清同治十三年(1874)刊本,藏辽宁省图书馆;清同治十三年(1874)杭州文元堂刊本;清光绪石印本;民国上海进步书局“笔记小说大观”石印本;民国上海文明书局“清代笔记丛刊”石印本;1936年上海大达图书供应社排印本。1985年岳麓书社排印本,1991年上海文艺出版社“中国笔记小说文库”《清人稗录》影印1936年上海大达图书供应社排印本,1995年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笔记小说大观》影印上海进步书局石印本。
作者朱翊清(1786—?),字梅叔,别号红雪山庄外史,归安(今浙江吴兴)人。
《埋忧集》内容丰富,举凡笔记小说所有之杂录、丛谈、辨订、志怪、记轶,无所不包。自序谓:“当其思径断绝,异境忽开,窅然如孤凤之翔于千仞,俯视尘世,又何知有蝇头蜗角事哉! 于是又自浮一白曰:惜乎,具有此笔,乃不得置身史馆与马班为奴隶也,是亦足以自娱矣。”其中神怪性质的作品,受到《酉阳杂俎》和《聊斋志异》的影响,写得很有特色。如空空儿本为唐人小说《聂隐娘》中的人物,而《埋忧集》对空空儿的故事另作处理,将其写成一位衣绛绡衣、憨态未改的韶丽女子。她恶作剧地窃走了两江制府黄太保项上所挂的数珠,并悬于极高的报恩寺塔顶,留书责其莅任以来,挟威以扰士民,挟术以欺君上,挟势以辱长吏的种种罪恶,且警告说:“若不速图悛改,仍蹈前愆,即当取公首级,以为为大吏者戒。”太保毛骨悚然,贪暴从此稍戢。与唐人小说《聂隐娘》中那个供统治者驱使的政治工具相比,无疑是极大的质变。
在写人的题材方面,《埋忧集》也有出色的笔墨,如《金蝴蝶》,刻画了一个不肯 与俗浮沉的狷介之士闻人也,《陶公轶闻》,抓住陶澍家极贫的经济状况与他嗜饮善博的粗豪性格的矛盾,叙写他的怀才不遇,都极为生动精彩。
穿云琴
句曲道士忘筌,性豪逸,尤精于琴,遇良材,必重价购之,至于典质不倦。后闻 吴商名畏龙者,蓄琴颇富,往访之,见其珍藏之穿云琴,质理密栗,古色黝然,爱玩不忍释,请以重价购之,不许,乃怅然而出。一夕对月独酌,念资用将竭,而宝琴终不可得,凄然泣下。 忽闻墙阴屟响有声,一女子丰姿绰约,含笑而至。 曰:“如此良夜,请为清歌侑酒,以破岑寂,可乎?”遂于怀中取黄牙拍板,唱《琴心》一折,音韵凄惋,顾盼生姿。 筌连酹数觥,竟醉倒于床上。 及醒,窗中斜月莹然,女犹坐于灯前。 遽起,促之归寝。 女曰:“妾亦非私奔者。 自蒙青盼,觉人间尚有中郎,继知君情深如许,故背主而来,将以此身相托。”筌乃拥之入怀,为诉流连之故。 女曰:“此易事耳。”筌闻之,喜极,曰:“然则今夕愿为情死。”遂拥入,共相缱绻。 既而鸟语参横,女急起,曰:“吾二人岂可复留此耶?”筌辞以商琴未得,女笑曰:“第行勿忧也。”原来此女就是穿云琴所变,筌乃携之入终南山。
熊太太
秦钟岳之父从军过五龙山,出猎迷路,被一熊攫入岩洞之中,熊取鹿肉自啖,并啖秦。秦察其意不恶,即出所携火具取火,熊弃其余肉就秦食,才尝一脔,辄点首喜跃不已。入夜即拥秦卧,数月竟产一子,熊朝夕哺乳如慈母。阅四载,儿壮伟如八九岁者,值熊出,秦携儿狂奔数十里,逃回家中。家人见熊儿有熊虎之状,如获异宝。熊儿常思熊母,屡欲往寻,禁之,辄号哭不食。一日,挟弓上马驰去,寻至熊洞。儿请母出山,不从,哀祈数日,始首肯,竟负熊归。熊直扑向秦,秦跪谢,儿亦伏哭祈免,熊始怒目而止。秦起,唤其妻出,与相见,熊辄叉手答拜。天顺二年,孛来犯神木,熊儿秦钟岳聚乡勇御之,擒孛来而还;弘治间,火筛犯塞,钟岳大破之,斩火筛,以功封都督同知。钟岳兼为熊母请封诰,比诰命至,秦挈熊母出,被以命服,随例谢恩,悉如常人,惟不能跪与言耳。后太后闻其事,为幸其第观之,赐号为熊太君,自是人呼为熊太太云。
慧娘
诸生宛霞,少孤贫,天资颖敏,然屡困场屋。其母姨之女慧娘,娴词翰,兼善琴弈,母姨爱生之才可托,而女父贫之,里中富商王某为其子请婚,父竟许焉。女闻之,遂病,医曰:必得人心血合许,以合欢皮煎之庶可奏效。女父商之王某,王笑而绝之。生闻之,即至女所,解佩刀欲刺,为其母所阻,乃说其父同意将女改许生,女意少解,未半月已起。王氏闻之,复遣媒人来,父又许之。女知事已变,遂复病,未几竟卒。生方入临,女死而复生,言冥王谓其父为俗人,二人虽为情死,犹不失贞义,仍当破镜重圆。忽谢迁作乱,见女美,掳之去。生有仆鸿奴,携剑斩贼,挟之归,终于与生拜堂成亲。
空空儿
两江制府黄太保巡边,舟泊京口,忽失项上所挂数珠,大惊,严令缉访,了无踪影。捕令某束手无策,乃离署微行密访,至句曲山后,遇一韶丽女子,衣绛绡衣,弓鞋窄袖,行绝壁间,采女贞于树,上下如飞鸟,异之,乃尾随至溪边,入一洞穴,其中大可数亩,而幽折蛇旋,迥非人境。穴尽处有茅屋数间,一位涤器的老妪见某,竟直呼其名,问至此之故。某具道来意,妪微笑承认其女确系取珠之人,并应允:“明日当送还,贵官于午后至报恩寺塔顶携取可也。”届时,太保乃命副将率兵往。至日中,众目睽睽,仰注塔上,忽见一道红光,瞥如飞电,而数珠已挂于顶。于是令健卒梯而登,取珠下,见珠上系书一封,题曰“空空儿手缄”,信中责其莅任以来,挟威以扰士民,挟术以欺君上,挟势以辱长吏,且警告说:“若不速图悛改,仍蹈前愆,即当 取公首级,以为为大吏者戒。”太保毛骨悚然,贪暴从此稍戢。
荷花公主
彭德孚游南屏,见渔者网得一蟹,大如盘,心异之,买而放诸西湖。蟹入水,举双螯向船头作拱揖状再而去。后数日,彭生邂逅一女郎,光艳绝代,自称乃荷花公主,感其情深,遂以身相托。其舅乃西湖判官,闻知大怒,押生至,欲治其罪。不料当他见到彭生,忽惊起离座,下阶迎跪曰:“郎君犹忆渔舟邂逅时耶? 自蒙垂救,此恩未有以报。顷老婢来言,不知何处来一男子,扰吾甥闺阁,故致此冒渎,某罪大矣。”不仅不加罪,反促成了二人的姻缘,道是:“若不以非族见嫌,则愿言倚玉。”原来他就是被彭生救下的大蟹。
真生
真生英姿飒爽,才气无双,虽得汪廷珍赏识,却屡踬南闱,郁郁不得志。于是谢绝人事,键户下帷,每文成,辄走山中抱髑髅归,置几上酹以酒,且读且饮,读竟,痛哭一日。迫夜,方挑灯读,忽一美人翩然入,自言为海盐吴氏,其先人于明末殉难京师,家属南奔,被福王选入宫中,未及邀幸,而大兵已破金陵,吴氏被一裨将所掠,将纳为侧室,以佩刀自刭死,藁葬于此。真生固已知其为鬼,但喜得知音,亦无惧意,并许为收葬,伐石表其贞烈。自是女无夕不至,生对之读,恒忘倦;女悯其劳也,则为置博局,相与戏笑,有时瀹茗弹琴,常至达旦。后吴氏为上帝召为紫府侍书,惨然离别。真生亦因制艺过于沉博绝丽,主司未解,卒为所斥,病卒。真生不知已死,信步出门,意将寻女,相遇于旷野。女笑其痴心,并告知已拔真生知己汪廷珍为顺天正考官,因拔玳瑁簪赠之以办行装。明年真生果然选为南元,会试联捷,以殿试第三授编修,给假旋里。比入门,见其妻方缞麻哭于堂中,大呼曰:“我今已及第归来矣。”妻回头,见生裘马赫奕,大骇曰:“君前已下第哭死,适已周年矣。”生闻言,如梦始觉,长叹一声,奄然竟没,衣冠如蜕焉。真生死后,终得吴氏为偶,且度为地仙。
本书多叙世情,略述鬼怪,间杂以异闻考辨,且多辑录各书,尤以唐稗,清代笔记为夥。曰“彼劳山道士者”、“《聊斋志异》言”,或曰“此事已见《子不语》”,足窥其续六朝志怪与唐代传奇,尤其《聊斋》的传统,采撷进入近代史前后的中国社会题材入集,以寄幽怀,以销块垒,“寄托如此,其身世亦可想矣”(《自序》)。本书内容广泛,如《穿云琴》之叙嗜琴,《薛见扬》之叙无赖渔色,《饼阿六》之叙业赌者之猖獗,《考对》之叙生员赴试,抄袭刻文,竟至出对以考,《程光奎》之叙科举贿赂,《名医》叙庸医偶而愈痼疾,又胡乱投药以杀人,《可师》、《昭庆寿》之叙僧侣玷污佛门,都是有社会内容的作品。卷三的《大人》是妙于辞令之篇,叙众属员赴院早参,一捐班乍到者与中丞之问答。中丞问及其地风土,某对以“土产绝少”,“玃狲最多”。再询“玃狲大小几何”,对曰:“小者不过巴儿模样,大者却似大人一般。”中丞闻之变色,令其回籍,就其犯忌,作者借题发挥曰:“呜呼某官,亦思大人之大何如耶?奈何唐突至此!然吾观今之以一言逆耳而夺其官者,有矣。盖其所事之大人,非徒沐猴而冠,皆虎而冠者也。惜乎某官,不能以狐媚假其威,而妄拟厕身獐头鼠脸中也。”矛头指向大人,锋芒毕露。卷二之《诸天骥》,又寄托牢骚曰:“况乎烟墨无言,文章憎命,古今之以红为白,以白为黑,而颠倒是非者,岂独夷俗然哉?”其中卷八《陈忠愍公死难事》叙道光二十一年四月闽省水师提督陈化成抗击英军入侵事,卷十《乍浦之变》叙“英夷破乍浦,杀掠之惨”,是近代史上的大事。卷十《瞿式耜》叙南明大臣于清军攻陷桂林时从容就义。尤以爱情篇章量多质胜。卷一《潘生传》叙仕子负情,卷二《徛琴》之叙“愤恨殒命”,卷四《慧娘》之对父命与俗世的违抗,《贾荃》则以烈女的血和泪控诉流言与屈判,是全集中之佳构,卷五《姚三公子》借冥司之手惩处玷污少女的巡抚公子,都是具有一定艺术质量的作品。
因属自写穷愁、伤时愤世之辞,故本书不同一般以文墨自娱之作,下笔别有阳秋,阐劝善惩邪之旨。只是因为作者的思想平庸,限制了作品的开掘与拓深。在题材与表现上有时拾人牙慧,如其明言:“此事予得之《愈愚集》所书,略加删润录之,其间自‘及成婚’下一段,余特为补书云”(卷七《贾义士》)。“此传,余于已丑岁从《易安斋文抄》中录出。原本笔意生动,而结构稍宽,叙次亦稍冗,因为增删数句”(卷九《草庵和尚》)。卷二《诸天骥》前半篇效《聊斋·罗刹海市》之易媸为美为黑白颠倒,后半篇复凑以女儿国,卷八《真生》即据《聊斋·叶生》,不足枚举。读之似曾相识,有些则为效颦之作。本书陈世俗题材外,鬼故事较多,而又未能出类。要之,本书属记实型与虚构型并存的笔记小说。虚构型或半虚构型的篇目多模仿而重演之,推陈出新者乏。记实型的因作者亲身体验而稍具光彩,是本集的支柱。全书的文笔简朴而少夸饰,叙事练达而不艰涩。辄引俚语入篇描摹人物口吻,顿现活气,肖而如生。
评:内容丰富《埋忧集》,笔记小说无不及。思径断绝异境开,窅然孤凤千仞翼。
俯视尘世有蝇蜗,不与马班为奴隶。神怪作品有特色,空空儿故事另处理。
写人题材也出色,刻画不俗狷介士。《陶公轶闻》突矛盾,嗜饮善博怀才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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