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风采

《世说新语》言及曹操的有几则。其一记曹操年轻时去见乔玄（东汉梁国睢阳人，官至尚书令），乔玄对他言道：“天下方乱，群雄虎争，拨而理之（整治天下），非君乎？然君实是乱世之英雄，治世之奸贼。……”也算一语中的。另一则说曹操定荆州后，以河东（今属山西）人裴潜参丞相军事，一天问裴：“卿昔与刘备共在荆州，卿以备才如何？”裴潜把对刘备的评价告诉曹操：“使居（指刘备）中国（占有中原），能乱人（搅乱人心），不能为治；若乘边守险，足为一方之主。”

这两则看似不经意的寻常记载，却反映了曹操雄才大略的一面。前者乔玄对曹操肯定是有所了解的，他把曹操放在东汉天下大乱的背景下来分析，说到曹操的英气和霸气。这被日后的曹操与群雄逐鹿中原最后统一北方所证实。

关于曹操的霸气，其挟天子以令诸侯达24年之久自不必说，《世说新语》有一段说曹操要接见匈奴来使，自觉相貌丑陋，不足以威慑使者，就找到相貌极具威仪的崔琰来当他的替身，自己反“捉刀立床头”。事后，曹操派密探去打听匈奴使者对他的印象，使者并不知道见到的是假魏王，就回答道：“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让匈奴人识破天机还行？曹操即刻令人“追杀此使”。当然，这是唯曹操所能够具有的“血染的风采”。

裴潜是曹操的下属，自然深谙曹操把刘备当做心腹之患的心思，远不像袁绍毫无城府。裴的回答既巧妙又切合实际，等于告诉曹操刘备一旦入边守险，便鼎足一方，不可小视。如此看来，曹操的确是个具有“风采”的政治人物。

最值得一提的是曹操在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十月取得官渡之战的胜利，奠定了即将统一北方的基础之后，得知自己的挚友大文学家蔡邕之女蔡文姬流落匈奴已十多年，遂断然派人携千金、白璧一双赎回蔡文姬。此举是对才女的怜惜，也是对文化的一往情深，与其戎马一生、手握生杀大权所形成的性格截然不同。对曹操而言，是一段佳话，是一种风采。

读《李国文千字文》（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0年8月版）中的一篇文章《本色曹操》，里面有这么一段话：“在中国帝王级的人物中间，曹操是真正称得上为文人的一位。他的文章写得有气概，诗歌写得有声势。……在中国历史上，有几个像曹操这样全才全能的政治家兼文学家呢？”曹操是个文学家，当最能显现他的风采。

翻开中国文学史，有所谓建安文学，而曹操与他的两个儿子曹丕、曹植并称“三曹”，是这个时代最有代表性的作家。如《魏志•荀彧传》里写的曹操是“外定武功，内修文学”，他的周围不仅有文臣武将，的确网罗了大批知名文士。他创作的二十来首诗歌，都是歌辞，说明他还熟悉音乐。他的《龟虽寿》共十二句，今录之：“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全诗充满了雄心壮志。而为人们熟悉的《短歌行》，开头四句却显露别样的苦闷：“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给人一种人生无常的感觉。然而，这正是曹操所具的风采。

说曹操是英雄也好，说曹操是枭雄也好，他的人格风采总可以给后人留下一点思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