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给家里打电话，说村上这两天办了两个丧事。一个是李文玉，80多岁。他们家住在学校旁边，好像是一个掌掌上。李文玉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侧弯着腰的样子，说话慢腾腾的。其他没有任何印象。据说他的儿子那时卖冰棍。于是，我想起了一个卖冰棍的孩子，比我小一些，瘦的像根豆芽菜，不知道是不是李文玉的儿子。村上死的另一个人，小名叫“发子”，70多岁，说是文彩的弟弟，是不是那个缩着脖子的，头微微有些偏的“年轻人”，也无法证实。他哥哥文彩是村上的名人，诨名叫“突鲁子”，这个名字的形象和骰子转动有些关联。对了，“突鲁子”是个赌客，但为人豪爽，在村上颇有些体面。我以为文彩还活着，原来50多岁就死了，死了好多年了。文彩的女婿当年拿了一包炸药，在文彩的院子里引爆，把自己炸死了，文彩的耳朵也被炸聋了。这是村上很大的一个事件。但文彩什么时候死了，我一点也不知道。

村上死的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病死的，我没有问，问了村上的人也说不清楚。农村死了人很像是一件喜事。院子里搭起灵棚，东家管着饭菜，晚上12点左右还有夜宵。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帮忙的亲房，来吊丧的本家。白事一般不发请帖，村上听着信息的人，都要去烧一张纸，磕一个头。晚上守丧，东家最希望热闹，于是摆几张桌子，村上的好事者们通宵在那里赌牌。如果更加热闹，就有人摇碗子，也就是掷骰子赌钱。一般在灵堂的炕上，一二十个人围在那里吆三喝四，这时外庄里的大赌家也来赶场，往往赌注很大。一般的乡俗，丧事上的赌场，当地的派出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是不惊扰死者的一种底层文化吧。我们西北农村仍然是土葬，一般阴阳（风水师）看个日子，出殡的那天，东家炖一锅粉汤菜，来的人上个祭礼，20-50块钱，吃一碗菜，喝几杯酒。起灵的时间一到，村里的青年人自告奋勇，一呼而上，用木杠把死者抬去，埋到后山梁上。

这一阵子家乡久旱无雪，空气干燥，新冠和感冒同时流行。村村都死老人。金崖村据说一下死了20来个。一场丧事下来，一大批人感染新冠，或者感冒，个别老人撑不过去，又倒下来，又是一场丧事。过去，冬天也是老人去世的高峰时间，但今年特别多，也许与新冠有关，也许没有关联。农村80岁以上的老人去世，别人也以为你活够了，自己也以为自己活够了，没什么遗憾的事情。况且，每个人死了，不用去殡仪馆，不用火化，再者都有一场热热闹闹的葬礼和一副好棺材，岂不是死得其所？按照农村的落后风俗：人死后的体面就是一副好寿材。要不要一副好寿材，是人和禽兽的区别。前几年，看到黄苗子（？）等几个文人，在一起说笑，说死了把骨灰放在下水道，一泡尿冲进大海。我很震惊，真为这些毫无底线的无神论者害臊。按照宗教的说法，一个轻率处置自己身后的人，人生极有可能为恶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