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说名不见经传的周道务为何能尚唐太宗之女临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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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3-01-26 17:40:33 更新时间:2023-01-27 01:11:00

楼主:和运超  时间:2023-01-26 09:40:33
说一说名不见经传的周道务为何能尚唐太宗之女临川公主

有些文章如今评价古代的人物关系充满很多的主观臆断,虽然只要是写文章,恐怕都无法摆脱自己的主观看法,但是我们阅读史书史料,梳理线索背景,应该尽量体悟古人的文化和环境,分析判断应尽量避免过于主观。
比如有人觉得临川公主之母韦妃的遭遇很是可怜——是有可能,但所谓高门大姓之联姻,本就建立在地位和利益的基础上,情感上的平等和男欢女爱恐怕从来不是古人婚姻考虑的前提。
就唐代来说,京兆韦氏是一等一的高门,韦妃之父联姻的独孤氏,就不提北周和隋代的渊源,包括和李家本来有些沾亲带故,单就北朝以来也已经是鲜卑的豪族。
作为唐室的李家与韦氏结亲,假如排除对韦氏女色的贪慕,结亲自然是为了达到笼络世家的功用,因为韦氏出身的确不凡,祖父可是名将韦孝宽。她个人的际遇在隋唐交替的大背景下实在太过正常,若对比一下杨广的妹妹兰陵公主,或宇文家的千金公主,韦氏遭遇总可以说一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她与前夫之女后来嫁与阿史那忠,某些人对我们的历史直到今时今日都还不能以平等心态来看边疆塞外部族,却对另外一些古人的婚姻大发感慨——没有平等。何其荒唐。不说唐对盟友和亲一向是下血本的,多少也是唐本有北方部族的渊源遗风。唐代出家宗室女已经是基本标准,恐怕除了韦氏前夫之女,约等同当年王昭君冒充汉家公主出塞,后面就真的天子之女都嫁。
当然,一方面是充分同情这些女子,但另一方面,享受到和亲公主的待遇,自然需要承担责任。说到阿史那忠,对安定唐代西北非常重要,他确实不负所托,几年后立下大功。作为他的夫人,韦妃之女定襄县主对稳定西北边疆,多少功勋也离不开她的一份。定襄县主追随丈夫出塞,肯定激励对方忠于唐室,绝对起到了正面的效果。假如认为她哭哭啼啼,心怀怨怼,多少可以不管不顾,放任自流。反之,阿史那忠如果娶到一个面和心不和的中原女人,对他态度并不好,还会不会像后来史书记载那般表现,显然是未知之数了。
虽然定襄的这功劳不可能直接记在她名下,但以今天的幸福与否、公平与否的视角去评论古人的婚姻,简直太过想当然。遑论在与天子沾亲的宗室层面妄想自己做主联姻?可以说出发点就跑偏了,真当后宫历史可以上演穿越剧?
可以对比后来韦后之女东光公主被玄宗嫁去给契丹。韦氏的确在中宗末年犯下大过,东光公主可是真的天子之女,一样被远嫁。东光公主多半就对此联姻很不感冒,没有起到多少作用,辽东契丹部落很多在安禄山于幽州崛起后悲相继笼络。
至于定襄的头衔是县主,而不是公主,很难说是瞧不起她,故意给的待遇不够,这同样是某些文章想当然的结论。
她的确没有正式认做太宗之女,只是宗室身份才给的县主封号。不要说她不是亲生女,就算是,也不是注定就会给天子之女公主名号,很多人一样会经历县主、郡主的台阶逐步提升成为公主。拿这个来说待遇给的不公平,不说对公主封号缺少了解,感觉多少有点小题大做。
秦王太宗的确不是一个被众多影视剧和网文营造的多完美的人,可也不是另外一些人贬低的很过分的人,单就为人品格来说,就是相对还不过得去,与他其他方面杰出的能力是两回事。经历秦王的联姻,再后来高宗李治、包括其他宗亲多次联姻韦氏给一些贵戚子女,就此营造出京兆韦杜,距天尺五的说法。
那么,再来看临川公主后来怎么会嫁给看似寂寂无名的周家郎君,到底是不是某些人眼中很糟很差,如果不是对唐代历史背景不了解,那就是对一些历史人物心存偏见。
临川公主的驸马周道务,可说武人将门之后,父亲周孝范、祖父周法尚也都是武将,资历都相当可观。
周法尚是南陈出身,但可说很识时务,投归北周较早,后在隋军参与灭陈、安抚岭南都有功。由于灭陈是追随的杨广麾下,所以到大业年间,周法尚的地位一直不低,要算很重用。周孝范是其次子。
周家究竟是怎么和李家搭上关系的?感觉李渊和秦王前后有两层背景,当然后者更突出。
李渊的这一层,在隋书周法尚的传记说,杨广嗣位,转云州刺史。三年后,改定襄太守,曾朝见杨广于行宫。
若推算李渊在大业之初的活动,同样任职在河东地面,以李渊父子都喜好结交豪杰的个性,加上他们一家本就是杨广亲戚,与周法尚这个杨广重用的宿将,多少会有一些哪怕很正常的职场交集。
然后再说秦王与周孝范更直接的联系。
周孝范在隋末已经出仕,唐武德的前几年,秦王立功很多,尤其平窦建德和刘黑闼,声名达到巅峰,为此不断积聚文武人才。像开文学馆号称聚集了十八学士。周孝范是李渊同意安排到秦王府的武将,给了右库真(真通直)兼车骑将军的头衔。
实际他正是伴随秦王的名声显赫才归顺李唐,之前他的任职远在交趾郡。他在交趾结交了一个与秦王关系很不得了的同事——高士廉,长孙无忌和长孙氏的舅父,这就很快缩短了他和秦王的距离。高士廉和交趾郡守丘和于武德四、五年归顺,周孝范正与他们一起。
经高士廉这一层中介,周孝范就自然而然地加入秦府,由于人才济济,周孝范肯定在能力层面就显得极为一般,但换一个角度看,他可能属于比较踏实的武将。史料上表示,他被建成、元吉盯上,想要把他调离秦府,可能属于注水的话。但之所以这样写,正好比想弄开尉迟恭等人一样,这些武将看上去没有太明显的后台,自然容易被分化。
但是,周孝范作为护卫玄武门的禁军将领,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坚定站在秦王一边,如此表现,自然就秦王被视为铁杆心腹,过后依然让他继续把守玄武门。
周孝范另一高光时刻也在此时,历来相传与可汗渭水便桥结盟,秦王带了几个心腹前往,见于史书的就是高士廉、房玄龄和周孝范,因周孝范是武将,由他带少量护卫,足以显现他在玄武门一事前后赢得秦王的倚重超乎寻常,见《旧唐书列传第一百一十四》。
此后进入贞观年间,几年经历可简略如下:
贞观元年(627),有鉴于周孝范参加过渭水结盟,所以派遣出使漠北。
贞观四年(630),出镇太原旧都,这里是李唐肇兴之地,也有防范漠北的意思。
贞观五年(631),代表朝廷接受归降的突利可汗部众入塞,两年后身故,他的具体职务不管怎样变,一直领右屯卫大将军。死后赠谯郡公,后被周道务袭爵。
总体来看,周孝范的个人能力可能并不突出,但他和秦王的亲密程度多少应是看得出来的,有足够的说服力。尤其资治通鉴写周孝范临终与秦王告别,算很感人的一个段落,没有相当真实的背景,恐怕司马光和负责唐史部分的范祖禹不会随意编造一段煽情文字。
要是以两唐书没有单独传记来认定其人在历史上的地位不够,恐怕还是过草率,太过想当然。唐初没有传记,实际历史作用不低的人还不少,比如常何,这是陈寅恪、黄永年两位大家前辈分析争论玄武门一事的重要角色,身份不算特别高,但他所处的历史节点太关键了;此外,建功异域的王玄策,也是两唐书没有传记。
如果单纯以其人能力水平不够,就认为配不上功臣,可再打一个比方,一代女主之父武士彟也很典型。
武士彟此人也就因为贩卖木材而有一些家底,也是靠支持李渊比较早,也时常被说是兴唐功臣,客观来说,他也再没什么其他能力,更没有参与什么重大活动,顶多就在地方任职,几乎谈不上贡献,秦王继位后也把武士彟挪来挪去。但不能因此抹杀武士彟的确是拥戴李渊,给与起兵之初的李渊有相当扶持的功臣,他们是在特殊身份下,对李渊和儿子秦王不同时期,起到不同的贡献,绝不能以什么上不上凌烟阁来评判功臣的价值高低。
周孝范死时才四十多岁,《新唐书公主传》指儿子周道务小时候养在宫中:“道务孺褓时,以功臣子养宫中。”他为父服丧三年,还于家中(贞观十年),后任殿中大监,四年后选为驸马,正好贞观十五年。据史书描述,父亲死时可能十一二岁,返家时十四五岁,娶公主时约二十岁,比公主大两岁左右。
婚后享了几年清净生活,到贞观二十二年(648)出任商州刺史,仅一年,天子身故,公主返回长安奔丧。李治继位后,周道务出任营州都督兼受右骁卫将军。夫妻俩远赴辽东,也不能轻率认定他们夫妇不受新君待见。
贞观后期和李治继位前期有一个重要的历史背景是东征高句丽,是从隋到唐延续下来将近半个世纪的大事。辽东营州是东北诸部聚集之地,后来的安禄山、史思明都成长在这里,假如不是长孙无忌、李治对周道务充分信任,是不可能将他安排在那里。
贞观后期,已经多次出征高句丽,如没有得力人物做好安抚辽东,恐怕新旧天子交替的节骨眼上,一定发生危机。周道务的赴任是极其要紧的临危受命,这完全是被重视的表现,不知从哪里被某些人解读为他受冷落,把公主带去受苦?做公主和驸马就一定要锦衣玉食才是配得上他们的生活?或者在京师朝堂夸夸其谈,卖弄一些不知人间冷暖的宫体诗文,这得是何等粗鄙肤浅的历史观。
周道务和临川公主确实说不上什么大才,终究在历史上可能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没太大事迹。但个人认为,在他们有限的力量下,无愧于各自的家世和社稷,做出了自己应有的付出,他们更不是什么纨绔子弟。
高句丽在永徽年间发生变化,欺负新罗,新罗向李治不断求救,永徽六年(655),李治决定出兵,这一战打的断断续续,前后长达十几年。甚至中间龙朔三年(663)还同时要打击倭军水师来援,然后到总章元年(668),唐军终于占据平壤,消灭高句丽,归属安东都护府。
这期间,周道务作为营州都督一直为安定辽东勤勉做事,随后调露元年(679)再与唐军一起平定可汗与奚契丹掀起的动荡,守护营州成功,分别见《旧唐书》和《资治通鉴》的记载。
《旧唐书 裴行俭传》:“调露元年,……于是以裴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率太仆少卿李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等部兵十八万,并西军程务挺、东军李文暕等总三十余万,连亘数千里,并受行俭节度。唐世出师之盛,未之有也。”
《资治通鉴 卷第二百二》“壬子,遣左金吾卫将军曹怀舜屯井陉,右武卫将军崔献屯龙门……突厥扇诱奚和契丹侵掠营州,都督周道务遣户曹始平唐休璟将兵击破之。”
周道务的表现没有辜负将门子弟的荣耀,果不其然,此番立功后,周道务奉诏带公主返京,结果中途公主染病,未能顺利抵达长安。
《大唐故临川郡长公主墓志铭并序》:“......调露元年,驸马以克清边难,驿召入京,公主随行,途中大渐,恩敕便令於幽州安置,又令息季童驰驿领医药看疗。”此后一年多,公主一直在幽州养病,到永淳元年还是病故,年五十八岁。第二年,周道务身故,陪葬昭陵。
通观周孝范和周道务的有限的史料,他们对初唐的安稳和边疆稳定都做出过相应的贡献。临川公主嫁给周道务这样的子弟,相信并没有觉得嫁的差劲。非要嫁给房杜魏长孙几大名臣才算匹配?何况一度许给魏征长子魏叔玉的女儿新城公主,依然被悔婚;另加长孙全算是长辈,她还是李治的同胞母妹,那又怎样呢?后半生凄凄惨惨的典型。长孙氏在高宗初期就被搞掉,公主改嫁京兆韦氏,和周道务一样是殿中大监职务出身的韦正矩,韦氏高门对这个二婚公主很一般般,导致公主于龙朔三年(663)早亡,仅三十岁,气得李治后来拿韦正矩审问,后处死。
关于周道务与临川公主的子女,他们一起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就这生育情况看,夫妻感情也显然说不上多差。
两个女儿嫁的都是宗室,长女嫁李泰的长子李欣。
李泰起初很受太宗喜爱,但贞观中后期,均知争位失败。但不能因此认为他被父亲憎恨了,他和承乾的情况不同。李泰是对争位开始表现比较积极,受到猜疑,但他还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太宗出于吸取隋的教训,希望几个儿子都能平安活着,为此与大臣商量,选择了个性相对温和的李治,是出于大局考虑,并不是不喜欢李泰。尽管一度将他调离京师,贬低爵位。
李泰的长子李欣小时候也是在宫里,被长孙氏抚养。太宗也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后来对李泰也很思念,所以到贞观二十一年另外改封李泰濮王,恢复地位。只不过李泰到李治继位后的永徽三年就没了,多少是对失去大位有一些郁结。但李治对他的家人待遇是一点不差,包括李欣作为袭爵的濮王娶周氏,自然不能算什么临川公主的女儿就嫁的落魄王爷。
小女儿周氏嫁的是公主自己兄弟纪王李慎的次子李琮,义阳郡王,出仕仅仅是沂州刺史,相对是一个普通宗室,但后人子孙里有杜甫,这个周氏是其外祖母。
周道务的四个儿子只有三个有记载,但职务都很普通,也没有各自联姻的情况,可以认为他们后来的才干表现确实很一般,但这个子孙的地位显然不能由父母决定,所谓拼爹拼妈只能给于一个出身,这一双爹妈好歹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子孙后来混成什么样,谁也没法保障。
但如果硬说周氏几个儿子为什么几乎都没有出人头地,假如几个儿子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话,唯一一个推测说的过去的理由就算他们可能都是拥李的,因为高宗后面武氏崛起是一道巨大的分水岭,周氏子孙如果不是受到强烈波及,可能就陆续隐退了。
以上通过对史料非常有限的一些事实和关联背景分析,周道务尚临川公主并不像有些文章想当然的认为是一个非常可怜糟糕的命运,相反,临川公主比有些地位更高的公主过的要好得多,而且她和丈夫也做出应有的历史贡献,应该给与充分肯定,不应该随便就对古人附加一些不切实际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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