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封神演义 原著许仲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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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3-02-04 06:31:44 更新时间:2023-02-04 10:26:41

楼主:周家三哥2023  时间:2023-02-03 22:31:44

第二章 冀州侯苏护反商
崇侯虎奉旨平叛

诗曰:

丞相金銮直谏君,忠肝义胆孰能群。早知侯伯来朝觐,空费倾葵纸上文。

话说纣王听闻费仲所奏,心下大喜,当时便起驾回宫。心中愉快,睡了一宵好觉。次日早朝,两班文武齐聚,朝贺毕,纣王便向当驾官说:“传朕旨意,颁与四镇诸侯,每一镇要拣选良家美女百名,不论富贵贫贱,只以容貌端庄,情性和婉,礼度贤淑,举止大方者与朕,以充后宫役使。”

当驾官传旨话音刚落,只见左班中一人应声出列,俯伏在地,恳切奏道:“老臣商容启奏陛下:人说君有道则万民敬仰,不用命令就会服从。况陛下后宫美女,不止千人,嫔御之上,又有妃后数人。如今突然广选美女,恐失民望。臣闻:‘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此时乃水旱频发之时,君王要多事女色,实不可取。古时尧、舜与民同乐,以仁德教化天下,不事干戈,不行杀伐,所以景星耀天,甘露下降,凤凰止于庭,芝草生于野;民丰物富,行人让路,犬无吠声,夜雨昼晴,稻生双穗,此乃有道兴隆之象也。今陛下若取美色之乐,则会目眩多色,耳听淫声,难免沉湎于酒色,游乐于苑圃,围猎于山林,此乃无道败亡之象也。老臣乃待罪首相,位列朝纲,已侍君三世,今不得不启奏陛下。臣愿陛下:多进贤能人臣,远离不肖人臣,修行仁义,通达道德,则和气贯于天下,自然就能民富财丰,天下太平,四海富足丰饶,与百姓共享无穷之福。何况如今北海干戈未息,蜂拥喧闹之时,正是修德,爱民,惜财,重令之关口,即使尧、舜在世亦不过如此,又何必劳命伤财,让每镇诸侯广选美女,然后以此为乐呢?臣愚笨不懂忌讳,不会说话,一片赤心,望陛下容纳。”

纣王听闻,沉思良久,慢慢道:“爱卿所言甚好,朕准奏,不选也罢。”说罢,群臣叩头退朝,圣驾还宫。

纣王八年,夏四月,天下四大诸侯率领八百镇小诸侯朝觐于商。四镇诸侯乃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天下诸侯都来到了朝歌,一时间人满为患,热闹非凡。此时太师闻仲正在外平叛暴乱,不在都城,纣王又宠信费仲、尤浑二人。各路诸侯都知道费尤二人把持朝政,擅权作威,少不得先以礼贿之以结其心。正所谓:“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

其中有位诸侯,乃冀州侯,姓苏名护。此人刚方正直,性如烈火,不事钻营,那里知道投机取巧,攀缘附会一套,平日见稍有不公不法之事,便执法处分,从不徇私枉法,做顺水人情,故此未与二人送有礼物。也正是合当有事,那日二人查询各路诸侯所送礼物,却独无苏护礼单,不由心中大怒,怀恨于心。

这一日是元旦吉晨,天子早朝,两班文武大臣分列两旁,众官拜贺毕,黄门官启奏陛下:“今年乃朝贺之年,天下诸侯皆在午门外朝贺,听候陛下玉音发落。”纣王用目光询问首相商容,商容便奏:“陛下只可宣四镇首领面君,采问下民风土俗,治国安邦之策,其余诸侯俱在午门外朝贺便可。”天子闻言大悦道:“卿言极善。”随命黄门官传旨:“宣四镇诸侯见驾,其余午门朝贺。”

话说四镇诸侯穿好朝服,手拿玉佩,进了午门,走过九龙桥,来到丹墀,山呼朝拜之后,俯伏在地。纣王宽慰道:“卿等与朕广施恩德,宣传教化,抚慰庶民,震慑荒夷,使朕的天威远播,福泽四海,生民造化,皆卿等之功,朕心着实喜悦。”东伯侯姜桓楚奏道:“臣等承蒙圣恩,官居总镇之职,自知责任重大,不敢稍有懈怠,经常担心出现纰漏,有辜圣上爱心,纵有些犬马微劳,也不过臣子分内之事,不足报陛下浩荡皇恩于万一,又何劳圣心垂念!臣等不胜感激之至!”天子听闻龙颜大喜,命首相商容、亚相比干于显庆殿摆宴相待。四臣皆叩头谢恩,离开丹墀前至显庆殿,赴宴相叙。

天子退朝后来至便殿,宣费仲、尤浑二人,问道:“前段时间爱卿曾奏朕,欲令天下四镇大诸侯进献百名美女,朕欲颁旨,又被商容谏止,如今四镇诸侯在此,明早召入,当面颁行,等四人回国,以便臻选进献,且免除了使臣往返之弊。二卿意下如何?”费仲俯伏奏道:“首相谏止采选美女,陛下当日已经纳谏,也并未颁旨,此是美德。朝堂上下臣等均知,众百姓亦共知,令天下景仰。如今一旦复行,必使陛下不足以取信于臣民,万不可为。微臣近日访得冀州侯苏护有一女,国色天姿,幽娴淑性,美不可言,若选进宫,随侍陛下左右,当堪任役使,以一敌百。况选一人之女,不会惊扰天下百姓,更不会引人耳目。”纣王听言,不觉大悦,道:“爱卿说得极是!”当即命随侍官传旨:“宣苏护。”

使命官来到馆驿传旨:“宣冀州侯苏护商议国政。”苏护即随使命官至龙德殿朝见,礼毕,俯伏听命。纣王道:“朕闻卿有一女,德性幽娴温婉,举止文雅得体,朕欲把她选进后宫为妃。爱卿即为皇亲国戚,可食皇禄,受显位,世代永镇冀州,坐享安康,也能名扬四海,天下莫不羡慕。爱卿意下如何?”苏护听言,抬头正色奏道:“陛下宫中,上有后妃,下有嫔御,不止数千。个个妖冶妩媚,还不足以取悦王上吗?怎么还听信左右谄谀之言,陷陛下于不义。况臣女出身普通,长相粗鄙丑陋,向来不谙礼数,德色也俱无可取之处。还望陛下以国家大事为重,斩除这些进谗言的小人,使天下后世都知道陛下正心修身,纳言听谏,并非好色之君,岂不美哉!”

纣王大笑道:“爱卿所言不识大体。自古至今,谁不愿让自己的女儿有出息,何况是为后妃,富贵可敌天子,卿为皇亲国戚,光宗耀祖,富贵显荣,不过于此!爱卿不要迷惑迟疑,自己好好想想吧。”苏护闻言,厉声答道:“臣听说君王如果修德勤政,则会万民悦服,四海宾从,朝代就会恒久康隆。昔日因夏朝失政,君王荒淫酒色,只有我商汤祖先不喜声色,不置浮财,德盛的用官职勉励他,功高的用金钱奖赏他。做到了宽厚待民,实行“仁”政,才能匡正天下,取信于百姓。这样才使得我商朝盛传数百年昌盛不倒,永保天命。今陛下不取法祖宗,而效仿那个夏王,是取败之道啊。君王如果贪图美色,必颠覆社稷,卿大夫贪图美色,必绝灭宗庙,老百姓贪图美色,必戕败其身。况且君王是大臣之表率,君王不走正道,臣下必效仿之,从而互相攀比作奸,天下事还怎能说得出口啊!臣担心我商家六百余年基业,必从陛下开始紊乱衰败啊。”

纣王听苏护说毕,勃然大怒道:“大胆苏护,岂不知圣旨召你,不是让你来骂的,你可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何况君召你,是选你女儿为后妃,你有何不满意的?竟敢恶言抗旨,折朕的脸面,还以亡国之君来比喻朕,大不敬也不过于此!随侍官,把苏护押出午门,就地正法!”左右随侍立刻将苏护拿下。这时从旁边转出费仲、尤浑二人,上殿俯伏奏道:“苏护抗旨,本该被斩,但陛下因选其女,才导致得罪陛下,若天下人知道了,会说陛下轻贤重色,阻塞言路。不若赦他归国,他感念皇上不杀之恩,自然将此女进献与陛下。庶民百姓也会知道陛下是个宽仁大度,纳谏容流的皇帝,这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希望陛下准臣所奏。”纣王闻言,沉默不语,脸上好长时间才缓过来,摆摆手说:“依卿所奏吧,释放苏护,让他立刻回去,不得在朝歌久留。”

圣旨一下,随侍官便催逼苏护出城,不容半刻停止。那苏护辞朝回到驿馆,众家将赶忙迎接,问道:“圣上召将军进朝,有何商议?”苏护大怒,骂道:“无道昏君,不思量祖宗德业,竟宠信谗臣谄媚之言,要选我女儿进宫为妃。这肯定是费仲、尤浑二位奸臣的计谋,以酒色迷惑君心,想把持朝政。我用祖宗德业劝勉他,说德盛的用官职激励,功高的用奖赏鼓励。统治者只有做到宽厚待民,实行“仁”政,才能匡正天下,取信于百姓。那昏君要杀我,二奸臣又献计,说如放我回国,我必感恩昏君不杀之恩,定会将女儿送进朝歌。我想闻太师远征,二贼当道弄权,眼看昏君荒淫酒色,朝政混乱,百姓辛苦,可怜我成汤社稷将化为乌有。我自思:若不将此女进贡,昏君必兴问罪之师,若要送此女进宫,以后昏君失德,使天下人亦会耻笑我不智,究竟如何,诸将必有良策教我。”

众将闻言,齐叫道:“人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今主上轻贤重色,朝纲昏乱,我们不如反出朝歌,自守一国,上可以保宗社,下可以保家人。”此时苏护正在盛怒之下,一闻此言,不觉性起,竟不加思维,喊道:“大丈夫不做不明白事。”叫左右:“取文房四宝来,题诗在午门墙上,以表我永不朝商之意。”于是挥笔写道:

君坏臣纲,
有败五常。
冀州苏护,
永不朝商!

苏护题了诗,领着众家将径出朝歌,奔本国而去。

且说纣王见苏护当面和自己顶撞争论,不能遂愿,心中思忖:“虽说准了费、尤二人所奏,但不知苏护会否将女儿送进皇宫,以遂朕的于飞之乐?”何为于飞之乐?就是小夫妻之间的乐趣,夫妻之间有什么乐趣,你肯定懂得。纣王正踌躇不定,只见看守午门的内臣俯地奏道:“臣在午门,见墙上有苏护题的反诗,下臣不敢隐瞒,恳请圣上圣裁。”随侍接过诗文,铺在御案上。纣王一见,即大骂道:“贼子苏护如此无礼!朕本有上天好生之德,不愿杀他,他却不念皇恩,写反诗辱没朝廷,罪在不赦!”随即传旨:“宣殷破败、晁田、鲁雄等,统领六师,朕要亲征,必灭其国!”

当驾官随即宣鲁雄等见驾。不一时,鲁雄等前来朝见。纣王道:“苏护造反,在午门题了反诗,辱没朝纲,实在可恨,法纪难容。命卿等率人马二十万为先锋,朕亲率六师,共同征讨。”鲁雄听罢,低首暗想:“苏护乃忠良之士,素怀忠义,什么事触怒了天子,还要御驾亲征,如果真这样冀州就危险了!”于是鲁雄俯地奏道:“苏护得罪于陛下,何劳御驾亲征。目前四大镇诸侯都在都城,尚未归国,陛下可点一二路征伐,擒住苏护,明正其罪,何必亲动圣驾远征。”

纣王问道:“四位诸侯之中,谁可担当征伐重任?”费仲在傍,出班奏道:“冀州是北方崇侯虎的属下,可命侯虎出兵征伐。”纣王准奏。鲁雄思忖道:“崇侯虎是个贪心卑鄙、残暴蛮横之人,如提兵远征,所经地方,必遭残害,黎民何以得安。现有西伯侯姬昌,素有仁德,诚信重义。何不保举此人,可两全其美。”纣王刚传旨毕,鲁雄便奏道:“侯虎虽镇守于北方,但恩德信义尚未布服于人,恐此行未必能彰显朝廷威德,不如西伯姬昌,素有仁义之名,陛下若给姬昌一道圣谕,让他加以节制,自会不劳众矢,可擒苏护,以正其罪。”纣王思想良久,一一准奏。特旨令二侯秉持节钺,专程征伐。使命官持旨到显庆殿飞报宣读。

四镇诸侯与商容、比干二位宰相正在饮酒,忽听“圣旨到”,四侯不知何事。使者叫道:“西伯侯、北伯侯接旨。”二侯赶忙出席接旨,跪听宣读:

“诏曰:朕听说冠履之分明显严格,公事和私事不能两全。所以君有召,不能让圣驾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所以彰显尊卑,是国家需要,道德的需要。今冀州苏护,狂悖无礼,在大殿上忤逆君王,已失纲常伦理,竟敢在午门上题反诗,此乃安心叛主,罪在不赦。赐西伯侯北伯侯节钺,率大军前往征讨,惩其忤逆,不得宽纵。钦此。”

使者读毕,二侯谢恩平身。姬昌对二位丞相、三位侯伯说道:“苏护朝商,未进殿庭,也未参拜圣上,今诏旨却有‘立殿忤君’之言,不知此语从何而来?且苏护素怀忠义,累有军功,午门题反诗,必有原因。不知天子听信何人之言,欲伐有功之臣,如此恐天下诸侯不服。还望二位丞相明日早朝见驾,察问原因。苏护究竟做了什么事,如果真的忤逆了圣上,讨伐他当然没有问题,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应当阻止这种事情。”比干说道:“君侯说的有道理。”崇侯虎在傍说道:“圣上一言九鼎,令出必行。今诏旨已出,谁敢违抗。况苏护在午门题诗,必然有凭有据,天子难道能无故发难吗?今八百诸侯,俱不遵王命,大肆猖獗,就是王命不能行于诸侯之故,这是世道混乱的前兆啊。”

姬昌道:“崇公此言虽对,却是一面之词。岂不知苏护乃忠良君子,素来胸怀坦荡,忠心为国,教民有方,治兵有法,数年以来,并无过失。今天子不知为何人迷惑,兴师问罪于他,这恐怕不是好兆头。希望当今还是不要大动干戈,不行杀伐之事,共享尧舜之年的盛景。况且兵乃凶象,所经之处,必有惊扰之虞,而且劳民伤财,穷兵黩武,又师出无名,这都不是盛世应该做的事。”崇侯虎道:“姬公所言固然有理,却唯独不思我等是君命所差,人不由己?且煌煌天语,谁敢有违,这是自找欺君之罪。”姬昌道:“既如此,崇公可领兵前行,我兵随后便至。”当时各自散去。西伯侯对二丞相说:“侯虎领兵先去,姬昌暂回西岐,亦领兵随后就到。”众人各自散去。
次日,崇侯虎下教场,整点人马,辞朝起行。

且说苏护等人离开朝歌,不一日便回到冀州。苏护长子苏全忠率领诸将出城迎接,父子至帅府下马后,众将到殿前见礼。苏护道:“当今天子已经失政失德,今天下诸侯进城朝觐,不知那一个奸臣,暗奏吾女有姿色,这昏君便宣我进殿,欲将我女选立为妃。被我当面谏诤,不意昏君大怒,将问我抗旨之罪,当时费仲、尤浑二人保奏,才将我赦回,欲使我感不杀之恩,送女进宫。我心甚是不快,愤而题诗,贴于午门之上,直言反商。此回昏君必派诸侯前来问罪。现在,众将官听令:马上训练人马,城墙上多备滚木炮石,以防攻打。”诸将听令,日夜防守,不敢稍懈,以待厮杀。

崇侯虎当日点起五万人马,即日出兵,离开朝歌,望冀州进发。但见:

轰天炮响,振地锣鸣。轰天炮响,汪洋大海起春雷;振地锣鸣,万仞山前丢霹雳。旗幡招展,三春杨柳交加;号带飘扬,七夕彩云蔽日。刀枪闪烁,三冬瑞雪重铺;剑戟森严,九月秋霜盖地。腾腾杀气锁天台,隐隐红云遮碧岸。十里汪洋波浪滚,一座兵山出土来。

大军前行,所过州府县道,不止一日。前哨飞马来报:“人马已至冀州,请千岁军令定夺。”崇侯虎传令安营扎寨,一时间经幡摆动,人潮如涌。怎见得:

东摆芦叶点钢枪,南摆月样宣花斧,西摆马闸雁翎刀,北摆黄花硬柄弩,中央戊己按勾陈,杀气离营四十五。辕门下按九宫星,大寨暗藏八卦谱。

侯虎安下营寨,早有报马报进冀州。苏护问道:“是那路诸侯为将?”探事回道:“乃北伯侯崇侯虎。”苏护大怒道:“若是别镇诸侯,还有可议之处,若是他来,断不能以礼相待。此人残暴不仁,素行不道,不若乘此大破其兵,以振军威,且能为百姓除害。”随即传令:“点兵出城!”

众将听令,各整军器出城,一声炮响,杀气振天。城门开处,将军马一字摆开。苏护大叫道:“传将进去,请对面主将辕门答话!”探事马飞报进崇营。侯虎传令整点人马。只见门旗开处,崇侯虎坐逍遥马,统领众将出营,展两杆龙凤绣旗,后有长子崇应彪压住阵脚。苏护见侯虎飞凤盔,金锁甲,大红袍,玉束带,紫骅骝,斩将大刀,担于鞍鞽之上,马上欠身说道:“贤侯别来无恙。不才甲冑在身,不能全礼。今天子无道,轻贤重色,不思量留心邦本,竟听信谗佞之言,强纳臣女为妃,荒淫酒色,不久天下必乱。贤侯与不才自各守边疆,何故兴此无名之师?”

崇侯虎大怒曰:“你忤逆天子诏旨,题反诗于午门,是为贼臣,罪不容诛。今奉诏问罪,尔当肘膝辕门,俯伏纳罪,尚敢巧言支吾,持兵贯甲,以呈其强暴哉!”回顾左右:“谁与我擒此逆贼?”言未了,左哨下有一将,头带凤翅盔,黄金甲,大红袍,狮鸾带,青骢马,厉声应道:“待末将擒此叛贼!”连人带马滚至军前。这边有苏护之子苏全忠,见那阵上一将当先,认得是偏将梅武,便叫道:“慢来”。梅武道:“苏全忠,你父子反叛,得罪天子,还不倒戈服罪,而欲强抗天兵,是自取灭族之祸矣。”全忠拍马摇戟,劈胸来刺。梅武手中斧劈面相迎。但见:

二将阵前交战,锣鸣鼓响人惊。只因世上动刀兵,致使英雄相驰骋。这个那分上下,那个两眼难睁。你拿我,凌湮阁上标名;我捉你,丹凤楼前画影。斧来戟架,绕身一点凤摇头;戟去斧迎,不离腮边过顶额。

两马相交,二十回合,那梅武被苏全忠一戟剌于马下。苏护见子得胜,传令擂鼓。冀州阵上大将赵丙、陈季贞纵马抡刀杀将来。一声喊起,只杀的愁云荡荡,旭日辉辉,尸横遍野,血溅成渠。侯虎麾下金葵、黄元济、崇应彪且战且走,败至十里之外。

苏护传令鸣金收兵,回到帅府,赏劳有功诸将:“今日虽大破敌军,彼必请兵益将,整兵复来,冀州必危,如之奈何?”言未毕,副将赵丙上前说道:“君侯今日虽胜,而征战已无完时。前者题反诗,今日杀军斩将,拒敌王命,此皆不赦之罪。况天下诸侯,非止侯虎一人,倘朝廷盛怒之下,又点几路兵来,冀州不过弹丸之地,诚所谓‘以石投水,’立见倾危。若依末将愚见,‘一不做,二不休’,侯虎新败,不过十里远近,乘其不备,暗劫营寨,杀他个片甲不存,方知我等利害。然后再寻一路贤良诸侯,依附于他,不但可进可退,亦可以保全宗社。不知君侯尊意何如?”苏护闻言大悦,道:“公言甚善,正合吾意。”即传令:命全忠领三千人马出西门十里,五冈镇埋伏。全忠领命而去。陈季贞统左营,赵丙统右营,护自统中营。时值黄昏之际,整个军营皆偃旗息鼓,屏息敛声,只等炮声为号,众将杀出。

却说崇侯虎自恃才高兵盛,提兵远征,想不到损军折将,甚是羞惭。只得收聚残军,扎下行营,心中闷闷不乐,对众将说:“吾自行军以来,征伐多年,未尝有败,今日折了梅武,损了三军,如之奈何?”大将黄元济谏道:“君侯岂不知‘胜败乃兵家常事’,想西伯侯大兵不久即到,破冀州易如反掌。君侯休要愁烦,宜当保重。”于是侯虎在军中置酒,众将欢饮。有诗为证,诗曰:

侯虎提兵事远征,冀州城外驻行旌;三千铁骑摧残后,始信当年浪得名。”

苏护把人马暗暗调出城来,只待劫营。时至初更,已行十里。探马报与苏护,苏护传令,将号炮点起。一声响亮,如天崩地裂,三千铁骑,一齐呐喊,杀进敌营。怎见得:

黄昏兵到,黑夜军临。黄昏兵到,冲开队伍怎支持?黑夜军临,撞倒寨门焉可立?人闻战鼓之声,惟知怆惶奔走。马听轰天之炮,难分南北东西。刀枪乱刺,那明上下交锋;将士相迎,岂知自家别个。浓睡军东冲西走,未醒将怎着头盔。先行官不及鞍马,中军帅赤足无鞋。围子手东三西四,拐子马南北奔逃。劫营将骁如猛虎,冲寨军一似蛟龙。着刀的连肩拽背,着枪的两臂流红。逢剑的砍开甲冑,遇斧的劈破天灵。人撞人,自相践踏,马撞马,遍地尸横。着伤军哀哀叫苦,中箭将咽咽悲声。弃金鼓旛幢满地,烧粮草四野通红。只知道奉命征讨,谁承想片甲无存。愁云直上九重天,一派败兵随地拥。只见三路雄兵,人人勇敢,个个争先,一片喊杀之声,冲开七层围子,撞倒八面虎狼。

单说苏护,一骑马,一条枪,直杀入阵来,单枪捉拿崇侯虎。左右营门,喊声振天。崇侯虎正在梦中,闻见杀声,披袍而起,上马提刀,冲出帐来。只见灯光影里,苏护金盔金甲,大红袍,玉束带,青骢马,火龙枪,大叫道:“侯虎休走!速下马受缚!”捻手中枪劈心刺来。崇侯虎心中慌乱,将手中刀驾起来迎,两马往来交锋,且战且走。崇侯虎长子崇应彪带领金葵、黄元济杀来助战。苏营左粮道门赵丙亦杀来,右粮道门陈季贞亦杀来。两家混战,杀声振天。但见:

征云笼地户,杀气锁天关。天昏地暗排兵,月下星前布阵。四下里齐举火把,八方处乱掌灯球。那营里数员战将厮杀,这营中千匹战马如龙。灯影战马,火映征夫。灯影战马,千条烈焰照貔貅,火映征夫,万道红霞笼懈豸。开弓射箭,星前月下吐寒光,转背抡刀,灯里火中生灿烂。鸣金小校,恹恹二目竟难睁,擂鼓儿郎,渐渐双手不能举。刀来枪架,马蹄下人头乱滚,剑去戟迎,头盔上血水淋漓。锤鞭并举,灯前小校尽倾生,斧鐧伤人,目下儿郎都丧命。喊天振地自相残,哭泣苍天连叫苦。只杀得满营炮响冲霄汉,星月无光斗府迷。

话说两家大战,苏护有心劫营,崇侯虎不曾防备,冀州人马以一当十。金葵正战间,被赵丙一刀砍于马下。侯虎见势不能支,且战且走。有长子应彪保护,杀一条血路逃走,好似丧家之犬,漏网之鱼。冀州人马,凶如猛虎,恶似豺狼,只杀的尸横遍野,血满沟渠。侯虎急忙奔走,夜半更深,又不认路,落荒而逃,只为保全性命。苏护追杀侯虎人马约二十余里,方传令鸣金收兵,得全胜回冀州。

崇侯虎父子领败兵迤逦望前正走,只见黄元济、孙子羽催后军赶来,打马而行。侯虎在马上对众将说道:“吾自提兵以来,未尝大败,今被逆贼暗夜劫营,未曾准备,以致损兵折将,此恨不能不报!我想那西伯侯姬昌自在安然,违避旨意,按兵不动,坐观成败,真是可恨!”长子应彪答道:“军兵新败,锐气已失,不如按兵不动,派一军催西伯侯起兵前来接应,再作打算。”侯虎道:“我儿所见甚对,到天明收住人马,再作商议。”话未说完,一声炮响,喊杀连天,只听一声喊叫:“崇侯虎快快下马受死!”侯虎父子、众将,急向前看,见一员小将,束杀了朝廷命官发金冠,金抹额,双摇两根雉尾,大红袍,金锁甲,银合马,画杆戟,面如满月,唇若涂朱,厉声大骂:“崇侯虎,吾奉父亲之命,在此候你多时。速速倒戈受死!”侯虎大骂道:“好个贼子!你父子谋反,忤逆朝廷,,伤了天子军马,罪孽如山。把你剁成肉酱,亦不足以赎其罪,还敢在此耀武扬威,大言不惭。不日天兵一到,尔父子必死无葬身之地。谁与我拿此反贼?”

黄元济纵马舞刀,直取苏全忠。全忠用手中戟,对面相还,两马相交,一场大战。正不分胜负,孙子羽纵马舞叉,又战全忠。全忠大喝一声,刺子羽于马下。然后全忠又来战侯虎。侯虎父子双双迎上,战住全忠。全忠抖擞神威,好似弄风猛虎,搅海蛟龙,战住三将。正战间,全忠卖个破绽,一戟把崇侯虎护腿金甲挑下了半边。侯虎大惊,将马一夹,跳出围,往外便走。崇应彪见父亲败走,慌了手脚,不提防被全忠当心一戟刺来。应彪急闪,早中左臂,血染袍甲,几乎落马。众将急上前架住,救得性命,往前逃走。全忠欲要追赶,又恐黑夜之间不当稳便,只得收了人马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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