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千四百三十五帖 读《郭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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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3-03-14 15:59:59 更新时间:2023-03-17 10:38:10

楼主:中国读书达人  时间:2023-03-14 07:59:59
读书破万卷(6435)·《郭翰》
《郭翰》,唐代传奇小说。张荐撰。出自《灵怪集》。
张荐事迹参见《读书破万卷(6434)·<灵怪集>》。
《郭翰》原文:
太原郭翰,少简贵,有清标,姿度美秀。善谈论,工草隶。早孤独处。当盛暑,乘月卧庭中。时有清风,稍闻香气渐浓。翰甚怪之,仰视空中,见有人冉冉而下,直至翰前,乃一少女也。明艳绝代,光彩溢目。衣玄绡之衣,曳霜罗之帔,戴翠翘凤凰之冠,蹑琼文九章之履。侍女二人,皆有殊色,感荡心神。翰整衣巾,下床拜谒曰:“不意尊灵迥降,愿垂德音。”女微笑曰:“吾天上织女也,久无主对,而佳期阻旷,幽态盈怀。上帝赐命游人间。仰慕清风,愿托神契。”翰曰:“非敢望也。”益深所感。女为敕侍婢净扫室中,张霜雾丹縠之帏,施水晶玉华之筆。转会风之扇,宛若清秋。乃携手升堂,解衣共卧。其衬体轻红绡衣,似小香囊,气盈一室。有同心龙脑之枕,覆双缕鸳文之衾。柔肌腻体,深情密态,妍艳无匹。欲晓辞去,面粉如故,为试拭之,乃本质也。翰送出户,凌云而去。
自后夜夜皆来,情好转切。翰戏之曰:“牵郎何在,那敢独行?”对曰:“阴阳变化,关渠何事?且河汉隔绝,无可复知。纵复知之,不足为虑。”因抚翰心前曰:“世人不明瞻瞩耳。”翰又曰:“卿已托灵辰象,辰象之门,可得闻乎?”对曰:“人间观之,只见是星,其中自有宫室居处。群仙皆游观焉。万物之精,各有象在天,成形在地。下人之变,必形于上也。吾今观之,皆了了自识。”因为翰指列宿分位,尽详纪度。时人不悟者,翰遂洞知之。
后将至七夕,忽不复来。经数夕方至。翰问曰:“相见乐乎?”笑而对曰:“天上那比人间。正以感运当尔,非有他故也。君无相忌。”问曰:“卿来何迟?”答曰:“人中五日,彼一夕也。”又为翰致天厨,悉非世物。徐视其衣并无缝。翰问之,谓翰曰:“天衣本非针线为也。”每去,辄以衣服自随。
经一年,忽于一夕,颜色凄恻,涕流交下。执翰手曰:“帝命有程,便可永诀。”遂呜咽不自胜。翰惊惋曰:“尚余几日在?”对曰:“只今夕耳。”遂悲泣,彻晓不眠,及旦,抚抱为别。以七宝碗一留赠,言明年某日,当有书相问。翰答以玉环一双。便履空而去,回顾招手,良久方灭。
翰思之成疾,未尝暂忘。明年至期,果使前者侍女,将书函致。翰遂开封,以青缣为纸,铅丹为字。言词清丽,情意重叠。书末有诗二首。诗曰:
河汉虽云阔,三秋尚有期。情人终已矣,良会更何时?
又曰:
朱阁临清汉,琼宫御紫房。佳期情在此,只是断人肠。
翰以香笺答书,意甚慊切。并有酬赠诗二首。诗曰:
人世将天上,由来不可期。谁知一回顾,交作两相思。
又曰:
赠枕犹香泽,啼衣尚泪痕。玉颜霄汉里,空有往来魂。
自此而绝。
是年,太史奏织女星无光。翰思不已,凡人间丽色,不复措意。复以继嗣,大义须婚,强娶程氏女,所不称意。复以无嗣,遂成反目。翰后官至侍御史而卒。
鉴赏:文士与神女交往是个古老的文学话题,宋玉的《高唐赋》《神女赋》,曹植的《洛神赋》,都以诗一样的优美文笔,描摹了人神相恋的朦胧瑰奇的故事。《郭翰》则承其余韵,用小说形式把这一题材表现出来。
才华出众、姿容秀美的贵家子弟郭翰忽然交了好运,天上的织女背弃牛郎,下凡来与他幽会交好。这看似荒诞的情节,却被作者铺叙得绘声绘色,仿佛亲历亲闻。时当盛暑,主人公郭翰在月色中当庭而卧,清风徐来,香气渐浓,在这神异的气氛中,一位“明艳绝代,光彩溢目”的美女飘飘然自天而降。神女落落大方、自我介绍,原来她就是天上织女,而下凡的原因,竟是由于“久无主对,而佳期阻旷,幽态盈怀”;她是奉上帝之命来人间寻求欢乐的。
动机如此光明磊落,男欢女爱的描写自然也无须遮遮掩掩。作者不吝笔墨,运用了骈俪句式及辞赋手法,对神女的衣、衫、冠、履,密室的帏、簟、枕、衾,作了极尽铺排的描摹;连幽会时的情调气氛、柔情密态,也都做了富于诗意的敷写渲染。从这些地方,还可看出《神女赋》《洛神赋》对小说的影响。
更有意思的是,小说在描写郭翰与织女的交往时,还不断提到织女的神界伴侣——牛郎。郭翰曾戏问织女:“牵郎何在,那敢独行?”后文还特别细写了织女在七夕前后数日不来的情节。而织女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愧疚,只是极力淡化天上的神仙之情,反复暗示人间男女之乐、远胜天上。然而终因“帝命有程”,两人在做了长达一年的人间夫妻之后,不得不分手。天高地迥隔绝不断的,只有他们那藕断丝连、托于吟咏的永久思恋。
从宋玉的楚骚、曹植的辞赋,到张荐的传奇,我们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即在以男性为中心的儒家文化氛围中,对妇女的热烈讴歌、尽情颂扬,似乎总须附丽于人神之恋的作品。女人也只有被置于神的位置上,处于被男人仰视的角度,才配得上那么多、那么美的颂扬之词。这种对女性的仰视描摹,是否是男性文化对沉隐于民族心理深处的母系文化积淀的一种妥协?抑或,把这理解为男性文化经历了对欲念的过分压抑之后,借神抒情、向自然人格的一种回归,大概也不能算错。
古来一切人神相恋的故事,其实都是人间恋情的折射。小说里的织女除了自天“冉冉而下”之外,与人间女性又有何异?作者对人间男女之乐的描写充满激情、大肆渲染;一涉及天上的阴阳变化、辰象星程,马上换上一副玄奥冷漠的面孔。一热一冷之间,可以看出作者对人世之爱的肯定。作者的先祖张鹰当年?《游仙窟》,其实是借题发挥,记述自己与妓女的一次欢会。其裔孙张荐写郭翰|神相恋的神奇经历,大约也是效法乃祖,用以抒发自己对人间男女之欢的眷恋肯定。
小说的男主角郭翰实有其人,他曾为御史,后改麟台郎,武后时被贬为巫州司法参军。然而无论这个人物如何真实,他与织女相恋的故事也只能是一篇神话。或许,小说中的神女根本不是什么天上的“织女”,不过是位贵胄之家的姬妾。那些深锁闺中的贵家侍妾,其实又何异于离多聚少的天汉织女?当她们偷尝了婚外恋的禁果,又不得不回归金丝笼时,“情人终已矣,良会更何时”的诗句,正吻合她们的别后情思。
《郭翰》不是唐传奇中最有名的篇章,然而学者认为它在神女与凡人相爱的故事中,是一篇承上启下的作品。宋罗烨《醉翁谈录》己集卷二曾采录其文,作为说话素材。明自好子《剪灯丛话》及秦淮寓客《绿窗女史》也都收录本篇,只是改名《织女星传》,作者也一变而为宋代编辑《云笈七籤》的张君房了。
评:文士神女老话题,宋玉曹植美文笔。朦胧瑰奇人神恋,小说《郭翰》承余绪。
才华出众容秀美,郭翰贵家一子弟。天上织女背牛郎,下凡与他会佳期。
久无主对情盈怀,人间寻欢奉上帝。人间夫妻一年后,托于吟咏久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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