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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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3-03-21 23:34:09 更新时间:2023-03-31 21:15:32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3-03-21 15:34:09
杨二将大半天猎得的猎物用一根铁丝穿了,挂在枪筒上,再将枪扛在肩上,便朝树林外面走去。
“日你狼的狗娘,今天算你们走运,没撞到老子枪口上,否则,你们今晚就是龙四那杂种桌子上的红烧狼肉了。”听到山谷里传来野狼的嚎叫声,杨二肚子里嘀咕道。龙四是他旧交,两三年没见面,几日前在农贸市场上卖兽皮时碰到,龙四便拉了杨二在街上馆子里吃了个肚胀胃满。临分手时,龙四对杨二说,过几日是我三十岁生日,你狗日的无论如何要来,你要是脸皮薄,觉得吃了我龙四的生日酒不好意思,就打几个野味来,我让你嫂子亲自下厨整给你吃。杨二黑脸应了。龙四知道那黑脸是真黑,不晓得是天生的黑,还是被太阳晒黑的,反正不是垮拉着给人瞧的那种黑,便说,都是球鸡巴朝天的人,就一句话说死了,到时候我可就等着收你野味啦。杨二说,你功夫废啦?功夫指的是下厨的功夫。龙四啪地吐出一口唾沫,瞪了眼,道,啥?废功夫?你这闷骚说的啥话,那是我日女人哄女人和走遍天沐镇的本事,会废?杨二糊涂了,道,那你还让你婆娘下厨?龙四哈哈大笑,说,你要是只能打几只二两三钱的小鸟,还劳老子大驾?你要是弄一些四脚跑的来,才配得上我的手艺。杨二说,四条腿的不是你,就是你婆娘,你还没整尽兴?龙四又一通狂笑,一边笑一边将一支烟丢给杨二,然后钻进他那辆白色小车,车屁股噗噗噗地冒出一股青烟,像它的主人一样快活地跑开了。
一只野猪幼崽,两只野兔,几只斑鸠,一只山鸡,便是杨二大半天的收获。他瞄准那头背脊上长着红毛的野猪,正要扣动扳机,一团黑影一个猛蹿,贴在野猪身边的空气中,就在那一刻,他手指一勾,枪响了,那头红脊背野猪四根蹄子装了弹簧一般跳起来,迅猛地朝林子深处冲去。他懊恼地骂了一句:“日死你野猪的狗娘!”不管骂人,还是骂畜生,乃至骂挡了道或划破了手臂的树枝,他要日的,都是它们的“狗娘”。他重重地拍了拍枪筒,想让那股让他嗅觉十分舒坦的青烟尽快消失。他站起来,一步步朝刚才那红脊背野猪拱吃地衣的地方走去。遍地枯叶已经由秋后的各种绚烂颜色,变成了单调的灰白色,像一片片膨胀了的皮屑。地衣就长在这些枯枝败叶之间,露出深浅不一的的绿,一些野禽会在其间啄食它们喜欢的食物,偶尔也会见到猴子来吃。杨二站在地衣和枯叶之间,没看见野猪的踪影,脸显得更加黑了。他朝四周看了看,不是怕野狼或野猪等畜生朝他发动突然袭击,而是更加懊恼和愤怒,他原以为凭他十多年的猎手经历,那一枪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一头成年野猪,在龙四和天沐镇那些势利眼的眼里,将是何等长脸的东西。他狠狠地碾了几脚树叶,打算到另一块林子去看看。突然,他听到树叶被划拉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呻吟声。他两只被林中冷气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耳朵猛地恢复了它们原来的功能,伸直了,竖了起来,比片刻前大了不少。他抬腿迈过一根横在面前的枯木,跳过一堆土墩,便看见一只浑身灰毛的小野猪崽躺在先前野猪吃食的地方,四蹄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肋骨处有几个花生米大的创口,正流着血。在他扣动扳机那一刻,就是这小东西突然从土墩上跳到母猪跟前,被子弹击中。
“日你狗娘!你狗日的中了老子的枪,替你娘挡了子弹,你狗日的行啊。可你娘倒是精灵,只顾自己跑了。活该你倒霉,让龙四那杂种可以亲自下厨了,也不敢笑话老子了。”话音未落,小野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四条腿僵直了。
他想起他老婆死之前,曾在镇上馆子里看到有人吃烤乳猪。婆娘说怕是难吃得很,肉都还没长结实,骨头都还是软的,用刷子只消轻轻一刷,毛就脱了,肉丝跟棉絮一样,看一眼就败胃口。他说,那是你没吃过。婆娘吐了一口唾沫,用脚碾了,道,说得你不仅吃过,还经常吃一样,你真吃过?他尴尬地一笑,道,吃倒没吃过,但看到别人吃过,满嘴都是油,看着都香。婆娘不言语了,这个身子骨长得也不结实的女人,没多久就得了咳嗽病,没白没黑地咳,不是吐痰,就是吐血,最后把自己咳死了。那不过是结婚后半年的事,他都还没来得及将那臭玩意儿中的水射到她肚子里,人就没了。龙四说,她不该和你结婚,也就是说,你也不该找她,还在一张床上日了大半年,作孽。他闷得慌,说,老子进山去了。龙四说,你杂种就是杀生太多,才招来了横祸,让那个可怜的女人帮你承担了,你小子屁儿心黑得发亮。他用枪顶着龙四肥肥大的肚子下面,两眼珠子就跟即将被火药爆出膛的子弹似的,腮帮上的肉绷得一条一条的。龙四看起来不动声色,肚子里却喊上了,完了完了,老子要断子绝孙了,老子要完了。但那一股凉气还没窜上龙四肥满的脑子,杨二就收了枪,转眼就沉没在林海里。
杨二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想他婆娘了,想的时候就在被窝里拉扯那根软软的棍子,直到坚硬得像一根灼热的铁棒子,射出一股腥臊臊的水,才了事。不想时,他要么在镇上偏僻处跟几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打纸牌,在茶馆里跟一群上了年纪的男女搓麻将,赌点小钱,输赢无妨,要么赤条条地横在床上酣睡,精气神养足之后,便提了猎枪,钻进山林山谷,连续几天打猎,饿了就吃几口带的干粮,渴了就喝冰凉的山泉水,天黑了,随便找一个山洞,倒下便睡,睡得跟死了一样。
日子就这样在稀里糊涂和明明白白互相转换间地过,虽说到而立之年还有一两年,但他自觉已经不是青屁股娃娃,是有了点年纪的人了,连龙四也说,不是糟蹋你,你这副要死不活,成天垮着一张黑脸皮,满嘴胡子拉扎的样子,六十岁的老妞儿都嫌你老。你婆娘身子骨差,远看近看都一副老相,倒也罢了,可你也是老脸老皮,蔫蔫的,难道你也不行了?你裤裆里那东西,也不结实?他当即瞪直了眼,道,日你娘的狗娘,滚远点。
这天,他感到自己身子结实,不就是二十八岁的年纪么?龙四那头关在圈里的猪,没长眼,这不,连野猪崽子也给杀了,老子还不结实?呸你龙四狗日的娘,你才不结实,老子一根鸡巴毛就能抽烂你,剪一截指甲就能把你劈成两半。
出了林子,眼前突地一亮。靠近大道的一段土坡下面的一小块水池边,杨二看到了一个长着一双浑圆硕大的奶子和长腿的女子。就那么一眼,他就变成了一堆被人皮包裹着的火药。那双在清凉的山里空气中活泼乱动的奶子,并没使他想到那个咳血死去的婆娘,也不清楚路上有没有车子和人走过。他闻到了很久没闻到过的女人身上的味道,那不是香水味,不是香皂味,不是新衣裳味,而是有女人特有的味道和一股并不明显的汗味组成的味道,口水就跟山泉似的从舌头下面冒出,瞬间就塞满了嘴巴,将嘴巴胀得就跟青蛙的肚子似的。
听到响动,那个赶路累了腿脚腰身,正在小水池边洗脚洗脸,缓解疲乏的女子抬起头来,眼色生冷,眼光跟锥子一样,先是在他头脸上扫视一番,正要表现出厌恶或喜欢的神色,眼光却瞟到了枪杆上挂着的野物上,脸色立马变得舒展和好奇起来,眼睛也跟滚落到水里或油里的珠宝似的,润滑起来,生动起来,人也就大方起来,道:“呀,这位大哥今天赚大了,整了这么多好东西。呀呀,还有野兔,不慌,不慌,让我看看,呀,还有野猪娃儿。哎呀,这么嫩的野猪娃儿,你都下得起手呀?都是好东西,大哥你好厉害!”
杨二重重地将满嘴的口水吐出去,不料又是满满的一嘴水。他只得又吐了一口,同样地,立即又从舌头下面涌出更多的口水。
女子站了起来,那双饱满圆溜的奶子跟着动起来:“还是崽子呢,看样子出生不到半个月,血是真的红,不像成年的猪,成年猪的血是黑的,还臭。大哥,这么嫩的猪娃儿,你也下得了手?”
杨二将枪一扔,就扑了上去。没见过狩猎的女子,自然也没见过这么迅猛地朝他扑来的架势。事情过去一阵之后,她将这次的情形跟自己相好的男子一一做了对照和比较,仍然笃信,从未见过一个男人饿狼扑食一般朝她扑来,这黑皮男人是唯一一个对她这么凶蛮的。她带着被男人糟蹋的愤怒和身体因剧痛而得到快感后的满足的双重情绪,回忆着发生那块水池边的情形。但在当时,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更谈不上招架,至于喊救命之类的话,更是无从谈起。她被男人扑倒在地之后,先是一阵晕乎,头一歪,便昏了过去,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被男人褪下了裤头。她尖叫着,拼命挣扎,却感到下面一阵剧痛,便想,我要被整死了,我要被整死了。
时间持续得不久,可以说很短暂,大道上只跑过一辆汽车,汽车司机没有注意到破下面的情景,除此之外,一切平静如初。她朝他小腹处蹬了几脚,都没用,他肚皮好像是干牛皮缝制得似的。她咬了他几口,也没用,他手臂上的皮不是人皮,而是铁皮似的。之后,男人跳起来,迅速提上裤子,麻利拴好裤带,抓起枪杆,提着野物,一眨眼得工夫,就从大路边的草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杂种,婊子娘生的,母猪养的,没屁眼儿的,挨刀砍脑壳的,没心没肺的,占了别人便宜连个屁都不放的——,杂种,杂种!”女人坐在水池边的一块石头上,衣衫不整,满脸愠怒,耳目喷火,用她想得到的词汇咒骂着杨二。
终于有一个人出现在路上。是一个长发尖腮的男人,住在镇上。他认识女人,女人对他只是有点眼熟,却在那一刻装出不认识的样子,但一肚子的鬼火无法在一时间消除,即便那男人朝她走来,她也没停止咒骂:“杂种,你妈今天晚上死,你爹明天早上死,你杂种深更半夜被黄鼠狼咬死,被干黄鳝缠死,你狗杂种死了喂狗狗都不吃,尸体烂了连蛆都不生,还没埋就成灰……”
“嗨,这不是田姑吗?”那男人离开大道,站在坡上,偏了脑袋,歪斜着身子,眼睛淫邪地打量着他。
女人将两眼的怒火喷到男人头上:“你是谁?哪里钻出来的鬼?”
“哎呀,田姑呀田姑,你不认识我啦?你好生看看,看清楚了,这下该想起我是谁了吧。怎么?真不认识我?哎呀呀,这世道,这啥人呀,想当初,我还请你和你几个相好吃过火锅,打个麻将,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不应该呀!”男人探头探脑地朝坡下走了几步,长头发像山崖上的蓑草一般,在山谷里吹来的风中胡乱地飘着。
女人跳将起来,飞快地提上裤子,整了整凌乱的头发,捧了水擦了擦脸,看也不看那长发尖腮男人,拿着行李,大步上了大道,朝镇上走去。
长发尖腮男人对着女人后背撒了一泡尿,骂道:“不是婊子甚似婊子,就是你妈的一个下流货,还给老子黑脸看,装正经,什么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杨二就起床,草草洗了个澡,就带上野物,朝镇上走去。他洗澡并非是爱干净,而是龙四曾经说他身上有一股畜生的味道。死去的婆娘也爱说他身上的味道不好闻,要他洗澡。洗了澡还是有股味道,他便怒了,对龙四和婆娘说,畜生才能闻到畜生的味道,老子是人,闻到的就是人的味道。婆娘说,你肚皮上那一溜毛,看起来就脏。女人摸了一把,一闻,很臭。他不信,也摸了一把,放在鼻子前嗅,果然味大。他说,男人不脏,就不是他狗娘的男人。女人闻不惯那味儿,却拿他没办法,某天便对一郎中说了,郎中微微一笑,道,哪是肚皮上的毛臭,是肚脐眼臭,你买点我的药,煎来吃了,再勤快点,三两天洗一次澡,就好啦。女人应了,买了三副药煎给他吃了,他也三五天洗一次澡,果然,那种油腻腻的臭味就没了。没料又有了新的味道,草药味。龙四和镇上熟悉他的人,还有他婆娘,都觉得草药味就是草药味,治病救人的味道,闻着提神,是好味道。可他却骂开了,好闻你娘的狗娘。但见众人都说那味道比男人身上的汗味好闻,他也就罢了,但见人会友,到镇上售卖野物,他都要在出发前洗个澡,让那股让他前额和后脑都隐隐作痛的草药味淡一些。
这番到了镇上,没人说他身上的气味,只说他的野物,几个饭馆的厨子眼馋,说全要了,要他给个价钱,他都拒绝了,说龙四那胖猪今天过生,这些东西是礼。厨子们说,龙四都成了碾磙子了,还成天惦记着吃这些?袁大头当年就是大鱼大肉吃个没完没休,还天天喝参汤,吃补品,才死得早,没错,他就是胖死的。杨二说,龙四肥死了也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一个厨子说,你这些野物也就是一般的礼,他吃不吃,还不一定,说个价,全卖给我。杨二说,下回。那厨子说,龙四之所以是龙四,肥坨坨一个,他吃的不是畜生,野味,而是女人。他今天过生,还不是把婆娘和几个相好拢在一起,维护好关系,免得她们争风吃醋,闹出去不是丢人的问题,而是要命的事。一个高个厨子说,他婆娘竟然装聋作哑,那两个身段姣好的女子明摆着是要抢她男人,她竟然说,老娘是正娶,她们都是婊子。杨二急于走路,便说,关我球事。说罢,将后背屁股留给众人,在众人“还是那股草药味,这小子打猎打出了味道”的声音,来到了龙四府上。
龙四是有钱人,几年前建好的四层楼房子,极为醒目和招摇地戳在镇南边。显然,又胖又圆又满又厚又滚的弥勒佛一般的笑意和装腔作势的谦逊中,让全镇的人都领受到了暴发户才有的傲慢和显摆。这天,更让他显摆的是,他将一个被他称为远亲表妹的女人介绍给了几个朋友,见了杨二,更是满面金光地将那些野物让婆娘和儿子收下后,便将那女子拉过来,说,你小子只晓得在山上打枪,还没见过老子打枪打来的美人,我表妹,你第一次见,也就是你,才给你把把细细地看过了,怎么样?杨二没看到镇上人经常说的另外两个女人,原本要好好见识一下,养养眼的。
杨二的眼光还停留在龙四那个保养极好的婆娘屁股上,肚子里却在骂龙四那个跟他一样肥胖的儿子,他此时才感到心疼,那些野物要是卖出去,几百块钱是没问题的,卖给厨子,价钱还要高一些,现在却被人拿走,一分钱都捞不到了。
但杨二的眼光很快就被龙四表妹的眼光给钩住了。杨二一直觉得女人的眼光是弯的,带钩的,钩子朝向眼珠,一旦被钩住,就扳不脱了。这回他也没扳脱,甚至感到比死去的婆娘当初钩住他眼光时的力道还大,眼睛也疼痛起来。只是他这种感觉还没完全浸渍到他使劲琢磨龙四婆娘肥腰巨臀时的意识中,脸上却重重地挨了一巴掌。那时,龙四钻进茅房去了,他婆娘和儿子喜滋滋地拿着野物去厨房了,那个被龙四称为除了一张脸看得其他都是废品的二儿子死人一般在门口一闪又消失了,几个先来的客人都到楼上打牌搓麻将去了,高价雇来的一个厨子在厨房跟龙四的婆娘开起了玩笑,说,单轮手艺,还是你行,龙四也就是个打打下手的料,还不如我呢。
这一耳光很重,但声音并不大。在龙四婆娘和儿子肥硕的身影消失之际,他挨了这么一下,才引发了他作为猎人的机警和敏锐,一个箭步跳开,在空中像一只巨大的黑隼,啪啪啪地拍了几下翅膀,就落在院子中央。
女人就是前天坡下那个在水池边洗手洗脚的女子。
早晓得你是龙四的人,那天我就不下手了。可你脸上又没刻字,人又长得这么好看,又是一个人,我不干翻你,难道去干野母猪?换了哪个长了鸡巴的,都要干,不干,就不是人。杨二在肚子里说。
女人恶狠狠地瞪着他,牙齿咬得格格响。但见他没还手,也没吱声,便感到吃惊,一吃惊,那张俊俏的脸就红了,在杨二看来,就像刚下了蛋的鸡婆,也像成熟前带了点红的杏子。但那红很快就扭动起来,旋了几旋,便紧皱在一起,又迅速拉开,像一张黄纸糊在了脸上,被急促的呼吸搞得随时都要破裂似的。
这时,龙四哼着淫荡的小曲从茅房出来,见了两人那样子,便打趣道,不要在老子的地盘上打炮,不然,老子报警。
不料余怒未消的女子道,你真不如大姐会说话,是打猎,不是打炮。
龙四咧嘴一通大笑,拉了女人的手,手心手背都啪啪地拍了几拍,却对杨二说,哈哈,说你小子只会打猎,不会打炮哪,哈哈——,说得好,说得妙,说得癞蛤蟆呱呱叫。你小子得学着点。
杨二得眼睛被女人的眼睛吸附过去了,龙四的话充耳不闻。
酒足饭饱之后,杨二出了镇子,在路上慢腾腾走着,没多久,他感到身后有一股阴风吹来,搞得脑后和脊背一阵阵发紧,便转过身,原来是那女子。见杨二转身,那女子一把抓住他衣服,说,你糟蹋了我,想脚底下抹猪油开溜,没门。从今往后,我就跟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打猎,我给你收拾屋子,你杀人,我也跟着杀人,你生,我生,你死,我也死。
借着酒劲,杨二说:“龙四那狗东西,这下亏惨了。”
女人说:“亏的是我!”
杨二道:“亏啥?”
女人说:“亏我。”
杨二说:“女人亏血,老子亏肾,扯平,谁都不亏了。”
女人执拗地说:“亏的是我。”
杨二一把将女人提起来,朝上一抛,女人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粗大的线条,翻转一圈后,垂直落下,不轻不重却又稳又准地落在杨二的肩膀上,扛着回了家。
龙四酩酊大醉,被儿子和小舅子扶着上了床,顷刻间便呼噜声震天响。龙四婆娘骂道,自从嫁到你们龙家,耳朵就没清静过,只要他在床上挺尸,就是这要断不断的鬼声音。话音未落,胖儿子水牛一样冲进来,大喊:“娘,娘,出事啦!”女人恼怒地看了看儿子油光水滑的脸,回头盯着龙四,道,“刚说你老东西挺尸,难道就真的挺尸啦?你小狗日的见过?你看看,他睡得比石佛都还沉,出啥事?”儿子道:“狐狸精跑啦!”“啊?你说啥?哪个狐狸精跑啦?”胖儿子道:“还有谁?小狐狸精!”龙四的几个相好这女人前前后后都见过,她按她们跟龙四好的先后排了号,那就是大妖精二妖精,到刚认识不到一年的这个最小的妖精。
女人几步跨到走廊,胖儿子紧跟着她,咚咚咚地下了楼。龙四那个瘦长的侄子站在院子里,笑道:“你们母子俩要是再加把劲,楼都得垮,看看,都摇晃起来了。”
龙四婆娘道:“我看到你这毛竹身材,才摇晃呃。”
龙四儿子说:“娘,你说咋办?小妖精逃跑的事情,恐怕全镇的人都知道了,龙家的脸都给她丢尽了。你说咋办?”
不料女人却一屁股坐在龙四的楠木椅子里,说:“咋办?我哪里知道咋办?跟你老子一样,就二两出息,遇到芝麻大的事,就只晓得干吼干跳,你们龙家老先人死,也没见你们这么急过。那小妖精名义上是你爹表妹,只是常来我们龙家做客,顶多跟你爹这老狗日的打几个媚眼,还不是小妾。有我在,他就不敢纳小妾,况且现在哪有他干这种好事的机会?莫慌,莫慌。等你爹睡醒了,他自己拿主意。虽说不是娶进来的,可也是他喜欢的。哼,说过去倒回来,你们龙家就没一个好东西,看不顺眼倒也罢了,可心子坏得很呢。”
龙四儿子说:“娘,我都还是童子身呢,你倒是全骂上了。”
龙四侄子又笑了起来,道:“你童子身,我还童子身呢,见了奶子大的就浑身发痒,走不得路。可不管咋说,跟人跑了,”他看到龙四婆娘的盘子脸,肚子里道,龙家男女确实没几个看得顺眼的,你连自己都骂,脸大心大,难怪我叔奈何不了你,嘴上却道,“四姨,不管怎么说,都是丢人的事,况且今天还是我叔过生,说不过去嘛。这个婊子婆!”
“就是就是,确实是一个婊子婆!”龙四儿子接嘴道。
龙四婆娘也大声道:“谁说不是呢?千真万确的婊子,狐狸精,钻千人的胯,遭万人踏的贱货。”突然意识到什么,便问龙四侄子,“龙子,刚才你说小狐狸精是跟人跑了的?”
龙子是龙四侄子的小名,叫得多了,人送绰号“聋子”,但他绝不耳聋眼瞎,身材看起来也瘦,脱了衣服却有肉,却肉不多长,多长的是心子,精明着呢。
龙子道:“不是跟人跑,她能自己跑?”
龙四婆娘道:“跟哪个挨刀砍脑壳的跑的?”
龙子道:“杨二。”
龙四婆娘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找不到杨二这个钻山沟的穷光蛋猎人,如何能拐走有钱人龙四的女人的理由。但她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只能一个劲地问:“你亲眼见到的?杨二拉着她跑的?你可得给我说实话,不可乱说。龙家虽说不是官家,但在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干正事,走正道,从不乱来的。你要想清楚,说实话,小狐狸精真的是被杨二给拐走的?你是亲眼见到,还是听人说的?”
龙四儿子跟腔道:“你亲眼见到的?”
龙子说:“我是孙悟空,长千里眼,啥都看得见?我没看见。”
龙四女人骂道:“说了你妈的半天,你啥都没看见,竟然在呱呱呱了半天。去去去,滚一边去。”又对儿子道,“你们都给我滚!”
龙子说:“没看见,还不会想啊?杨二那杂种刚走,小妖精就不见了。十有八九就是跟着走了。不瞒你们说,不是我吹牛,我一进来就看出小妖精看杨二的眼神不对劲。”
龙四婆娘道:“去去去!老娘不管这屁事。等你叔醒了,你跟他说去。”说罢,从楠木椅子里站起来,将衣服噼噼叭叭地拍了一通,回头看了一眼椅子,说,“这椅子总有一股怪味,再也不坐了。”说完,走了。
龙子对龙四儿子说:“四姨心里乐着呢。”
龙四儿子说:“我也不管了,你哪里都不要去,就等我爹醒来,跟他说。我还要到县城收账。”说罢,跟他娘一样,不急不慢地走了。
龙四婆娘和儿子不知道的是,龙子曾经也做过猎人,但某次因是谁先开枪打死了一只獐子,龙子与杨二争执不下,虽说獐子最终归了龙子,但杨二恶狠狠的眼神和粗鲁的口气,让龙子觉得比杨二要夺走獐子还让他恼火,加上因地盘的原因,两人的仇算是结下了。只是龙子只做了半年的猎人,就因吃了不苦和耐不住寂寞而将枪卖了,跟着龙四做起了买卖。如今,龙四的相好跟杨二跑了,龙子觉得找杨二算账的时机到来了。但龙四醉得深睡得死,看样子马上醒不过来,龙子却是急性子,一急,便提来一桶井水,朝龙四泼去。龙四受惊,但只是身子弹了弹,却没有醒来。龙子狠狠地踢了踢他身子,又提来了一桶井水,全泼在了龙四身上。龙四这才醒了过来。
龙子的话还没说完,龙四就跳了起来,牙齿都咬碎了两颗:“老子要活埋了他!”
龙四说:“叔,你暂且息怒。小妖精干这种事,不说你,我,还有四姨和兄弟,就是外人,都要气得吐血的。但这种事情不宜闹得过大,闹狠了,损的还是你的面子。你晓得的,杨二那杂种不是个东西,我正愁没机会收拾他。叔,这事由我来,你只消派一两个伙计跟着,监视他,到时候搭个手帮个忙就是了。其实,我一个人就可以摆平杨二那杂毛,多一两个人,只是怕万一。”
龙四拍了拍龙子的肩膀,从死咬的两排牙齿之间挤出一句话:“弄死他!”
龙子带着两个伙计偷偷摸到山脚下杨二孤零零的房子时,杨二和小妖精正在床上快活。龙子肚子里大叫,老天爷长眼哪,此时不弄死他,还待何时?他令两个伙计一个守在院子一侧,防止有外人听见响动过来,另一个守着门,一旦他动手,守门的这个就冲进来,将小妖精拿下。等两个伙计领了命令后,龙子手握一把砍刀,一脚踹开门,就要朝床上的两人扑去,但他被一样东西绊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屎。原来,当龙子三人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女人就看到了,那时她和杨二做的是骑马的性爱游戏,她手脚撑在床上,头拨浪鼓一般拨浪着,不想就看到了三个来人。
龙子摔了个闷响,外面的两个伙计原本就是胆怯之人,见龙子被赤条条的杨二一脚踩着脊背,知道事情糟了,互相使了一下颜色,便一前一后飞跑着溜了。
杨二松了脚,满以为还有伙计要来帮忙的龙子麻利地从地上跳起来,一边用流着血的嘴巴喊:“进来帮忙!”一边举刀朝杨二砍去。杨二一侧身,飞起一脚,龙子就飞了出去,落在女人脚边。女人脚上被铁钉扎了脚心似的跳起来,跳到一边,仔细看了看龙子,这才看清楚了是谁,惊叫道:“龙子,怎么是你?”
龙子不作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杨二豹子一般飞跳过去,一脚踩在龙子胸上。龙子就被死死地踩在了杨二的脚下。
杨二说:“找死!”
女人道:“龙四要你来的?”
龙子呼吸急促,鼻孔张得跟马鼻子似的,但还是说出了话:“杨二,老子今天来,是来清算我们之间的旧账的,我叔的事情,一起办了!”
杨二自然不会忘记和龙子的仇怨,脚上用了力,踩得更实,龙子呼吸更加困难,嘴大张着。杨二和女人都看到了他的两颗金牙。
女人说:“算了,他又不是龙四,只是龙四的下手,射人射马,擒贼擒王,让他走。”
杨二两眼凶光,道:“只怕我饶了他,他不会放过我。他屁眼儿比龙四的还黑。”
女人说:“你想咋办?”
杨二经常听镇上说,龙四对龙子很好,但龙子却经常偷龙四的金子银元。他突然心生一计,想要得到龙子的金子银子,那他就不必再做猎人,而是可以立即带着女人远走高飞。于是,他松了松脚,让龙子缓口气,能和他说话,但就在他松脚那一瞬间,龙子从他脚下脱开了,眼看就要抓到地上的砍刀。杨二扑上去,将龙子扑住,龙子一个顺蹬,正中杨二胸口,杨二一阵胸闷,手脚便没了力气。就在龙子将砍刀抓在手上的时候,杨二强撑身子,使出全身力气,一脚踢在龙子肋骨上,龙子重新飞落在地上,砍刀也飞出去老远。
杨二冲过去,重新控制了龙子,要龙子将他偷的龙四的金子全部交出来,否则,一刀砍了。龙子大喊,他从未拿过他叔的金子。杨二说,再说一遍,你给,还是不给?龙子说,老子没有金子。杨二道,说!龙子道,我日死你先人。杨二一拳砸去,龙子的嘴巴就裂开了,两只金牙合着腥臭的鲜血掉在了地上。龙子喷着满嘴的血泡,骂道,日死你杨二的先人,老子就是把金子吞了,藏在屁眼里,都不会给你半个。杨二道,那这两颗金牙是假的啦?龙子拼命挣扎着,但一切都是徒劳,这个时刻,他才清楚自己是鲁莽了,自不量力了,根本就没摸清杨二的本事,他感到脑门处热得发烫,眼前得景象模模糊糊,又极其清晰,一个念头闪过他脑子,莫非我要被他弄死了?
龙子做梦都没想到他的一席话直接要了他的命。杨二简单的脑子将龙子的话过滤了一遍,就得出一个直接的结论,金子,就藏在龙子的肚子里,屁眼里。只见他抓过墙上的一把短刀,娴熟地划拉开去,就将龙子的衣服连肚皮给划开了。他忍住肠肠肚肚的腥臭,一刀挑出肠子等臭秽之物,却一无所获。
龙子空空的身子抽了几下,将耷拉在身体两侧和胯部的肠子也扯动了,便断了气。但他嘴里一直不停地冒着血泡,似乎一直在骂,杨二你狗杂种,老子在阴间仍然跟你没完,没完,没完。
女人吓坏了。她趁杨二不备,悄悄跑了出去,找到龙四,声称是杨二强行拐走了她,她绝没有要离开他的意思。
龙四眨巴了几下眼睛,又将它们眯缝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跟镇上大户人家相匹配的派头,将怒火强行压制到肚子里。他打消了报官的念头,暗中命令儿子带着几个伙计,偷偷将侄子的尸体拉走,草草埋在镇西头的一块洼地,每个伙计发了几块银元,打发他们走了。这些,小妖精是不清楚的,她更不清楚的是龙四会怎么对待她。她之所以还敢不慌不忙地回到老四府上,就是她对自己一张镇上最见得人的脸和一张利嘴的自信。她用在她自己看来密不透风的理由,将杨二的举动说给了龙四。说完时,她身子扭动了一下,段段皆美妙的身材,不失时机的娇媚和受了委屈的可怜相,全然展示在龙四眼前。她想,你有钱,老娘我有姿色,谁离得开谁?
龙四放下水烟袋,咕哝着说:“老子跟杨二称兄道弟的时候,从不抽这种咕哝哝响,有股怪味的烟。还是大前门好抽,味道正,到底是大地方弄的,有档次,但抽多了味道就淡了,跟干你们婆娘一样。男人跟男人交情,就跟抽叶子烟一样,呛人嘴巴鼻子,劲大,辣,苦,但够刺激,来劲,有意思。可我精明了大半辈子,没料最终还是被他给耍了,这张脸皮子可算是丢干净了。”
女人心一动,眼睛一热,鼻子就酸了,道:“我晓得你龙大爷是铁打的汉子,疼我,知晓我,我就算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一分一毫。杨二不是东西,糟蹋了我,就是糟蹋了你,你可得要替我做主,报仇。”
龙四老婆出现在客厅,一进来就气呼呼地用手在鼻子前猛扇,嘴中道:“抽抽抽,熏熏熏,不把人熏死,你过不得。好烟不抽,抽这种下人抽的东西,你不觉得丢人,我却嫌没名堂。龙家是大户人家,十里八乡都是有响头的,可你这一嘴臭旱烟味,不把龙家的底气给抽光你不晓得歇气。”
龙四说:“没叫你,你来干啥?”
龙四婆娘目光如铁锥子一般看了一眼被她骂过无数次的小狐狸精,刚一坐下,就站起来,朝外走,边走边说:“哎呀,嫌我碍手碍脚?我走就是了。”说罢,用蚕丝手绢捂住鼻子,做出极端厌恶的样子,离开了客厅。
龙四走到女人身边,笔直地站住了。
女人照旧坐着,既没站起来作揖,也没说什么,她就觉得此刻不必迎合他,他这德行就是爱装,一旦到了床上,就是一头猪,一匹饿狼。
突然,龙四一把抓住女人的奶子,将他提了起来。女人奶子被捉,身子不由地跟着站了起来,肩膀朝后仰,脖子梗着,脑袋则朝前伸,样子和神态都显得极其怪异。
龙四咬着牙齿说:“龙子是怎么死的,你也得怎么死。杨二的账以后再算,但千错万错都是你错,你要不是婊子样,他敢动你?来人!”
龙四两个伙计应声进了客厅。
龙四命令道:“捆起来,关进柴房。”
女人没有吱声,任凭两个伙计粗手粗脚了捆了她,提柴捆子一般提了出去,丢进了柴房。
女人在柴草间挣扎着大骂:“龙四,你狗日的,你们龙家全家死光!”
龙四儿子进来,问:“啥时候动手?”
龙四沉吟片刻,欲言又止。下人端上茶来,他揭开茶盖,用它将浮沫拂掉,支出嘴巴嘬了两口,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鼻孔里呼哧了几下,又用手将嘴巴抹了几下,重重地吐了几口气,才道:“今晚。动手前你们都把嘴巴关进,不得走漏一点风声,谁要是管不了嘴,老子活剐了他。”
风声没走漏,人却跑了。龙四婆娘虽说见不得小狐狸精在龙家上下招摇显摆的样子,却不忍心看到她被开膛破肚,便支开看守柴门的伙计,将小狐狸精放了。那伙计机灵,当即便清楚老女人的心思,却不敢违拗她,点头哈腰地走开了,实则是跑出去报信。但他也不想看到狐狸精被杀死,在估摸着狐狸精已经逃出龙家有一段距离后,他才装出慌慌张张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样子,将事情报给了龙四。
龙四大怒,命令儿子和几个伙计立即骑马追赶。之后冲到后房,照婆娘的盘盘脸就是几巴掌。婆娘不是弱女人,也有一把力气,当即还手,一巴掌掌在龙四耳门。但终究是女人,不是男人对手,男人飞起一脚,便将她踢翻。那一脚踢踢在女人胸口上,虽然不至于要命,却也一时起不来,只能在地上哼哼。龙四收了手,啐了几口,对下人说:“就让她在地上睡觉,谁要是扶她起来,我就弄死谁!”
小狐狸精毕竟是人,不是狐狸,想跑快,却怎么也快不起来,脚下发软,腿肚子僵硬,膝盖酸痛。逃出小镇几里地后,她还没拿定主意是继续找杨二,还是另投他处。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龙四的儿子和伙计拍马赶到,龙四的儿子虽说肥壮,却并不笨拙,手上有把力气,腰身也算灵活。一个伙计原本要下马捉拿小狐狸精的,龙四儿子摆摆手,说:“你一边去,老子要亲自拿她。”说罢,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冲到女人身边,腰身一佝,手一捞,女人就被捉了起来,趴在了马背上。
一个伙计说:“这下老爷可得黑办她了。”
另一个伙计说:“黑办了后,就成废人了,送给我,我也不嫌弃。瞧瞧,长得多好的一身肉,老子一想到她,鸡巴就硬。”
几个伙计压低声音死笑了一通。
到底还是吹枕边风的人说的话管用。尽管被踢得胸口痛,龙四婆娘照旧不示弱,说,要是出了人命,官府追查下来,可不会耐着性子查到杨二那里,他们会直接认定是你狗日的干的,你侄子的死,也是你干的,干的手段都是一样的。你狗日的要是不信,要将那婊子开膛破肚弄死,惹上了官司,可别怪老娘没提着你猪耳朵点醒你。我晓得你狗日的是不进油盐的四季豆,平时大事小事,都是你做主,你在家里外面干的那些沾花惹草的烂事,我也没说啥的。但这件事,你得长个脑壳,得听老娘的,你狗日的那一脚,我才没白挨。
龙四儿子觉得有道理,便对龙四说:“娘说得在理。”
龙四便改变了主意,不要小妖精的命了。正在这时,杨二在后山山谷杀死了一头黑熊的消息传来,龙四便对儿子说:“镇长那母狗熊生的,几年前就跟老子念叨要吃熊掌,吃熊胆,吃熊肝,吃熊鸡巴,特别想要一张整熊皮。老子跟杨二说了千万遍,嘴巴都说长了,都可以跟猪八戒称兄道弟了,可他杂毛都没打到狗熊。没想到他杂毛今天踩了狗屎,走大运了,竟然真弄到了熊瞎子。只要镇长那熊日出来的杂种得到了熊皮,吃到了熊胆熊掌,就不敢小瞧我啦。以后在镇上,不是他是老大,就是我是老大,老子的鸦片烟也能种了。”
龙四儿子道:“杨二会白给?”
龙四看了看他婆娘,没等她发话,便说:“你以为老子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要紧的时候只晓得流猫尿?”
龙四将砍了脚后跟的小狐狸精用马托到了杨二面前,说:“你狗日的还是我兄弟,我们之间啥事情都没发生过,只有你和这婊子之间有几腿。你清楚老子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这不,人给你带来了,送还给你,你收下。”
杨二光着膀子站在院子一角,用一条丝瓜瓤子擦身子,没有作答。
龙四让几个伙计将女人从马上放下来,放在一条凳子上。
龙四用马鞭啪啪地抽打着擦得锃亮的皮靴,对杨二说:“是好东西,就不能白给,你得拿东西来换。”
原以为杨二会不答应,或一个劲地讨价还价的,没料杨二指了指女人身后一件横放着的蓑衣,道:“都包好了,肉都还是新鲜的,血都还能流,你自己拿。”
龙四看见蓑衣下面有一只包裹。
女人从疼痛和疲倦中清醒过来,尽管无法站立,但她还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勉力脱下右脚上的那只布满了血迹和污泥的鞋子,朝龙四砸去。但鞋子没有砸中龙四,落在院子中。
龙四邪笑着说:“老子还以为是你的一只脚飞过来了呢。”
女人咬牙切齿地说:“你们龙家全家死光!”
龙四一脚将女人的鞋子踢到一边,腆着肚子走到杨二跟前,用拳头擂了擂杨二的肌肉疙瘩饱满的胸脯,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的眼睛,问:“没哄老子?真的成交?”
杨二将丝瓜瓤子扔到水桶里,抱起女人,大步跨进了屋子,脚后跟一磕,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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