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赤裸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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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5-06-12 22:04: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5:21:03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07:35:49
这个星期的考试都已经完成,最后一科要下周二才考。周末晚上,陈璇请大家去饭店吃饭,以祝贺他此番大难不死,所有人欣然前往。酒席上大家又喝大了,陈璇抓着酒瓶一个劲地傻笑,余强和李廷伟抓着麦克不放,齐飞提着酒瓶到处追温志阳,只有王伟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他觉得这顿饭吃的有些莫名其妙,往年都是全考完了,才会集中起来吃一顿,庆祝假期的来到,或者哪个人挂了一门,大家缅怀一下,借酒消愁。可是今天这酒?他看陈璇一直哈哈大笑,总有些不祥的预感,但是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宿舍的路上,陈璇突然提议大家伙照张像留念,说完从书包里拿出一架傻瓜照相机。齐飞笑道,你小子准备的倒是挺全货,连傻子也带着。大家纷纷在镜头前做慷慨激昂状,温志阳甚至盘坐在地上装弥勒佛。那天大家几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烦恼。

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陈璇偷偷的对王伟说,三哥,待会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单独的。王伟醉眼朦胧的看了看他,然后点点头。他有时候觉得陈璇和他很像,仿佛就是另一个他。他们都只有姐姐,没有兄弟,小时候受人欺负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可以帮他们出头,甚至打完架回家,都不敢告诉姐姐自己被打了。那种似曾相似的孤单与寂寞,深深的藏在心底,甚至那种敏感与死不认错都大相径庭。尤其是对女人,所有曾经可能和自己接触的女生的眼神都在姐姐们过分的“保护”下,变得怯怯懦懦,甚至消失。
他有时候很恨这种保护,但是他又拒绝与大自己几岁的姐姐交流沟通,他害怕被拒绝。拒绝,有时候比杀一个人还残忍,它让你所有的殷切希望化为泡影,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渐渐消失,却无能为力,就如同溺在水中,却无力抓住任何可以救命的稻草,于是,人开始变得冷漠,开始学会掩饰自己的情感,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你绝缘。所以当陈璇说有话要和自己讲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有好多话要对他说。两个人趁着大伙洗涮的空闲,遛到东阳台。陈璇坐在台阶上,仰望着夜空——天色低沉。王伟觉得他有话要说,所以一直沉默着等着他先开口。
过了良久,他开口说,老三,我觉得特对不起你。
若说同性恋的事情,我可就不听了。
不,你听我说完,不说我心里憋着慌。陈璇几乎使用哀求的语气对他说。
他望了望他,坐下来,说,我一直没怨你,你只是何苦?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看到比自己强的,就妒忌的不得了。小时候隔壁家有条母狗降了一窝小狗,我觉得特好,但是那是人家的,自己家连人都养不活,哪里还能养别的?于是我就半夜的时候把狗崽偷出来,扔到河里淹死了。他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着。
谁都有过那种事情。王伟安慰道,我小时候也这样。为了一块橡皮把人家的书都撕掉了,最后被老爸打了个半死,还得赔钱,所以后来学的乖了,别人的东西终归是别人的,抢也抢不来。
是呀!别人的东西终归是别人的,抢也抢不来。他鹦鹉学舌般重复了一遍,老三,你是个好人,真是个好人。
王伟挥手打断他的话,笑着说,我那是被皮带打出来的经验,也算不得什么。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他悲戚起来,我姐姐常说我,心眼太小,一辈子也交不到朋友,孤独一生。
怎么可能,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你只不过不喜欢乱交朋友而已。
老三,你觉得做人应该怎样?
他想陈璇可能问的是人生观,于是思索了一下说,我觉得衡量一个人的人生是否有价值,不应该看他银行户头上有多少位数字,尽管我二姐总是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挂在嘴边,可我想说到底那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有的时候愁,多了又愁,实在没啥意思,活得太累;至于做官,我对这个也不感冒。现在做官的和以前的不同了,全国千千万万个做官的,能出几个焦裕禄?是个贪官就抹煞掉了一个清官。官儿就像妓女的脸蛋,一朝你失势了,有个蛋理你?他们巴不得往你头上扔块石头,朝你脸上啐口唾沫呢!我觉得把这两样看得太重的人,都不是在生活,而是在糟践自己。我只希望能平安快乐地活到老就可以了。
陈璇在一旁安静得听着,过了很久才回应着说,我现在就是活得太累,天天算计着生活费还能撑几天,生怕哪一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全没有了。
难怪,你总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想必不愿让人看到你那个样子吧?他迟疑了一下说,那今天你还抢着付账。
高兴嘛!他勉强地笑着说,老三,我很羡慕你这种人生观,不喜欢随波逐流,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轻易受别人的影响,给别人的感觉也不像我这样尖刻。
是么?我倒是没想这么多,我只是保持一种平常心而已。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反复琢磨他这句话,的确,他一直想在自己和人群之间搭上某种坚实的桥,就是那种既生活在人群中,又和人们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所以,和不熟悉的人他总保持着一种安全的距离——一种令自己觉得舒适,别人也觉得安全的距离。
随着夜晚的延伸,他觉得陈璇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变得明亮——那是一种清澈的透明。这之前他竟从来没有发现他竟然有如此一双漂亮的眼睛。想来,他还真没有仔细看他眼睛的机会,这令他心头蒙上一种不可名状的可惜与惭愧的阴云。他开始思索,或许陈璇想向他倾诉什么,自己却没有找到关键之处。陈璇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天,然后惊喜地站起来说,下雪了。
他闻言也朝外面看,果不其然,透过路上的灯光,他能看到细微的雪片飘飘然在夜空中飞舞,宛若自身发着微光,但是那种光却又过于微弱,只是在眼前晃动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有小部分借着风打着旋地贴到他们脸上身上或者飘落在他们脚边。
陈璇翘着脚尖,探出身子,朝夜幕伸出手去,似乎想去抓取,却又像在等待雪花落进他的手心,但是看上去,总觉得那些微光与他的手心保持这一点不可触及的距离。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07:38:13
即便多年之后,那片微光仍久久印刻在他的脑海深处,每当夜晚来临时,他都会想起陈璇的那个姿势,他手所抓的模糊微弱的光点,仿佛是迷失了方向的魂魄,在无尽的黑暗中彷徨转侧。

王伟在一旁久久地等待着。
过了很长时间,他终于回过身来,背靠着栏杆,仰着面,让雪花直接落在面上,又长久地一动未动,只有夜风带着低沉的呼啸从他们身边掠过,楼下的树叶在黑暗中摩拳擦掌,簌簌作响。
我这大学是白上了。陈璇低呜着。
没错,你小子这两年是白混了,连个女朋友也没混上一个。
对!他妈的白活了这么多年,在女人堆里,连次恋爱都没谈。
以前呢?上高中初中的时候呢?
陈璇抬起头,思索了片刻叹气说,我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下雪的夜晚。他低声说,所以我对雪有着特殊的感情。
王伟静静地听着他继续说,上初中的时候曾经我暗恋过一个女生,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片雪花,每次我见到她都有触摸她的冲动,但又总是怅惘作罢!我生怕她真的就像雪花一样,一触即化,从此消失不见。在校园里我也时常留意她,眼睛总是四处搜寻,上晚自习的时候,我还遛到她们班窗户底下偷看她。
你没告诉她?
这我哪里敢啊?你知道的,那时候的女生比较矜持,不那么容易接近,哪像现在的女的、胆大的,把男人当成生活必需品,草,真他妈的贱。他骂了一句后继续说,我连张纸条都没敢给她写!农村嘛,孩子观念保守,家里管的又严,那时候这种事被看得很重,一旦败漏会挨批评,父母也抬不起头。后来我考上高中,在县里上,临走的时候,我托我姐姐送她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连留言都没敢写。
后来呢?她知道你对她有意思?
陈璇点点头,苦笑了一下,惨然说道,知道了有屁用?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别人结婚了,在村口我看到她的时候,她都挺了大肚子了,你说我还能咋样?
王伟听了瞠目结舌,良久才道,多大啊,就结婚了?
农村的女娃,家里不愿养,说养也是给别人养,不如早点嫁出去,换回来点礼钱。他平静的说道,我真希望死之前能和女人上一次床。说完,又扭过身,久久望着深邃的夜空。
王伟蓦地一阵心酸,莫名的悲哀奔袭而来,他不知道是可怜陈璇,还是可怜自己。回屋时,所有的宿舍都宵禁了,小脚老太查过房后,王伟遛进洗涮间洗了洗脸和脚,看到陈璇还坐在阳台上愣神,关心地说,去睡觉吧!明早儿还要出早操。陈璇点了点头说,三哥,等有空,你帮忙把照片洗了吧!王伟喏了一声,一溜烟跑回宿舍。

混混沌沌的快睡着时,“砰——的一声闷响把他惊了,下铺的温志阳低声骂了一声,一翻身又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外面还是像往常一样吵闹的,像一窝麻雀,乱哄哄的。宿舍里面没有人,难得一片安静,冬日的阳光温暖俏皮的钻过窗户射进来,让人全身舒服。
王伟爬起来,披着件衣服看了会书,觉得无聊,索性打开收音机,里面放的是老狼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当年高中毕业聚会的时候,有三首歌被翻来覆去死去活来泪光涟涟的唱了n遍,其中就包括老狼的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和《同桌的你》,那一阵整个校园里都像抗美援朝一样的生死离别,学校的喇叭天天放着《友谊地久天长》,奏起来宛若哀乐,让人心头发酸。
桌子上压了10元钱,还有胶卷,看来是洗照片钱。王伟笑了一下,把钱塞进口袋里,拿着胶卷,刚想出门,齐飞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他笑嘻嘻的迎上去说,走,老大,陪我帮老五洗照片去。
老五……老三,跳楼……死了……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08:00:14
今天又发现我的这部小说的第三版被人盗版了,竟然说已经出版了,郁闷!我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自己留个印戳
http://bbs.qingdaomedia.com/dispbbs.asp?boardID=88&ID=5330&star=1&page=12
以后好找他们麻烦!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08:04:59


作者:天下一粟 回复日期:2005-6-14 8:02:58
是的,搞他们,

上一百字都发不了,

不可能吧?
我一次可以发很多字的呀!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14:36:03
作者:鬼金 回复日期:2005-6-14 8:13:25
看来我们要谨慎了啊!

是呀!盗版猛于虎~~

作者:天下一粟 回复日期:2005-6-14 08:25:16
嘿嘿,这下你也知道发不出来了吧,

也真是奇怪了!像鬼金那种近乎透骨的都可以发,我不免怀疑是不是传说中的人格歧视,嘻嘻



作者:九九九儿红 回复日期:2005-6-14 9:17:52
看就挺好

你好,他好,大家好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15:42:47
作者:刘泠子 回复日期:2005-6-14 15:28:07
问好蚂蚁斑竹:)

呦!可别这么说,在这里玩的人那个没当过版主啊?卧虎藏龙的地,要低调些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23:10:17
作者:刘泠子 回复日期:2005-6-14 15:53:36
呵呵,其他人是其他地方的斑竹,你是灯下的斑竹。好难得在这里遇见,打个招呼,其他人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呵呵!问候灯下的老朋友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23:13:47
每天一抱

拥抱南台兄弟、拥抱无人兄弟、拥抱牟牟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23:15:44
[七]

那天下午,阳光不知道为何如此之好,甚至让人觉得春天就在身旁。“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么?”冬天,他一直在想,是谁起的名字啊!那么深刻,它在你身上留下所有应有的伤痕,然后一笑而过。而往往那些伤痕是难以磨灭的,人生人死大凡与此相关。
陈璇没有留下遗书,唯一可以作为遗言的只有他嘱咐的洗照片的事情。因为他的自杀,学校已经写好的《关于给与科技系九五级学生陈璇勒令退学的通知》的白榜放在学生会一直没有贴出来。校方以王伟是同陈璇最后见面说话的人为由,把他叫到校长办公室去了解情况。他对校长说,他只不过比平常健谈些,也只是和我聊了些幼时的往事,根本没有自杀的征兆。老师们一致对陈璇没有什么好印象,认为一个替别人考英语四级的人,即便死了也并不是值得同情的事情。这件事甚至连校报都没有刊登,算是了结。陈璇的床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别人,一直保持到王伟他们毕业。
走出校长室的刹那,刺眼的阳光迫使他不得不伸出手挡了一下。他忍不住回忆着陈璇当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想到他不止一次提到死这个字眼,怎么当时就没有一点感觉呢?他走在冬日的阳光中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
晚上8点他拿到加洗的照片,里面的陈璇神情忧郁的看着大家,他觉得陈璇喝酒的时候,就好象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神思恍惚。与他聊天,也是不停地看着天,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一样。王伟仰头看天,觉得那里面,就像一只手在朝他招手。所有人都陷于悲伤之重,温志阳在校报上特意为陈璇写了一首小诗——

你走的那天 天哭了 死神
干枯的手指掠过你的脸 停住
身下的摇床 吱呦吱呦直响

他胸前抱着 圣经
在黑暗中慢慢燃烧 天堂
在杂草中疯长 地狱
此刻杯觥交盏 于是你
把整张床搬到梦里 睡去

船头 美杜莎的眼泪 以及
身后一千个赤裸的男人 等待着
演出 完整的悲剧
所谓地狱 以及地狱的美酒
在你笔下 醉了一地

春天仍会腐烂 夏天
也必死去 我躲在潮乎乎的酒缸里
思念着冬天的雪

香水弥漫了整条大街
美丽的大腿与脸蛋 在床头
笑的乱颤 黑色的夜
在白色的粘液中蒸发 厕所里
我偷窥马桶的哭泣

清晨
当阳光残忍的杀死所有的黑暗 我
披上残留着月光的外套 以及皱褶
桌子很乱
所有的东西 用失神的眼珠 回忆着
昨晚 野兽奔跑过的痕迹
闹钟 没有逻辑的嘶哑着 搅拌了我的思索 然后
用眼神奸污了我
发散着腥味的牛奶 带着黑色虫子的遗体
滚入我的躯体 它死了
这是高尚的死亡 我
冲着自己傻笑

我的床铺 平静的躺在白色的粉墙身旁
透过路边擦着粉的少女棉布内衣 年迈的阳光
在她们身上滑了一觉
阴影 以及 那下面微颤的灵魂
在泛着热气的地面升腾
我拍拍屁股上的土

天空的鸟群 从头顶掠过
飘落夏天的雪 太阳的坠落
如同折翼的甲虫 呻吟
当我的车座 开始怀念它从前的主人时
所有感动的往事 泛起白色的泡沫
落在我的脸颊 一片
树叶飘过

我的脑子中常会出现一个人 突然
跳出来 笑我 他似乎很熟悉我
从墙那边遛过来 抢我的苹果
当我照镜子的时候 他站在我身后
凝视着另一个我 神志恍惚
我转过身想辨认他是谁 却看到我
眼底翻滚的云海
他倏忽不见的肉体 在我灵魂的底片上
曝光 当照片抖落在地之际 熟识的记忆
将我重新托上天堂

突然的闪电 捎来远方兄弟的消息
一个在海角 一个在天涯
泪水让了幸福产生了幻觉 摸着干涩的话筒
我道一声:兄弟,珍重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23:38:09
谢谢!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4 23:59:28


作者:潮吧 回复日期:2005-6-14 23:42:44
写得真不错:)

呵呵!我还要多向兄弟学习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5 00:58:53


作者:六方南郢 回复日期:2005-6-15 0:06:20
好字

谢谢!互相学习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5 01:02:31

他在切身感受着这首诗歌伴着无尽的雪花所形成的那团迷幻般的幻影的同时也送走了大二的第一个学期。他隐约感觉到,避免自己受伤害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任何事情都尽量不要想得过于深刻,对任何事物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在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他无休止的重复思考生死这个问题。
多年之后想来,生死原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在那原本应该是充满希望的青年时代,他竟然无休止地围绕着死亡思考不停,如今想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冰心说过“不是每一道江流都能入海,不流动的便成了死湖;不是每一粒种子都能成树,不生长便成空壳!生命中不是永远快乐,也不是永远痛苦,快乐和痛苦是相生相成的,在快乐中我们要感谢生命,在痛苦中我们也要感谢生命。快乐固然兴奋,痛苦又何尝不美丽?”但是说起来如此轻松,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是那么的艰难。但无论如何,这个冬天它轻而易举的带走了陈璇还差一个月就满18岁的生命,也摄住了王伟的思绪。
放假,他没有立刻离开宿舍回家,齐飞也没有。他是想在宿舍里静静待几天,同时可能是怕回家那种喧嚣但是却不真实的日子。齐飞呢?他不知道。齐飞每天早早的起来,用毯子把陈璇的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然后爬上去坐上半晌,他觉得齐飞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缅怀陈璇。
日落天明,校园里清静非常,如同废墟一般。傍晚,忽然下起大雪,路上的雪积的很厚,往日熙熙攘攘你争我抢的楼下停自行车的棚子,如今只剩下冷冷清清的亮着昏黄灯光的路灯,雪地上脚印都没有几个。学校的食堂也黑着灯,里面黑压压的一片,所有的用餐的凳子都撂在了餐桌上。校园里静的让人想大吼几声,甚至平常最为厌恶的吹起床号的喇叭也默不作声,王伟和齐飞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面买了两个面包、一瓶二锅头、一包将军,想遛到图书馆里取暖,刚进门就被看门的老头赶了出来,他手指着门口的牌子说,闭馆一个月。两人只好另寻他处。
最后两人想起花坛那里还有些凳子——那里,夏天的时候,到处是情侣,与此共话巫山云雨,同剪西窗星月。当他们走到到处都是铺满雪的空位子的花坛时候,远处竟然有一对放假没走的情侣,亲亲我我。他突然想起了陈璇遗憾自己连恋爱都没谈过,眼中一热,冲着那两个肆无忌惮的人,大吼,要操逼,找个没人的地方去……,那对情侣就像被小孩的石头打散的野鸭般,呼啦一下就飞跑了。
齐飞拉住他的胳膊问,老三,你没事吧?
他定了定神,把涌上眼眶的眼泪又压了回去,颓然的坐到石凳子上,啃着面包。
来,喝一点酒,暖暖身子。齐飞把酒瓶子递给他。他木然的喝了一口。
老五,王伟拿着酒瓶对着天大喊,上面一定很冷吧!来,你也暖和暖和。
老三,咱不提这茬。
老大,老五冤啊!王伟眼圈唰的一下子红了,声音颤抖着说,他冤啊……
齐飞并未作声,可眼泪还是哗的流了出来,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他才控制住声音,大口的喝了口酒,呛的直咳嗽着说,老三,人都走了,别太难过。
老大,我不难过,王伟抹了下眼泪说,他走了也好,活着太累了,比谁都累。你信不?说不定他现在在天上正乐呢!
我信。齐飞提着酒瓶看着天,半晌才道,老五你走好啊!说完他的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场跑道上,因为积了雪,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远处,只有一个女孩一边躲着脚,一边给自行车打气。他忽然发神经的脱掉大衣对齐飞说,来,老大,咱们比比谁跑得快。说完撒腿就跑,齐飞怔了一下,然后追着骂道,我操,说来就来啊!
两个人用雪打了一身,头发上睫毛上,衣服里到处都是,就像顽皮的孩子一样。远处的女孩停下手中的活,朝他们望了一眼。他便大声喊,美女,一起来玩啊!说完自己先笑了。女孩逃一般的骑着车子走了。
回宿舍的路漆黑一片,原来与起床号并称“石英钟”的准时开启的路灯,也跟着学生一起放假。宿舍楼一片漆黑,没有了往日的“淫笑色语”,只剩下抽水马桶定时的洗涮声音。摸着黑,两个人进了宿舍,王伟坐到床上,傻子一样的瞪着外面的车棚边挂灯。脑子不自觉的想起以前栩栩如生的日子,陈璇偷看李廷伟写的《废都》补遗;睡觉的时候,陈璇说梦话……那么多犄角旮旯的事情,怎么一下子都钻进脑子里了呢?
半夜,他突然想爬到陈璇床上去睡觉,不料却惊动了下铺的齐飞,只听还在睡梦里齐飞小声骂了一句,老五,你他妈睡觉老实点。他的眼泪唰的一下子又涌出来了。
如此这般,他被一种巨大的虚无感紧摄着熬过了1996年,这一年给他的唯一感觉就像涉足于一滩巨大无边的沼泽举步维艰。过了年转到一九九七年,一切并未有所改观,这一年并不是个好年头——很多人都这么说。尤其是刚过完年不久,便传来邓小平同志逝世的消息。报纸上、电视上天天都在刊登他一生走过的光辉历程,以及夫人卓琳的回忆录。这让人不禁想起了大概二十年前,人民币上的四位领导人有三位撒手西归,浩浩荡荡的文化大革命也黯然收场,所有的人停下手中的活,沉痛悼念与反思,甚至夫妻们晚上房室之前,都要谈论一下没有了这些神一般的人物,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呢?他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个问题。因为他自顾不暇,他觉得每天都在这片沼泽中吃力的蠕动,每踏起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淤泥,前方一片黑暗,而周围却无依无靠,只有时间拖着笨重的尾巴随着他在广袤的空间中蔓延。至于人们所关心的那些东西,在他眼中无不是虚幻而毫无意义的装饰品而已;此刻在那片漫无天际的沼泽,他判断不出所处的方位,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只有机械的挪动双脚,无论去哪都好,只要别停下脚步。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5 01:41:21


作者:风流蚂蚁 回复日期:2005-6-15 1:21:38
该睡觉了,明天要早起


作者:秦惑 回复日期:2005-6-15 1:27:24
:)


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5 08:53:02
起床该工作了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5 09:15:10
坐在一旁的庄丽听到陈璇的自杀的消息时惊讶地掩住口,直言可惜。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又询问有没有一度喜欢过的女孩。
老实说,遇到我之前,你没喜欢过谁?庄丽问。
没有。他回答。
高中呢?
也没有!
哎,真可惜。有句话说得好,高中的时候,爱情是一件奢侈品,极少数人才有;上大学,爱情就像普通话,也还不普及;但是一入社会,爱情就像日常用品,用完了随时随地可以更换,甚至没用完也可以换,也可以同时用几种,如果没有就是寒酸了。我现在就寒酸的很啊!说完她沉默起来。
他品味着庄丽的这段话,脑海中闪过沈燕的影子……

去年初冬,王伟在远离学校的一家音像店找了份兼职,报酬并不很高,但是工作相对轻松,只要每周六中午和周末上午去就可以。反正他的时间颇为丰腴,又可以免费听点音乐。在冬日温暖的午后,他会端一杯茶,阅读一本卡夫卡或者加缪的小说,或者在舒缓的音乐凝视街上匆忙行走的人群,以此悠然度过整个上午或下午。因为这个店子并不在闹市区和学生区,所以很少会碰到自己认识的人,所以也少了见面的尴尬。
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沈燕刻意为之,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店,王伟竟然与她多次不期而遇。
那天外面正下着小雨,客人很少。他刚更换完音像店中的背景音乐,天花板扩音器中流出赵传的声音,那是一个长相丑陋但是声线优美的中年男人演唱的《当男孩遇到野玫瑰》,那段旋律触动他的心灵,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跟着小声哼唱。这时候门上的铃铛震动起来,进来的恰是沈燕。她的走姿很特别,别人走路时两只手是一前一后的摆动,但沈燕走路时两手却略微横向小幅摆动这使她看上去有点天真的味道。
她停下脚步来,甩了甩雨伞上的水,小心翼翼地把它靠在门口的柜台旁,冲着正陶醉于音乐中的王伟宛然一笑。
听起来很好听呢!是谁的歌?她说。
是不错,赵传的。
唔。她说,不太熟悉,我一般不听流行歌曲。
流行歌曲?
是呀!什么毛宁呀杨玉莹呀!只不过偶尔听一下王菲的。
王菲的也不错。他说,她最近出了一张新专辑,我推荐你听一下。
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买一张吧!
王伟笑着把磁带包好,递给她一张消费卡,是凑齐十盘可以免费送一盘的奖励卡。趁着她掏钱的空当,王伟仔细审视了她的脸,皮肤很白,眉毛细细的,微微上挑,穿着一件蓝色的高领毛衣,只是发型发生了一点变化。
你的头发变长了吧!他用手比量了一下耳垂的位置说,夏天见你的时候你的头发好象才到这里。
嗯!留长的,她们说我留以前那个发型太幼稚,像个高中生,所以索性留成长发。说着,她用手指捻了捻鬓角的发丝。
的确比以前成熟的多。他找好零钱放在她面前说。
她侧了侧脸,让王伟更仔细的看了看,才问,真的么?我一点都不确定呢!
呃!我觉得比以前的确成熟了些,如果在大街上碰到你,我恐怕都不敢认你了。
是嘛?她脸红着笑起来,她们说男孩都喜欢长发的女生,果然是真的。
也不尽然!我们宿舍有个同学就只喜欢短发的女孩,认为那种活泼,他觉得长发的太文静,和她们在一起觉得拘束的很,连说话也不敢大声。真的,我也有过那种感觉,有时候猛然肚中有气要泄,都得使劲憋着,怕给人留个坏印象破坏了气氛。
肚中有气要泄?
就是想放屁啦!
她捂着嘴巴笑起来,我说,男人干嘛要这么无聊透顶,非要喜欢长发的女生,原来也有痛苦之处。要不然我再剪回原来的发型,免得你跟我在一起也觉得拘束。
那倒不用,我挺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他说,而且这句话绝非假话。他靠在柜台旁边,仔细的打量眼前她。沈燕的身高恰好到他的嘴唇,小而单薄,竟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唯有那双眼睛——亮晶晶的闪动着异常的光芒。尤其是嘴角旁的那颗淡淡的痣,一大片白色间隐约显现出一点黑迹,看得久了,竟然有些幻觉,仿佛跋涉于一望无际的冰山,拐过一个弯的时候,你突然欣喜地发现远处似乎有个人影一般,有一丝丝暧昧,或者一丝丝诱惑。
真的?
王伟点点头。
她拿起腿边的雨伞,又望了望王伟说,我相信你的话。
之后的几个星期她经常来光顾他的店子,也讨论一些有关音乐的话题。每次两人都为某些歌曲或者音乐流派而争论不休。
你真应该和我表姐讨论一下这个话题,她一定会喜欢。她眯起眼睛望着王伟,就像在阅读一本书,这让王伟竟然有些不习惯。
是么?她也喜欢音乐?
当然!她小时候学舞蹈,天天都要和音乐打交道。沈燕笑起来很妩媚,扇贝齿发出动人的光泽,勾勒出的迷人的唇型,便足以引人遐想万千。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卡门。他想,如果她是吉卜赛女郎,她会用她的笑去诱惑男人么?而我会不会是《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为了他心仪爱斯梅拉达,抛弃一切呢?我不知道。
他原以为自己生活会平静的度过许多年,平静的如同煮沸的开水没有一丝滋味,喝下去除了回忆水撞击牙齿的声响外,不会有其他的起伏其他的遗憾了。他甚至想过,也许自己会平静的死去。但是沈燕的出现在这片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使得他原本安静的心再也安静不下来。每到周末他都迫不及待地赶到店子中,等着她出现。但是不知何故,自从那个周末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这样过了几次,又赶上快要期末考试,他索性辞掉了那家的工作,不再去那里了。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5 09:33:34
作者:九九九儿红 回复日期:2005-6-15 9:17:23
坐沙发了

呵呵!刚才给你发消息呢,去看看天涯的收件箱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5 10:44:36
作者:九九九儿红 回复日期:2005-6-15 9:17:23
坐沙发了
你没有QQ?有些不可思议了!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5 11:23:42
我给你发消息了,你去查看一下,有QQ没有?加我
楼主:灯下蚂蚁  时间:2005-06-15 15:09:52
照例先来拥抱

拥抱anlon1999兄弟、拥抱牟牟并送美女一车皮、拥抱呼啸兄弟、拥抱偾世的鼻涕兄弟、拥抱天涯并送香车香味一街道、拥抱川-页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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