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负能量传递

什么是负能量传递？一个弱小的小孩子，承接着一个庞大的家族所有的负面的坏东西。家庭的场、家庭的氛围，家族里的贪念、嗔念、痴念、像一个庞大无比的毒瘤粘在孩子身上，他勾连起了家族内部丝丝缕缕的最隐秘的连结，暗藏的阴森和一切见不得人的东西。他被奴役、被架空好心情，被活活的吞噬掉本该属于他的快乐，且狠狠的牵连到自己的母亲。
人生的乐趣在哪里？

李李往上追溯，她从婆婆姜兰花的大脑里提取了一部分记忆，她提取了大姑姐何香的一部分记忆。萃取了二嫂赵霞的一部分记忆。很多细细碎碎的东西织成一张大网。这张大网里网住了何家所有的女人，大嫂周万红，婆母姜兰花，二嫂赵霞，大姑姐何香。一条粗大的脉络从遥远的何家延伸过来。李李看到了家庭生活中从细如苇秆到粗如磨盘的伤害。真的如磨盘，李李仿佛看到何家老屋里的那盘大磨狠狠地压在婆母姜兰花的身上，姜兰花在磨盘底下挣扎，后来，李李隐隐约约看到的是那张特大号的磨盘正向着自己狠狠地压下来，李李左躲右闪。
是恐惧，归根结底还是恐惧，苏春莹说：“从你家里人当中寻找源头，婆家人，娘家人也得算上，负能量的能量太恐怖太巨大，后来狠狠地转嫁到何小星身上，这孩子，受苦了……”
盘腿坐在桌子上的何小星，在他跳上那张乳白色塑胶的漂亮的课桌之前，李李是阻拦过的，刚说完前几个字，大概率李李是要批评一番，这小孩子太没礼数，竟然跳到桌子上面？你算啥玩意儿？刚说完前几个字，小星你不能坐在桌子上，要坐在凳子上听苏老师上课。苏老师便一个眼神扫过来，制止了李李已经爬到喉咙口的后半截话。
不要给他太多的约束，他不像别的孩子，别的孩子早就被制约，而他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自由的脚步的，自由散漫是他们的特点，如果他不是这样，他就没必要进我的办公室。
……额……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盘腿坐在桌上的何小星正兴高采烈地给苏老师讲故事，他讲的像一团乱麻，你理顺他这头，那麻线走到中间便扯不动，只得让他断掉，然后重新寻找另一个线头，何小星从来没有如此的讲话，他喋喋不休，仿佛被什么话皮子附了体，他跟何禾一样，跟何土埂一样，跟何德怀一样成了妥妥的话痨。
为什么那么能说？苏老师说：“以前他被压迫，被管制，被你赶着去上学，他心里憋屈又不懂得跟你表达，如今他终于有了表达的机会，他终于可以说个够了。”
“那么，”李李问：“我丈夫呢？我公爹呢？我大伯哥呢？他们的话痨是怎么产生的？”
“还是焦虑，焦虑漫上来的时候，心就静不下来，也许会听到某种声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便通过某种情绪表现出来，发脾气，不停的重复说话，觉得他是絮叨。其实话痨是最轻微的一种情绪表达方式，比话痨严重些的，是发脾气。受到外界刺激的时候，话痨是发作的第一步。但是对于性子急躁的人来说，可能就省略了第一步，直接进入第二部分，用大发脾气的方式来释放自己恶劣的情绪。焦虑只是表面现象，关键是要认识到引发焦虑的源头。不过，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有很多事在表皮上浮着，你真要揭开，就像厚厚的疮疤，揭到深处会很疼，还不容易面对，大家都去无意识的掩盖，不想弄清楚，你别急，慢慢来。”
这让李李想起村子里许多人家的家庭妇女，经常在家里嘟嘟囔囔，男人不耐烦，便大声呵斥：“你吵吵什么吵吵？”
长辈压迫、丈夫忽略、孩子需要、饥寒交迫、被压制、被剥夺、被强迫服从、旷日持久的折磨、旷日持久的隐忍，怨气越积越厚，身体支撑不住了，烦躁、怨恨、不高兴凶猛的滋长。又不敢反抗，怕被丈夫公婆集体暴打，只能通过说话来释放，就产生了女人特有的专利——嘟囔。
咨询结束后，小星在第二节课回到四年级一班的教室上课，李李看了看手机，再有一节课便放学了，索性在外边等着吧。
也许是人的心情舒畅了，时间也会变得快些吧？四十分钟的等待宛如弹指一挥，不像在爱民路小学的等待，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那不是过日子，而是熬日子。李李现在想想，那段日子过的极不正常，如今的李李终于熬出头了，信心回来了。渐行渐远的欢喜也开始往回走。
李李想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要小星在爱民路小学读下去呢？无数遍的哀求都没能留住他，无数遍的送贿赂还是免不了被开除，爱民路小学到底收了自己多少钱的贿赂？李李没仔细算，只想着最后一次是给牛校长一万买了小星俩月的课堂，别的老师呢？李李不想再算下去，自己孩子不争气，那钱是自己愿意给的，谁也没有拿棍子逼着她，谁也没有把手伸到李李跟前明目张胆的要钱，无所谓了，都过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改行的感受
李李从接触那个行业开始，才知道世界还有另一种样子。那是四处流动的职业，那些四处流动商户业界人士叫做“跑会，”或者叫做“跑展。”算起来属于行商，很多人说，坐商不如行商，产品送到家门口，品种齐全，眼花缭乱，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所以也就生意出奇的好。
那个时候随着经济发展和玉器行业的兴起，人们对奢侈品的追求也多起来，很多人跑会发了大财，一个会期十五天，能卖到几百万，几十万。真的很诱惑人。展销会分好几个档次，最高档的是大城市，比如北上广深的各大会展中心，各大省城的会展中心，展出的大都是高档玉器，动辄几万几十万几百万一件的精品，再就是收藏级别的，几千万一件的都有交易……
再低一点档次的是古玩市场组织奇石玉器展销会，属于室外展，很多人经常看到沿街的广场会有许多蓝色的展蓬，很多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商户蹲在里面。各种的大件的石头，小件的翡翠、和田玉、珍珠、玛瑙、南红、蜜蜡、绿松、红珊瑚、鸡血石、黄龙玉、岫岩玉、水晶、碧玺、紫晶灯、……等等好多个品种的玉器。大部分是中低档。还有一种特大的大件，巨型的、微型的姿态各异的安徽灵璧石摆件，岫玉雕件，大象、巨鼎、鸡翅木木桌、木雕，各种的佛像等形形色色，琳琅满目，介绍都介绍不完……
小件中低档出售的大都是玉器里的垃圾，那种无色无种水的最低档的料子开出来的手镯和挂件，还有掺杂一部分假货。
起初玉器是个暴利的行业，很多人常挂在边的话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简直是一夜暴富啊！。
越是暴利好赚钱的行业，扎堆的人越多，大家做着相同的一夜暴富的梦，像蜂拥的浪潮一样涌进玉器行业，做着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珠宝商，竞争者多起来，渐渐地也就不好干了，很多人交了学费，从那个深不见底的行业里败退下来，做着失败者，那是后来的事了。也就是现在的事。
何禾被朋友的的好生活给吸引了去，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那个行业需要大量的金钱做后盾，何禾把店面转出去，到手的就两万，揣着可怜的一点点钱，去了批发市场才知道自己有多穷，没有钱进高档翡翠，连低挡的都进不起，就搞了些铜饰品，银饰品、工艺品和玛瑙，还有一点垃圾货和零零碎碎一起跟着跑展。
苏春莹在听说何禾的行业后倒欣喜万分，说是个好机会，对何小星来说，他可以跟着去见世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李李，带孩子去吧，跟着他爸爸一起，就在暑假里，去，去见世面，长见识，太好了。
何小星从那时候，暑假里跟着何禾李李四处奔波，冬天时去上海南京杭州武汉，夏天时商户们大多去内蒙青海和宁夏。

每年放了暑假，李李背上行囊，拉着儿子，做着移动的商人、陪伴的旅人，李李陪着儿子，从这座城市到那座城市，从苍凉的茫茫戈壁到生命力茂盛的一望无际的草原，再到万亩黄河滩涂，李李带他转遍了宁夏内蒙。各地风光迥异，宁静是相同的，没有内地的扰攘，没有拥挤的人群，天很蓝，白云低低的游动，好像一伸手便能撕下一片云彩。四周广阔无垠，天地间除了蓝天白云便是绿草，还有星星点点的牛羊低着脑袋慢悠悠的吃草。铁路延伸到天边，走了好久仿佛还在原地，总是一样的蓝天绿草，斜斜的慢坡一个接一个，像极了青川市海里的波浪，一波接一波。
坐火车时，小星激动的把着车厢窗户往外观看，莫名的兴奋，时间久了，他迷上了火车，有段时间，他很强烈的要求李李带他做火车，着了魔一般的。
动荡的日子，不安的岁月，风雨江湖路李李走的战战兢兢，流浪飘泊的日子，李李有着太多的无奈和辛酸，总想着回到饭馆的日子，安安稳稳的，但是正走的路又怎能回头？何小星需要陪伴，李李实在是力不从心了。

何小星有了一部分草原生活，倒也乐在其中，也确实对他的成长起了很大的帮助，也认识了很多珠宝玉器商人，很多人也认识了何小星，那个喜欢在会场里蹦跳的何小星。

那个行业需要东奔西走，很多商户夫妻一起跑会，日子倒也安稳。很多家庭夫妻分居，女的在家带孩子，男的独自跑会，花花事儿出过不少，引起好多的家庭大战。这是个混乱精彩的的世界，精彩到很多女人可以随便上任何人的床……
除了暑假，别的日子何禾一个人跑展，起初是背着大行李箱挤火车倒汽车，后来很多商户都开车跑展，东西带的多了，也不用急着赶火车，总之钱花了，买来的是方便。有一年在兰州，他们用赚到的钱购置了一辆国产轿车，兰州之行还有一段温馨的遇见，后续部分会写到兰州。
何禾开着车拉着货物去外地跑会。李李的婚姻和家庭就是从那时开始一点点被撕碎，如果说何禾除周万香之外的第一个出轨的女人还有点良心，把何禾还给了李李和小星，那么，第二个女人就毫不留情了，连何禾都对小星没有了一丝牵挂，好像小星不是他的儿子，与他毫无关系。后来的日子，何禾加入了困境和磨难之列，跟它们一起消耗着李李的生命。如果说单纯的何家除何禾之外的任何人，包括公婆和大姑姐还有何德怀和何史怀哥俩对李李虽然有着一定的损耗，但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有何禾，何禾才是那个伤她最深的人，剥皮蚀骨、剔肉剜心……本以为有了苏春莹，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家庭却出了变故，困厄、绝境，生活的无助感。各种碾压让李李失去了生命的支撑，李李为了不让自己倒下，到处寻找支持和信心。找信心的路上，李李走的艰难而辛酸。

认识了苏春莹，是李李一生——也是小星一生的幸运。她一点一点地、像抽丝剥茧一样把何小星隐藏在内心最深处冰层里的恐惧引出来。李李不再生硬艰涩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瞎撞，着急往前赶着的李李被慢慢地拉回来，慢慢走，不着急。把李李脑子里堵满的乱刺一根根拔出来，因为荆棘堵得太久，所以拔得很慢，需要耐心。
苏春莹很优质，但她不是神仙，不是救星。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帮助李李走出困境，却在许多的无形的恶劣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就像一个优秀的医生，对着顽固的疾病也是无能为力，毕竟这个世界上，恶，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存在的，也许你绕啊绕啊总也绕不开它，只得把自己炼成钢铁般的身躯来与它周旋，我们把它叫做磨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