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朋友看过之前的三楼公寓，那个是写在一年前，也完结了很久。这个是兔子重新编写的版本，和之前的故事已经大相径庭，除了还保留了原先的名字，因为所有的事件依然发生在三楼公寓里面。兔子自己感觉这个版本已经比之前的版本好了很多倍，也花费了很多心血才完成。希望大家喜欢和支持。
在鬼话消失了很久，估计很多老读者都不见了，希望能把大家都召唤回来，也欢迎新朋友来支持兔子。不废话了，立刻开始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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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栋好像被诅咒了的出租公寓里，自杀，自然死亡，凶杀，分尸，食人……，一连串的死亡事件接连不断地上演，这些凶案看似都毫无联系，好像是偶然事件，可真的是这样么？性格一根筋的刑警沈墨执着地追寻着这些案件的种种疑点与联系，锲而不舍地寻找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可当他真正接近真相的时候，却发现真相是残酷而又痛苦的。命运的漩涡早已把他的生活扯进了无尽深渊，而他却不自知。凶宅的背后隐藏着的真相是什么？是怪力乱神还是人心险恶？其实，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二十五年前的一个雨夜，一个叫李卫国的瘸子在无意中闯进了乡医院的太平间。就这样，蝴蝶效应开始了……

序章 事件之源：25年前的往事

1988年的时候，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十年，人们的思维也随着时代地改变渐渐地活跃了起来……那年的6月7号北京城下了场大雨。那真的是场几十年没遇过的大雨啊，在很多人的记忆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比如李卫国。
当时在大雨中，城郊方圆几十里都难见一个人影，可在乡医院的大院里却是人声喧嚣，只不过声音被雨滴疯狂乱砸的呼啸遮掩得忽隐忽现。那是医院的巡夜队员们在抓小偷。顶着这么大的雨奔跑，大家的裤管都湿得透透的，每跑一步都像拖着铅块一样吃力。队员们都对前面的那个小偷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因为他的话，大家怎么会顶着大雨在外面奔跑。
被追的小偷就是李卫国——一个腿脚不大灵便的小偷。狂奔中的他能听见身后的叫骂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疯下着的大雨帮了他大忙，地上的土路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所以不管腿脚好不好，速度都差不多。要不是这样他早就得被抓住了。玩了命地奔跑中，李卫国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因为自从右腿瘸了之后，他就没跑这么快过。李卫国边跑心里边念叨：不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逃得掉，要是被抓住了，挨一顿胖揍倒是小事，可要是被送去蹲大牢就完了。这年月要是落下黑底子，全家都会让人瞧不起，到哪都抬不起头。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得人脑袋疼。李卫国不停地向四周张望，他知道要想翻墙跑出去是不可能的，因为本来腿脚不好上墙就费劲，更别说现在的雨又这么大。而医院大门的位置更不能走，必然会有人把守，过去了就是自投罗网。短暂地思考之后，李卫国直奔着西边的暗处跑了过去，他知道那边的墙上塌了，有个豁口能出去。冲到暗处之后，也不知道是跑得太快还是怎么样，李卫国感觉后面的追兵好像被甩开了，因为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人声，只有风雨的狂啸。想归想，可脚下却是不敢停地。正跑着，突然左脚下面一空，而跛了的右脚一点力也借不上，李卫国的身子向着左边就栽了出去，落地之后身子向下翻滚着撞开了一道门。
李卫国摔进了那道门里。
摔进去的地方是个半地下的屋子，门槛很高，把他磕得直咧嘴。门口有个下水口，所以雨虽然大，但是流进来的还真就不多。屋里的地面是水泥的，不由自主地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滚了几下，李卫国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钻心地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看这是什么地方，赶紧就想出去，可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见人声渐进，吓得他赶紧缩回来把撞开的门重新关好，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这是哪，只闻到有股呛人的消毒水味儿。
他把耳朵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声响，心里念叨着但愿巡逻队不会来察看这里。可惜天不遂人愿，连半分钟都没有，人声就到了门外。他吓得赶紧向着屋子里面跑去，不知道地上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只不过五六米的距离而已，可他被绊得差不多是滚到屋子里面去的，一直撞到了墙才停下来。墙硬硬冷冷地，把李卫国撞得龇牙咧嘴地吸着气。想来这应该是屋子最里边了。
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李卫国的手正好划拉到身边的一块布。他也顾不上想这布是干什么地，猛地扯起来把自己连着脑袋盖住。布上的味道呛得他想打喷嚏，拼了命地忍着，可是还没忍住。“吭哧”了一声，憋回去的喷嚏震得李卫国脑袋发麻，鼻涕倒喷进了嘴里，呛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与此同时，门外手电的光就照了过来，李卫国吓得大气都不敢再出，含着鼻涕不敢吐也不敢咽。
手电的强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但是没有人进来。李卫国听见有人在门口说话。一个人说：“走吧，没在这儿。他奶奶地，这死残废跑得还挺快。”
另一个说：“你咋知道的？可能就在里面躺着呢！你进去看看去。”
刚才那个说：“滚你妈地，你咋不进去？少支使我。照一圈都是死人，哪有带活气地。走吧走吧！”
“咣”，门又被关上了，人声消失了，屋子里再次黑了下来。可躺在地上的李卫国有点懵，心想：什么叫“一地都是死人”，难道……这里是太平间？他终于知道屋子里浓浓的消毒水味儿是什么了，不由自主地把嘴里的鼻涕“咕”地一声被他咽了下去。想到身上盖着的布应该就是蒙死人用的，他就浑身都不自在。
他抬手挠了挠脸。脸上一直痒痒的，因为有人在旁边有气吹。想到这儿，他愣住了。人？
头皮一阵发麻，李卫国轻咳了一声，向吹气地的方向扭了扭脖子。可惜屋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这时气正好吹在了他的鼻子上，鼻头上满是汗水，被吹得凉凉的。李卫国勉强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小声问：“呵呵，您也在这儿啊，这是干啥呢？”可除了风吹动门的声音，屋子里安静得很，没人回答他，可气依旧在吹。又等了片刻，李卫国仗着胆子向气吹来的方向伸手摸去。他摸到了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而且在动。他还没来得及想是什么东西,突然——
“哇！”，尖利的哭声突然间在李卫国旁边响起，声音忽而又变得沙哑,嘎……
李卫国吓得“妈呀”了一声，掀飞了身上盖着的布，向远处连滚带爬。
凄厉的哭声持续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李卫国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厉害。哭声停下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脚下发飘得很。手疯狂地在身上一顿乱摸，他翻出了一盒火柴。火柴盒已经湿透了，因为手很抖，抽出几根火柴也都掉到了地上。最后他终于拿稳了一根，向着火柴皮划去。可是划不着，火柴皮太湿了。
仗着胆子，李卫国向旁边挪了几步，踩着那些已经僵硬的尸体，胃里翻滚得厉害。好不容易地摸索到了墙壁，李卫国拿着火柴颤颤巍巍地向墙上划去，可是用力过猛，火柴断了。一根，两根，三根，李卫国不停地试着，“噗”的一声，终于擦着了一根，周围亮了起来。光影恍惚间，李卫国感觉自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而这世界只有那被火柴的光亮照出的方寸之地，周围还是划不开的黑暗。在脚下，围满了人，有的睁着眼冷着脸，而有的却眯着眼在冷笑。李卫国感觉这些人随时都会向他爬过来。这些表情不同的人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没个人身上都盖着白色的被单。
那些当然都是死人，李卫国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尸体，拖着跛腿，他一步一颤地向着自己刚才躺着的方向走去，手里举着那燃烧过半的火柴。这点点的光亮在幽闭的漆黑中，并没有带来什么温暖的感觉，却让他感觉更寒冷，甚至有点窒息。在前面，一具女性的尸体浑身赤裸地躺着，白色被单散落在一旁。被单下面有东西在动，一下一下地在下面挣扎，很慢地移动。移动的方向，就是李卫国！
火已经烧到手了，而汗流到了眼睛里。忍着手上的灼伤感，在强烈的恐惧与好奇地驱使下，李卫国俯身拉住了被单的一角，猛地用力将被单抽开。当他看见被单下面的东西时，李卫国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啊！”
……
半小时后，李卫国鬼头鬼脑地在太平间里走了出来。雨还在下，而巡逻队早就不见了，估计是去了别处寻找李卫国。左右看了看四下没人，李卫国猫着腰走了几步，到了围墙边。他顺着围墙又走了几步，一闪身，没了踪影。

第一章 沈墨的手记


1.

友情是种神奇的东西，并不在乎时间与空间。好朋友哪怕多年不见，再见时也仿若分开在昨天，就像我们夫妻和付晓这家伙。

一转眼已经毕业两年了，而我和美心在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付晓，今天是两年之后的第一次相聚。在没来同学聚会之前，我还在想付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了，但是现在我在付晓身上还真的看不出什么变化。依然是留着一头的长发，穿着邋里邋遢，而且还像以前一样，喝了两三杯啤酒脸就变得通红。我晃荡着手里的酒杯，微笑地看着付晓和我媳妇在嘻嘻哈哈，不由得想起了我们三个人在学校里的那段美好的友情岁月。
记得第一次我们三个人遇见的时候，付晓正被一群人围殴。那时候是大二，虽然是一个班的，可是我基本上可以说不认识付晓。因为这家伙当时出现在教室里只做两件事，画漫画和睡觉，轻易不和人说话，还总是一脸无所谓的贱笑。我听到过很多同学说他家里挺有钱的，所以那时在我眼里他就是个败家子而已，很鄙视他。而且他不好好上课却每次考试都不挂科，总是刚刚超过及格线一两分，所以我长时间认为他是靠作弊才通过考试地，更是惹我反感。正因为这样，当我看见付晓被打时才略微犹豫了一下，考虑管还是不管。当然，最后我还是过去制止了。可惜，我义正言辞地的思想道德教育对对那些小流氓不起丝毫作用，悲剧随之发生了，一个小流氓在我身后猛地踹了我一脚，我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接下来就是我和付晓一起被揍。呵呵，我们的友情就是从一起挨揍开始的。
想想，当时如果美心没有出现的话，我和付晓会很惨，进医院是一定的了。好在，美心出现了。在那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姑娘可以这么擅长打架，砖头棒子等等，基本的街头武器她都用上了。我回忆一下，从流氓们发出惨叫声开始到作鸟兽散，应该不超过半分钟。一个姑娘，单人大战流氓团伙，如果胳膊上的擦伤不算的话，那就是彻底的完胜。我记得自己当时坐在地上都看傻了，不过付晓那家伙倒是挺自然，鼻血喷得哪里都是，可笑容依然不羁，爬起来就给美心一个熊抱，大呼着“姐姐怎么才来啊！”。我当时还以为付晓一定是认识人家，可是一秒之后他就又趴在了我的身边，是被美心一脚给踹倒的。记得美心当时酷酷地看了我们两个一眼，话都没说就走了。
后来付晓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他口中的大恩人，也知道了人家叫李美心，就是隔壁班的。再后来，付晓做东，我们三个人吃了顿饭。我这才知道付晓那天被揍是因为管闲事，有几个小孩负校门口摆地摊的老大爷，他训了人家几句，结果小孩们就把哥哥都叫来了。再后来，我们三个人就成了好友，而因为美心的生日大付晓一周，付晓这家伙就死皮赖脸地认了美心做姐姐。可能是父亲去世过早的缘故吧，美心要比我和付晓都成熟自立很多，所以虽然我生日最大，可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基本都是听美心的。而且美心该是我们三个人里最聪明的，有两个学位。嗯，其实付晓也蛮聪明的，只是不爱学习而已。后来我知道他从来都不作弊，只在考试前突击看书居然就可以通过考试。相比之下，我真的算是很笨的。
说实话，我当初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会打架的漂亮女孩最后成了我的老婆。不知为何，回想起那欢乐的往事，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命运和缘分，有时是那么水到渠成地震撼着生命。

付晓这时转头看了我一眼，探身过来，搂着我的肩膀，一脸的贱笑：“沈警官果然不简单，把妹高手啊！能拿下我姐，佩服。”
我摇头笑笑，付晓在生人面前不大爱说话，不过混熟了之后就会嬉皮笑脸的。我对他很是无奈，转移话题说：“你这大漫画家一消失就是两年，音讯全无，干什么大事业去了？”
付晓嗤笑了一声，说：“大事业个屁啊，无用之人一个。这两年一直在日本搞漫画，可惜一事无成，你看，我现在穷得袜子都买不起。”说着，付晓就掀起裤腿给我看，还真就没穿袜子，“不过说真的，我现在是真穷，你知不知道哪的房子便宜？”
我问：“你这是要买还是要租啊？”
付晓白了我一眼：“大哥，我连袜子都买不起，你让我买房子？当然是租啊。”
“喂！”美心在付晓身后过来，用胳膊夹住付晓的脑袋，“有事不和你姐说，和沈木头嘀咕什么呢？”她的上唇生得微翘，总像是在嗔怪撒娇的样子，现在笑起来更是好看。
“嘿嘿”，付晓咧嘴一笑，“那不是我哥们嘛，而且还是我姐夫，和谁说不一样。我想找个便宜的房子住，现在房子都太贵了，我付不起租金。”
美心说：“你小子不是富二代么？和你家老头闹矛盾了？”
付晓打着哈哈没接这个茬，继续和我说：“越便宜越好，地方偏点也无所谓，我现在也没什么正事，用不着交通便利。”
我皱皱眉说：“我也不是搞房产中介的啊。我尽量帮你打听下吧，你自己也问问别的朋友。你要是真没钱，我和你姐这有，你先用着。”
付晓说：“少来，多钱多花，少钱少花，没钱不花。你帮我找找房子就是帮我大忙了。”
我一笑，说：“行，我帮你找找。”说到这儿，我心里一动，说：“我现在倒还真知道个便宜的地方，不过你不一定敢去住。”
付晓问：“为啥啊？”
我说：“上周我处理了一个案子，在北五环那边。一个出租的自建房里死了个人，是自杀。楼里不少人都嫌晦气搬出去了，估计那个地方能很便宜，死过人的楼，不好出租啊。”
付晓听完就是一拍大腿，叫道：“好啊！这有啥不能住的，我还就住那个死过人的屋子，能便宜就行。咱阳气狂野，啥也不怕。”
“你脑袋进水了吧！”旁边的美心照了付晓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那地方能住么？是死过人的好不好。”
付晓冲着美心一笑，一脸无所谓地说：“死过人才安全好不好，你见过什么地方能死两回人。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找时间沈木头带我去看看。”之后我和美心是怎么劝也不行，付晓是铁了心地要去住死过人的房子，还美其名曰最近想画点恐怖漫画，正好能在那里找灵感呢。最后李美心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了句“就你话多！”。而我，也只能报以苦笑。
房子的事告一段落之后，付晓立刻加入了狂饮的行列，还死拉着我喝。我本来就不胜酒力，到了散局的时候已经晕晕乎乎的了。李美心扶着我和付晓，一步三晃地就出了饭店。美心一直都没有喝酒，因为是开车来的，两口子都喝醉了太麻烦。刚出饭店门口就听见有人使劲按喇叭，美心眉头就是一皱。她特别讨厌乱鸣笛的人，感觉这么干的人好没素质。我转脸看过去，是辆黑色的尼桑，驾驶室的窗户摇下来，一个带着墨镜的家伙探头出来，朝着我们三个直招手。
“你哥们？”美心扒拉了一下迷迷糊糊的付晓。她不用问我，因为我的朋友她没有不认识的。
醉得昏天暗地的付晓抬头瞄了一眼，笑着说：“我朋友我朋友，来接我的，我现在住他那儿。”
美心问：“他谁啊？”满脸的厌恶。
付晓说：“唉，我以前的经纪人。行了姐，你带木头回家吧，我和朋友回去了。”说着摇摇晃晃地朝那辆车走了过去。
看着付晓上车离开之后，美心和我也回了家。

那天之后我就把付晓要找房子的事情给忘了，当然，我也希望他能忘了。可惜——
周一下班之后，我就在单位大院门口看见了付晓。他的样子惊得我张了张嘴，又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小子就站在公安局大院的大门口的传达室旁边，背后背着个大包，身旁还放着两个行李箱和一个画架。过来和我说要去看看那个死过人的房子，不过看这架势根本就不是去看房啊，摆明了就是要直接住进去。我没敢直接就带他走，让他先等等，然后我给美心打了个电话。美心虽然没有反对，不过还是把我骂得狗血喷头，怪我之前多嘴。之后，我把付晓的行李搬到后备箱，带着他开车直奔北五环。
六月的天啊，真是说变就变。我们出发时天上都还没有云，可到了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阴沉得像是在深夜里。好在我之前和房东打过了招呼，说晚上过来看房，不然人家肯定早早就走了。我把车停在一栋三层楼的门口，门口有棵小树。这小树应该是刚栽不就，树干细得很，不过长得倒是挺茂盛。这就是那栋死过人的楼，一共三层，刚建好不长的时间，门口戳着块木板，上面写着“三楼公寓”。就在我和付晓刚下车，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推着自行车迎面走了过来说话，语气不是很好：“就是你们要来看房是吧？”
上次死人的事就是我来这儿处理过的，知道她就是房东，赶紧笑着打招呼：“呵呵，是啊。真是麻烦您了，我们这下班高峰期，路上太堵。”看样子人家好像不认得我了。
那妇女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阻止了我说话，在兜里掏出一把钥匙给递了过来，说：“你不是说要住303的么，自己看去看吧。快点的啊，我在这儿等着你们。”
付晓在一旁插话：“我这今天是想住进来。”
“住进来？”房东胆量了我们俩一下，“看完再说吧，别废话了。”
付晓笑着说：“房租不是都说好了嘛，不用看了，我直接就住。您把钥匙给我就行了。”
妇女看了付晓一眼，转脸对我说：“你是个警察吧，上次我好像见过你。”看来她还是认出我了，我点点头。
房东继续说：“既然你是警察我也信得过你，不用登记了，你们自己搬进去住吧，然后明后天我过来的时候把房租给我。就是说好了的那价钱，一个月700，每月先付。”
我笑着点点头，说：“行，没问题。那您快走吧，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
房东再没理我，抬腿跨上自行车就走了。

东西没多少，我和付晓一次就把东西搬了上去。这楼每层都是宾馆式的格局，就是门对门的那种。每层七个房间，有一个房间是正对着楼梯口的，一楼的那个房间就是传达室，房东平时白天就在那里，晚上没人。进了屋之后把灯打开，付晓打量了一下，对房子是极为满意。屋子的空间不小，南面是一扇大窗户，基本一面墙都是窗户，窗外没什么遮挡，白天估计会很晒。进屋左手边是个小厨房，往里走拐过墙角就是卫生间。格局还可以，唯一的问题就是家具少了点，除了一张铁架床和两把椅子，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不过付晓倒是不在乎，说东西少挺好，看着简洁，叫后现代简约风格，我对他是嗤之以鼻。
我指了指床下面。付晓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问：“啥意思啊？”
我说：“知道不？就在那床底下，上个礼拜就是一滩黑污污的血。原来住在这里是个女人，割腕自杀了，死了一周才被房东发现，尸体都臭了。”
付晓点点头说：“嗯，然后呢？”他忙着在行李箱里往外那东西，看都不看我。
我说：“你说然后呢？你真准备就住这儿？不怕晚上做噩梦？我告诉你，现在把灯关了，往床底下喷点发光氨，还能看见血迹呢。”我想吓吓这小子，而且也真的不想他在这里住。
付晓说：“我有病啊，没事看血迹干嘛，再说我上哪搞发光氨去。行了，别废话了，这地方我挺满意的，就住这儿了，物美价廉。嗯，对我的创作生涯也是个不错的机会。我正画恐怖漫画呢，创作来源于生活嘛，要是能出来个鬼什么的就更好了。”
见他这样，我知道劝多了也无用，就没再多说。把东西都放好了之后，我们决定出去点饭。这么一忙活，我还真的挺饿的。我准备吃完了就回去，抓紧点时间，免得下雨了不好开车。我们出来把门锁好，走廊里黑咕隆咚的，我跺了跺脚，可是感应灯没亮。走廊有十多米长，可只有两头有两扇小窗户，而现在外面都黑得像夜里一样，走廊里就更暗了，说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可我记着刚才上楼的时候感应灯还好好的。付晓突然用力拽住了我的胳膊，很用力，弄的我都有点疼了。我被他逗笑了，说：“你小子刚才还说大话呢，现在怎么怕黑了啊？要不咱就别住了吧。”
前面十步左右的楼梯口突然冒出手机屏幕的微微荧光。声音在那传来，在密闭的走廊里飘忽：“去你大爷的，我都走到这儿了你还没动地方，好意思说我怕黑？”是付晓不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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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抓着我胳膊的手又紧了，力道更大了。我心里一慌，要是付晓在前面，那这是谁？稳了稳心神，我转头问：“朋友，你拽着我干嘛？”模糊间，我看见旁边好像有个比我矮不了多少的人影，但是看不清楚。
付晓这时候也感觉不对劲，举着手机走了回来。手机屏幕的微微光亮照在了我的身边，我转脸看去的时候吓了一跳，一张肥胖的脸正对着我，脸上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睛反射着手机屏幕上幽幽的白光。定定神再看，原来是个旁胖胖的女人。我挣了挣，可没挣开她的手，这女人好大的力气。
我说：“大姐，你有事么？有事就说，你先把我松开好不？”
那女人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瞪得吓人，像是要掉出来一样，瞳孔很小，眼白很多。正当我和付晓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哑巴的时候，这女人说话了，声音柔美得很，和她的样子很不搭，好像是有人和她再演双簧一样，“小心那个孩子，那孩子要来了。”她的表情很惊恐，很慌张。场面诡异得很，我和付晓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那女人在说什么，不过被她弄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左右看着。这时306的门开了，306和付晓住的303是对门。日光灯的光线从屋里照了出来，我看见拉着我的那胖女人穿着件红色的薄纱睡裙，里面什么都没穿，影影错错的什么都能看见。
屋子里传出骂声：“你他妈的拉着这小白脸子干嘛！”紧接着冲出了个小个子男人，挺瘦的，他抬手照着那个胖女人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那胖女人的身材能给那小个子男人包住，可是却好像很怕那个男人，吓得赶紧松开了抓着我的手，畏畏缩缩地向一旁躲去。
小个子男人追打着胖女人吼道：“你他妈的还往哪躲，还不滚进来！穿着那么骚的衣服勾引男人，骚货！那衣服只能给老子看知道不？”
“喂！”，我看不过眼了，叫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对女人！”
小个子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又看看旁边的付晓，叉腰说：“怎么着，我怎么对我女人还轮得着你插嘴么？你这小兔崽子算他妈干嘛的？”
我厌恶地看着他：“你再这样我可以以家庭暴力的罪名逮捕你！”我在怀里掏出警官证晃了晃。
男人张张嘴，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关上门的一瞬间我听见他嘴里嘟囔着：“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
走廊里又是一片漆黑，我摇摇头，看得出这男人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不过我也拿他没办法，就算知道他还会打那个女人。付晓摁亮了手机在前面照着领路，边走着边问我那个胖女人刚才说的孩子是个什么意思，我当然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我感觉那女人看样子精神不是特别正常，付晓也点头表示认同。

吃饭是在公寓旁边的一家小店，没吃完呢，雨就下了起来，雷鸣闪电的，下得不小。雨水在窗户上击打着，啪啪地响。我打了个嗝，吃了一大碗炒面片，相当饱。付晓点了碗面条，也就吃了半碗，这小子一直吃东西都不多。我问：“那天同学聚会，你说接的是你经纪人。你小子还有那个啊？”
付晓瞥了我一眼：“是啊。怎么啦？”
我说：“没事，随便问问。对了，你现在怎么这么穷啊，是不是和你家老头闹别扭了？”
付晓说：“我和他闹什么别扭啊。行了，我的事你别问了。”虽然他这么说，不过看得出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见他不想说，我也就没再深问，想着有机会让美心问问吧，他们像亲姐弟一样，无话不谈。我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还继续画？还是去找个工作啥的？”
付晓叹息了一声，说：“我和一个公司签了约，签的是部恐怖漫画。现在那种东西销路不错，不过我实在没什么灵感。可我除了画画也不会干别的，就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
我问：“你那经纪人不能帮帮你啥的？他应该有点能力吧。”
付晓说：“他对我一直挺好的，不过我和他不大合得来，不想找他帮忙。”他神情有点落寞。我看付晓的意思也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就适时地打住，朋友之间也得有个隐私的底线。叫服务员过来，付晓抢着结了帐，我们顶着大雨狂奔回了公寓。本来我不想再上楼，可是付晓坚持让我上去再拿把伞再走。再出来的时候，我没让付晓送我下楼，提醒了这小子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和美心打电话之后，就出了门。
楼梯口的窗户在潲雨，我过去帮忙关上。外面的雨声很大，可是也没盖住301屋里传出来的声音，里面男女欢爱的声音甚是响亮。听声音好像里面的人就是在贴着门做爱，木质的门板被撞得咣咣响。我虽然感觉好笑，可是没有偷窥偷听艳事的毛病，关好窗户之后就快步下了楼。结果在二三楼缓步台上，和一个快步上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被我撞了一个趔趄，一个闪电正好打过，他瞥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又向楼上跑去。恍惚间我看见那人脸上好像满是血迹，职业习惯让我下意识地就喊他停下来，可他没理我，转过拐角没什么身影，我赶紧跟了上去。转过拐角的时候听见一声门响，当我拿着手电照过去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那人不知是进了哪道门。

我想了想，既然是这里的住户，那就算了。听房东的意思每个租户她都有登记审查，应该不是坏人，我也不想多管闲事，而且我急着回家。
因为下雨，一路上的交通堵得我都要烦死，而且弄得美心担心地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回去。回家之后，我也没敢和美心说那个公寓住的人都让我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因为不说她就已经不停地在骂我了。我快速地洗完澡，就爬上床睡觉装聋子，气得美心也拿我也没办法。

暴雨下了一整夜，天亮之后天气好得很，艳阳高照。早上起床，我给付晓打了个电话，想问问这家伙第一夜感觉怎么样，可是打了几遍都没人接，搞得我和美心都紧张了起来。就在我们考虑是不是要去看看他时，付晓回了电话，说是在睡觉，没听见。害得我们瞎紧张了一场。就这样，付晓就算是在那里住了下来。我和美心商量了一下，决定周五过去看看他，因为周五是6月14号，正好是这小子过生日。我们三个同学会之前，已经两年没好好聚过了，而且也正好给付晓买点生活用品。我帮他搬家的时候发现他基本就没有什么生活用品。
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居然会是噩梦的开始。

2.

周五早上出来的时候，我和美心说好，中午她去单位附近的超市把一些日常的东西都买好，等晚上下班的了我就去报社接她，然后一起去找付晓。虽然大家都是一个专业毕业的，可是却干着不同的工作，我当了警察，付晓去画漫画，而美心则是去报社作了名记者，不出外勤的时候，时间比我弹性很多。
到了办公室还没坐稳当，宋队推门冲了来，大喊一声：“都精神精神，出警了。有案子！”
宋队是我们刑警队的队长，干刑侦有年头了，做事雷厉风行的，身手特别好，听说还拿过全国散手比赛的亚军。出了楼，宋队单独点名让我和他坐一辆车，上了车之后我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出的案子的地方就是付晓刚住进去的那个公寓，因为上次那楼里自杀的案子是我去处理的，他想先问问我那个楼的情况。我心里忽悠了一下子。怕什么来什么，我心想。
因为担心付晓，我说话有点分神，结果还没说几句话宋队就看出我不对劲了，皱眉问：“你小子是怎么了？心不在焉地，没睡醒？”
我没有隐瞒，实话实说地告诉宋队我有个朋友刚住了进了那个公寓，心里有点担心他是不是会有事。
宋队说：“我也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只是知道死了个人。报案的是房东，说在三楼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相很恐怖，身份还不确定。”
我惊道：“三楼？！”我感觉心脏就是一抽搐。
宋队问：“怎么了？你朋友住三楼？”
我说：“是啊，而且他就住死过人的那间屋子，图便宜嘛。他是画漫画的，非说住那儿容易激发灵感。”
宋队摇摇头，说：“你们年轻人真是胡闹！你快给你朋友打个电话问问吧。我看你心不在焉地也不能好好办案。”
我点点头，掏出手机给付晓拨了过去，心里祈祷这小子可千万别事了。电话里等待的滴滴声每一下都好似敲在我的心上，让我神经跟着一震一震的。

“喂，我这儿出事了，你知道不？”付晓的声音在听筒里传来。
我长吁了一口气，这小子没出事就好。我问：“我知道。你现在是在公寓里不？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付晓说：“没有，我没在公寓里，在医院呢。那尸体太吓人了，我下楼的时候摔了个大跟头，脑袋摔破了，正在缝针呢。”
我问：“是你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你没乱动尸体吧？”
付晓说：“是啊，是我第一个看见的。我当然没有动尸体啊，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好不好，不过别人动没动我就不知道了。行了，我这缝针呢，想不说了。那个尸体可吓人了，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说完他就挂了我的电话。我朝宋队点点头，告诉他我朋友没事。

我们的车还没开到公寓门口，就看见不少人在楼门口站着。仔细看看，房东也在其中。我和宋队刚下车，她就跑了过来。她一脸不乐意地冲我们吼：“你们怎么这么慢啊！什么110啊！”
宋队笑着答话：“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尽力快了，现在是上班的高峰期，我们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还是挺快的。您就是房东吧，请问贵姓？”我刚才告诉了他这人是房东。
房东一脸的不耐烦：“行了行了，什么贵不贵的，我姓刘。你们快上去看看吧，吓死人了。”说着，她分开人群进了楼里。其他看热闹的也要跟进来，被宋队制止了，叫了几个同事守在门口，不许闲杂人等进入。穿过人群的时候我瞄了人群一眼，那天吓我一跳的306胖女人和她老公都不在里面，难道是他们出事了？上楼的算上我和房东，只有四个人。因为还不清楚现场什么样，太多人上去没什么帮助，还容易破坏现场。
到了三楼，因为长长的走廊只有两头有两扇小窗户，所以就算是白天，也昏昏暗暗的。宋队左右看看，没找到开关，就跺跺脚，可感应灯也没亮。看来这灯从付晓住进来那天坏了就没修。我走在宋队旁边，本来房东走在最前面的，这时退到了宋队的身后，就在我的旁边。人虽然不多，但是走廊狭窄，所以走廊里本就不多的光线也被遮掩得所剩无几。我模模糊糊地看见前面五六步刚过付晓303门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脚冲着我们的方向，穿着裤子松散，应该是睡裤，上身赤裸。看不见脑袋，因为脑袋被胸口上放着的一个圆不隆冬的东西挡住了，颜色好像是黑黑的，也可能是因为周围的光线太暗的原因。不光是我，其他人也都很奇怪，大家都快走了几步。除了我身边的房东，她倒是向后撤了两步，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内，我也没心思注意她。几人都围过来，光线就更暗了。离着不到两步的距离我依然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好哈着腰抻着脖子去看。突然后面不知道是谁推了我一下，弄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没扑在尸体上。这一下距离够近了，我终于能看得清楚。
天哪，胸口上放着的那圆咕隆咚的东西竟然是颗人头！而尸体的脖子上方却空空如也。
当然，这颗人头和一般的人头是有区别的，不然也不会让我离得这么近才看得出来。因为它没有皮，也没有血肉，只剩下了头骨。在这光线恍惚的走廊里，骷髅上的只是黑窟窿的眼睛好像在动，好奇战胜了恐惧，我又先前凑了凑。然后，我看见骷髅的眼睛里爬出了一直蟑螂。

胃在抽搐，我强忍住了呕吐的欲望。我上班的时候不长，才一年多，这是我第一次遇见这么恐怖的案子。大家都被眼前的尸体震住了，走廊里沉寂了一会之后，宋队才打破了沉默，回头向躲在最后面的房东，问：“这个死者你认识么？是不是楼里的租户？”
“脑袋都那样了你还让我怎么认！”房东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快。
队长继续问：“三楼有多少家住户？都在么？”
“一共就四家，301是对小情侣，在楼下呢；306是我一个朋友和她男人住，她还在屋里；304的人我不熟，是个男的，敲门没开；尸体是303的小子发现的。对，他认识那小子。”房东抬手指向我。
宋队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接着，他安排让我负责对房东的询问记录，三层其他的租户由别人负责。房东说在走廊里不舒服，看着尸体太恶心，所以我只好和她去一楼的传达室里面做笔录。下楼之前，我看见306的胖女人和她老公出来了，而304的门还没被敲开。我想起来那天我离开时撞到的那个脸上满是鲜血的人，他会不会就是304的租户呢？

传达室里，房东给我讲述了我们赶到之前发生的事，我一一作了记录，如下：

1.七点二十分左右，房东刘玫到了传达室。
2.七点二十五分左后付晓就冲了进来大喊出事了。具刘玫描述，当时付晓看起来受了极大惊吓，额头上还有一片殷红。之后付晓慌里慌张地说三楼有个死人。
3.房东听付晓这么说之后，立刻就和付晓上了楼。在看到尸体后，就报了警。
4.报警时间按照110接警中心的记录是7点36分23秒，刘玫报的警。
5.报警之后，按照接警中心的记录是7点38分04秒刘玫挂断的电话，在挂断电话之后，付晓提出了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头上的伤是在之前下楼时过于慌张，滚下楼梯摔伤的。
6.吵闹中，三楼其他的租户也都出来了。301的小情侣见到之后就惊恐地下了楼；306的男人昨天喝多了，叫不醒，所以夫妻俩就都没出来；304的屋子里没有人。
7.然后她就下楼等着我们赶过来，不少人周围住的人好奇想上去，都被她制止了。
这就是房东描述地我们来之前地经过，具体的情况是否如实还要参考其他人的话，尤其是付晓的。

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案子付晓和房东都还不能排除嫌疑。付晓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这种身份在什么案子里都会被列为首先的怀疑对象，而房东的主要嫌疑，我个人认为来自时间上。在得到付晓的通知后，花上楼梯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分钟，付晓向房东说发现尸体到两个人上楼，按照房东的描述时长应该在五分钟左右，也就是说房东刘玫看见尸体的时间按照推断应该是7点32分前后。按照常理，房东刘玫作为一名女性，在见到那么恐怖的现场之后，能在三倒四分钟的时间里就冷静下来报警，未免是有点太过冷静了，我想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做得到都很难讲。故此我装作无意地询问了下房东的一些个人情况。
我冲着房东笑笑，“这个公寓是您个人的？”
房东说：“是啊，怎么了？”
“没有，随便问问。”我笑着说：“那您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看这个公寓好像是刚建成不久啊。”
房东语气不善：“问这么多干嘛？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和案子有关系么？”她这人好像不大好相处，几次见面我就没见过她好好说话。
我收起笑容，说：“算是例行询问吧，方便的话希望配合一下。”
“无业。”回答很冰冷。
我问：“无业？您一直没有工作？”
“嗯。”房东在鼻子里出了一声。
看得出，房东是有所隐瞒的，但是目前看这些还与案子无关，我也不能强迫询问。所以我转变方向继续了解情况。我问：“请问着楼里的租户们的个人情况你都了解么？我那天陪朋友搬家的时候，听你说一般你都会了解下租客们的情况。”

房东看了我一眼，说：“不怎么了解，我是租房子的，又不是搞审查的。但是一般我都会简单地询问一下，免得闲杂人等给我惹麻烦。你和那长毛小子来租房的那天，要不是因为要下雨，我肯定得让你们留下身份证信息。嗯，而且我知道你是警察，所以也就没管你们要。至于别的租户我都是必须要留身份证复印件的。真晦气，也不知道死的这倒霉蛋是哪来的！”
我说：“哦，是这样啊，那你有存档个人信息的存档吧，就是身份证的复印件。能拿给我看看么？”
房东点点头，回身在床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薄递给我，我接过来翻看，里面确实有租户的身份证复印件，都粘在每页上，下面是交租的情况和每一户的联系方式，我一页一页地翻看，嘴里继续问。“三楼租户们的情况你了解谁的，能不能尽量说一下。”
房东依旧保持着她那不耐烦的生意：“303那个长毛小子不是你朋友么？”
我点点头，说：“嗯，我是说其他人，希望您能尽量配合我们，提供线索和帮助，我们尽快办完案，也免得打扰您生意。”
房东白了我一眼，说：“还生意个屁啊！别都退房就不错了。三楼的人嘛，我想想啊，301是对同居的小情侣，我看是未婚同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随便！304的人很少能见到，嗯，那人好像挺复杂的，我感觉你们应该查一查他。”
我问：“为什么呢？他做过什么？”我一瞬间就想起了帮付晓搬来那天遇到的那个脸上有伤的人。
房东摇摇头，说：“在楼里倒是没做过什么。不过前几天我见过他一次，鼻青脸肿的，肯定是让人打地，而且那伤看着可不轻。什么人能被打成那样啊，他那年纪也不小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看来那天我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304的。我点点头，继续问：“那306的人呢？”
“306的，那个胖子是我一个朋友，男的是她老公。”
我问：“你朋友？什么朋友？”
房东皱了皱眉，说：“我以前的同事，其实关系也不是很好，就是她太困难了，知道我这有房子就来投奔我，我也不能不帮。行了，我知道你要问啥，我以前在医院工作，都下岗十来年了。”
我笑笑，追问：“您在医院是做什么的？306的又是做什么的？”
“都是护士。我说，这些事都和案件有关系么？”房东好像对这个以前工作的情况的话题很是抵触。
“哦，就是随口问问。”我犹豫了一下，问了句无关案子的，“306的男人是不是经常打媳妇？”
房东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说：“男的是个电工，赚得不多还喜欢赌，输了就喝酒，喝完了就打媳妇。慢慢地打人的习惯了，被打的也习惯了。而且女人一直生不出孩子也挺让她老公生气地。其实我感觉他们没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就他们穷成那样，有孩子也养不起。你也不用去调查什么家庭暴力，她都被打习惯了，根本不会和你说什么，而且她脑子有问题。”她的脸上满是嫌恶。
我合上手里的租客记录，拿起来向着房东晃晃，说：“这个我可以先拿回局里么？”
房东点点头，说：“行，拿走吧，想着给我还回来就行。你还有啥要问的？”
我把笔和本都拿好，站起身，说：“暂时是没什么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再来询问，希望您配合。”
她问：“楼上那个尸体你们什么时候抬走？”
我说：“等一会儿法医到了，我们就能抬走，您放心吧，会尽量不影响您的生意的。”
房东白了我一眼，说：“半个月死两个人，我这房子可还怎么租，真他妈够倒霉的！你们赶紧把那尸体给我抬走！”
我点点头：“好的，我们会尽力的。”

我告诉房东暂时先不要离开附近，之后可能还会有需要问她的，然后就回到楼上去找宋队。到了楼上的时候法医还没有来，宋队在尸体的周围时蹲时站地察看着。我汇报了一下从房东那里得到的信息，对于304租户的社会关系可能复杂的问题，引起了宋队的重视。他从我拿来的租客记录上找到了304租户的电话，打了过去，可是没人接听。又打了几次304租户的电话之后，宋队不由得皱起了眉。我有种预感，这个死者有可能就是304的租户。但是宋队这个人从来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他暂时放弃了继续打电话，把租客记录薄递回给我。然后说，他感觉这个尸体所在的位置不是第一现场，因为四周太干净了，死者被斩首，喷出的血一定不会少，而现在只有被切断颈部前方有着不大的一滩氧化发黑的血液。说着队长用手电照了照，我的胃又是一阵翻滚，黑黑的血迹上面好几只飞着绿油油的苍蝇。
宋队探手扫了扫飞舞的苍蝇，转脸和我说：“为了确定第一现场的位置，我已经通知了法医带发光氨来，现在已经路上了。用发光氨应该可以找到第一现场。”当然，如果第一现场也是在楼里的话。
对这个楼层其他人的询问还在进行中。 306的那对夫妻还在屋子里，我的同事小李正在对他们做着记录。那天吓我一跳的那个胖女人现在看起来很平静，男人却是有点掩饰不住的慌乱，在被小李询问的过程中，脸色苍白地时不时向外瞄着。301的小情侣已经带到了楼上，在他们自己的屋子被询问。这时，有同事上来通知宋队付晓回来了，正在楼门口，问宋队是不是让他上楼来。宋队正好接完一个电话，然后就点手让我和他一起下楼去见付晓。

付晓长长的头发用发带束了起来，额前粘着方白棉布，在门口看见我就招手，叫道：“木头，我在这儿呢。”
我赶紧摆手让他别囔囔，然后给他和宋队互相介绍了一下，让付晓好好配合宋队的问话，就退在一旁。
宋队和付晓握了握手，然后把他让进了楼道里，说：“你先给我讲讲你发现尸体的经过吧。”
付晓点点头，说：“我昨天晚上没回家，和朋友出去通宵K歌了，早上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你们应该也知道三楼的感应灯坏了，本来那个走廊就挺暗的，再加上早上阳光不足，所以刚上楼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看见那个尸体。等开了我自己的房门，我屋里的阳光照出来一点，我才发现旁边地上好像躺着个人，过去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
宋队问：“然后你就下楼去找房东了？走廊里当时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别人，那时候刚过七点，还挺早的，而且是周末，应该都在睡觉。我当时真的吓坏啦，坐在地上缓了一会才下楼的，腿直打颤，站起来都费劲。结果下楼的时候还是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你们看，我这脑袋刚去医院缝了两针。”付晓抬手指了指粘着白棉布的地方，“你们有什么发现吗？死者的身份确定了么？”
“呵呵，这是我们警方的工作，不方便透露。”宋队笑笑，回头和我说，“你给他做个记录吧，记住要客观。法医的车也到了，我去招呼下。”
我转头一看，法医的车确实到了，就停在了楼门口。刚才宋队接的电话该就是这个事。我答应了宋队一声，带着付晓上了楼，去他的屋子做询问记录。没了旁人，付晓又开始嬉皮笑脸地，这家伙被惊吓之后恢复得倒是挺快。进屋之后付晓让我透露点进展给他，我瞪了他一眼，说：“死人了你怎么这么兴奋？昨天晚上和谁出去玩了，还通宵。”
付晓拿过水杯喝了口水，说：“我以前经纪人，对，就是那天同学会喝完酒来接我的那个。我不是今天过生日嘛，给我庆祝一下。你这根木头是不是都忘了我的生日啊？”
我说：“别扯没用的，我问你，就你们两个人么？”
“是啊，就我们两个人，喝了一晚上的酒。喏，这是发票。”付晓在掏出钱包，拿出张发票递给我。
“嗯，我就是随便问问。”我接过来仔细看看，发票的时间是今天早上六点二十六，那个ktv我知道，早上的路程时间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付晓哼了一声，说：“你什么时候随便问过话，反正随便问，又不是我做的。”
我皱皱眉，出于职业习惯，付晓的表现让我起了些怀疑。正常来讲，罪犯在犯案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处于兴奋状态。从早上给附晓打第一个电话开始到现在，我就感觉付晓有点话多，而且真的是有点反常的兴奋。不过我想大家以前都学过犯罪心理学，就算付晓上学时不好好听课，可也不至于这么露马脚吧，况且动机何在呢？我试着帮他向自己开脱——可能是因为这小子的酒劲还没过吧，或者是真的吓懵了，处于极端情绪之下。

我尽量让自己不受私人感情的影响，以防关心则乱，客观严谨地对付晓昨天晚上到今天发现尸体的经过做了记录，他描述的过程和房东所说的差别不大，临末我要了付晓经纪人的电话。付晓给了我一张他经纪人的名片，我这才知道他经纪人叫柏祈。
做记录的时候我就听见了房东刘玫的声音，心里一直纳闷她怎么上来了。等做完记录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走廊里一地的发光氨喷出的荧光蓝，直通到隔壁的屋子304，我心就是一沉，看来这案子是和304脱不开关系了。发光氨是检测被擦拭过的血液的，有过血液的地方被喷洒过发光氨就会出现荧光蓝。几个同事正在配合着法医检查尸体，我过去询问了一下，他们告诉我第一现场找到了，就是304，宋队现在就在那。见我要去304，付晓也要跟着去，被我制止了，让他老老实实地在自己屋子里呆着，不许乱走。

进了304，宋队和两个同事在屋子里，并没看见房东，想来应该是开完门就下去了。屋里的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门旁的墙上还有被喷溅的血迹，在雪白的墙壁上看得人触目惊心。向里走，屋里地上有好大几抹已经干了的血迹，很明显是有人擦拭过，该是为了破坏遗留的脚印。当我看到床上景象的时候，我这次真的是没控制住，干呕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
床上铺着好几层被褥和衣物，都带着大片的暗红，而在那些暗红之中放着一把菜刀，远远地就可以看见，那菜刀的刃上挂着一些紫黑色的人体组织，黏黏的，看起来像是气管和一些碎皮肉。
“付晓的记录做完了？”宋队见我进来就问道。
我长吸了一口气，压制了一下胃部的难受，心里暗骂自己太没用，这点事都承受不住。我说：“嗯，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有不在场的证人。这就是第一现场么？”
宋队点点头，说：“这里应该就是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分尸的位置就在床上。刚才法医告诉我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死亡时间初步推断是在四五个小时之前，再具体的时间需要解剖才能证实。我想罪犯分尸的时候应该是怕楼下的邻居听见，所以才在床上弄。床上的褥子被子很厚，可以起到很大的隔音作用，但是我刚才问了房东，楼下其实是没有租户的，而且你说付晓昨天也不在家，所以凶手的这个担心是多余了。而这个菜刀应该本身就属于这个屋子，现在不好判断菜刀是不是就是致命的凶器，因为没法确定是否死后才使用它进行的分尸。”
我的头脑也在不停地运转，努力跟上宋队的思路，并加以拓展，我问：“那个骷髅头是怎么回事？”
队长叹了口气，说：“至于那个人头……，没有发现处理成把它那样子的工具或物品，而且骷髅里的大脑什么的也没有找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而更细节的一切都得等法医之后的报告了。我想，死者有可能就是304的租客，当然现在还没法完全确定。而如果是的话，我怀疑是熟人作案，因为门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死者身上也穿着睡衣，而钥匙和手机一起放在屋子里，说明死者没什么处于一个放松的状态，对凶手没有什么防备，凶手应该是在进屋之后行凶的。304租客的手机在屋子里，静音了，所以刚才打电话时，在走廊老李我们没有听见电话的响声。我已经联系到了他通讯录上的一个朋友去局里认尸，现在我们先把尸体弄回局里再说。我问了房东，对门的305没人住，所以就在303和306那开始拉上警戒线，不许人过来，继续保持现场的完整。我已经让小李去拿警戒带了，你一会儿配合他弄一下。我带其他人去配合法医把尸体弄下去，你和小李弄好了也快点下来，我们回局里开案情会。”

3.

“这就是对我们警方的挑衅！”宋队在会议室里咆哮着，我嘴里正嚼着三鲜馅的饺子。
这时回到局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在会议室里，宋队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会。因为大家都还没吃饭，宋队给大家在在外面叫了外卖，让大家边吃边把自己掌握的情况统一进行了报告。说实话，想着那么恶心恐怖的案子吃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时间紧迫，也没有别的办法。
目前的情况是已经确定了死者就是304的租客，名叫陈远章。陈远章的朋友已经来认了尸，不过具体的情况他那个朋友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朋友也很久没有和陈远章来往了。陈远章身边的朋友现在都躲着他，因为近一年来陈远章经常到处借钱，而且他每次都借了不还，大家对他都很反感。陈远章并不是本地人，是个北漂，来着这儿五六年了。
然后按照其他租户的询问记录，很多邻居都反映了陈远章经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但是没有人和他有什么太深的交往。我也在会上证实了陈远章有过被打的经历，可以推断他的社会关系复杂。所以现在基本把侦破的主要方向先定在图财或者仇杀。
法医的初步报告在开会期间送了过来。按在食物的消化程度，陈远章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致死的凶器是否是菜刀已经不好判定，颈部被彻底斩断，而且少了连接头骨的一小截，很难再进行有效的推断。但是身体的其他部位没有致命伤出现，所以无论是一次杀死，还是死后分尸，致命伤一定是在颈部。其他的药物血液检测，没有检测到死者服用过什么药物，也没有吸毒。至于头骨的问题，法医在那个骷髅头上检测出了很高的PH值，而且已经软化，分析应该是被酸溶液浸泡处理过，处理过的头皮应该很容易就能在骨头上扯下来，和头骨分离。如此作为需要做足准备工作，毕竟酸溶液有腐蚀性，装下脑袋的容器并不是很容易找到。而处理过之后又将尸体摆在走廊里，明显是想人发现，完全没有掩盖的意图。再如菜刀之类的现场证物上并没有发现指纹，也没有脚印之类的痕迹留下，所以很明显做案者很仔细，有准备而来，并不慌张。而血迹里除了死者的DNA，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说明作案者并没有受伤，而陈远章的身材也算魁梧，所以由此推断，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宋队阴沉着脸，说：“关于斩首的事据我询问过了法医，这个事并没有大众认为的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很难做到。要在脊椎最脆弱的地方——第三到第七颈椎之间反复砍才可以，或是有一定人体解剖经验的人才能够比较简单地做到，由现场来看，凶手应该并不掌握解剖的技巧。再加上把人头处理成那个样子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可以确定罪犯是有意要制造出这个恐怖的犯罪现场。而特意摆在走廊里，凶手一定是要给某个人看，或者，就是要给我们警方看！今天要加班，相信我不说你们也都有心里准备了。”
医学解剖？听到这儿，我心里不由得一动，房东和306的胖女人都是护士出身。
接下来就是个人发表意见，由于对陈远章这个人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所以就先由我们几个对三楼的其他几个租客问过话人进行发言。301的小情侣对案子一无所知，而且说对陈远章都没什么印象，所以负责询问小情侣的同事也就没什么可以陈述的。之后就是我，我提出了房东和304女人的医学背景，这个引起了大家关注，不过对于房东，我直言感觉不大像这个人干的。因为如果是单纯的杀人还可以怀疑她一下，可把现场故意搞成这么恐怖，她的租房生意估计是废了，所以动机上不是很能说通，除非她和陈远章又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就目前来看，是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有过节的。至于306胖女人和她老公的事，是由小李来说，因为是他去做的记录。
小李说他在询问过程中确实发现了很多的疑点，不过疑点更多地是表现在男人的身上，306的男人叫胡而珲，他媳妇叫徐珊。小李说，胡而珲出来看见尸体的时候的表情不光是惊恐，还有一丝的慌乱，而这一点宋队说他当时也有注意到。然后在小李的询问过程中，胡而珲经常打断他徐珊的话，比如当小李问到是否认识304的人时，徐珊刚要说什么，男人就抢着说不认识，而且还狠狠瞪了徐珊一眼，这种事不止发生了一次。如此看，胡而珲在当时应该就已经知道死者是陈远章。
我突然想起房东和我说的胡而珲对徐珊的家暴情况，由于没有记在记录本上，所以忘了讲。现在想起来之后，我立刻告诉了大家。这件事更是引起了宋队的重视，如果那男人存在暴力倾向，再加上他对认识死者的事的隐瞒，那他就有了重大的嫌疑，而且徐珊的医学背景也值得注意，不排除夫妻共同作案的可能。毕竟长期家暴的情况下，徐珊应该对处于强势者角色的胡而珲言听计从。
宋队决定立刻去把306夫妇带回局里进行进一步讯问，他亲自出动，让我和小李跟着。至于其他人，则是开始对陈远章的户籍档案，和交际圈进行逐一排查，寻找有用的线索。
在路上的时候，宋队让我明天找时间去核实下付晓昨天晚上去ktv的事，而房东的不在场证明则是让小李去调查，要尽快的清除掉一些人的嫌疑，给案件的侦破扫清不必要的障碍。我立刻按照付晓给我的名片联系了柏祈，约时间见个面，这家伙一点都不惊讶，想来应该是付晓已经告诉他了。他说明天就要出差，有事的话最好今天晚上。我请示了宋队，处理完手头的这个事就过去先见柏祈，宋队点头同意。我和柏祈定在了晚上八点，那家ktv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见面。而房东方面则是定在明天白天和小李见面，说已经到家了，而且今天不方便。

到了公寓，在带走胡而珲夫妇的时候，夫妻俩的表现很不一样。徐珊脸上完全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让她去局里也没什么话说，一直默默不语，让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发现现在的她挺正常的，不像有什么精神情况。至于徐珊的老公——胡而珲就不一般了，不停地叫嚣着我们没有理由带走他，他不去。宋队怎么解释只是去配合下调查都不行，最后还是小李冲动得差点上去揍他才把事情解决掉，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不过小李185的身高，二百来斤的体重发起飙来确实挺吓人的。
回局里的路上，无论我们怎么施加压力，胡而珲就是死不认账，一口咬定他不认识陈远章。而由于他在一旁，徐珊也没能开口，她应该是不敢讲什么，丈夫的家暴应该在她的心里产生了根深蒂固的影响。所以，我们只好等到局里再分开问，希望能在徐珊身上打开突破口。到局里已经快六点了，宋队没再让我继续参与胡而珲夫妇的调查，而是让我尽快吃口饭就去见柏祈，核实付晓的事。
虽然定的是八点，可这个时间正是下班高峰期，交通拥堵得严重，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怎么也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果然，我虽然抓紧吃了口饭，六点半就出发了，但是到了咖啡厅的时候也不过提前了十分钟而已，而柏祈来得更早，已经在之前定好的位置上等着我了。
互相自我介绍寒暄的时候，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同学会那天我喝得迷迷糊糊地，虽然扫过他一眼，但是对他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柏祈身高和我差不多，177或者178的样子，不过要比我壮实很多，胸肌撑起T恤。长相也蛮帅的，留着很有型的短胡子，张学友的那种，和付晓看起来完全是两种人，怪不得付晓说和他合不来。握手之后大家落座，服务员过来问我们需要什么，我说暂时不用，打发服务员先离开。然后和柏祈客气了两句之后，我直入主题，“我想付晓应该已经和你说了他住的那个楼出的事情了吧？”
柏祈点点头，说：“嗯，是的。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肯定尽力配合。我经常听付晓说起你和他姐，付晓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我笑笑，说：“呵呵，好。”心想，听这话的意思，他和付晓还是很熟的，经常听付晓说起我和美心，“我来找你的主要任务的就是核实付晓昨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他是否一晚上都和你在一起，直到六点多才离开？”
柏祈说：“是的，他不是今天过生日嘛，说是准备和你们一起过。所以我找他提前出来乐乐，就我们两个人，一直喝酒来着，我可以证明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点头在本子上做着记录，继续问：“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呢？没有别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和付晓的关系也很好。问的越仔细就越就能越快洗脱他的嫌疑，越早排除越好。”
“嗯，这个我懂。”柏祈点着头，“你也知道付晓的经济情况现在不大好吧，所以他最近都不大喜欢理人，我找他出来就挺费劲了，要是人多的话，他肯定不会出来了。”
“你知道付晓的经济情况是怎么回事么？”我停下笔问道，这个是我个人关心的，付晓一直都没有跟我和美心讲。
“你不知道么？”柏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他父亲赌博输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母亲被气得精神失常了，已经住进了精神病院。”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他没告诉你也正常，毕竟这个事他自己感觉挺丢人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完了之后我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以我和美心跟付晓的交情，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要从别的嘴里听说，实在是让我对付晓有点意见，难道这个柏祈和他的关系，比我们还好么？我继续问：“你早上送付晓回去的么？”
柏祈说：“没有，早上我胃有点难受，可能是酒喝多了，所以结账出来就先回家了，付晓自己打车回去的。”
“你和陈远章熟么？”我突然问了一句。
“嗯？”柏祈一愣，“那是谁？”
“哦，没有，我就是随口说说。”我笑笑，合上手里的本子，起身说：“我们去下昨天的ktv核实一下吧，这是必要的程序。”
“哦，好。”柏祈被我突然一问搞得有点迷茫，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跟着我也起了身。
付晓之前说得对，我的确不会随意地去问问题。这个柏祈对现在的付晓的了解要比我多，如果付晓认识陈远章的话，他应该会知道。我突然问出陈远章的名字，他的瞬间反应是最真实的。不过看柏祈的反应，是对陈远章应该是没有听说过。

那家ktv离咖啡厅很近，也就不到五百米。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ktv外墙的弥红灯已经全部都打开。这是个三层的ktv，墙体外面是玻璃构成，玻璃反射着霓虹灯的光，在夜色里显得金碧辉煌。
“这地方好像装修了啊。”我和柏祈说，“我之前也来过，怎么感觉不大一样呢？”我确实来过，而且就是在上个月，和现在的感觉很不一样，现在感觉这楼像是新的一样。
“没啥不一样的，昨天清洗外墙体了。”柏祈在后面说。
“晚上清洗外墙体？”我停下来，转头看向柏祈。他是晚上和付晓来的，那就是在晚上看见这在洗外墙。
“嗯？”柏祈一愣，转而反应了过来，一笑说：“哦，我是白天路过这儿看见的。要是白天没注意到它，晚上也不见得会来这儿。我感觉这地方还不错，你看，不还打折呢嘛。”柏祈指了指门口写着打折的招牌。
“哦。”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推开了ktv的大门。

门口的服务生见我们进来立刻打着招呼，服务态度很好。我径直来到吧台，吧台的服务员朝我笑笑。还没等她说话，我就掏出了警官证。服务员愣了一下，问：“您有什么事？需要找我们的值班经理么？”
我点点头，说：“嗯，麻烦你帮忙找一下吧。”
服务员点点头，拨了个电话，冲着电话说：“前台有个警察来，你来处理一下？……嗯，说要找你。……好的。”挂断电话，服务员笑着和我说，让我去大厅的沙发上稍等片刻，经理马上就过来。果然，没一会儿就在楼上下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整洁的西裤汗衫，看见我小跑着过来，笑着握手。
握手的时候，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大厅这么多人。”我四下看看，人确实不少。
“呵呵”，经理打着哈哈，说：“你们警察身上都带着一股气势，我看得出来。”说着就给我递烟。
我抬手阻止了，说：“我来没什么要紧的，你不用紧张，就要是核实一点事情。”说着我拿出了付晓给我的那张发票递给那个值班经理，问：“昨天是你值班么？我想核实下这张发票的事。”
“是我值班啊，这几天晚上都是我值班。”说着，他接过了发票看了一眼，想了想，抬手指着我身后的柏祈，“这个发票就是这位先生昨天消费的啊，有什么问题么？”
“你对来的每一个人都记得住？”我多少有点惊讶他能认得出柏祈。
“呵呵，是啊，干这行没这个本事还怎么混啊，每一个来的客人都得记得住。”经理笑着说道，“这张发票就是这位先生和他的一个朋友消费的，都是好酒量啊，两个人一晚上喝了两箱啤酒几瓶洋酒。”
我问：“你确定么？他们中间有没有离开过ktv？”
“确定啊，两个人喝那么多酒那是挺少见的，主要是昨天消费最高的单子了，我印象很深的。客人们离没离开过我还真就不清楚，我们这是娱乐场所，也不能能监视客人的一举一动啊。”值班经理顿了一顿，又说：“对了，门口有监控，有需要的话可以拿给您看，出没出去就一清二楚了。不过要查看的话您就自己查吧，我比较忙，就不能帮忙了。请问这位先生犯什么事了？”
“那把昨天的监控录像给我复制一份吧。”我没理值班经理的问题。
“什么时间段的？”值班经理问。
我转脸问柏祈：“你俩什么时间段在这里。”
柏祈想了想说：“我们应该是十点多来的，具体的时间记不住了。离开的时间就是发票上的。”
“那就昨天晚上十点到今天早上七点的。”我和值班经理说。
值班经理笑着点点头，让我们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稍等，他去给我拿监控录像。就在这值班经理离开的功夫，我接到了宋队的电话，接起来之后所听到的事让我大吃一惊。因为宋队告诉我已经锁定了嫌疑人，我不由得看了柏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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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新浪微博：拉车的兔子_闫

4.
“你那边不用太费力，简单处理下就快点回来，已经确定嫌疑人了。”队长在电话里说。然后里宋队给我说了一下案子的进展，而这案子该是和付晓没有什么关系，我这三个小时算是白折腾了。
304的胡而珲承认了他认识陈远章，这两个人是赌友，在赌场里认识的。两个人在住到公寓里之前互相并不认识，都住进来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个人相遇在了城郊的一个地下赌场。因为住在一个楼里，互相都有点印象，打过招呼之后，很快这两个赌徒的关系变得很好。赌徒之间关系很好了会怎么样呢？赌博嘛，十赌九输，剩下一个不输的一定是在出老千，这两个家伙自然是打起了让他们相识的那个赌场的主意。
起初呢，胡而珲是不敢出千的，他这人胆子小，别看他敢打老婆，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是这样，色厉内荏。在赌场出千被抓住的话，可不是电视里演的少个手指头那么简单，现实要不比戏剧残酷很多。不过人的贪欲是不好控制的，尤其是这些嗜赌的人，更是贪欲的奴隶。所以最后胡而珲还是没架得住陈远章的蛊惑，决定铤而走险，搏一次运气。可是运气哪有那么好搏的，尤其是他们这种人，与其说是在搏运气，不如说是在搏命，结果可以预见，第一次就出事了。陈远章被赌场里抓赌的人逮了个现行，胡而珲当然也没跑得开，他们早就被看场子的人盯上了。不过这伙开赌场的人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把两个人抓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里，恐吓了一顿就完了。不过警告他们一周之内交出五万块，不然就弄死他们。也警告了他们不要想跑，因为会有人一直盯着他们。
按照时间算，一周的期限还没到，赌场的人为何要提前动手呢？按胡而珲的说法，认识陈远章的人都知道他没有钱，这是很容易发现的，赌场的人估计也有察觉。为了不让倒手的肉全飞了，所以杀鸡儆猴，杀了陈远章，然后故意把尸体摆在306门口，留给胡而珲看。不过胡而珲其实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他才交代了一切。之后，胡而珲哭着求警察不要把他放出去，害怕出去就被人弄死。
之后宋队找来了武警支援，按照胡而珲说明的地下赌场的位置，已经全体出动去实施抓捕。而我现在赶回去也是肯定不赶上了行动了，所以宋队让我直接回局里等着就好，他告诉我小李也留在局里，正守着胡而珲夫妇。
挂断电话之后，那个值班经理正好给我拿来了监控录像，我在谢过他之后，就和柏祈一起出了ktv。鉴于案子还没有彻底定案，所以我也没和柏祈多说什么，只是感谢他抽出时间来配合，然后告诉他不用担心付晓，就辞别了他赶回局里。

到了局里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点了，而宋队他们还没回来。除了传达室的大爷，其他没案子的同事应该都下班了，整个公安大楼里空荡荡的。上楼之前，我给美心打了个电话，问问她在干嘛。她告诉我她还和付晓在一起，已经吃完饭了，正在打桌球。其他的事情，她并没多问我什么，就是告诉我注意身体。美心从来不会去八卦案子，这也是我很爱她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