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堂】《豆娃》系列之一——血珠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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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1-04-09 18:33:02 更新时间:2020-11-11 09:32:51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09 13:33:00
那是1999年,金忠奎带着一伙钻探队,到广西凤山探矿。凤山地处云贵高原南部边缘地带,崇山峻岭、人烟稀少,交通闭塞,不通水、不通电。没电,他们自备发电机,夜晚点蜡烛。山上杂草丛生、藤蔓缠绕,时常有野兽出没,蛇特别多。刘金亭给每位队员都配备了一把手术刀和一支针管,防备万一被蛇咬伤,可用手术刀划开伤口,再用针管吸出毒液自救。队员们的口袋里都装着两件宝:一块雄黄矿石、一包解蛇毒药。当地气候潮湿多雨,经常是十天半月见不到太阳,雾气重时,他们搭的帐篷上都滴嗒水珠,被褥、衣服几乎拧出水来。做饭没有液化气炉,他们就地取材,用山石垒砌灶台,上山拾柴禾,有时刚下过雨,柴禾湿得点不着,他们就用冷水泡饭,或者干脆干嚼方便面。那天金忠奎带了几名队员上山探察地貌,大山里地势复杂,山峦盘来绕去,几人走着走着,不小心走散了,金忠奎想抄近路回营队,便独自爬上了一条山脊,没想到,路越走越崎岖,最后卡在半路上下两难了,前面是群山巍峨重叠,后面是岩溶峰丛拦截,两侧是绝崖峭壁,壁上溶岩天坑密布、藤蔓倒悬,天上苍鹰盘旋,谷底是溪流潺潺。真个是:“苍苍险脊居高崖,八面悬崖未可攀;回首来路忧记认,唤来只许白云关。”金忠奎暗自叫了娘。他试着向远处喊了几嗓子,回应他的是几声回音和一阵野兽的嗷哞。
“不能等太阳下山,天一黑,就更找不到路了。”金忠奎决定按原路返回。快走下山脊的时候,一条乌梢蛇突然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金忠奎猛一挥手中探路的竹竿。竹竿正打在蛇的脊梁骨上,将蛇骨节打的粉碎。再一杆挥出去,蛇头打烂了。金忠奎用竹竿挑起死蛇,扔下山崖,然后继续赶路。下了山脊,与来寻找他的队员们相遇,平安返回营地,金忠奎很快就把这事忘了。
“你,腰疼。”豆娃一掐自己的小腰,比划着说。
金忠奎抚了下腰,说:“可不,打凤山回来,我就落了个腰疼病。南方太潮湿了,湿气重,咱北方人乍去了,还真吃不消。年轻时还行,老了。”一声叹息,和着酒下了肚。
豆娃两只小手一指自己的脑袋,说:“你还得头疼。”
“别咒我啊小娃子,伯伯还想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多做贡献呢。”借着酒劲,平素不苟言笑的金忠奎也开始逗乐了。
孟兆霖说:“喂,小家伙,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说,我什么时能娶上老婆?”
王子斌一条细长的胳膊搭到他宽厚的肩膀上,说:“哥,这人吧,他活着,总要需要有那么一点梦想、一点期待和一点值得回味的东西,才能走完这漫漫人生路。要是未来的事,你现在都看的一清二楚了,你说这人活着还有意思吗?保留对未知的神秘,人活得才有奔头。是不是?”
孟兆霖说:“王子斌,咱能不能不这么酸啊?掉醋缸里了?
豆娃说:“你们,为什么非要娶老婆?”
“娶老婆,这事大了。”孟兆霖说,“孔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娶老婆,怎么生娃?”
一直很少说话的李刚突然说了句:“生娃生娃,你们整天就知道娶老婆生娃。也不想想,你有什么条件给孩子创造未来?穷二代制造穷三代,穷三代再制造穷四代,周而复始,无穷尽也。什么意思。”
孟兆霖说:“哎,你这话不对了。穷不过三代,富也不过三代。怎知道我儿子将来也是穷光蛋?”
李刚冷笑了一声说:“你自己都打拼不出来,将来又让你儿子拿什么去拼?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阶层固化,让你儿子生下来就打上穷三代的烙印,然后重复你贫穷的一生,你忍心吗?”
孟兆霖说:“那,那也不能不娶老婆生孩子啊。”
李刚说:“要么等打拼出来了再生,要么就不生。”
王子斌说:“可以一边结婚,一边努力打拼啊。”
李刚冷笑了一声,说:“这个时代,出身比努力更重要。我觉得社会最大的谎言,就是那句:‘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第二大谎言,就是付出终有回报。”
金忠奎说:“小李,看不出你还这么消极啊。”李国义也说,太偏激了,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没有回报,还是努力的不够啊。
李刚说:“金院长,李主任,你们不觉得,这个时代,跟你们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吗?”
李国义说:“确实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但也不是那么绝对。总还是有阳光的一面的。”
高翔转开话题,说:“不说这个了,来来来,喝酒,啦点高兴的。一会我给你们讲几个笑话。”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09 13:37:00
一伙男人喝酒说笑,一时散不了场,文静吃饱了,退到一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想把今天采访的资料赶快整理一下。豆娃凑过来,看着她打字。
文静问:“豆娃,你认不认字?”
豆娃说:“我会画画。”
“你会画什么?画给我看看?”她找来张纸给他,又递给他枝圆珠笔,说,“你自己画吧,画完了给我看。好好画哦。”说着,视线仍回到电脑上。
豆娃趴在她旁边的桌子上,埋着头画。
“短信。”豆娃说。
文静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说:“哪有啊。”
“孙浩楠。”
话音刚落,手机嘟的一响,一条短信飞到文静的诺基亚上。果然是孙浩楠发来的:“听说你去体验生活了?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孙浩楠是她的文友,省城S医院的副院长,脑科专家。
文静兴奋地回道:“你一定不相信,我遭遇奇迹了。我在牛头村遇到个神娃子,会读心术,会心灵感应,会捕获信息,会进时光隧道,不吃任何食物,却活了50多年,50多的人,跟个小娃子似地。”
孙浩楠回了一句:“哈哈,会降龙十八掌不会?”
文静回复:“就知道你不信,但千真万确。人现在就在我身边。我想回城的时候,带他去你们医院他检查检查,刚想给你发短信的。”
孙院长回复道:“你看,我也会心灵感应吧?哈哈。来吧,让我也见识见识大神。”
豆娃抬起头来说:“我不去。”
文静说:“天呢,你这个小东西,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怕?和你在一起,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幸好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个样子。”
豆娃说:“你们,落后,还那么复杂。”
文静看住他,“豆娃,你老说你们,可我们看到的,只有‘你’,那些‘们’呢?”
豆娃犹豫了一下,有些忧郁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找不到他们了。”
“你不是能捕获信息吗?”
豆娃摇着头,说“捕获不到。感应不到。”
文静眼珠不错地看住他, “豆娃,你说的他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豆娃不答,低下头去继续画。
文静目光落在他的画上,豆娃画了一个类似铁饼的薄薄的圆盘。文静第一个反应是:飞碟。
“银河系。”豆娃说着,在圆盘中心又画了一个小圆盘,涂黑。
“这是什么?”
“黑洞。”
“黑洞?”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09 13:43:00
几个头头商量了一下,安排文静住到德发老汉家。德发老汉儿女都成了家,家里只剩下他和老伴赵大娘了。赵大娘比德发老汉年轻8岁,老两口在村子里德高望重,身子骨又硬朗,家里有空闲的屋子,已经收拾干净了,被褥也换了新的。饭后,赵书记和李国义送她去了,孟兆霖和王子斌帮她拎着行李。赵大娘家的大黄狗凶恶地吠着,挣得铁链子哗啦啦响。德发老汉喝着狗,打开院门迎进几人,又让进屋。
堂屋正中是老式的香椿木雕花八仙桌椅、五斗橱、地下一张半新不旧的小方桌,一溜马扎子。墙上贴满了色彩鲜艳的风景画,挂着几幅锦旗。有一副是:“支前模范,军属光荣。”
赵书记介绍说,赵大爷的两个儿子都参过军,还立过功。大儿子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现在还在部队上,是个团级干部哩。
墙上挂着个相框,里面排满了照片。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张军人照,德发老汉两个儿子穿着军装,挺拔英武。几人都夸赞他养了两个好儿子。德发老汉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说:“党培养的好啊。我那二小子复原的早,他就在住前面。快坐坐。”
几人拉过马扎子,围坐到小方桌前。赵大娘下茶,王子斌连忙把茶壶接了过来,沏好茶,先给两位老人斟上。
说了几句客气话,李国义问起了豆娃,“赵大爷,听说这豆娃以前死过,又复活的?”
德发老汉说,“可不。都以为是死了,一点热乎气也没了,那身上也凉了,去埋去,谁知又活过来了。这一活过来,就成神仙了,说啥都准啊。”
“听说他还经常失踪?”
“可不,有时候正好好的,人就没了,到处都找不着。过段日子,自己就回来了。刚开始,大家伙都害怕啊,你说这不是活见鬼么?后来,赵瘸子,赵瘸子是我们村的风水先生,前几年没了,他掐吧着一算,说这娃子神仙附体了,天上的井宿星神附他身上了。”
“井宿星神?”文静与李国义对视了一眼。
文静说:“井宿星是中国二十八星宿之一,也叫天狼星。”
“奥,天狼星啊,”李国义说,“这我知道,天狼星是冬天夜里最亮的一颗星,要在冬天看,它和另外两颗亮星正好组合成一个大三角形的顶点。以前我们野外勘探,晚上经常看见它。”
文静问:“这豆娃晚上睡觉吗?”
赵大娘一脸神秘,说:“我听豆娃娘说啊,这娃子晚上最多睡两三个时辰,一到后半夜,他就起来。起来干啥?起来到院子里看星星。呆站哪儿,仰着脸,看天,拉他回屋也不回去,开始都以为他睡懵懂了,他爹把他抱回去,抱回去他还起来,还出去看。赵瘸子说,他那是和天上的神仙照会呢。”
孟兆霖说:“这可奇了,不吃饭,不睡觉,也不生病,还长不大,还什么都知道。哎,大作家,天狼星神,是哪路神?”
王子斌说:“天狼星神你不知道?奥,妈哎嘎哒。你真老了。《哈利波特》你知道吧?”
孟兆霖说:“那不是小孩看的书吗?”
王子斌一脸悲天悯人的神情,拍拍他的肩膀,说:“孟哥,我真的不想打击你,但我必须负责地告诉你,你掉队掉得太远了,你距离大部队已经可以用光年来计算了。”
孟兆霖说:“少来,不就是《哈利波特》么,不就是一个外国小男孩,叫哈利波特么,他不就是……不就是那啥么?就是儿童看的,成年人谁看那个呀。”
王子斌十分惋惜地、无奈地连连摇头,叹道:“唉,无药可救,无药可救。”
文静说:“这本书,我也没看过,听我女儿说过,貌似,什么魔法一类的吧?”
王子斌说:“哈利的教父布莱克,奥,我说的不是美国最伟大最帅的黑人网球明星布莱克,也不是金发碧眼的大美女明星布莱克,他是哈利的父亲詹•波特的好友,出身于传统而高贵的布莱克家族。”
孟兆霖截断他的话:“你贫不贫啊?怎么一提哈利波特,你比提黄花大闺女还兴奋呢?”
王子斌说:“看到了吧?这就是咱俩的差距啊。”
文静忍着笑,说:“肯定也不是著名的外国大诗人布莱克了。”
王子斌说:“布莱克就叫小天狼星。”
“那他和星球天狼星有关系吗?”文静问。
王子斌耸耸肩,摊手,摇头,说:“没有。”
“没有你说他干啥?”孟兆霖说,“把主题思想逻辑推理全打乱了。话篓子。回正题上。”
文静说:“我只知道,苏东坡词里有一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在古埃及文化里,传说奥斯里斯是掌管阴司的神,天狼星是奥斯里斯和他妻子伊西斯的化身。不知这个天狼神,是不是就是指的奥斯里斯?”
德发老汉把手贴近耳朵,问:“啥丝?”
文静说:“奥斯里斯。是古埃及神话传说中的一个神。”
“奥,”德发老汉说,“原来是个外国神,你说他洋鬼子的神,咋附体到咱中国人身上呢?怪不得,他咕哝些啥咱一句也听不懂。”
文静问:“他每天晚上都起来看星星?”
赵大娘说:“差不离。开始豆娃娘还起来看着他,时间长了,就不理会了。我寻思着,这天好的时候,他肯定出来看,要下了雨,就不一定出来了。”
几人若有所思。
文静问:“他还有什么神神怪怪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德发老汉说:“那多了去了,要讲怪的地方,十天八天也讲不完。”
李国义看看表说:“天不早了,大爷,大娘,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早点休息吧。文老师住家里,要麻烦二老了。”
赵大娘笑道:“这麻烦啥?文老师来了,我们也多个伴,怪好的闺女。”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09 13:53:00
4

这一夜,文静做了个奇怪的梦。醒来后,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入睡前,她就知道自己肯定要做梦了,短短一天,听到见到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不做梦才怪。她以为自己的梦肯定会与豆娃有关,比如梦到星星啦、石头啦、爆炸啦、洪水啦,蛇啦,甚至女尸,疯子。但她梦到的却是一个女孩。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一个很清纯朴素的乡村少女。穿着蓝底白碎花衬衣,黑色健美裤,披着件杏黄色的雨披,戴顶草帽。女孩戴着草帽披着雨披,浑身却湿淋淋的,一头秀发也湿淋淋的,贴在苍白的脸上,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女孩,文静敢肯定自己从没见过她。她很奇怪女孩的穿着——黑色健美裤,就是那种上宽下窄,裤脚下连着一条环形带子,可以踩在脚底下,布料弹性很大,穿上后,产生一种拉伸感,可以衬托出腿部的修长,这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90年代初中国最疯狂的一种裤型,曾经风靡全国,无数个城乡的大街小巷里,到处可见穿着这种裤子的女孩,不夸张的说,几乎每个中年女子在那个青春时代都拥有过它。文静也穿过两条。怎么会梦到这样一个女孩呢?更奇怪的是,女孩在梦里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不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是他把我推下水的。”文静记得自己在梦里问她:“谁把你推下水的?”女孩不答,呜呜地哭着,然后就消失了。
文静一早上都在想着这个梦,去营地吃早饭的时候,孟兆霖打趣她:“嗨,大作家,心不在焉的,想老公了吧?”
王子斌也笑:“笨笨女士还不快给‘牛粪’同志打电话?”两人挤眉弄眼。文静抬头看看他俩,一边捡着咸菜丝吃,一边说:“昨晚你们走了以后,我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有两个酷爱文学的女孩子,写了几篇短篇小说,想让我给改改,我问什么样的女孩子?感觉怎么样?她说感觉很好啦,又漂亮又可爱,你说我又不当媒婆,我是问她们的文学素养怎么样。真是的。”
两人一听,眼一亮,都端着碗过来,一边一个坐她身边。孟兆霖说:“就是,没有文学细胞,没有那个——素养,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嘿嘿,文姐姐,我帮你盛饭吧。”
王子斌说:“哎,我来我来。”
文静说:“谢啦,吃饱了。”用餐巾纸一抹嘴,起身。
“哎——文姐姐。等等。”孟兆霖端着碗追上去。
文静问:“什么事?”
孟兆霖看看左右,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我们昨晚去哪了吧?”
“偷鸡去了还是摸狗去了?”
“咱哪能干那事啊?咱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科技大毕业的大学生啊。是不是?”
王子斌附和道:“就是就是。”
“那你们干嘛去了?”
孟兆霖附耳道:“我们去豆娃家了。”
“哦?”文静转过脸来看他,问:“你们?你和谁?”
“我和王子斌,还有徐胖子。”
“徐胖子是谁?”
王子斌翘起大拇指,往后一指。
“徐波?他这么瘦,还叫胖子啊?”
“你没见他刚来时,胖得和猪似地。”王子斌说,“没听说过吧?北京地铁是人进去,相片出来,股市是西装进去,裤衩出来,咱勘探队是猪八戒进去,孙悟空出来。减肥不带花钱的。”
“你才胖得和猪似地。”徐波瓮声瓮气地老远扔过来一句,“再在作家姐姐面前恶意诋毁我的光辉形象,我跟你单挑,我可不是吓唬你俩。”
王子斌说:“切,就你?一只黄鼠狼子都吓成那熊样,还和我单挑?”
“我属鸡的行吧?我怕黄鼠狼子,是小时候让黄鼠狼子给吓着了,我从小可没让你吓着。”徐波扒光个茶叶蛋,塞嘴里,几口吞下肚去。
“要不是你叫唤那一嗓子,豆娃肯定就出来了。有些人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子斌的好奇心没得到满足,耿耿于怀了一早上了。
“怎么,昨晚豆娃没出来?你们几点去的?”文静问。
“我们一点多去的。”孟兆霖说,“我们刚爬上豆娃家墙头,一只黄鼠狼子就蹿了过来,吓得胖子‘啊哟’一叫。我们就跳下墙跑了,万一被人当成贼,可不‘胖子上去,窦娥下来’。你说,那黄鼠狼子不去偷鸡,瞎溜达啥?”
文静哭笑不得了,说:“豆娃肯定知道你们去了。你们去了也没用。”
王子斌问:“那,今晚还去吧?”
“去个屁,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孟兆霖说。
“孟哥,和作家姐姐待了一天了,你怎么一点进步也没有,还屁啊屁的那么粗俗。”说完,王子斌凑近了文静,笑着说:“哎,作家姐姐,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其实吧,我以前也酷爱文学。我小时候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本在全班大声朗读,大学我都差点报了中文系。”
“你读的那是检查吧?蒙谁呢?”孟兆霖说,“我还不知道你?”
“你少打岔。文老师你看我的名字,那不是一般的喻意啊,王、子、斌,那喻意不就是——文武双全的白马王子嘛。”
“扑哧”一声,正喝着稀饭的徐胖子笑喷了。徐胖子抹着嘴巴说:“王子斌,你就饶了我吧。”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0 10:39:00
工地上,金忠奎、李国义和高翔都在。他们天不亮就来了。这一段,是相当难打的一段。已经打到500米了,换了原计划打到八百米时才用的75毫米的钻头。甲班队员们正各就各位地忙碌着
“哎,豆……豆娃今天,怎么没---没来?”王远东问。打勘探队进了村,豆娃就每天都跟着早班的队员来工地,他似乎对这个孔特别感兴趣。
“一早也没见着他,不会是又失踪了吧?”徐胖子说。
“别闲聊了,快点接班干活。”高翔说着,把钻机带上来的圆柱形岩芯用红色彩笔写上编号,然后整齐地码到木箱子里。
孟兆霖问:“于平平呢?”
于平平是去年才分来的大学生,负责钻孔地质编录和测量地质水温。
王远东冲那边努了努嘴巴。
于平平蹲在远处的地头上接电话,接完了,还蹲在那里,低着头。
王远东小声说:“女……女朋友……吹……吹了。”
“哦?”队里人都知道于平平的女朋友是他上大学时谈的,毕业后女孩留在了城里,找了个工作,刚开始两人还挺热乎,可于平平时常在工地,在城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两人的关系从年前就开始紧张。一早于平平接了女朋友发来的信息,提出分手。
“好嘛,又一个归队的。”孟兆霖说,眼神里闪过的一丝幸灾乐祸的光芒被王子斌捕获到了。
“有点同情心好吧?”王子斌斜了他一眼。王子斌去年也是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被女朋友甩了。
“‘一个意志坚强的男人,能把世界放在手中像揉泥块一样任意揉捏。’把我这句话送给他。”孟兆霖边说,手中还做了个团揉泥巴的动作。
“这是鲁宾逊说的好吧?”王子斌又斜了他一眼,“我床头上贴的的座右铭,什么时候被你可耻的剽窃了?”
“一个坚强的男人,他不需要别人廉价的同情心,他需要的是毅力,是磨砺,是斗志,是鼓励。对吧文老师?”在孟兆霖激昂的话语里,王子斌走向地头。他蹲下身,搂住了于平平的肩膀。
文静也跟了过去。
于平平刚来时,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戴副小圆边眼镜,说话慢声细语,一身书卷气,与队里这些风霜磨砺出来的硬汉子们反差很大。汉子们乍见工地来了这样一个白面书生,都用怀疑的目光看他,有点没事就调侃他。没几天,于平平白皙的皮肤晒黑了,细嫩的手掌磨粗了。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站在机台上,遥望着荒无人烟的荒野,耳边是钻机噪杂的隆隆声,再看看自己沾满泥浆的工作服,看看那双被油泥浸染的手,于平平那晒黑的脸庞上,写满了懊丧。他真想爬起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流落街头要饭,也不想再过这种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汗、吃泡饭、睡帐篷、一年到头连日月年都过糊涂了的鬼日子了。工作还不到半年,于平平已经跑烂了几双鞋,浑身蜕了一层皮。与刚毕业时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几乎每个地质队员脑中都冒出过这样的念头,可不知为什么,大部分队员最终还是选择留了下来,选择用青春和血汗为地质事业坚守一生。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0 10:42:00
王子斌把于平平拉了起来。
“平平,咱是爷们,纯爷们不带流泪的。”说这话的时候,王子斌眼睛也发红了,他豪迈地说,像是说给于平平听,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感情上的一点小挫折,算个鸟啊。”
“谁流泪了。”于平平擦一下眼睛,看向遥远的大地。大地一片郁郁青青,油绿的麦子在春风中疯长着,已经齐膝高了,有的开始抽穗了。晨曦中的原野,空气清新如水晶。
“人生的历程就像走一条崎岖坎坷的路,难免会有泥泞和荆棘,但只要我们有坚强的意志,希望之光就会驱散绝望的乌云。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千万不要向命运低头。我看不起那些被一块西瓜皮滑倒就再也爬不起来的人,更鄙视那些被一根稻草压垮就轻易放弃生命的人。我深信……”王子斌还在搜肠刮肚地喋喋不休,于平平眼睛却直了,他一指前方,说:“你们看。”
前方的麦地里,倒伏了一大片麦子。倒伏的这片麦子,足有两三亩地,一片片大大小小的椭圆,形成了某种图案。
文静率先奔进了麦地。王子斌和于平平紧跟上。钻机旁金忠奎、李国义和高翔不知这边出了什么事,也跑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昨天下午还好好的。这是谁干的?”看着眼前大片大片倒伏的麦子,高翔恼怒了,他吼着,“这是麦子!这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粮食!这是谁在糟蹋粮食?谁?谁干的?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把王远东给我喊来!”
于平平打王远东手机,说:“打不通,暂时无法接通,可能睡觉了吧。”
“睡觉?他就脑瘫在床也得把他给我拎来!”高翔发起火来,脸色铁青。吓得于平平又连忙拨打李刚的手机。还是暂时无法接通。
“继续打,打别人的。这——这怎么跟老百姓交代?昂?”高翔脸都气青了。
“高队长,你冷静点。”李国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文静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倒伏的麦子都按顺时针方向倾倒,成规则的螺旋状。麦秆虽然弯了,但没有折断。
“金院长,你看这麦秆。”文静折断一根递给金忠奎。秆内有小洞, 胚芽变形了。骨节处鼓起成瘤状。
“这地,怎么这么干呢?”前几天刚灌溉过,可麦子下的泥土干涸得像久旱,李国义用手抠抠龟裂的地缝,抠起一块泥皮。
文静站起身,兴奋地说:“麦田怪圈,一定是麦田怪圈。”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0 10:58:00
“队长,他们几个的也打不通。”于平平说。
高翔、李国义、王子斌几个都掏出了手机。发现都没信号。
“不好,快撤。”文静喊了一声,“有辐射。”
跑出麦地,文静说:“我们找个高点的地方。”一伙人爬上了牛头山,回望那片麦地,都惊呆了。一个巨大的、规整的、复杂的几何图案出现在几人眼前。像用印章在绿油油的大地上印出来的,美丽、精致,让人震撼。
“我靠,真TMD牛B啊。”王子斌也爆了句粗,赞叹道,“这也太不靠谱了吧?”他打通了王远东的手机,兴奋地说:“我说哥们,不带这么玩的吧?你们也太会玩了!这咋整的啊?也不带我一起玩。太不哥们了。”
王远东在那头模模糊糊的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你说什么啊?我……我睡觉呢。”
“昨晚你们干啥了?”高翔接过手机,质问。
王远东莫名其妙地:“没……没干啥啊,干……干活啊。怎……怎么了?”
“昨晚去过麦地吗?”
“去……去过啊。怎……怎么了?”
“去麦地干什么了?”
“撒……撒尿啊,怎……怎么了?”
“还干什么了?”
“没……没干什么啊,怎……怎么了?”
“怎么了?”高翔要发作。李国义给他合上了手机,说:“王远东我了解他,我相信他不会干这种事。”几年前王远东他们在大汶口钻孔的时候,李国义跟他们一起蹲了几个月的点,很了解王远东胆小怕事的性格。再说,这么一大片,这样复杂的图案,就他们几个,你给他十个脑袋,他们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完成。
“再说了,他们弄这个干什么?又没什么好处。”李国义又补了一句。
金忠奎盯着那不可思议的巨大图案,半晌道:“不可思议,这不像人手工完成的,应该是……大自然的杰作。也许是龙卷风、雷电、电磁波、或者地球磁场什么的。”
“可昨晚没刮龙卷风,一点风也没有。最近也没打雷下雨。”王子斌说。
“豆娃,我感觉这一定和豆娃有关。”文静想起昨晚豆娃没出来看星星,今早也没见到他的人影。“金院长,你不觉得这些事很离奇吗?”
“确实是有点怪,可再怪的事,也一定能找到科学依据。你们看麦地那边,有个变压器,有高压电线从那块地里穿过。”金忠奎用手指给几人看,“你们看,那边还有个水库。”
水库像一口大锅,嵌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水面如镜,倒映着青山绿树。
“我来分析一下,今年比较旱,用水库里的水春灌后,地面变得潮湿,土壤释放出的离子产生了负电荷,高压电线、变压器则产生正电,负电和正电碰撞后,产生电磁能,电磁能击倒了小麦。”
“可这图案,也太……太那个了吧?”王子斌没说你这个解释太牵强。金忠奎是他钦佩的老领导之一,一个兢兢业业为地质事业付出了毕生心血和精力的人,总是令人起敬的。金忠奎三十多年的地质生涯,有二十多年是在野外度过的,餐风饮露、披星戴月,足迹踏遍了大半个中国,为国家找到了无数的宝矿,却很少计较个人得失,在位时,他下工地从不搞特殊化,总是与队员们同睡木板床,同吃大锅饭,退居二线后,有多家矿务局高薪聘请他,都被他以身体为由婉拒,但矿院哪里出了故障,他总是二话不说立马先行。
文静也没驳他。
李国义沉思未语。
高翔欲言又止。
金忠奎自己也觉得这样用简单的电磁能原理去解释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图案确实说不过去,可一时也找不到更合理的答案。他看了看手中的那根麦秆,也陷入了沉思。
李国义摊开手掌,那块干涸的地皮已成了碎块。“把这个,还有那块石头,和那些岩芯,一起送回院里,找人检测一下。我一会给林院长打个电话,汇报汇报。”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0 10:59:00
坛子里有干地质工作的朋友吗?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0 11:01:00
没人看吗?
没人看,我写给自己看。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0 21:05:00
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人都追问甲值队员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王远东磕磕巴巴地说没有,没注意,接了班就干活。金忠奎问有没有看到闪光或者听到什么声音。几个队员都说没有。
“也没看见什么人?”高翔问。
“哪有人啊,深更半夜的,除了我们几个,鬼都没见着。”李刚说。
“哎,会不会……是鬼干的?那个女鬼?”孟兆霖说。
“别---别瞎说啊,今晚我……我还一个夜班呢。”王远东怵头了。
高翔说:“真有鬼咱也不怕,金院长在这儿呢,怕啥?忠奎钟馗,钟馗可是专门捉鬼的,敢来,来十个捉五双。”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
金忠奎说:“我倒真想见见鬼,可活到这把年纪了,也没见着。”
文静说:“麦田怪圈,从十六世纪就出现过,英国、美国、澳大利亚、欧洲都出现过,亚洲出现的比较少,在中国更少。两千年以后,出现的频率比较频繁,每年大约出两百多个,形态各异,科学界对怪圈的成因一直有很大争议,有的说是人为恶作剧,有的说是龙卷风、雷电磁场、磁极,还有的说是外星人弄出来的。我更倾向于后者,我认为这是外星智慧生命对人类的一种暗示或者启迪。要知道,单银河系里就有两千多亿颗恒星,而很多恒星又带有行星,这些行星里,与地球环境相似的,按概率算,也要有一百万多颗。宇宙有多大?无边无际,凭什么就只能我们地球上才有生命?难道你们都不相信外星人存在吗?”
王子斌先举起手来,说:“我相信,我深信在茫茫宇宙里,一定有很多星球上也有生命,也许他们早在远古时期就达到过地球。撒哈拉沙漠壁画上人物的圆形面具、复活节岛的怪石雕像、南美的巨石建筑还有金字塔……”
徐胖子瓮声瓮气地说:“你得了吧,我情愿相信有鬼。”
王子斌说:“跟你这榆木疙瘩讲外星人,就如同对着蚂蚁讲非洲狮子。”
文静说:“即便把人关在果壳里,人仍然自以为自己是无限空间之王。”
“哈姆雷特,这是哈姆雷特说的,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原话是,‘即便把他关在果壳里,仍然自以为自己是无限空间之王’。作家姐姐,你看,我说我酷爱文学,不是忽悠吧?”王子斌有些得意。
徐胖子一撇嘴,说:“臭显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酷爱文学呢?怎么跟我们在一起,就没这么‘文质彬彬’呢?”
王子斌说:“这就叫‘见到先生说书,见着屠夫说猪’,懂不?跟你这猪头谈文学,那不是对牛弹琴吗?”说完抱了脑袋,笑。
徐波弓起手指,咬牙道:“今天我要不爆你一头栗子,我都对不起猪。”
王子斌被他连爆了几个栗子,跳起来,想反抗。徐胖子摆出个蒙古式的摔跤动作,招招手说:“来来来,来啊。咱先说好啊。你那瘦肉精喂出来的屁股,想摔成几瓣?”
王子斌瞅瞅他,一拍巴掌,说:“君子不跟牛斗气。让你个猪头一把。”说着,又坐下了。
文静笑。
孟兆霖说:“哎哎哎,打住打住,这里啦正事呢,你俩怎么一点集体观念都没有?”
徐胖子坐正了身子,说:“鬼我倒不怕,鬼是人变的,有啥可怕的。可那外星人真要是远古时候就到过地球,那得比人类高级多少啊?那毁灭人类还不跟碾死个蚂蚁似的?”
“人家外星人闲的没事干了?毁着你玩啊?”王子斌白了他一眼。
“那……外星人要把你抓起来关笼子里,拎回他们星球搁动物园里展览,来参观的肯定爆满。”孟兆霖说完就跑。
王子斌去追,说:“要抓也得先抓你这个大头。给你开瓢看看你脑子里除了大闺女和水,还装了些啥。”
王远东问:“金……金院长,到底有……有没有外星人啊?”
金忠奎起身说:“孔子曰:‘六合之外存而不论’,这个话题暂且放下,该去工地了。”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1 16:32:00
5

山坡上,一群村民们指着麦田怪圈,叽叽喳喳地议论。那片倒伏的麦地是德发老汉的小儿子赵培源家的。赵培源去麦地看了看,听李国义说准备赔偿他部分损失,赵培源大大咧咧地说:“赔啥呀,风刮倒的,又不是人弄得,我看了,大部分都没断,过几天就长直了,不耽误收成。”
李国义说:“毕竟,是在我们施工现场出现的意外,我们从你地里引过来的电线,不管是电磁能还是磁极磁场,总是个诱因。不能让老百姓承担这个损失。你不要赔偿,我们这心里也不安生啊。”
赵培源想了想,说“要不,你们就帮我把地浇了吧?”
除了当值的,队员们齐上阵,一天时间就把赵培源家十几亩地都浇了一遍。

文静在村子里到处转,找豆娃。
对于豆娃进入时光隧道之说,李国义、高翔等半信半疑,金忠奎则完全不信。“无稽之谈,真有时光隧道,那时光岂不是可以倒流?”
“为什么不可以倒流?”文静说,“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宇宙中的质量、能量和速度是可以互相转化的。宇宙的速度极限是光速,30万公里/秒,当运动速度到达光速,时间就静止,超过光速,时间就倒转了。比如一个人用接近光速的速度飞行,一年后他回到地球,他在宇宙中呆了1年,等他回来时地球已过了10年,那么我们就可以说他到了未来。”
“谁?豆娃吗?你认为这可能吗?”金忠奎说,“这只能是个假说,在理论上成立,可前提是这个运动速度要超过光速,问题是,现在,就目前的科技水平,什么能超过光速?”
文静被问住了,过了一会,说:“物质上的东西,暂时没有能够超过光速的,但暗物质的一些东西……”
“哇塞,妈哎嘎哒,你还知道暗物质?伟大的作家姐姐,我真是对你五体投地了。”王子斌做膜拜状。
孟兆霖一探头,附耳悄声说:“劝你少来,当心拍马蹄子上。”
王远东问:“啥……啥叫暗物质啊?”
徐胖子瓮声瓮气地说:“就是鬼。”
高翔说:“你别吓唬他了。难道豆娃是鬼?”
文静说:“其实,鬼这个东西,也是可以用暗物质来解释的。”
金忠奎问:“怎么解释?”
“暗物质的东西,通俗的讲,就是一些不发光也不吸收光的东西,比如中微子、粒子。人死后,身体消亡了,可一些意识形态的东西,没有消亡,它们以中微子、粒子的形式,在暗物质世界里存在。平时我们看不到这些,但在某些特定的环境里,通过一些特殊的路径或者仪器,这些东西就有可能被投射出来,被物质世界接收到。我们平时看不到的东西,不代表它就不存在,比如磁场、引力、微波、射线。打个比方,如果一个唐朝的人,出现在现代社会里,进了孟兆霖家,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你告诉他这是电子束、脉冲信号接收转换后看到的影像,他肯定会认为是天方夜谭是见了鬼了。”
孟兆霖说:“哎呀妈呀,别坐俺家好吧?他还没看电视呢,我先趴桌子底下了。文姐姐,咱不带这么比方的好吧?我汗毛都竖起来,那千年僵尸啊。”他缩着脖子直晃头。
王子斌乐得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挤一块去了,虚情假意地替他抚前胸后背。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1 16:34:00
金忠奎两手交叉,支着下颌,看着她,听她讲完,笑了,说:“文老师,我很佩服你,你知识面很广,悟性很高,口才也很好,想象力也很丰富。但你说的这个暗物质,从几十年前提出来,就仅仅是理论上的产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足够充分的证据能证明它。”
“我相信有一天会证明的。”文静顿了一下,说,“我跟省报的文友说了,他们明天派记者来。可以吗?”
金忠奎与李国义对视了一眼。李国义说:“哦,这个,当然,当然可以,只是,不影响我们的工作就好。”
文静微笑道:“放心,不会让他们影响的。”
孟兆霖凑过来问:“哎,文姐姐,这个‘他们’,是男他还是女她啊?”
文静白了他一眼,说:“当然是男他了。”

豆娃娘说:“闺女,甭找了,他自己要不回来,谁也找不到他。这娃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多少回了。”
“大娘,他是什么时辰失踪的?”文静问。
“俺也知不道啊,一觉睡到天亮,人就没了。”
“晚上您睡觉前,他还在?”
“在啊,在他屋子里。早起就没了。”
“我能到他屋里看看吗?”
“看看呗闺女,就是怪脏啊,他也不收拾。”
豆娃住的小屋子和普通的民房没什么两样,一间六七个平方的小砖房,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五斗橱,水泥地面,石灰抹墙,墙角堆着些杂物。
文静看看四壁,看看屋顶,除了蜘蛛网和浮灰,墙壁上空无一物。掀掀他的被褥和枕头,也没发现什么。
文静来到院子里,站到豆娃每晚看星星的位置上,仰头看天。文静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过这么澄净的夜空了。浩瀚的夜空,繁星密布,像无数只碎钻镶嵌在天幕,又像有无数只眼睛在眨。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之大,漫漫无际,也许人只有放眼苍穹,才能真正感悟自己的渺小,才能真正理解深邃神秘和蜗角之争的含义,天地一庐宇,百年一出入。人生于未知中来,死于未知中去。来也何故?去也何缘?俯仰天地之间,纳烟云日月之伟观,揽雷霆风雨之奇变,观人生百态之莫测……人生与天地与自然与时空或许本来就不可分割融为一体。神思与宇宙融汇的这一刻,文静忽然领悟了很多。
“豆娃,你到底去了哪儿?”文静在心里呼唤着。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1 16:36:00
从豆娃家出来,文静顺着大街溜达,边走边琢磨。潜意识里,她总感觉麦田怪圈的出现肯定和豆娃有关。豆娃的失踪,也必定与麦田怪圈有直接的关系。村民们见了她,都客气地打招呼,有的往家里让。人们三五一伙地站在街口,还在议论麦田怪圈。
“文老师,你说,那麦地,是咋回事啊?”
“文老师,你说,那图案,像个啥呀?”
像啥?文静也琢磨了一天了,她上网查了很多麦田怪圈的图片,也没发现类似的。
村民有的说像蜻蜓头,有的说像豆虫,有的说像知了猴。说啥的都有。文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从朱玉辉家买了包火腿肠,回去喂大黄。大黄见了她,已经不吼了。但它见了队员们,还是呲牙咧嘴,尤其见了孟兆霖,更是连吠带扑。孟兆霖背后里叫它“黄世仁”。文静试探地摸摸大黄的背,大黄从食盆上抬起头,嗅了嗅她的衣袖,又低了头吃。
“大黄,以后叫你‘天狼’好不好?”
大黄突然抬起头来,眼神警惕中含着惶恐,耳朵竖起,冲着门外狂吠。文静到门口去看,什么也没发现。大黄冲着门口吠个不停。
“怎么了天狼?”
文静忽觉身后一阵寒气,凛凛浸骨。她不由的打了个激灵,本能地回头,回头的一瞬间,仿佛看见一个黑影飘过,定神再看,黑影瞬间消失了。
大黄吠得更凶了,冲到文静身后,挣得铁链子哗哗响。文静的背后是一颗大杨树,树旁是一个玉米秸秆子垛起来的草垛。文静壮起胆子转到草垛后面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
赵大娘在柴房里问:“你咋呼啥呀?”
德发老汉从堂屋里出来呵斥它。
大黄又吠了两声,才好了。
赵大娘从柴屋里出来,拎着个漆黑的烧水壶,笑呵呵地说:“是闺女回来了?我当谁呢,洗脸水烧好了,洗洗吧?跑了一天了,累了吧?”
看见黑影的一瞬间,文静脑中闪过一个字:“鬼?”,第二个念头:“豆娃?”第三个念头:“暗物质?”第四个念头:“看花眼了。”她摆摆头,回过神来,连忙接过壶来说:“不累,大娘。以后我自己烧吧。”
赵大娘笑道:“你哪会烧柴禾啊?你们城里又不用那个,这也有煤气炉子,用不惯啊。俺又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
德发老汉说:“闺女,你大娘还给你烤了地瓜来,你大娘说你肯定爱吃。”
文静乐了,说:“烤地瓜?太好了。在哪儿?”
德发老汉从炉灶灰里扒出个烤熟的地瓜,磕打磕打灰,用盖垫子端出来。
橘黄的灯光下,文静坐在两位老人身边,吹着热气,边吃着香甜的烤地瓜,边与老人拉呱。
“闺女,你自己一个人,可别上到水库边上去。”赵大娘叮嘱她。
“为什么呢?”文静不解。
“那水库,每年都淹死人。”德发老汉说。
“哦?”文静嘴巴停止了嚼动。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1 16:37:00
“不是过路的,就是去游泳的,要不就是外边来钓鱼的。那回钓鱼的,来了仨,带着帐篷、酒精炉子,钓上瘾了,夜里都没回去。半夜还在那里钓,钓着钓着,就听“噗通”一声,一个就掉水里去了,连救命都没喊出来。剩下那俩大呼小叫,有个跳下去救人,差点也没上来。等村里人来了,那个落水的都不知沉哪去了,大家把那个没沉的捞上来,人还活着,魂都吓掉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说下面有东西抓着他脚脖子往下拽,掳起裤腿子看,脚脖上还真给掐得青紫。他说落水那小子水性好着呢,一群人到水库里游泳,谁都游不过他,咋连扑腾一下也没扑腾就淹死了呢?”德发老汉端着旱烟袋,吧嗒了两口,又接着说,“那水库,是多年前,咱村和邻村几个村子合起来修的,修的时候,我和你大娘也去了,修那个水库,大家伙是真下了力了,全是人力,肩扛手抬,一锹一镐,没黑没夜地干,用了三个多月。那水库,本来是个坑,那坑,本来是个山头,和咱这牛头山,是东西排着的两个山头,这附近方圆百里,就这俩山头。后来就有人在山上采石头,硬是把一个山给采没了,就借着地势修了这个水库,别看不大,深着呢,就跟个罐头瓶子似的,坝陡,还滑,掉下去,不会水的根本上不来,会水的也难说。”
“那淹死的人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孩,十七八岁,穿蓝底白碎花衬衣,黑色健美裤,披杏黄色的雨披。瓜子脸,大眼睛,长的挺俊的?”文静想起昨晚梦到的女孩。
赵大娘寻思了一会,说:“你说的是小翠吧?闺女,你咋知道的?”
文静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个女孩,跟我说,她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是他把她推下去的。我问她谁推的她,她没说,只是哭。”
赵大娘和德发老汉闻言,脸色陡然一变,两人互相瞅瞅。德发老汉说:“莫非,这是小翠心里有冤,托梦给你了?这事是咋整的?”
“大爷,那小翠是怎么淹死的?”
德发老汉托着旱烟袋,沉浸在回忆里,说:“那天,我记得下着雨,听小翠娘后来说,闺女吃了早饭说去地里通通排水沟,怕下大了存水,瓜地怕涝,就扛着锄头上了坡。说是锄完就回来的,可过了晌午头也没回来,小翠娘不放心,就叫上小翠爹和小军子一起到地里找,可地里连个影也没有,又到坡上找,也没找着,最后在水库边找到了那把锄头,往水库里一看,水上还飘着顶草帽,小翠娘就知道坏了大事了,当时就哭喊起来,就想往水里跳,小翠爹按着她,骂小军子,还不快回村喊人。小军子回村里喊来了好些人,可下着大雨,下去几个水性好的,捞了一天也没捞着。第二天又去捞,还是没有。最后还是赵瘸子来了,让人去把小翠床上铺的席子取来,扔到水库里,说席子停哪儿往下沉了,就打哪儿捞。按他说的,还真在席子底下捞着了。唉,可惜啊,怪好的闺女。”德发老汉连声哀叹。
“唉,这闺女,又俊又本分,还能干,懂事。这下可把人心疼死了。小翠娘病了好时间啊,把我也难过的。唉,俺泉子没福啊。”赵大娘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文静问:“泉子?”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1 16:40:00
“就是俺那大小子啊,不是当兵去了么,走之前和小翠定了亲,一出事,把俺那儿急地啊,要死要活地。唉,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有十七八年了吧。”德发老汉说。
“小翠出事的时候,泉子大哥还在部队?”文静问。
“可不,在部队呢,得了信,连夜赶回来地。”
文静站起身来,走到墙跟前,看墙上的相框。
“这就是俺那大小子,这是俺那媳妇子。这是他们结婚时照的。”德发老汉指给她看。文静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笑吟吟的女子脸上。尽管化了艳妆,依然可以看出这个女子单眼皮,塌鼻梁,鼓腮帮,远远没有她梦中的小翠俊俏。女子一脸幸福满足的神态。再看她身边的赵培泉,微笑中,眉宇间却隐隐透出抹忧郁之气。
“这个,我得喊大嫂了,大嫂是哪里人?”
“也是他们部队上的,他们军医院的大夫。她爹,就是俺那亲家,也在部队上,干参谋长啊,这退了。”一提儿子媳妇,德发老汉又一脸自豪了。
“泉子大哥,是哪年结的婚啊?”
德发老汉想了想,又板着手指头算了算,问老伴:“是96年吧?整十年了满?”
“可不,整十年了呢。你说快吧?一眨眼的功夫,十年了。”赵大娘喟叹着。
“泉子大哥,结婚这么晚啊?”文静估算着,他今年差不多有四十上下了。
“唉,打小翠出了事,他就不找啊,好些给说的,一个也不见啊。这不过了五六年吧,大家都劝着催着,说再不找媳妇,你爹娘都抱不上孙子了。他这才领家来这个媳妇。”赵大娘说。
“大娘,那水库一共淹死多少人了?”
“有十好几个了,打小翠出了事,几乎是一年一个啊。”德发老汉喟叹着,又气愤地磕着旱烟袋,说:“你说谁把她推下去的啊?谁这么丧良心?”
“没听说小翠家有啥仇人啊,还能是……哪个坏心眼的,瞅着坡上就一个闺女,动了歪心思?”赵大娘猜测着。
“恩,这可不好说,谁也没见着。”德发老汉说。
赵大娘说:“哎,老头子,你说会不会是张二愣……”
德发老汉连忙斥道:“你瞎说啥呀,你见着了?别瞎叨叨,这人命关天的事,可不能乱说。”
赵大娘被老头子当着小辈的面呵斥,不高兴了,说:“俺瞎叨叨了么,这村里谁不知道他整天缠着小翠,小翠跟咱泉子好上了,他还一个劲的往跟前凑合。”
“那你也不能就说是他啊。”
“俺说是他了么?俺不是怀疑么?”
“怀疑也不能瞎怀疑,了得么,了不得啊。没证据的事。”
文静问:“大娘,张二愣是谁啊?”
“也是咱庄的,和泉子一块光屁股长大地,小时候好地像地瓜俩,打俩人都喜欢上了小翠,俩人就不好了。因为小翠,俩人还打过架,俺泉子都没打过他,那孩子,怪愣啊。”赵大娘叹息着说。
“哦,那张二愣现在在哪呀?”
“在城里干买卖呢,打小翠出了事,他就出去打工去了,一年也不会来一次。现在都成了老板了,唉。”
“那张二楞为什么和泉哥打架?”
“还不是为了小翠啊,唉,听泉子说,张二楞嚷着要把小翠抢回来,泉子生气了,和他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两人就动手了。”
德发老汉咂吧着吸了一口旱烟,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浓烟,思索着,摇头说:“唔,不准是二愣子,那孩子,愣是愣,可不像那么坏的孩子。都是我打小看大的。不像。”
“那你说是谁啊?”
德发老汉沉思了良久,才慢声说:“你这么一说啊,我也怀疑了,不定是哪个坏心眼的流氓,瞅着坡上就一个大闺女,动了歪心思了,小翠一反抗,他就杀人灭口。”
听他嘴里吐出了流氓俩字,赵大娘一激灵,说:“莫非,是那个老不死的?也忒丧良心了。这么大年纪了。”
文静问:“大娘,说的是谁啊?”
赵大娘欲言又止,看看老头子。德发老汉说:“别瞎猜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命关天的事,了不得啊。唉。”叹了一声,又说:“你说这个小翠,这孩子也真是的,你托一回梦,咋就不说是谁呢?”
正说着,外边起了一阵风,刮得树叶沙沙响,窗玻璃也呼扇着。小小的斗室,昏黄的灯泡忽明忽暗,院子里大黄又叫上了。
“行了,老头子,别说了,再吓着闺女。闺女,自己住屋里,晚上害怕吧?”
“不怕。没事。”文静嘴上说着不怕,头皮却发麻了,想想又问:“大娘,小翠的爹娘还在世吗?”
“在啊,她爹娘身体还怪壮的。就住咱后面西头那家。”
“哦。”文静若有所思。
赵大娘说:“闺女,早点睡吧,明儿还得起。唉,当个作家也不易啊,撇家舍业的。你这出来,孩子咋办呢?”
文静说:“没事,他爸在家,还有我老妈帮忙照看着。”

躺在床上,文静怎么也睡不着。夜已深。小小的山村浸在夜色里,一片沉寂,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叫。忽然又起了一阵风。风吹打着窗,像有只小手在拍。呜咽的风声中似乎夹杂着幽咽的哭声,隐隐的、幽幽地传来。文静一下子用被子蒙了头,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声音由远及近,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仿佛就在窗前。大黄又叫了起来。
文静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谁?”她喝了一声,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不要吓我,你要是吓我,我……我就不管你的事了。”用被子死死蒙住头,身子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过了一会,哭声没了,风也停了,大黄也不叫了,文静壮着胆子探出头,四下里看看,蒙蒙夜色中,依稀可辨室内家具的轮廓,和一些杂物的影子,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文静松了口气,说,“你……你托梦给我,肯定是想让我帮你吧?可你不告诉我他是谁,我怎么帮你啊?”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1 18:01:00
哈,来鼓励的了?激动啊,谢谢谢谢,我一定会继续写的。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1 18:11:00
文静一觉沉沉睡到了8点多,起床一看太阳,都老高了。她简单梳洗了一下,准备去营地吃早饭。赵大娘说她熬了地瓜稀饭,炒了几个鸡蛋,留她在家吃。文静也不客气了,自己去盛了一大碗,香甜甜地喝着。赵大娘看她一点不见外,更高兴了。
烧柴禾慢火熬出来的小米稀饭,格外香甜。文静喝了满满一碗,吃了半盘香椿芽炒鸡蛋。赵大娘乐呵呵地说,都是自己家鸡下的蛋,一点饲料也没喂,让她放心吃。
文静边吃边问:“大娘,您昨晚说的那个老不死的……”
赵大娘往门口瞭了瞭,见没人,才小声说:“闺女,我告诉你啊,你也当心一点,要看见个瘸子,就离得远远的。”
“瘸子?赵瘸子?那个风水先生不是死了吗?”文静奇怪地问。
赵大娘说:“不是一个瘸子啊,赵瘸子,那是天生的,那老不死地,是让人打瘸的。”
“哦,为什么啊?”
“他不要脸,净想着糟蹋人家媳妇子,人家能不揍他吗,那年他把那谁的媳妇给按棒子地里了,人家大声一喊,她男人跑过来一看,一掀就拍他腚上了。几下子就把他腿给打断了。这才活该来!”

从赵大娘家出来,文静没回营地,而是在村子里转悠开了。专往老人堆里扎。风和日丽的春天,老人们都喜欢出来晒太阳,看光景。朱玉辉家门口最热闹。棚子底下,坐了一堆人,下棋的,打牌的,拉呱的,哄孩子的,热闹非凡。人们看见文静,都热情地招呼她。文静来了这两天了,村里几百口子人她没认得几个,但乡亲们全都认得她了。朴实和善的乡亲们,见了她,总是先笑才说话。老人们见了她,尤为热情,总是笑吟吟地一口一个闺女的喊着。文静也大娘大爷的叫着。
文静端起相机,抓拍着老人们和孩子们生动的笑脸。然后又一张一张地回放给他们看,老人们眯缝着老花眼,看见自己的身影了,都乐得像孩子一样。
一个半秃的老头,也拄着个拐棍子一歪一歪地凑了过来。
一个老大爷不客气地撵他:“你凑过来看啥?又没你的。”
“给俺也照一张吧,闺女。”半秃瘸子笑嘻嘻地央求着。
文静说:“好啊,你站好了。”
“他站得好嘛?再站也不直溜。甭给他照啊,闺女,瞎了那胶卷子。”一个老大娘毫不留情地说。
瘸子说:“我站不直溜,你站地直溜啊?你看你那腰呗,弓的和虾米似的,你寻思着你还年轻啊?”
“幸亏不年轻啊,那年轻时,她还不敢跟你说话哩。”一个老大爷暗讥他。
瘸子干笑着,讪讪地说:“有啥不敢地,俺又不是老虎,还吃了她么?”
“你比老虎还厉害哩,你没看那年轻地,现在还怕你么?”另一个老大娘也笑着嘲讽他。
在一伙老人夹枪带棒的嘲笑中,瘸子悻悻地又拄着拐棍子一歪一歪的走了,上一边自己坐着去了。
一个老大娘说:“闺女,以后甭理他,躲他远点。”
“大娘,为啥啊?”文静装着不知内情。老大娘悄声说:“不是个好东西。早时候,作了孽了。专门欺负那大闺女俊媳妇地。这活该。”
“我听说,以前咱村里有个特别俊的姑娘叫小翠。”
那大娘一听,唉了一声,叹道:“可不是吗,那闺女,忒可惜了。要说泉子和二愣子,她嫁哪一个都不孬,可惜啊。要说这女人啊,就是不能太俊了,命薄啊。”
“那,这个瘸子,他欺负过小翠吗?”
大娘说:“咋没欺负过啊,他看见小翠就俩眼直勾勾的,有一回当着人的面,就伸手动脚的,让愣子知道了,一个大耳刮子把他扇沟里去了,从那他就不敢了。”
“哦。。。大娘,您知道小翠出事那天,都谁见过她吗?”
“我就见过她啊,那天我把坡里回来,看她披着雨披,扛着个锄头,就问她,这就下雨了,还干啥去,她说去刨刨沟,一会就回去。我当时没寻思那么多啊,要早知道,就死活拦住她了。唉,你说这闺女也邪了,人都往家里跑,她偏往坡上去。”
“大娘,那天您还看见谁上坡了?”
大娘想了想,说:“好几个来,去时不是一块去的,可回来都差不多是一块回来地。看天不好,就都往家跑。那于瘸子最先跑的,跑着跑着就落最后面了,还一个劲地喊我等等,都不稀搭他腔。”
“哦,那他有没有再返回坡去?”
“这,咱就不知道了,回了村,就各回各地家了,谁也没注意谁啊。闺女,你咋想起来问这个呢?”
文静笑了一下说:“没事,我昨天听说了,觉得挺可惜的,那么好个女孩子。听说除了泉子,张二楞也喜欢她?”
“那看上她的人可多了,这么俊的闺女,谁见了不稀罕啊?凑得最紧的,就泉子和愣子啊。别人一看她和泉子好上了,就都算了,那张二愣子可不行,愣了吧唧地,老想抢过来,其实小翠真跟了他也不孬,现在都大老板了。这么些年了,还没忘了她。”
“张二楞,在哪里干买卖?干什么买卖?”
“在兖州,干建材,干煤炭,开饭店,啥也干,啥挣钱干啥,你别说,他还干啥都挣钱。”
“那---他结婚了吗?”
“结了,又离了,你别说,他现在这个媳妇子,长得和小翠还挺像呢。也怪俊啊。”
“哦。”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1 19:10:00
文静一路思索着去了营地,孟兆霖、王子斌他们早已经去工地了。王远东、李刚几个下了夜班回来,衣服也不脱,甩掉鞋子,往床上一倒,就不想动了。
文静从门口探探头,喊他们起来吃饭,问他们:“哎,昨晚你们听见鬼哭没有?呜呜的。”
“孟……孟兆霖他们不在,又……又吓唬我啊?求……求你了姐姐,让我睡---睡个安生觉吧。”王远东说着,拉过被子蒙上头。
文静说:“真的,你们不信?我听着就是有人在哭。”
“你那是幻听。”身后响起金忠奎洪亮浑厚的声音。文静悄悄吐了下舌头,回身笑笑道:“我……我以为您去工地了。早上好,金院长。”
“早上好。”金忠奎手里掐了一小把麦穗,说,“我去麦地拔了几根麦子,文老师,你来。”
文静跟着他进了厨房,看着他把麦穗放进了微波炉里。文静说:“现在这麦子,还不好吃吧?还没灌浆吧?”
金忠奎笑了,问:“文老师,小时侯偷过麦子没有?”
“偷过,上学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偷过,烧着吃,可好吃了。”
微波炉停了。金忠奎把麦穗拿出来,看了看,递给她,说:“文老师,你看。”
麦杆变形了,骨节处鼓起成瘤状,与麦田怪圈里倒伏的麦子一样。
“可问题是,哪来的微波呢?”文静说,“而且那图案,简直就是美工师设计出来的。”
“我在怀疑,是否与磁异常有关,或者,这地下,除了铁矿,是否还蕴藏着别的什么?”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1 19:44:00
盛上稀饭,端上煮鸡蛋,一伙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说说笑笑。惟独文静坐在一边,抱着个杯子发愣。
“想什么呢文老师?”李刚问。
“想家了吧?”几个队员嬉笑,“是不是想老公了?”
文静问:“一会吃了饭,谁陪我去水库走走?”
“去水库干吗?”吴涛问,“这天又不能洗澡。”
庞大帅挤着眼,一脸坏笑,说:“就是能洗澡,你也不能跟文老师一起去洗啊。”
文静捧着水杯子,笑眯眯地问:“庞大帅,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当胖大海泡了?”
庞大帅缩起脖子,嘿嘿笑道:“别介,这点水哪够泡我的呀?怎么也得来一桶,哎,别介别介,我改了改了。您去水库干嘛?去也行,多少得给点好处吧?”
“回来我笔记本借给你用仨小时。”文静说。
庞大帅说:“那行。
“哎,那有鱼没有?咱去网鱼吧?”吴涛兴冲冲地问,“我那有网子,去不去?”
王远东打着呵欠说:“要……要去,你……你们去吧,我得睡……睡觉了。困……困死了。”


楼主:千江月wq  时间:2011-04-11 19:47:00
吴涛、李刚、庞大帅跟着文静去了水库。
李刚的父亲是乡下郎中,从小耳濡目染,他多少懂点中医。平时队员们有个跌打扭伤,都是找他给捏巴捏巴。每次开拔野外,李刚的行李中都比别人多一样:煎药锅子。队员们都喜欢喊他蒙古大夫。蒙古大夫一路走,一路找着草药。文静问:“你拔这个干什么用?这也是中药吗?我们老家那山上到处都有。”李刚拔断的是一棵长柄叶丛生的马刺草,苞钟状花头,色紫粉,断茎处分泌出了乳白色的汁液。李刚说,这也是中药,性凉味甘苦,有凉血止血、祛瘀消肿的功效,还能养肝护肝,全国很多地方都有。文静说:“这种草国外也有,你知道吗?在欧洲,它叫‘圣母玛利亚乳汁’,传说圣母玛利亚在喂奶的时候,不小心滴落了一滴乳汁,落在人间,就变成了这种草。”
吴涛笑道:“你们大作家想象力就是丰富,一草一木一石头,都能编出故事。”

到了水库,吴涛兴奋地说:“哇塞,还真有鱼啊,太棒了。看见了没有,那一条大的,哎,跑了跑了。”
文静说:“小心一点啊,听赵大娘说,这里每年都淹死人。”
水库果然是借着山挖出的深坑修建的,站在坝上往下看,坝壁果然陡峭,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水黝而幽幽,深不可测。
吴涛他们开始下网子。不一会,就网上来了一条大草鱼。再下一网,又网上来了一条鲤鱼和一条小青鱼。吴涛几个兴奋了,又忙着网虾,他们张罗着,文静警觉地环视着四周。明媚的春光下,阳光普照,温风如酒,波纹如缕,可文静就是觉得冷飕飕的,像笼罩着股煞气。李刚也感觉到了,说:“我怎么觉得阴森森的呢?咱走吧?”
“急啥啊,再来一网。”吴涛又下了一网。这回没网上鱼来,网上来块烂木头。吴涛刚想扔回水里,文静说,等等。
朽烂的树根杈上,缠着些水草,水草中裹着个红色的东西。用手扒拉开一看,是个领章,依稀能辨出红五星。文静拾起领章,愣愣地看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文老师,你拿这个干啥?脏乎乎的。”吴涛问。
文静用纸巾擦掉领章上的淤泥,然后用一张干净的纸巾包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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