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隐藏在潼江深处的古城,消失的民族,一张报纸改变了平凡的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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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12-13 08:23:38 更新时间:2022-08-22 02:30:59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5 16:4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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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回来了!”

刘凡推开家门,老刘从一叠报纸里抬起头,招呼她坐到沙发上。

“你回来了?来,吃点水果。”

老刘一边扒着茶几上的橘子一边说。

“我妈呢?”

“你妈在厨房里忙活呢。”

刘凡嗦了嗦鼻子,闻着飘来的阵阵饭香:“哇,我最爱吃的酱牛肉!”

“还有海带绿豆汤。”朱姨从厨房里探出身子,手里端着香喷喷的菜。

“看你全身上下脏的,这是从哪回来呢?”她嗔怪地看着刘凡。

脏?

刘凡慢慢抬起双手,只见上面布满了累累的划痕和伤口。

从哪回来……对啊,我从哪回来呢?

她的校服外套此刻早已不知所踪,裤子割破了大大小小的洞,从上到下都是泥泞。

我是去哪了啊?

刘凡问自己。

她回头看过去,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只碎了的茶几,和洒落在地的残羹冷饭。

“爸……?”

“朱姨……?”

没有人回答。

漆黑一片。

……

刘凡模模糊糊睁开眼睛。

疼,浑身疼,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挣扎着在黑暗中坐起身,逐渐回想起来,自己刚才是从山上滚下来了。

她揉揉摔疼的脑袋,砸咂嘴吐出一大口血沫儿。鼻腔里全是浓浓的血腥气,这一跤着实摔得够呛。但不得不说她还是很幸运,一路滚下来既没有被大树懒腰截住,也没有撞到巨石。刘凡的手在地上抓了抓,抓起一把柔软的松针,这层覆盖在山脚的厚厚落叶建立了一个缓冲带,让自己没遭受骨折的痛苦。

四下望去,森林一片漆黑,看不到一星半点黄牙的车灯,也不知道自己是滚了多远。

接下来该怎么办?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5 16:48:27
雨已经停了,夜凉如水,群山绵延,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原始森林。周围的乔木盘根错节,沉重狰狞,每一棵都像在这里长了百年,遮天蔽日。刘凡的视野好不容易穿过密密麻麻的枝叶,却只看到无尽黑暗,一颗星斗也没有,连基本的东南西北都无法辨认。

刘凡摸了摸口袋,幸好她的手机还在,可惜一格信号也没有。没办法,只能咬着牙爬起来,打开手机上的电筒,盲打莽撞地向前走去。

那个该死的黄牙至少有一件事没说谎,山里后半夜雾重,过了午夜,湿漉漉的雾气从泥土和沼泽里升起来,无声又迅速的铺展开去,很快就让手电筒形同虚设。

刘凡越走越慢,忽然不知道被哪颗树根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这一摔,连手机也不知道滚倒哪去了。

远处隐约传来某种野兽的嚎叫,刘凡心里一紧,随即万念俱灰。

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是你吗?」

冷不丁的,一个悠悠的声音忽然在刘凡耳畔响起。

谁?

刘凡吓得回头望去,身后空无一人。

她的身边,仍是一片黑暗。

难道是我已经开始产生幻听了?刘凡在心里想。

她看过一篇文章,说人在极尽虚脱的濒死状态时,会听到美妙的音乐或者天使的声音。

难道自己刚刚滚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你回来了。」

刘凡还在思索,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近得就像是某人贴在她肩头低语。

“谁?!”刘凡大叫。

她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无人回答。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5 16:48:40
刘凡呆坐在地上,回味着刚才的声音,虽然在这种时候听到一个不适宜的声音本该是件毛骨悚然的事,可刘凡却莫名觉得这个声音,让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温热。

很熟悉,却说不上来在哪听过。

“有人吗——你是谁?!”

刘凡又用尽全力叫了一声。

淡绿色的沼气从浓雾下层漫出来,如河水般在刘凡身边流过,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沼气之中盯着她。

刘凡想跑,可手脚却不听使唤,踉跄朝后面缩了缩,万籁俱寂,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一双、两双、三双……无数双漆黑的眼睛,从沼气中露了出来。

刘凡的头皮彻底麻了。

蛇。

数条,数十条,奇形怪状,颜色各异,大小不一,越来越多,从沼气中抬起头,瞪着没有温度的眼睛朝刘凡游过来。

刘凡连叫救命都忘了。

雾气深处,有什么在沙沙作响,声音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

其余的小蛇纷纷让开了道,一条比巨大的蟒蛇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从浓雾中探出来。

它不紧不慢游到刘凡身前,高昂起半身,通体黑金相间的斑纹,乌黑的信子冒着一丝寒气。

这该不会是缅甸蟒吧……刘凡用仅剩的理智回忆着高中生物课本里的内容。

缅甸蟒是世界上体积最大的蛇类之一,分布在东南亚和滇蜀以南,成蛇据说可以长至200斤。可眼前这条,早就超出书本描述的范畴,以它的体积,即使一口生吞一个成年人也不在话下。

今晚自己那怕侥幸活下来,也要成为群蛇嘴下的自助餐了吧。想到这,刘凡更是一阵眩晕。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一边是蛇,一边是人,中间仅有一米之隔,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哪边都没先动。

刘凡预想中的画面并未发生,但也没好到哪去。

它们难道是想先吓死我再开餐吗?

刘凡抑制住快要昏过去的冲动,勉强朝为首的大蛇看去。

她忽然有种很诡异的感觉。

与其说是盯着猎物,这条蛇的眼神,竟像是在打量她。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5 16:48:57
带着某种复杂的“感情”打量着她。

我靠,我肯定出现幻觉了。刘凡心想,蛇是两栖动物,怎么可能具备人的感情呢!

这条蟒蛇虽然眼睛巨大,却双目浑浊,那不是智慧生物具有的眼神,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可是……不对,刘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中奇怪的感觉。

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在打量着她。

就在这时,另一双金色的眼睛从蟒蛇后面探出来。

那是一条很小很小的蛇,蜷在蟒蛇的头上,就像国王懒懒地躺在王座上一样。它通体银白,眼睛也只有黑豆那么大。可恰恰就是这么一双小眼睛,流露出一种根本不应该有的眼神。

它在看着自己,但那种“看”,和其他蛇都不一样。

那种凝视,就像是望穿了肉体,一毫一寸地审视着刘凡的灵魂。

是我疯了吗?还是被吓傻了?竟然对一条蛇的眼神产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想法?刘凡在心里问自己。

这种僵持有持续了一会,那条白色小蛇突然收拢了目光,转身消失在缅甸蟒后面。其他的蛇也都纷纷调转蛇头,朝浓雾后面隐去。

它们……不吃我了?

难道是以前没见过人,不知道能不能吃?

刘凡刚松一口气,却见那些没走多远的蛇忽然齐齐停下,回头盯着她看。

我靠!

说好了走,咋又停住了!这是要跳交谊舞还是咋地!刘凡翻翻白眼,差点没骂出来。

忽然另一个想法从她脑海中闪过。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6 15:15:49
不对,它们这不是要吃我,是要我跟着它们一起走。

是要给我带路……吗?

刘凡四下望去,要是天注定我该死,我现在也已经被分尸好几回了,龙潭虎穴,也不会有更糟的结局,不如跟上去看看。

想到这,她鼓足勇气,抖了抖发软的双脚,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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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蛇任由刘凡在后面跟着,排列有序地朝浓雾深处游走。也不知道它们脑袋后面是长了眼睛还是怎么回事,刘凡慢它们就慢,刘凡快它们就快,始终跟她保持着两米开外的距离。

路变得越来越好走,那些蛇似乎在故意迁就刘凡,专门绕开了那些突出的树根和锋利的灌木,每走一步,脚下都只有柔软的松针,就像走在云里似的。刘凡虽然已经筋疲力竭,却也能勉强支撑。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刘凡竟然走到了树林的边缘。

沼气开始消散,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接着朦朦胧胧的光线,刘凡看到脚下竟然是一个被群峰环绕的山谷。苍翠的草木之中,露出一个古朴的村镇,宛如一副年代久远的水墨画。
“我靠!有救了!”

刘凡情不自禁大呼,再转过头去,却见那些蛇已经不知所踪。

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迈开腿朝山下奔去。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6 15:16:01
“有人吗?!”

刘凡随便找了间屋子,在外面大声问道,可是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难道天色太早,这些人都还在睡觉?

刘凡跑到门口敲了敲,却发现这些村屋无论是墙、门、窗——全由青石板建起,又厚又重,手敲在上面就像以卵击石,声音微乎其微。

这难道是滇西特有的建筑?刘凡摸了摸头,可是电视上看到的少数民族苗寨,明明都是竹子做的吊脚楼呀!

就在这时,刘凡抬头忽然看见村子深处有一股袅袅炊烟升起。

那绝对是人间烟火!有人在那生火做饭呢,刘凡激动得眼泪都差点没掉出来,赶紧朝那个方向跑去。

可是这个村子的格局真的很奇怪,就像湖面上一朵巨大的圆形涟漪,没有一条直路。屋子之间的排列七零八落,有的屋子相隔甚远,有的却紧密相连,层层圈圈,走起来像迷宫一样,那丝炊烟明明近在咫尺,却任凭刘凡绕了半天也没近一点。

简直比过森林还要心累。

刘凡越走越崩溃,在转了几十个弯之后,实在是没力气了,吧唧一下坐在路边。

她忽然想起来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那些沙漠中渴死的旅人,眼见和绿洲只有一步之遥,却怎么也走不到,其实那只是幻境中的海市蜃楼。

难道这其实只是个荒废的村寨,那缕炊烟只是自己的幻觉么?

「往左。」

又是那个声音!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6 15:16:22
刘凡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这次真的没听错。她四下望去,周围仍旧空无一人。

“可是……怎么可能走左边呢?”刘凡盯着眼前的岔路喃喃自语到,她记得路边那口水井是她进村时经过的,再往外走就是森林了。这声音到底是想让她去哪里?

可是目前也没啥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毕竟上次是这个声音让她莫名其妙交了好运,被一群冷血动物带出了森林。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按照那个声音的指示左转走了一会,竟然没看到自以为会出现的山林,而是另一片连接紧密的石屋群,中间有一条三岔路口。

「走中间。」

走中间?Really?

刘凡仔细看了看这两条路,左右都是上坡,唯独中间是下坡。那缕炊烟升起的地方明明是高处,怎么会往下走?

“你确定要走中间?”刘凡禁不住问。

反正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犹豫了一会,刘凡还是走向了下坡。没走多久,拦路出现了一堵石墙,看上去像是某种古代城邦的遗址,石墙中间,嵌着一扇巨大的石门,炊烟升起的地方正是石门后面不远的地方。

石墙目测竟有两层楼高,由一块完整的石板雕凿而成,上面布满不知名的繁复花纹。

石门的顶部,有一个古朴的篆刻。

这是什么?长得像条蛇一样。是字吗?还是符号?

还是某种少数民族特有的语言?

刘凡左看右看,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有人吗?!有人吗?!”

回应她的只有沙沙的风声。

叫了一会,刘凡逐渐冷静下来,眼前这么重一扇门肯定不是用来开的,如果墙后面真的住了人,肯定也是从别的门出入。于是摸着石墙一路沿边上走去。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6 15:16:41
走了没多久,刘凡竟看见石墙旁有一处塌方,旁边不偏不倚还长了棵歪脖子树。

虽说平常成绩一般,刘凡的体育运动还不赖,尤其是跳高跳远,每次都能考一百分,她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三两下爬上树,接着树枝的力气跳上了石墙的顶部。

借着清晨的微光,刘凡在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如此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古代庭院式建筑群。

黑瓦青墙,数十间古色古香的院落连成一个圈,从屋檐到廊柱都由乌金的楠木建成,没有用一砖一钉,全又榫卯接成,上面装饰着繁复的花纹,俨然一幅古代的工笔水墨,恍若隔世。

刘凡揉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她从断墙上爬下来,顺着庭院里的小径往里走,没走多久,忽然看到两个人从廊后转出来。

一男一女,都是老人,看上去至少有五六十了,穿着某种不合时代的服饰,其中女的端着一只银盘,上面的碗里还在冒着热气。

“你好!”刘凡赶紧大叫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她话音未落,两人瞬间停步,齐刷刷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这一眼,看得刘凡心底忽然发毛。

那眼神,好奇怪。

但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俩人没回答刘凡,却用某种不知名的语言迅速交流了一句。

“呃,咳咳,对不起,我自己翻墙进来的,我迷路了。”刘凡自知有点理亏。

那俩人没再吭声,其中一人朝她走过来。

“请问我能借个电话……”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6 15:17:49
刘凡话还没讲完,那个老头竟然已经出现在她身边——

怎么会这么快!?

她刚刚明明看见他离自己至少有四五十米远,中间还隔着两座假山,一个老年人怎么着也得走个半分钟吧……

……等会,我刚刚有看见他在「走」吗?

刘凡来不及细想,对方忽然抬手,毫无征兆地朝她劈过来!

这一击又快又狠,刘凡下意识地躲避,她自认平常反应力不错,却也紧紧躲过一个擦肩,被震翻在地上。老头的手落在了背后的一座石雕上,顿时那猴头就被劈掉了一角。

我的妈呀,这是啥技术?!

刘凡见过同学练跆拳道,在表演台上劈段转头和木板,却没见过谁能徒手劈石头的!

她脑袋已经彻底蒙了,只来得及看见老头袖子里寒光一闪。

那是一把形状奇怪的匕首,刀刃和手掌齐长,刀柄隐藏在手腕之下。

「一刀下去,他们划开这水泥就跟划豆腐一样。」

老保安的话突然在刘凡脑海里闪过。

那老头见一击未中,转而抬手再次朝刘凡砍去,刘凡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对方要干什么了,跳起来就往后跑。

这人是怎么回事?虽说我是翻墙进来的,但也不至于要杀了我吧?!

难道少数民族都这么彪悍?警察不管的吗?

刘凡使出吃奶的劲,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先跑出去再说——

可也就是几秒之后,刚刚袭击她那个老人就像平地里冒出来的一样,站在了她前面。

这怎么可能?他刚刚明明被我抛在身后了啊!

刘凡还没反应过来,小腹忽然吃痛,径直飞出去好几丈,跌坐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她甚至都没看到对方出手,自己就中招了。

“我……我不是来……我来找我……家……”刘凡无路可退,疼痛让她语无伦次。

可刘凡的话没让那老头慢下半分。

刀光一闪,映出自己惊恐的脸,刘凡忽然意识到,那老头的眼神之所以古怪,是因为里面根本没有半分人类的情感,就像一只机械的木偶一样。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6 15:18:08
叮铃。

叮铃叮铃。

电光火石之间,有一个清脆的铃声从不远处传来。

眼前那个老人,忽然就像被点了穴一般,猛地停下了动作。

里屋某处忽然传来一个苍老模糊的声音,同样是方言,刘凡听不懂。

远处一扇朱门微开,沙帐之中走出几个人来。

刘凡看不大清楚,只隐约见到一个女人,面披黑纱,由数人搀扶着,步履蹒跚走到廊下。

铃声正是从她手里发出。

“救命!救命!!”刘凡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她不顾一切朝那一行人大叫着。

那女人缓缓回头,打量了一眼刘凡。

“救我!!”

她的瞳孔忽然一缩。

下一秒,刘凡眼前一黑。

在树林里折腾了一宿,她终于撑不住了。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7 12:3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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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间,刘凡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一丝冰凉。

她微微睁开眼,只模模糊糊见到一个人正拿着汗巾,在她脸上仔细擦拭。

被黄牙打肿的半张脸疼得刘凡一阵呲牙。

对了……自己先是滚下山,又在树林里摸爬了一晚上,脸上一定全是血泥污垢吧。

“是她……真的是她,她回来了……”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谁?

刘凡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她顾不得全身酸痛,强撑起身,这才看清那只拿着汗巾的手。

那只手带着黑麻布的手套,只能看到下面若隐若现的苍白皮肤,手指上却带满了花纹奇异的戒指,上面镶嵌着浓墨重彩的各色玉石,其中一枚引起了刘凡的注意——戒指上镶嵌的古朴金球,竟跟老刘给自己那对耳环出自一种工艺。

“醒了?”

虽然口音浓重,但刘凡还是听懂了对方说什么。

只见她晕倒之前叫住的那个女人,正依座在床边。

她仍旧披着薄薄黑纱,里面呆了冕冠看不清脸,身穿黑色的宽袍,袖边和领口刺着繁复古朴的花纹,腰间一条束带,镶满重工的金银箔,脖子上还挂着以松石、玛瑙和很多刘凡叫不上名字的石头组成的项链。这装扮咋一看很像少数民族,却又说不上是哪一支,又像是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古画里走下来的人一样。

“我这是在哪?”刘凡问。

“孩子,你在家啊。”

那女人凑上前来,用苍老的声音回答道。

“家?这里……这里是潼风堡??”刘凡惊叫。

“对。”那女人回答道:“你回家了。”

刘凡一时有些迷糊:“你……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女人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颤抖:“甯米乌……你是我的甯米乌啊……你终于回来了。”

甯米乌?

刘凡张了张嘴,模仿着这几个陌生艰涩的音节。

难道是我的名字?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7 12:39:05
“甯米乌是谁?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甯米乌?”刘凡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尽管这样问,但其实在早前她看见这女人手上那枚戒指的时候,已经相信了大半。

“我当然知道。看看你的样子……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和谁一模一样?”刘凡突然糊涂了。

“和你的母亲啊。”

“我的母亲!你认识她?她在哪里?!”刘凡终于失声大叫。

“她已经不在了,”沉默了一会,那女人声音有些沙哑:“你丢了没多久,她就死了。”

死了。

那张报纸曾让刘凡平静的心里激起过一丝希望,如今化为乌有。

妈妈真的死了。他没有骗我。

“她怎么死的?”过了良久,刘凡听到自己问。

“都怪那个人……都怪他!”那女人忽然死死攥紧双手,眼里流露出无尽的怨恨:“要不是他把你从你母亲怀里抢走,她绝不会怎么早就……”

这个他,不用说刘凡都知道是谁。

那个跟她相处了十七年,被称为“爸爸”的人,真的是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

刘凡的心突然像被刀子戳了一样。

“你肯定是骗我的,不可能!我妈妈没死!她在哪?你带我去看她!”刘凡忽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可是没走两步,头一晕就摔倒在地。

那女人连忙唤了身边两个人,把刘凡扶回床上:“孩子,你如今回来了,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我是怎么被偷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刘凡按着太阳穴,不依不饶地问。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7 12:39:20
“你睡了一天一夜,又没有进食,现在身子很虚,”那女人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刘凡:“让阿氐先伺候你吃点东西,更衣沐浴,等你休息好了,我会慢慢告诉你。”

说完,她站起身,转头对身旁一个穿青衣的女人,细细叮嘱了几句。

“你有什么吩咐就告诉阿氐。”

“等一会……你认识我妈妈,又对我这么了解……那你究竟是谁?”刘凡一边消化着刚刚接收的巨大信息量一边问。

那女人本已走开几步,却忽然转身看着刘凡,声线阴晴不定,似乎有某些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

“我叫摩丹妲……我是你的姥姥。孩子。”

也就是一瞬间,她的情绪转瞬即逝,用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

姥姥?

我有外祖母?

刘凡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真的不知所措。

“我是你母亲穆里夕的母亲,你是我的外孙女,甯米乌。”

那女人忽然抬手,撩开面前的黑纱和珠穗,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7 12:39:30
刘凡愣住了,那五官的的确确和自己有三分相像。

只可是,刘凡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的外婆竟长着这样一张脸。

听声音明明是个徐徐老者,可模样却顶多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任凭是谁也无法将这种声音和这年轻的美貌联系在一起。

她脸上的肌肤光泽细腻,充满弹性,可脑后却已然是一头白发。发丝被盘成复杂的发髻绕在一起,上面插着珠串累累的发簪。她的五官既不像典型的滇西少数民族,也不像汉族女子的圆盘细眼,不知道为何就有种不可侵犯的气势,美的这样凌厉,丝毫不像是在田地里仰面朝天干活的乡下人。

只可惜如此绝美的一张脸上,竟在双耳至脸颊中间,刻满了奇怪的蓝色刺青,尤其是眼皮上的两个符号,和石门上奇怪的篆刻一模一样。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7 17:4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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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凡有生之年还没被任何人伺候过洗澡,具体一点来说,她还没当过谁的面脱过衣服。即便是平常夏天在学校游泳,也是隔着卫生间换泳衣,连她最好的朋友小茹也没见过她光溜溜的样子。

虽说眼前这个阿氐也是女人,但是刘凡还是觉得全身不自在。

“你叫……阿氐是吧?呃,我自己就能洗。”

言下之意,就是不如你先出去吧。

可是对方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低着头站在浴盆旁边,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该不会是听不懂普通话吧……刘凡心里白眼,僵持了好一会,没办法,只好叹了一口气,衣服一脱,用最快的速度钻进水里。

热水一泡,刘凡紧绷的肌肉顿时彻底放松下来。阿氐这时才走到她身边,拿起一只木盆,细细帮她洗起头发。

“小姐皮肤真好。”阿氐忽然开口。

刘凡腾地一下红了,虽说大家都是女人,可从小到大还没谁这么赤裸裸地盯着自己看过。

并且……原来她会说普通话!怪不得奶奶说有什么就直接吩咐她。

可为啥刚刚自己跟她说了这么多,她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她只愿意回答自己想回答的?

“伤口不疼了吧?”

刘凡还没想明白,阿氐又问。

“呀……真的是,竟然不疼了。”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7 17:41:49
刘凡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口来,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脸上和手上都划伤了,腿上还有大片的淤青,可神奇的是泡进洗澡水里一点也没觉得刺疼,反而有一种清凉的感觉。

刘凡伸手在水底捞了捞,捞出一些湿漉漉的叶子。

“这些是什么?”

“山上摘的的草药,”阿氐一句带过:“小姐的伤口不深,要多泡一泡,两三天就能光滑如初了。”

刘凡抬起手,只见手臂上的擦伤不过才半小时不到,就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红痕,心里不免惊叹中华传统医药学的博大精深。

“阿氐,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

“这里啊,”阿氐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该用什么词汇:“这里很古老。”

“为什么县城的人都没听过这里?这很闭塞吗?没有开通公路吗?”

阿氐没有接话,刘凡再次确定,她果然并不是什么都会回答自己。

“你们……我们是少数民族吗?”

刘凡想了想,又换了一种方式问。

“……算是吧。”

“那算是什么民族?白族?苗族?藏族?”

“风族。”阿氐轻声说。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8 15:49:51
风族?刘凡在心里琢磨着这个词,小学课本上学过,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但好像里面没有一个族叫风族啊?

她刚想再问,阿氐站起来:“小姐的水怕是要凉了。”

说罢,她走到一边的锅炉旁,帮沸水倒进水桶,又兑了些凉水提过来。

没想到阿氐看上去瘦瘦弱弱,最多九十斤的模样,提起桶来却好像拎茶杯一样,满满的一桶水在她手里似乎毫无重量,单手就把水倒进了浴盆。刘凡看着她,忽然想起早前袭击她的那个老头。

他也同样有着那个年纪不应该有的速度和力量。

“阿氐,你体力很好啊。”刘凡盯着她,半响吐出一句。

“我们山里人,自然是没有城里人那么娇弱的,”阿氐似乎看出了刘凡的疑惑,她缓缓把热水加完,笑了笑道:“从小做惯了粗重活,这点体力还是有的。”

“粗重活?也包括徒手劈石头吗?”刘凡见缝插针问:“早上那老头手里为什么会藏了刀?”

阿氐的手明显顿了顿,却很快又如没事一般,隔了会才答:“阿氐嘴拙,还是小姐您亲自去问族母吧。”

果然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刘凡心里怏怏然,却又不甘心这么放弃。

“好吧,那我再问你个事。”刘凡吸了口气:“这里哪能打电话?”

“电话?我们这里穷乡僻壤,没有那种东西呢。”阿氐看着刘凡莞尔一笑。

“没有电话?二十一世纪了中国还有地方没通电话?”刘凡一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你骗我呢吧??”

阿氐脸上依旧挂着笑,眼里却闪过一抹凌厉:“小姐是要打电话给谁呢?”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8 15:50:04
“我……”刘凡一愣,显然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打给老刘?没错,她再从山上摔下来,到找到潼风堡之前,都是这么想的。

如今自己已经出来了好几天,就算老刘再怎么神经大条也该心急如焚了。

可是光凭外祖母寥寥几句话,以见她对刘十三恨之入骨,在她眼里他就是害女儿丧命的凶手,要是知道自己是被他养大的,转头捅到警察局去,把老刘缉拿了怎么办?

虽然想到自己叫了十几年老爸的人,竟然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刘凡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但在她还没亲口跟老刘了解真相之前,也做不出直接就把他捅到派出所这种事,所以这个电话究竟该不该打?

“小姐究竟要打电话给谁呢?”阿氐又问。

“呃,我总要打个电话回城里,跟家人报个平安……”

“可是小姐的家人就在这里啊。”阿氐一脸明知故问。

“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刘凡赶紧现编了个谎话:“我是说在城里收养我的家人。”

“收养小姐的人也是我们的恩人,不如小姐把他们的姓名地址告诉阿氐,阿氐自会提小姐报平安,潼风堡上下也必当重谢他们对小姐的养育之恩。”阿氐说着,若有若无地盯着刘凡的眼睛。

刘凡竟被她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绝不仅仅是普通的乡野粗婢,她的一字一句滴水不漏,暗藏着心机和手段。

不,不止是阿氐。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透露着一丝怪异。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8 20:42:10
这两天老妈胆结石住院了 只能一边陪床一边写 医院信号不好 可能会更的慢一点 希望大家见谅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19-12-19 19: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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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氐引着刘凡穿过长长的走廊。

刘凡身上穿的是阿氐给她准备的衣服,层层叠叠,绣着繁复的花纹,中间还绑着腰带,举手投足比平常麻烦,让刘凡有些不自在,但也没别的办法,她问过阿氐这里有没有普通的T恤牛仔裤,可是这女人一脸没听过这几种东西的表情。

算了,入乡随俗把,毕竟这里的每个人都这么穿。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小雨来,偌大的庭院顿时烟雨蒙蒙,竟然像是梦境一般。刘凡惊讶地还来不及闭上嘴巴。阿氐就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族母已经等候小姐多时了。”

阿氐推开门,只见屋里乌金的房梁从上至下,挂着了薄如蝉翼的白色沙帐,在若有若无的微风中沙沙作响。

刘凡穿过沙帐,只见空旷的堂屋连接着外面一片古木露台,雨水顺着房檐滴落在露台之上,打得八角铜铃发出悠扬声响。

露台台基明明是乌木铺制,却打磨得如镜面光亮,反射外面的景色和光影变化,一如天空之境,如梦如幻,摄人心魄,让刘凡一时之间都忘了呼吸。

这是仙人住的地方吧!

“甯米乌,来,过来我身边。”

摩丹妲站在露台之上,她的黑纱已经摘掉了,美丽的脸孔在冕冠的流苏下若隐若现。她从上到下打量着换了衣服的刘凡,声音有着难掩的激动:“看看,这就是我们的甯米乌,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呃咳,”刘凡被她搞得有点尴尬,望来望去,忙转移话题:“就您一个人?除了您和我妈妈,我们家还有谁?我姥爷呢?”

“都死了。”摩丹妲的笑在嘴角凝滞,随即木然答道。

“不会吧……”刘凡一时无法接受:“那我爸爸呢?”

“死了。”摩丹妲重复道。

“那还有……”

“全死了。”那女人打断刘凡,忽然将手伸向她,指尖却只在风中顿了顿,转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甯米乌,你不需要其他人。”

摩丹妲不过寥寥几句话,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刘凡僵持了几秒,还是咬着牙问出在心头萦绕已久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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