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知的童年播种下的奇异恶果:《猫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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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9-12-01 05:32:31 更新时间:2020-11-11 14:40:38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1-30 21:32:31
虽然在这里拥有了不少朋友,但建楼还是第一次,望有钱的捧个钱场,有手的捧个巴掌,在此木辛行礼作谢。
九月的山城,天躁流火,当时正在写一个历史剧本,趁抽空捉完了这部小说。如今修修改改已至隆冬,写作就如同是一件记录季节的工作:蓦然抬头,窗外早已是风云变幻。
至于标题“猫下蛋”,似乎流露出了一股童话的意趣,代表了孩童的天真、好奇,以及求知的本能。但故事的本身没有这般轻松,不免渗透着一股悲悯的哀伤。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1-30 21:35:00
猫下蛋

题记——因为好奇,企图用无畏的方式捕获知识,进而演变成为了一场杀戮;因为愚弄,由此衍生出的谎言,竟是制造了一次次连锁反应的悲剧。

第一章 阿花之死

我没有理由不去相信,我们的父母亲是这座小小的村落里最为时髦的一对。每当父亲需要步行到邻村,或者是更为遥远的村庄,为病者医治伤痛的时候,母亲便会亲自将他送往到村头。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我们的父母总会深情相依出一幅临行告别前的缱绻诗画。
上述场景实在像烂俗透了的电影剧情。然而,一旦配合着正在升起的太阳,尤其是那双橘红色晨曦下的剪影,使得这个情景美丽得宛如一幅别具乡村风情的温馨油画,立体而不真实,仿佛触手即破。
大多数时候,我和弟弟则跟随在父母的身后。因为父亲要早起赶路,我们总是被母亲赶鸭子上轿般,被强行从温暖的被窝里提起。那小子总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懒洋洋地打鼾出长长的哈欠,嘴角连带滴涎着梦口水。在草草吃过早饭后,我们便跟随着父母向村口走去。
经门前的清风一吹,弟弟便精神得活蹦乱跳,扑腾的身影漫山遍野可见,也不知道追赶着哪家的小动物,从山上一路欢笑着俯冲,发出鸡打鸣般“咯咯咯”的吵闹声,简直就是一只小恶魔。这家伙从小就喜欢恶作剧,从那灌彻山野的清脆声,你很难决断他到底是天使亦或是魔鬼,或许因其天使的面貌,令两者兼而有之。
大榕树下,由于被村人长年累月地在此纳凉,树周围裸露出光滑而踩实的泥土。暴露的树根,也因为长期被孩子们攀爬着游玩,从而摩擦出光滑的质地。
我回头,见身后无人,便清楚那家伙不知又跑去追赶什么活物了。当下,我坐在滑溜溜的树根边,因为板根现象,无数垂落的“胡须”,在眼前形成了一片帘子。帘子外,父亲和母亲拥抱在了一起,甚至父亲蜻蜓点水般,亲吻了下母亲的额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曾听闻父亲是在村子里的露天电影院认识母亲的。母亲是邻村的姑娘,由于父亲是这一带游医的传人,母亲或多或少对他有所耳闻,两人可以说是一见钟情,钟情的地点就在这棵大榕下。初听父母的爱情故事,我那时候才五岁,弟弟更是只有二岁,自然什么都不明白。
阿花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出家的,正舔拭着我裸露在外的大脚趾。阿花是我们家养的一只猫,因为是只小母猫,身上拧绞着白黑黄三色纹带,所以就被我们叫作阿花。这只桀骜不逊的小孽畜,今天却是难得对我如此温顺。平日里,因为多是弟弟定时喂它,所以这只小畜生对弟弟的态度明显比对我要亲近得多。
“势利眼!”我白了这小畜生一眼。
“喵——”它抬头对我摇头晃脑,翘起的胡须在晨风中颤舞,分明暗含着愚弄我的微笑。其光泽蓬松的毛皮,竟是一种说不出的油光水滑,我不免在心中暗自嫉妒弟弟的宠爱,至少,那家伙从没亏待过这只小畜生。
“哥哥,哥哥——”高高的山坡上,穿过斑驳碎亮的树林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向我流光溢彩地倾泻而来。弟弟灵活的小脚轮子般,在山坡上转动;快要拖垂在地上的裤裆,顺着山道泼出一溜长长的灰尘带。不知道,他手里捧着圆什么,明晃晃的,发散出暖黄的色泽,搅拌着微弱的腥红。然而,那双纤细的小手,实在是太过瘦弱,无法盛住那握满满的鼓起。
光仿佛被掌控在弟弟的手中,却又混沌不堪,点缀着麻黑色的斑点。当即,我看出那是一枚软壳蛋,柔软的蛋壳如同磨砂玻璃,一连串鱼卵似的颗粒,被包裹在清水一般的胶质里,宛如晶莹剔透的黑珍珠滚动着翻身,随时都有可能蹬出一双健硕的后肢,从而消失不见。
“这东西是哪来的?”我忍住笑问道。
弟弟满是一脸的天真,指了指山坡上的树林,我知道那林子里有座庙宇,因大部分乡邻信奉佛祖,村里的孩子们便常常去那里偷食供品。又因为他在那里摸过一窝鸟蛋,又摸过野鸭或者家禽之类的蛋,他几乎每天都会跑去那座山头。
我小心翼翼地接捧过弟弟手中的软壳蛋。阳光下,可见蛋黄牵连出血丝一般的腥红,周围滚动着黑色的颗粒。顺着蛋身慢慢摩挲,忽然,触摸到了一块突起。冲着光,可见那块突起,如同一枚精巧的补丁。
“喵——”阿花依偎在弟弟的脚边,用柔滑的身体万般讨好地磨蹭着小主人。
弟弟蹲下身子,回应着揉抓着阿花。那只猫咪便闭裹上眼睛,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小主人的爱抚。突然,弟弟奶声奶气,拧头望向我道:“我想这蛋,是阿花下的。”
“啊——”当时,我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发现它的时候,看见阿花正趴在它上面。”
“猫怎么可能下蛋呢?”我不可思议道,从而摇了摇头。
见我不相信,面前的小家伙嘟嘴对我道:“我可是看见阿花下的。”
“猫是哺乳类的动物呀!”哺乳动物,是我在学校读书时所知晓的一个生物名词而已。如果以我当时十岁的水平如实讲解,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哺乳动物是不可能生出蛋来的。
那年,弟弟七岁。夏天过后,他才会进校读书,所以在知识方面,我肯定比他更加权威。但这小家伙竟是一副气鼓鼓的神色,隆起的腮帮子如同吐气泡般抽风,完全不肯相信我的话。
“反正,我看见是阿花下的这个蛋。”他抓过我手中的软壳蛋,差点将其一掌捏破。
我对这个小家伙“嘿嘿”一笑,完全不在意他的无理取闹。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1-30 21:40:00
早就听说天涯好抽风,果然!明明选的是连载,怎么变成了故事?只得重新发了回贴。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1-30 21:47:00
上面的同学动作好开,我都没来得及坐下沙发!不过谢谢捧场!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1-30 21:52:00
父亲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尽管母亲看起来有些寂寞,但她总是积极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尽心尽责地照顾我和弟弟。母亲最大的乐趣,就是给全家人做可口的饭菜。
“妈妈,我要吃这个。”弟弟蹿进厨房,将拣来的蛋交到母亲手中,跟我想象中的情景一样,母亲完全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怪物惊呆了。
那时候,母亲挺着大大的肚子,还有三个月的预产期,我们就将迎来家里的第三个孩子。
“这是什么?”母亲完全不相信眼前的异物竟是一枚软壳蛋。
“阿花下的蛋呀!”弟弟说这话时的表情十分认真,神情完全不像一个孩子,倒有点带着父亲的气派。
当时,我就躲在厨房外,捂嘴,悄悄掩喉大笑。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平治为什么会认定猫会下蛋呢?
这时,阿花从帘子后蹿了进来,跳上油腻腻的灶台,四下寻找吃的。
母亲笑了,样子很开心:“傻孩子,猫怎么可能下蛋呢?”母亲搂过灶台上的阿花,放在隆起的肚腹上,温柔地抚摩着猫咪。
“我看见阿花下的。”弟弟依然固执己见,真是个倔强的小家伙。
流言,往往正是在这种情绪氛围下产生,通过断章取义的情节,再经由当事人进行想象性的补充,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那时候的媒体像现在这么发达,并且无孔不入,想必这个可怕的流言早就已经如同病毒般传播开来,并且被好事者破除,也就不会有之后的一系列死亡的事件发生了。
弟弟坚信不移那蛋绝对是阿花的作品。阿花是一只刚满周岁的小母猫,连小猫都没生过,下蛋更无可能。
晚饭时,弟弟将软壳蛋放在那张不知用过了多少代人的八仙桌上,一副很有食欲的模样,细嫩的脖子如同一环环管道连接而成。因为分泌唾液的缘故,喉头在皮肤下圆溜溜地滑动,仿佛被咽下的口水磨平,“咕咚”一声吞落进了肚子。
“这种来路不明的蛋,可不能惦记着吃。”母亲捞过软壳蛋,拿捏在手里掂量,却是不知如何处置。
“这小傻瓜还在惦记着是阿花下的蛋呢!”我将手顺着弟弟额前的刘海一盖,欺负般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
似乎为了回复我的呼唤,桌底下寻觅食物的阿花,将胡须神气活现地一抖,又露出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这就是阿花下的!”我的弟弟平治竟是难过得快要哭了。
“可是软壳蛋,真不是这个样子呀!”母亲满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将那只蛋迎着灯光摇了摇,鱼卵似的颗粒在蛋清内跌跌撞撞地滑动。“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见母亲和弟弟一脸疑惑的模样,我蒙着嘴,差点就要大笑出声。憋了好半天,才将恶作剧的痛快重新揣回进了肚子,一本正经地继续吃饭。
晚饭后,屋外吹起了习习夜风,我带着弟弟在院落里纳凉。可以听见院门外,传来“呜啦啦”的叫喊声,是响自村里的一个疯女人之口。经常在我半夜三更做梦惊醒时,便听到屋外传来这一响响鬼泣般的呜咽。那种鬼哭狼嚎的声息并不尖锐,总是慢慢地渗入进了你的心髓,仿佛自梦中飘落进现实里的挣扎。然而,全村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一个疯女人的哭泣。
阿花一声轻吟,跳入进了院子,抬头晃过我们一眼,便闲庭信步般,以趾高气昂的姿态,走过了我们的面前。真是只骄傲的畜生!
弟弟笑颜天真地向阿花招了招手,他的手里是根沾满了鱼肉的骨刺。阿花踱着轻盈的猫步,三两步就来到了我们的身边。弟弟将鱼刺塞到阿花嘴边的同时,细嫩的小手伸到猫咪柔滑的肚腹下,似乎是在给阿花挠痒。阿花闭上眼睛,一边惬意享受着美食,更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举目,注视着月光,惨淡的月色,在云层背后忽隐忽现,显得尤为神秘莫测。
“为什么,你认定那蛋是阿花下的?”
我注视着比我小三岁的弟弟。他拥有父亲那般敏锐的心肠,性格却是倔强而且偏执,尤其当遭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便可见其突出的个性:如果是其他孩子,听闻家人或者长者的否定,早就不再坚持己见了;眼下,他却依然鼓满圆滚滚的腮帮子,一副与谁掐架的模样,顶着大大的小脑袋瓜,仿佛一擦就着的火柴头,充紫的脸色火气方刚。夜色中,那双狰狞含恨的眼睛竟是闪烁着愤怒的执拗。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尽管当时我也仅仅十岁,但身为大哥,又是家中的长子,当父亲没在家时,不免会生出我是一家之长的念头。
“硬壳蛋它生不出来,软壳蛋就不一样了。”弟弟笑嘻嘻地抓挠着阿花的肚子。
与此同时,我猛地感觉自己的肚皮一凉,仿佛冰块滑过了柔软的腹部,身体当即不寒而栗。眼前,弟弟天真的笑脸,竟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蹲下身子,顺着阿花三色条纹的腰身,摸到了肚皮。皮毛下的血管于我手中铮铮跳跃,我的指端也随之一颤,阿花仿佛受到了惊吓,利声尖叫着闪开,冲着我虎视耽耽地怒目而视。因我惹恼了它,这小畜生的眼睛闪烁出一股摄魂心魄的凛冽。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1-30 22:14:00
小范弟弟好乖,姐姐奖励颗糖吃!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1-30 22:45:00
多日不见,桃花还是如此爱调情!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1 15:17:00
夜晚,我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有种不安的感觉。几次,我望向一旁的床铺,弟弟正乖巧地躺睡在上面,发出均匀而细微的鼾声。
然而,我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但到底是什么事呢?难道,是早晨的那个恶作剧吗?我意识到因为自己的某种过失,似乎激发出暗藏在弟弟身体里的某种潜能。但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潜能呢?或者是我想多了?不安的感觉在内心中蔓延,更是澎湃。但那时候的我,毕竟还是个孩子呀!刚满十岁的孩子。不一会,我就跌入进了梦乡。
“喵——”我听闻到梦呓的呢喃,却分明是阿花的尖叫,我被噩梦掐住了脖子,尽管挣扎着努力起身,但手脚仿佛被捆绑住了绳子。阿花的叫喊虽然只响了一声,并且嘎然而止,尽管声音听起来奇怪而压抑,却是直刺夜空。
终于,我挣脱开缰绳醒来。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仿佛是自梦境中飘入进了现实,不免味道似有若无。
我回头,却见弟弟的床铺满是亮晃晃的反光,因为铺用的是竹席,那反光显得尤为刺眼。弟弟没在房间,难道,他上厕所去了吗?但房间里有夜壶,他完全不必外出。
当即,我跳下床,走到门厅。惨淡的月影下,可见背墙的一组老式柜子,斑驳的柜门意外敞开,露出一口黑洞洞的空间。适应了黑暗之后,我看清楚那口“黑洞”的形状,是个便于携带、可挎放在肩膀上的木制箱子,与父亲今早出门前带走的那只箱子的形状大致相同,是父亲外出就诊时所使用的手术箱。箱子有两个,轮换着使用。此时,那只保留在家的箱子,微微起缝的箱盖下,可见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不用打开,我也十分清楚那里面摆放着麻醉剂、消毒药水及一些常用的医疗器具。手术工具浑浊着斑迹,这是由于使用多年,免不了生锈的缘故。
我明显预感到了什么,慢慢走了过去,轻轻翻开箱盖,果然一些工具不见了。
“咚”的一惊,我听见心脏撞击在胸膛内壁的回响。
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提醒我之前所闻到的气味,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实的存在。
我的双腿开始打颤,努力站起身的同时,仿佛一头栽倒在地。为什么预感如此强烈?我的身体发抖得愈加厉害,空气中强烈震动着心跳声,仿佛一只大手,榔头般用力砸击着胸膛,几乎要将我的躯壳劈裂。尽管举步艰难,我依然奋力磨蹭着向前移动。
挪出门厅,绕到屋后,我便来到堆放杂草的柴房外,浓烈的血腥气正是由此溢出。透过柴枝为栏杆的窗户,可见柴房里摇拽有烛火。一波影子,如同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触礁在灰土的天花板上,形成错落斑驳的光点,仿佛揉碎了一般,随着血腥气的流动,从而飘忽不定。
我以手掌抵靠在门板上,指甲的最尖端戳进了溢出光斑的裂缝里。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1 15:18:00
感谢楼上的楼上捧场,晚上继续!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1 18:33:00
不知不觉,柴门打开,心脏卡在了嗓眼处。当即,喉头感受到一股腥苦的甜腻,窒息的疼痛几乎要将我击昏。
“你在干什么?”我嘶哑着喉咙道,一时间,颅腔内“嗡嗡”作响。
弟弟那双鲜血淋淋的双手,左一把剪刀,右一把手术刀,如果不是因为沾满鲜血,他那副装腔作势、模仿大人的姿态,简直可以被称之为可爱。然而,桌板上肆意流淌着殷红的鲜血,阿花四肢摊开地被固定在桌子上,统统表明这里就是犯罪现场。阿花的肚皮如同两扇敞开的大门,黑黝黝及迂回弯曲的五脏六腑之间,那颗精巧的心脏依旧努力而微弱地跳动。
我按捂住胸口,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起伏,这才清楚自己并非做梦。
然而,弟弟完全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并没因为自己过于血腥而残暴的举动,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后怕。甚至,他惯有出天真的神色道:“哥哥?!”
“你这是干什么?”我逼进屋子,眼见那颗挣扎的心脏逐渐安静了下来,我的恐慌也随之安定了下来。
“我就是想看看这枚蛋是怎么生下来的。”血红的案桌上,烛火旁便是那只形状怪异的软壳蛋,溶化的蜡烛将血腥气搅拌得令人头痛欲裂。
“但是,你把阿花杀死了!”已经发麻的舌头分明正在打结。
猛然,“哧啦”一响,蜡烛白色的油花滴落在血迹上,沿着导火索,径直烧疼了我的神经。
“母亲见你这副样子,一定会把她吓坏的。”母亲已经怀孕,还有三个月就该临产,不能遭受任何刺激。
我把弟弟拉到院子的水龙头下,将他身上的血污冲洗干净。因担心水流声会惊醒母亲,我用双手作为导流,将声响降落到最低点。水龙头上方的窗口就是父母的房间,我能听见母亲翻身的动静。
冲洗干净后,我将弟弟推进卧室,给他盖好了被子,哄他入睡。
回到主屋背后的柴房,如何清理干净血迹,正是我头疼的问题。柴房的地面裸露着泥土,我用铲子将沾有血污的土层起掉,将那个原本废弃的小方桌,抱到屋外同样用水冲洗干净。
这些都是小问题,关键是阿花的尸体,我用柴草包裹着,扔到屋外山坡的杂草堆里。最后,我将那只恶作剧的软壳蛋埋在了院子里。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1 21:15:00
莲老大果然来捧场了,感动中……但要经常来转转呦!不然,看我不把你老大的胡子拔个净光。嘿嘿!

继续发文。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1 21:17:00
一大早,母亲端出煮好的鱼头饭,“喵——喵——”地招呼阿花。阿花自然再也不会出现,至少不会再以蹦蹦跳跳的方式,出现在母亲的面前了。
我瘫软在床上,抓起衣襟,擦干满头汗水。靠在墙上,入目斜视,通过窗户的角度,便可以看到母亲进进出出寻找阿花的身影。
晨曦透过窗户,照射在弟弟那张恬静的小脸上,小家伙的嘴边翘起红彤彤的笑容。你实在无法想象,他竟是一个手段如此残忍的孩子。尽管,村里的孩子们也会将昆虫麻雀等小动物屠宰分尸,但没人会对自己家中的宠物下手。
中午过后,阿花的尸体是被村子里的疯女人首先发现的。疯女人将阿花破布一般的尸体,戳撑在树枝上,阿花敞开的肢体就如同一面破烂的旗帜,散发出腐臭的气息。这样,疯女人把原本属于弟弟的罪责,毫无意识地包揽了下来。
疯女人的头顶已经半秃,起壳了一层红亮亮的疥疮,在阳光下甚是鲜艳得醒目。
自从入夏以来,疯女人身上就开始长疮流脓。有时候因为瘙痒难忍,女人竟当着众人面,将手伸进裤裆里胡抓乱摸,完全没有廉耻之心。一些太过年幼、不懂事的孩子,由于不知道疯女人在干什么,一双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仿佛也正帮着疯女人瘙痒。这时候,大人们便扇掴着自家孩子的面皮,凶悍地叫嚷道:“羞羞!丑死了,莫看!”但小孩子总禁不住好奇,将小脑袋瓜绕过大人的遮挡,瞪大眼睛瞧。如此,父母们也就毫不客气,挥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孩子哭声大作,配合着疯女人的咿呀乱语。一时间,鸡飞蛋打,好不热闹。
当下,疯女人丢掉手里的“旗帜”, 猴急地抓挠着衣服下的皮肤。不多时,女人的手端已经是血红一片,她竟然将身体抓挠出了血痕。看来,她身上的疥疮着实不少,远远便可闻到一股恶臭,村人们惟恐避之不及。然而,只要抓住机会,孩子们便对疯女人又追又打,并且学舌大人们的话语,咒骂女人是村子里的扫把星。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1 21:58:00
世俗总不会缺少长舌之人,无中生有,散布流言,永远是一些人的鲜活乐趣。人性如此,活着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享受他人的痛苦,巴不得别人统统流脓长疮;其实,这种人自己早已是千疮百孔,胸内怀揣着一望便知的罪恶。
村头巷尾的长舌男女议论调笑;那些没有成年的少年或者精壮汉子,更是盼望着疯女人出丑,脱下裤子,胡乱挠痒。
此时此刻,村口的大榕树下,就坐着三个长舌妇,望向远处疯疯癫癫的女人,各自流脓的言语道:
“不知道昨天晚上,哪家的野男人又把那个傻女人糟蹋了,现在还在叫床呢!”说着,这个操持着鸭公嗓子的女人,嘶哑着喉咙放肆出大笑。面目如同一张褶皱的皮囊,腮帮子纸皮一般“呼哧”扇动。
“这么恶心的女人,还会有男人碰?”第二个女人“吃吃”地怪笑道。
“没人碰,怎么会大肚子!”第一个女人伸手一指:“是不是你家里的男人,昨天晚上又没回家吧?!”
原本,第三个女人并没说话,担着一张大饼脸,将脑袋闷按下去,正忙碌着手上的毛线活。突然被人一问,女人龅牙一咧,指爹骂娘道:“臭婊子,你再胡说,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说完,将针线往盘根错节的“座椅”上一扣,一副动粗的架势。
第一个女人马上舔脸道:“姐姐,开玩笑呢,别当真呀!”
“龅牙妇”咬人道:“你自家男人的屌样,扯逼去!”
远处,疯女人挺着微微起怀的肚子,重新拉扯着猫皮旗帜,“呼啦啦”地作势飞翔。也许正是由于懵懂无知,疯子的世界比正常人愈加缥缈,并且快乐。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1 22:00:00
今天的任务完毕,明天从第二章开始。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1 22:36:00
感谢桃妹妹和换妹妹的捧场!我会继续努力!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2 20:43:00
范小弟,姐姐我又不可能天天泡在这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2 20:47:00
闲话少说,继续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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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父亲之死

妹妹小婷出生的那年,我十岁,平治七岁。
与母亲的预产期不谋而合,疯女人的肚子也是一天天见大。于是,各种难听的传闻风起云涌。当谣言经过一张又一张嘴巴的咀嚼,不免变得恶臭难闻。有关谁是疯女人孩子的父亲也被揣测不断,更是想象丛生。想象力一旦被沾染上嚼舌的气息,也就预示着谣言的繁殖力强悍无比。
但这种嚼舌谣言之事,跟我们家沾不上任何关系。父亲无须出诊的日子,我们一家四口便过着平静而安适的生活。长久以来,在村里受大家尊敬之人,排在村长之后的,便是教师和医生。由于职业上得天独厚的优势,父亲在这方圆数十公里的范围内,极受村人尊敬。
此消彼长。两个女人的肚子同时隆起,一个成为全村人诋毁的对象,而另一个却成为全村人憧憬的对象。
关于疯女人的家事,我多少也有一些耳闻。据说,疯女人的祖上是地主出生,本姓李,疯女人的名字叫作李曼悠。人民解放后,政府打土豪分田地,自然将她家的地都分了。不仅如此,当年斗争牛鬼蛇神,他们一家老小没少被拉到县里去游街。最终,父亲被斗死,母亲跟着上吊自杀,两个哥哥也因为得病,过早离世。原本,她是地主家里最小的孩子,虽然身为女孩,但又同为幺儿,自然被视作家族的掌上明珠。但因为出身罪恶,连连遭此厄运,竟是家破人亡。我出生那年,她刚满二十岁,正值青春美好的年纪,但那时候,她就已经疯疯癫癫。
然而,她能在村子里活下来简直是一个奇迹。说是刚开始,因为阶级罪恶,人民更是因为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不免对他们一家老小百般诅咒。但村人眼见大地主家破人亡,只剩下小女儿孑然一身,毕竟是个弱女子,再加之经受过重重打击,已经变得神志不清,难免招来了一些同情的目光。眼见经济形式有所复苏,人们的同情之心也不免苏醒,靠着村民微薄的施舍,女人总算勉强活了下来。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2 21:00:00
眼下,这个三十岁的女人,因为不知与哪个男人偷偷苟合,再次成为村里的焦点。早前,有关疯女人被人糟蹋的传闻就层出不穷,当前,女人的肚子攸地显怀,人们自觉抓住了证据;再加之,这种穷乡僻壤之地,本来就缺少大众娱乐,难得有此落俗之事,自然惹得大众议论纷纷。
然而,在我们家,却从来没有谈论过此事。母亲捧着日渐臃肿的肚子,幸福地等待着瓜熟蒂落的那一刻。父亲则尽量陪伴在母亲的身边,动手做起婴儿的摇篮小车,静静地等待第三个孩子的诞生。就这样,我们一家五口,享受自己的生活都来不及,哪有时间理会他人的闲言碎语。
尽管正值夏日,但早晨并不炎热,母亲便坐在前院的荫凉里,为即将到来人世的第三个孩子,编织着鲜艳的小毛衣。弟弟拉扯着母亲织好的那部分,一脸不屑的神情:“哎呀!这么小的衣服,给谁穿呀?”
“当然是你们的小妹妹!”母亲露出甜甜的微笑。
“说不定,又是个坏小子。”父亲将木头锯得“咯吱”乱响,木屑在马凳上胡蹦乱跳,突然抛头,甩出了这么一句。
“谁是坏小子!”弟弟不满地声辩道,引来父母亲愉快的大笑。
“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呀!”
母亲一把搂抱过弟弟,平治将耳朵顺势贴放在母亲挺挺的肚皮上,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我不相信。”他站起小脚,嘟着嘴反抗。
父亲摸了把头上的汗水:“不相信,可以去问你哥哥。”
当时,我正忙着堆沙子,头也不抬地回答:“的确如此。”
“平凡平治,你们是想要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母亲安详的神色,让她看起来宛如一尊观音像。
“是个妹妹就好了!我才不要像平治那样的弟弟。”我与弟弟相互挑刺、彼此诋毁,成为了他自上学以前,我们兄弟之间彼此较量的乐趣。
“我也要妹妹!”为了以视报复,弟弟对我大叫道:“我才不要像平凡这样的哥哥。”
“哈哈!”母亲望着我们,正开心地大笑,突然呻吟道:“哎呀!小家伙又在踢我了。”
“让我听听!让我听听!刚才,我都没听到呢!”几个月来,弟弟一听说母亲的肚子里有动静,就会扑趴在母亲的肚皮上,聆听子宫里的响动,然后,流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当下,那家伙抓捏着耳朵,夸张道:“呀!他踢到我的耳瓜子了。”
弟弟的天真实在是可爱致极,连院子里葡萄架上那一嘟噜一嘟噜的青葡萄,都大笑得花枝乱颤,可想而知,父母的笑声更是愉悦非凡。那曾经是怎样幸福快乐的一家人呀!
由于中午,屋外太热,父亲便搀扶着母亲回里屋休息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弟弟。
平治一脸困惑地问我道:“我真是奇怪,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眼见周围满是闲庭散步的母鸡,我随口道:“应该像母鸡下蛋那样吧!”
说这话时,我的表情凛然一僵,便想起两个月前,发生在柴房里的“血案”。然而,弟弟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忘记了家中曾经养过一只白黑黄三色相间的猫咪。而他对阿花曾经是如此疼爱。眼瞅着弟弟这副无忧无虑的天真之态,我实在无法继续深想那个残酷的夜晚。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2 21:03:00
后面要做点小修改,今天就先张贴到这儿。谢谢各位的捧场!
楼主:燕骨  时间:2009-12-03 09:01:00
一个月后,母亲得偿所愿,上天果然给我们全家送来了一个乖巧的女孩。
然而,不幸接踵而至。父亲差点没能赶上小妹妹的出生,也正是以这个事件为转折点,至此,我们全家开始跌入进了离奇及万劫不复的诅咒深渊之中。
我们沈家是医学世家,父亲不仅传承了祖父的技艺,自己更是对中医的配方颇有建树。就这样,父亲成为了这方圆数十里著名的赤脚医生,父亲的医术因受到村内村外的赞誉,我们沈家自然也受到了全村人的尊敬。
祁爷爷是母亲娘家的老邻居,由于两家的关系十分亲密,自从母亲嫁了过来,祁爷爷的全家老小一旦有个头疼脑热都是由父亲出诊,帮忙照料。
这天一大早,祁爷爷的大儿子奔来家中,水都不肯喝一口,说是老爷子突患重疾,醒来之后,床都下不了,恳请父亲赶去巡诊个究竟。这大儿子也是近六十岁的人了,可想而知,祁爷爷少说也该有八十岁了。
“恐怕是中风了。”
当时,父亲正在给母亲做早午饭。红糖小米山药粥汩汩沸腾,粘稠的米汤爆开了气泡声。为了防止粘锅,父亲不停地用勺子搅拌。
眼见母亲生产在即,随时都有可能临盆,父亲原本不想外出,正准备拒绝祁家大儿子的委托,却见母亲扶抱着肚子走进了厨房。
“你怎么起来了?”父亲连忙搀扶住手脚浮肿的母亲。
“我听说祁爷爷病了。”母亲身倚着灶台,稳定住重心。
祁家大儿子急得都快哭了:“我老汉一早醒来,却是起不了身子,也不知道是啷个回事。”
母亲便对父亲道:“祁爷爷是我们的老邻居了。从小就喜欢我,我出嫁那会儿,他好像是自己的孙女出嫁,拉着我的手直抹眼泪,真是把我当作亲闺女爱护。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父亲犹豫不决:“但你怎么办?”
母亲笑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
说话时,我和弟弟因为闻到了小米粥的甜香气,钻进厨房,凑近灶台,正好被母亲左右抓搂住。
弟弟吧嗒地舔腻着嘴巴道:“妈妈,我肚子饿了。”
母亲便拿起灶台边的一只碗,给弟弟盛粥。
父亲皱着眉头,却并没有生气,冲着弟弟嗔怪道:“粥你都吃了,妈妈肚子里的小妹妹该怎么办?”
“还有这么多!”弟弟不顾滚烫,捧着碗就喝,当即一头汗水。
“小心烫着!”母亲疼爱地擦抹着弟弟的满头汗水。
与此同时,祁家大儿子催促父亲赶紧出发。因抹不开面子,再加之,祁爷爷是父亲的老病号,父亲对他的症状了如指掌,换了谁,都要推倒了,重新了解病人的病况,不仅耗时费力,更是人命关天。
“那我顺便把你姐姐叫来。”
母亲点了点头。
父亲弯下身子,对我和弟弟道:“平凡平治,就看你们的了,你们可要在家里照顾好母亲和小妹妹呦!”
“说不定是个小坏蛋。”弟弟用手背将嘴巴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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