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证驱魔
馒头老妖 作品

第1章.出师

紫云山的清晨，总是有些喧嚣的。各种鸟叫声在林间混杂成一片，路上的小孩子嬉笑打闹着去数里之外上学，早起的村民背着沉重的背篓唱着山歌打着猪草，黄牛不紧不慢的哼着在路边散步。看到这样的场景，估计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很恬淡。
而叶湖玖的心情比这一切风景更加灿烂。他拽了一下有些破旧的背包，步子急促的往山下走去。其实任何一个人处在他的位子，也一定会是这样兴奋又着急：直到今天清晨，他还在发愁如何恳求师父能准许自己出师，没想到老家伙非常爽快的就点头了，想了一夜才准备好的话竟然都来不及说出来。这与平日间那个软硬不吃的师父简直判若两人。虽然叶湖玖很清楚师父的为人，绝对是一言九鼎，可现在还是忍不住的想要赶紧快跑，似乎老头子会随时改变主意再追他回来一样。
即将走到公路上的时候，叶湖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个陪伴了他一年多的紫云山。是的，算起来，在这里已经呆了15个月之久，虽说不是十年二十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更何况这短短的15个月，算起来只是漫漫人生路上的一瞬，却实实在在的改变了他的许许多多的看法，甚至，彻底改变了人生。
按照欧雅子（也就是他的古怪师父）的说法，其实那一天被改变命运的，绝对不止是他一个人。而那一场流星雨给整个宁城带来的影响，也绝不是天文台的砖家们赌咒发誓的那么简单。也许他就是特别的运气好，给抽奖抽中了吧。
一辆农用车开了过来，他连忙挥动胳膊拦车。好心的车主认出了他就是老道士的小徒弟，笑嘻嘻的就把他捎上了车。颠簸半天，总算到了县城的汽车站。叶湖玖犹豫一下，还是走向了售票窗口。
“去哪？”售票员有气没力的问到。
“呃……”，他竟然一下语塞了。虽然这段日子天天都想着下山，可当自由真的到来时，他反而一下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了。
“我问你去哪的票！”售票员有些不耐烦了。
去哪里？第一个念头是回庆安老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虽说这一年中间下山打过三次电话，邮寄过两次钱（欧雅子说那是跟着他去山下做法事的“出场费”），但这样突兀的回到父母面前，他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当时负气出走时，豪言壮语是放出去了的，现在两手空空的回去面子实在挂不住。可不回老家，又去哪里好呢？
“去金宁城！”背包里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宁城啊。”售票员眼皮也没抬就按下了键盘，打印机吱吱的吐出来一张车票：紫云——>宁城
“啊？”叶湖玖有些晕了。这个馒头，居然刚下山就这么牛了，山上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嘛。
“3号门，赶紧去，要开车了。”售票员抓过车票扔出窗口。叶湖玖赶紧拿起车票，一路小跑来到大巴面前，绕着车子前后看了又看就是不肯上车。
“咳！你搞什么鬼哦，快上来。”司机有些不耐烦了。
“哦!”叶湖玖不好意思的笑了，赶紧上了车。
车开动了。两边的景物飞快的朝后倒退着，空调舒服的吹着冷气。叶湖玖多少还有紧张，小心打量着车里的其他乘客。
这也难怪，15个月前的那一次，他就是莫名其妙的上错了一辆长途客车，结果到了一半才发现，车里头的乘客似乎都有点不太对头，像是在睡觉吧，可一个个又都很僵硬的歪歪倒倒躺在椅子上。再看看那个司机，几乎把他的胆都吓掉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更可怕的是，踩刹车的时候他看的很清楚，那哪里是脚呀，分明是一个毛茸茸的爪子！叶湖玖吓得喊叫出来，后果就是车里的乘客们纷纷醒了过来，围拢上来直盯着他。那一张张脸，有些惨白得像是用乳胶漆刷过，有些则是毛茸茸的，嘴边似乎还有胡子……他只觉得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落到了这个倒霉的师父手上来。直到今天，欧雅子还是不肯说到底那一天是如何把他救出来的，只说他运气真好，居然能坐上那种车，还能正好遇上贵人相助。不管怎么说，救命之恩总要报答，欧雅子居然也就毫不客气的“接受”了他的报答：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做了欧雅子的关门弟子，扫地焚香做饭洗衣，估计老家伙把他当作勤务兵了。虽说也学了些皮毛的道术，有些神奇的感觉，可时间久了也就没劲了；再加上没法上网没法玩游戏，让他一直郁闷不已。
还好，这下老家伙良心发现，让他回到文明社会了。离城市越来越近，他似乎都能闻到那久违的热闹油烟味，心里甚至有些乐不可支的感觉。宁城他很熟悉，毕竟好歹住过一年，虽说也没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砖头，却多少算是第二故乡吧。
车到了。一切顺利。他长舒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拖着背包走下车去。外面，下午的太阳依然热辣，熙熙攘攘的人群从面前经过。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现在该去哪里呢？
“喂，你决定来南京的，你说现在该去哪里吧！”叶湖玖在旁边银行的大理石台阶上坐下，拉开背包取出水瓶来，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到。
“我怎么知道呀，宁城不是你的地盘么。”背包里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回答到。幸亏声音不大，否则旁边的人要是看到这样一幕，估计也会吓得够呛。
“我都失踪快一年半了啊，那家小公司早把我炒了，说不定连公司都倒闭了呢。”他摇摇头，“房东估计也认为我是逃房租，早把我的东西扔掉租给别人了。”
“哎……”背包里头叹了一口气。“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我看到老家伙好像临走时往你背包里塞了个信封的，打开看看是不是银子啊？”
“啊？”叶湖玖顿时来了力气，在背包里翻找起来，谁知动作太大，陈旧的背包底部一下绽开了，里头的东西掉了一地：几本旧书，几件寒酸的换洗衣服，一根已经褪色，看来很有些年头的笛子，还有一个圆乎乎的东西顺着台阶滚出去好远。
“哎呀。”叶湖玖吓了一跳，扔下背包赶紧把那个东西捡起来，吹了一下。看样子那是一个馒头，但似乎已经放了很久很久，外皮已经又黑又硬，似乎还长了一点绿毛，难道这也是他的干粮吗？
“哟，疼死我了，小酒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手上的馒头忽然裂开一个小口子，字正腔圆的说起普通话来。
“嘘！”叶湖玖急了，一伸手捂住了馒头的“嘴”，“别人听到我们就完蛋了！”

手指颤抖着打开信封，抽出来的却是宣纸信笺，肯定是师父的信了，打开，里面却是一块钱都没有夹着。他有些不相信，把信封举起来又看了几遍，确实是空了！
“切，师父啊师父，你还真是……够吝啬的。”他没好气的把信笺倒过来，来读师父的信。
“你师父怎么说呀？”背包里的馒头还不肯老实，悄悄的爬到背包边上，凑过来看信。
“你老实点行不行？”他摇摇头，“忽略掉废话，就一个有用的：他居然猜到我会回宁城，让我去找他一个老朋友，在建宁路什么花园，估计也是个怪人吧。”
“好呀，”馒头忍不住还是从背包里钻了出来，“至少晚饭有人解决啦。”
“嗯，走吧。”他拎起背包背在肩上，朝着公交车站走去。身后，是已渐渐变暗的天色。

仗着一张嘴四处打听，天快要黑的时候，叶湖玖总算找到了师父所说的那个地点。“还平安里巷呢，早就变成一个硕大的小区了，哎，老脑筋转不过来。”他摇摇头，按响了楼梯口的门铃。
“叮咚~~~”
“谁啊？”门铃传来一个很有活力的中年男声。
“呃……”叶湖玖顿了一下，“请问江老先生住在这里么？”
门铃内没有回答，只是“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叶湖玖赶紧走了进去，走向了2-04房间。
门口，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正等着他，一脸无奈的笑容。叶湖玖有些害怕了，师父的熟人，大概也会跟他是一样的古怪吧？
“江老先生，您好！我是叶湖玖……”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量谦卑的介绍自己。
“哎，进来再说。”老头把他让进屋里，“叫我老江湖就好了。”
老江湖？这算是什么名字。叶湖玖不由觉得自己的猜想看来八九不离十了，这个老家伙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准确的说，是不太正常的人类吧。
“坐，你师父已经给我说过了。”老江湖头也不会的招呼着他。屋子里并不大，家具看来也就是八十年代的旧货。一张圆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两副碗筷。叶湖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饿了，也就不客气的坐下了。
“自己随便吃，反正也没啥菜。”老江湖说的是实话，桌子上不过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葱炒蚕豆，加上一碗清汤，说不上丰盛。不过叶湖玖一年多来在山上吃素吃习惯了，也没觉得有多不好。
老江湖自斟自饮的喝着散蓝色瓶子的酒，叶湖玖也不敢插话，默默的吃完饭，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半晌，还是老江湖开口了：“我说，小叶啊，算起来我还是你师叔吧。”
“对，对”，叶湖玖忙不迭的答应。
“不过我和你师父一样，都不喜欢折腾那些虚的东西。”老江湖笑笑，“你师父的信上说，你是满师之后来宁城，打算找些什么工作啊？”
“工作？”叶湖玖一愣，“可能干我以前的老本行，还是去送快递……”
“不错，这也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工作。”老江湖点点头。“哦，对了，这个房租嘛，我是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我们就三七开，我七你三吧。”
“啊？”叶湖玖一下头大了。这次下山，身上就带了师父给的两百块钱，刚才买了车票之后剩下不到150了。真没想到，这个师叔刚见面居然就会谈房租的事情？
“怎么啦，没钱？”老江湖得意的笑了，“你看，欧雅子这个老鬼，还是这么吝啬，搞的弟子都穷成这个样子。”
叶湖玖的脸红透了，窘迫得不知道该说啥好。
“没事，先欠着吧，等有钱啦再还我。”江湖很大度的摆摆手，“不过找快递公司的工作也不容易吧……”
“我明天赶紧去找工作的！”叶湖玖红着脸坚定的说。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工作？”
“很好呀。”叶湖玖感激的点点头，师叔毕竟念同门情谊的。
“我这边差个助理，你反正跟着欧雅那个老鬼也做过几场法事了，要不，你就跟着我干吧，驱魔也算是你的老本行。”江湖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到。
“啊？”叶湖玖彻底晕了，“可以前都是师父带着我的……不知道我行不行……”。
“当然不行了，给你说了是做我的助理，你慢慢学好啦。”江湖站起来收拾碗筷，“每个月900，扣除房租和饭费还有500，就这么说定啦，明天开始上班。”
“呃……”叶湖玖还有些犹豫，江湖已经走进了厨房，看样子是没选择了。
“走道那里的床是给你铺的，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开工呢。”老江湖在厨房吼道。
叶湖玖无奈的把背包扔在那张简陋的行军床边上，然后躺下了。哎，这个曾经熟悉的城市，陌生的生活，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明天，将会是怎样的开始呢？
“哎，你真睡着了？”背包开了，那个绿帽馒头又不紧不慢的挪了出来。
“睡着了睡着了，你以为都像你们妖怪，不用休息的啊？”叶湖玖赌气的蒙着头背过身去。没一会儿，他真的睡着了，一天来的兴奋与旅途劳顿让他很快进入了梦神的国度。

第二天一早，大概是五点多钟吧，反正屋子里刚亮起来的时候，叶湖玖就惊讶的发现，老江湖已经在屋子里走动了。
“老江湖啊，你去早锻炼啊……”迷迷糊糊地，叶湖玖信口说到。
“早锻炼？”江湖有些怒了，“你快点给我起来了，要开工啦，不用挣钱吃饭的啊。”
“开工？”叶湖玖一个激灵。“你是说，现在出去……抓妖还是捉鬼？”
老江湖没有搭茬，反而问道：“你跟着欧雅那个老鬼的时候，见过几次阴魂？抓过妖怪没有？”
“阴魂……”叶湖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碰到过一次，而且是个很和善的女鬼，师父几句话就说动她投胎转世去了。妖怪嘛，倒是抓过一个……”
“呸！我不是你抓到的好不好？”背包里头的馒头妖忽然跳了出来，气呼呼的冲着他们嚷道。
“咦？你还带着一个妖啊，修行也不简单嘛，都可以御妖了，这是个2级的小妖怪吧。”老江湖饶有兴致的去拍拍那个馒头，馒头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被牢牢的定在地上，一点也动不了了。
“嘿嘿……说起来也不是我们抓到的。”叶湖玖实话实说，“去年冬天我和师父去帮山下一户人家安宅，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他……”
“哎，我自己来说吧。”绿毛馒头三两下蹦到桌子上，无奈的说起来：“那次也该我倒霉，居然碰到一个南烈！那个家伙看起来没有成年，不过也够可怕的了，我当时觉得肯定要给他当晚饭了，还算运气，发现一个田鼠洞。赶紧钻进去，可南烈哪里是省油的灯，大翅膀几下就把田鼠洞给煽塌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还是没爬出来，差点就变成土馒头了，结果他们师徒路过，老家伙也真厉害呢，远远的发现了我，两个人就把我挖出来了。好啦，从此就成他们师徒的跟班了。”
“欧雅子也是真没出息，这样的二级小妖怪也欺负，哈哈。”老江湖很不屑的摇摇头，“穿好衣服，马上我们出门啦，好不容易接到的生意呢。”

一路上，两个人加上一个馒头妖，谁都没有多说话。毕竟，地铁上绝对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没多久，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卖场前面。
“你要先买好午饭？”叶湖玖有些嘲笑的说。
“瞎说，我们马上去二楼，这笔业务做好了可够我们吃两个月的呢。”老江湖一本正经的回答。
“这里？”叶湖玖彻底晕了，“红果超市，人来人往，阳气这么盛，也会闹鬼？”
“哎！被欧老头教傻了吧，谁告诉你阳气盛的地方就不会闹鬼？”老江湖摇摇头，“不闹鬼我们这一行吃什么呀。”
在二楼的店长办公室里，一个中年男子接待了他们。
“刘经理，我听协会那边说，你是说最近超市老丢东西，所以请我们来？”寒暄过后，老江湖直奔主题。
“哎，不瞒两位，我们红果超市，在金宁市也算是够有影响的了吧？别的不说，你看我们这个大卖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五六千人，营业额怎么也有个二三十万，如果是丢个几十、几百块钱的货物，估计都不会报到总店去。”店长一脸的迷茫，“可现在不是丢多少钱的货物的问题，是丢的太奇怪了！”
“哦？此话怎讲?”
“你们来看。”店长打开桌上的电脑，调出一段视频给他们看。看得出来，这是超市的那种监控摄像头拍的黑白图像，画面上似乎正拍着超市的仓库。
画面上，一个个箱子整齐的码成一摞，几乎堆到了天花板上。不时有几个员工匆匆走来走去，但并没有在箱子前停留。就这样看了足足半个小时，叶湖玖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的问道：“刘经理，是不是可以快进一下，直接看关键部分？”
“关键部分？哎！”店长苦笑一下，“这盘录像带上全都是这样的正常画面，一点可疑的东西都没有。”
“然后呢？”老江湖不紧不慢的问。
“然后就丢东西啦。”店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包牛奶，是那种纸包的低温牛奶，一边随手撕开一袋，倒在面前的一次性杯子里。“看看，这就是那个箱子里的牛奶！”
一次性杯子里，只有一些澄清透明的液体，简直就像是从饮水机里放出来的纯净水。
“整整二十箱！一夜之间，似乎牛奶偷被偷走了，换成了清水！哎，损失惨重不说，这种事情说出去，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啊。”店长捶胸顿足的哀叹着。
“会不会是生产厂家那边的问题呢？我好像听说过，以前也有人买到的袋装奶拆开是清水，后来是厂家承认错误了……”叶湖玖猜测到。
“不会，”店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们超市，所有的货物收货时都必须抽样检验，我看过记录，完全没有问题。更何况，明朝乳业这样的知名企业，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整整一批货都灌错了？”
“刘经理，这样的事情，恐怕后来又发生过几次吧。”老江湖说。
“没错，还是您老厉害。”店长掏出手绢擦了一下汗，“本来按照我的意思，第一次就稀里糊涂全退回厂家让他们换了就算了，反正没拆包，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可后来陆续又出过三次这样的事情，估计没哪个供应商肯再被黑锅了。再说如果闹大了传出去，我们超市估计也就没人敢来买东西啦。所以，今天请二位来，就是希望能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抓到那个小偷！”
“嗯……”老江湖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这个事情我知道很棘手！”店长不动声色的迅速递上一个信封，“中午就不陪两位高人吃饭了，这是午餐补贴，哈哈，等到事情了结，肯定不会亏了你们的。”
“好说，好说！”老江湖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毫不迟疑的接过信封揣进兜里。
“不过有一条，无论结果怎样，这件事情决不能走出这间办公室，除了咱们三个，不能有任何人知道，这个丑话说在前头。”店长脸色迅速转阴。
“当然！”老江湖也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干我们这一行的，嘴紧是第一条。哪怕你不说，我们也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哈哈，是我多嘴。”店长又换上了笑脸，“今晚，两位就准备动手吧？”
“嗯。你就等我们的消息吧。”

整个下午，叶湖玖都在苦苦琢磨江湖的举动：他只是带着叶湖玖围着红果超市转了两圈，从外头看了看库房，甚至还饶有兴致的踢了下窨井盖，连事发的库房都没有进去过，居然就拉着叶湖玖跑到不远的茶餐厅去吃饭喝茶了，悠闲的样子一点不像是要去驱魔抓鬼的样子，也没有任何的战斗布置，让叶湖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老江湖带着叶湖玖走出了茶餐厅，走几步路拐进了另一家小饭馆，点了两个菜不紧不慢的吃起了晚饭。叶湖玖有些纳闷了，难道这个师叔胸有成竹，一点都不着急？
磨磨蹭蹭的混到晚上九点半钟，老江湖忽然精神一振，匆匆付了饭钱走了出去，叶湖玖赶忙跟上。两人不声不响的走到街边，老江湖停下了。叶湖玖认出来，这是红果超市的后门，但离库房还有一大截距离呢。
“这里……”话刚出口，叶湖玖就被老江湖一把拽住。头发上一阵沙沙的感觉，用手一摸全是黑的。他这才反应过来，老江湖刚才在自己的头上撒了一把锅灰（就是农村烧柴草，锅底积累的烟灰）。虽说道行不深，他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道家认为，鬼之所以能看到生人，其实是靠活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是头上的阳气最盛，在鬼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团火炬。因此，当道士们想要悄悄靠近而不被鬼发现的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这种“百草霜”了，涂抹在脸上就能掩盖掉大部分阳气，比迷彩服还有效。
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不消说，今晚将要面对的，肯定就是鬼魅阴魂一类的东西了，不会是一个，或者是好几个恶鬼吧？自己跟着欧雅子做过几场法事，可从来没有面对面的和鬼魂开打过，自然免不了有些忐忑，手心里也湿了。脸上抹的黑灰被汗水冲刷出一道道白色的小沟来。
昏暗的夜幕下，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只有几辆车不时快速的路过。叶湖玖看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超市应该已经打烊，大概货仓里已经没人了，那个鬼魂也许就在货仓里某个黑暗的角落躲着，坐在地板上喝牛奶呢……
“看！”老江湖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叶湖玖赶忙收起胡思乱想，顺着老江湖的颜色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地上！”老江湖小声但坚决的说到。叶湖玖这才发现，原来地上多了一条蜿蜒的小溪，却是纯白色的，从远处一直流淌到他们前面的下水道窨井前。而原本盖得好好的窨井盖，却已经挪开了一个口子，让这条白色的小溪悄声无息的流了进去。晕，那么大的水泥盖子，少说也有上百斤，这个鬼的力气还不小呢。
老江湖没再说话，只是从他们隐蔽的垃圾桶后面站起来，顺着“小溪”朝黑暗里走去。叶湖玖不敢怠慢，也跟了上去。
走啊走啊，似乎走过了一段永不到头的夜路，老江湖停下来了。空中，离墙壁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条白色的水流凭空垂了下来，仿佛空中有一个水龙头打开了，白色的水流悄声无息的从空中流淌到地下。这就是那条“小溪”的源头了。
“北阴金阙，玄冥帝君。赐吾神力，诛斩鬼精。”就在叶湖玖还在努力闷住自己的惊呼时，老江湖却一把擦掉脸上的锅灰，朗声诵咒，右手一指那个“水龙头”。
似乎是从雾气中浮现出来的，一个红衣服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正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姑娘，我看你怨气并不重，为何在此兴风作浪？”老江湖声音很是严厉。
女孩一言不发，忽然猛地朝着他们扑了过来。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跑过来，更像是凭空飞过来的。
“咚！”一声不大的闷想。还没等叶湖玖看明白，女孩，不，女鬼已经摔倒在老江湖面前。
“嘿嘿，估计做鬼还不到五年，你就想来伤我？你江大叔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吧。”老江湖得意的冷笑着，右手若无其事的在空中比划几下，女鬼顿时就像被绳子捆住一样动弹不得。
叶湖玖有些想笑，这个老江湖还真是好玩，居然在鬼魂面前称自己是大叔，咳，看来是日式卡通看多了，想太多了吧。

女鬼似乎很愤怒，嘴里似乎在念叨什么，但叶湖玖一点也听不到。老江湖听了一下，脸色有些诧异，顺手烧了一张小符纸一把拍到叶湖玖的脑门上。叶湖玖愣了，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老江湖认为他被鬼附身了？
“其实我不是坏女孩，只是我找不到饭吃……”女鬼的嘴继续张合着，但这次叶湖玖能听得到她在说什么了。这才想起来，像他这样道行尚浅的人是听不到鬼语的，刚才老江湖给他贴的那道符恐怕就是类似助听器吧。
“别说那么多，你就说，干嘛非要找这个红果超市的麻烦吧。”老江湖摆摆手说。
“我恨！我恨他们！”女鬼咬牙切齿的说。
“当然，看得出来。你说你死了才不过一年，不过这个怨气倒蛮强，我刚才还以为你是死了四五年的老鬼呢，啧啧。”老江湖说起话来毫不忌讳。“难道是这里的谁害死你的？不过我看你是个地缚灵啊!自杀的？”
“我是自杀的没错！”女鬼的表情更加狰狞了，惨白的脸上也开始渗出一片片血污，让叶湖玖有些反胃。“可我是被他们逼的没办法才去跳楼的！”
“哦？说来听听。”老江湖似乎来了兴致。
“事情很简单！我是一个打工妹，来宁城打工又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那一天，我在这个超市看到了一盒很漂亮的瑞士糖，就想买来给表姐家的小孩……”女鬼有些哽咽，“可当时手头实在么有钱啊！我就偷偷的塞在了衣服下面。”
“然后就被保安抓住了？这也不能怪超市啊。”叶湖玖不解的说。
“是我偷了东西没错！可保安把我带到他们经理的办公室，说要报警。我吓坏了，报警之后肯定是遣送回老家，那我父母还怎么做人。他们又让我十倍的价格买下来，我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啊！然后，一个领头的保安就说，我衣服下面肯定还藏了偷来的东西，硬说要检查……”女鬼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哎。”老江湖叹了一口气。
“他们几个大男人，就这么盯着我！那眼光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样。逼的没办法，我只好掀起衣服来……呜呜呜，我当时真的是恨不得死掉。”女鬼伤心的哭了起来，那凄厉的哭声真是让人又害怕又心酸。
“哎，这些畜生。”老江湖摇摇头，轻轻一挥手。女鬼身上的束缚顿时消失了，她站了起来，用手擦着眼泪。
“本来那天我都想死了！含着泪走出这个超市，我走到河边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没舍得跳下去。原本以为，这个事情就当噩梦一样过去不想它了。可谁知道，半年前，我居然看到网上流传出一段视频，就是我在经理室的样子！虽说脸不是很清楚，可我知道，别人一定会认出我来的。我成了一个被全世界人嘲笑的坏女人……我受不了，我宁可去死！”女鬼说。
“呼~”，老江湖长叹了一口气。“姑娘，你也是可怜之人，我不跟你为难。但这么冤冤相报下去，你何时才能解脱呢？”
“解脱？”女鬼一愣。“你说说，放过这些坏蛋，就是解脱了？”
“不！”老江湖断然的摆摆手。“我想，你每天都会经历到跳楼那一瞬间的事情，好像是放电影一样，有吧？”
“咦？你知道？”女鬼似乎忘记了愤怒，多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到那个时间，好像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回到天台顶上，又直直的越过女墙，看到地面越来越近，还能感觉得到脑袋撞到地上那一刻的闷疼……”
“这就是你无法超生的原因。”老江湖转头看着叶湖玖，“你给她讲讲，什么是地缚灵？”
“地缚灵？”叶湖玖被这突然一问搞懵了，楞了一下才想起来，“师父说过，自杀的人，有违天和，死了就容易变成地缚灵。然后，就会每天都重复起自杀那个时刻的场面，好像叫做……『瞬间现场』？”
“你那是小日本的说法，”老江湖不屑的纠正，“其实不过是自杀者的魂魄，解不开自己的心结，放不下怨念，自己给自己造出来的一个幻境而已。”
“这么说，我这些痛苦，都是因为我自己……”女鬼喃喃的说。
“也不能都怪你，”叶湖玖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那几个畜生太恶劣了！”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老江湖摇摇头，“就算你把这个红果超市一把火烧了，你自己也得不到解脱，只不过更增业力而已。”
“那，高僧，你能帮我？”女鬼似乎看到了希望。
“别，我可不是和尚，有老婆孩子的。”老江湖忙不迭的澄清，“不过如果你真想解脱，最关键在于自己。”
“我该怎么做？”女鬼问。
“放下所有的恩恩怨怨。”江湖平静的说。“你要知道，你这样一点也报不了仇，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人死不能复生，也许你该考虑投入轮回，再入红尘，一切重新开始。”
“那，那我的仇怎么办？”女鬼厉声说。“你是超市请来的骗子吧！”
“因果循环，冥冥有报。”老江湖没有生气，依然很平和的回答。“作孽之人不会有好结果，这也是个天理吧，你不必担心。”
“真的？”女鬼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们一眼。叶湖玖只觉得夜色越发寒冷。
“哎。”江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木棍，细看是扁平的尺子。叶湖玖当然认得，这是道家的天蓬尺，威力不小，难道，老江湖劝说不成，居然要打散这个可怜的女鬼？
“我不会强迫你，”老江湖把法尺轻轻端起，“不过我劝你珍惜这个机会。普通的地缚灵，至少要在人间呆上三年才能投胎转世，你愿意每天都看到自己死前的那一幕吗？”
“那……你能帮我超升？”女鬼满怀期望的问。
“当然。如果你能看破恩怨，以贫道之力，应该可以助你遁入轮回，重新投胎做人。”老江湖很郑重的好说。

“好吧，那就有劳道长了。”女鬼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望着天空。“生生死死，如梦如幻，哎，也就这样而已！”
“好，果然有慧根，这么快就明白了。”老江湖赞许的点点头，“比我这个师侄强多了。”
“这……”，叶湖玖顿时成了泄气的皮球。老家伙比师父还狠，一脸严肃的讲死生之道，居然没忘记捎带着骂骂自己。
“来，跟我一起颂往生超升大咒。”江湖宁神定气，捧着法尺朝南深深一拜，双脚脚尖点地，迅速在地上画起八卦形来。只听得他清楚的念到：“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阴魂，均沾法恩……”
“冤屈枉死，明死暗亡；自此了断，恩怨两忘。”叶湖玖想了想，也跟着结结巴巴的念了起来。没错，这是欧雅子教过他的，下山做法事时没少念过，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威力，他当时还以为就是混混饭钱的过场呢。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坎位为出，切记勿忘！”老江湖念到这里，忽然一挥法尺，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天而降，直直的照在眼前画出来的八卦图上。女鬼擦了擦眼泪，朝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径直走进了光柱中。
“敕令汝众，急急超升！但去勿停，勿恋红尘！”叶湖玖和老江湖一起高声念出了这最后一句符咒，老江湖聚气一挥，白光似乎变强了许多，甚至有些耀眼。只见白光中的女鬼，慢慢的变成星星点点的光点，朝着天空飘去。片刻，女鬼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白色的光柱也消失了，除了地上一个不很清晰的八卦图形，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走吧。”老江湖头也不回，收起天蓬尺就开步走了。
“师叔！”叶湖玖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说，她真的超升成功了么？”
“嗯。”老江湖似乎也有些感慨，“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只可惜命运多舛，哎，只能说人心不古吧。”
叶湖玖也不好再多问，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会。
“对了，师叔啊，你是怎么猜到这个偷牛奶的，就是个鬼魂呢？”叶湖玖这下子是真的佩服起老江湖来。
“猜到？嘿嘿，你太小看我啦。”老江湖似乎从刚才的伤感中解脱出来，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样子。“这种隔空取物，而且是只抽取牛奶的精华，应该不是鬼魂就是妖怪。”
“我们妖才没这么无聊嘞。”叶湖玖的背包里，馒头妖不满的说了一句。今晚他吵着要来，结果妥协的结果就是只许呆在背包里听，不许说话不许闹腾。
“我白天围着红果超市转悠了一圈，结果发现东北角，也就是那个库房的墙边上，怨气很重。那就没什么怀疑的了，肯定是才有一个鬼魂在那里呆过不久。”
“嗯，老江湖你真厉害。”叶湖玖赞叹道。“不过这个女鬼也有点可怜，光捣乱偷牛奶干什么，是我就跑到卖场里头去吓人，保准没一个月超市就得关门……”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老江湖忽然停住脚步大声说到。
“我？”叶湖玖有些茫然。“我说，换成我，就跑到超市里去吓唬顾客……”。

“糟糕！我居然没想到！”老江湖一下变了脸色，抽出法尺就往回跑。叶湖玖不明就里，也只好赶紧跟上。
“都被这个小妮子给绕糊涂了，居然忘记问了。”老江湖迈开步子跑起来，老头子体力还不错，让叶湖玖都有些跟不上了。
“你说，什么忘记问了？”叶湖玖气喘吁吁的说。
“为什么啊！”老江湖沮丧的回答。
“我哪知道？”也户籍一头雾水。
“你刚才说，为什么女鬼要去吸牛奶精华？”老江湖边跑边说。
“我怎么知道？也许为了捣乱吧。”叶湖玖说。
“笨蛋！鬼哪里需要喝牛奶。这么捣乱有什么用，你自己都说了！”老江湖急促的说到。
“……那”，叶湖玖彻底蒙了。
老江湖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飞快的跑回了刚才他们藏身的垃圾桶那里。
“看！”老江湖指着地上的窨井盖。叶湖玖顺着看去，刚才还斜开一个缝隙的盖子，此刻已经严丝合缝的盖上了。
“哎，来晚了！”老江湖捶胸顿足，一边摇头叹气。
“什么呀？”叶湖玖完全不明白。
“回去再说。”老江湖运足力气，挥着法尺朝着窨井盖劈去，一缕白光射向了盖子，什么也没有发生。
“哎，走吧走吧。”老江湖收起法尺，摇摇头朝着家里走去。

(未完待续)

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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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我？”钟小桃的脸色迅速转阴，“我以驱魔人协会高级监查员的身份命令你，交出你的驱魔人执照，停止执业一个月，立即生效！”
“哈哈哈哈。”叶湖玖朗声的笑起来。老江湖受伤以后，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不好意思，哈哈，哈哈，不能给你。”
“有这么好笑？”钟小桃正色道。“你很眼生，难道你不是金宁市的？外地的驱魔人来金宁，也要服从我们的管理，你没学过条例么！”
“哈哈，不是，我是金宁市的，”叶湖玖努力克制住笑意，“可我根本就没有那个什么执照，我拿什么给你呀？”
“啊！”钟小桃失声大叫，“你说，你不是执业驱魔人？”
“嗯，不是。”叶湖玖整理一下衣服，依道家之礼打拱道：“在下叶湖玖，紫云山欧雅子座下弟子，刚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哎，居然会是这样，难怪。”钟小桃摇摇头，“叶先生，你这是无证驱魔，已经涉嫌违法。”
“违法？”叶湖玖一愣。
“你必须立刻停止这种违法行为。”钟小桃看看周围，刚才的响动已经惹的几个窗口重新亮了起来。“协会明天会有专人找你谈话，不多说了，赶紧走吧。”
“好吧，后会有期！”叶湖玖匆匆告别，转身就往校门口走。那里是他和馒头妖约好汇合的地方。

“你刚才表现真不错。”叶湖玖拍拍馒头妖，亲切的说。
“还说！刚才吓死我了。”馒头妖奋力一条，从地上蹦到了叶湖玖的背包里。
“那个女鬼？她一点道行都没有，又很善良，有什么好怕的。”叶湖玖有些瞧不起馒头妖的胆小。
“那个驱魔人！”馒头妖不满的说到。“我刚才躲在远处看，她的法力场比你强多了！起码是两倍！特别是那个手提袋，一看就知道是修炼了很久的法器，那种吸力，我站得老远都能感觉得到，真怕被她给收进去就完蛋了！”
“唉。不管了，先回去睡觉吧。”叶湖玖无奈的关好背包的口子，“至少，我们的第一桩买卖做的很漂亮。至于那个钟小桃嘛，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叶湖玖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早上十一点钟。昨天从化院回来，他感觉又开心又疲倦，迷迷糊糊的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回想昨天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得意，更何况还有更好的事情：该去找三千子收谢仪啦。
三千子没有失言，很爽快的塞给了一个信封。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叶湖玖只好避重就轻的给她说了说，听得三千子面色苍白。昨晚走廊上的那场幻像，说穿了不过是道家的入门技术而已，通常是用来警醒世人的，叶湖玖稍作调整，变成了只有鬼魂方能看到、听到的符咒。虽然叶湖玖自己没法进女生宿舍，但馒头妖混进去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帮助他贴好了几张符咒，挂好了那个风铃。果然，那个女鬼真的是没什么道行也没什么防备，一出现怨念就碰响了风铃，然后就被这场幻象给吓得夺窗而逃。
两人愉快的告别之后，叶湖玖走出校园，一边数着信封里的银子一边偷笑，呆会去哪里吃饭呢，不知道馒头妖喜欢是什么，感觉他好像什么都吃，只要是人类的食物……
“叶先生！”一个女生忽然给他打了个招呼，叶湖玖吓了一跳。
“呃，你好……”叶湖玖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一边转过头去，看到了身后的那个女生：样子就和刚毕业的大学生们没什么区别，朴素的粉红色T恤和七分裤，小巧的脸庞，长发束在脑后飘舞着，很有些耐看。
“请问，你就是叶湖玖先生吧？”女孩子开口了，“我们可以谈谈吗?”
“嗯，好的……”叶湖玖有点奇怪，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是谁呢？不过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他一个大汉，还会怕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吧。
女孩子领着叶湖玖默默地走了几步路，来到了校门口旁边的悠然美景餐厅。叶湖玖看看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就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你好，叶先生，我叫柳莹莹。”女生平和的说着，一边把一个淡紫色的小本子压在桌面上推过来。叶湖玖一下头大了，封皮上那个金色的中国结，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硬着头皮打开一看，果然是驱魔人执业证书！没错，这个女孩子是叫做柳莹莹，备注一栏清楚的写着：
金宁市驱魔人协会督察员（实习）
后面还加盖了一个鲜红的小印章，印文实在太复杂看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就是昨晚那个钟什么的驱魔人所说的“专人找你约谈”了吧。
“嗯，柳小姐你好……”叶湖玖把证件推了回去，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倒霉协会，速度这么快，居然一晚上就搞清楚了他的住处，还居然这么准，跟到化院来了。
“叶先生，我想可能你还不知道，”柳莹莹收好证件，拿着小勺子搅动了咖啡，“在我国，没有驱魔人执业证书，从事有偿驱魔人业务是违法行为。”
叶湖玖有些瞠目结舌。估计刚才自己收钱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就在旁边监视了吧，来个人赃俱获。
“不过你放心，考虑到你是第一次犯错，以前又不知道这个规矩，协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柳莹莹顿了一下，“不过……”
“呵呵，不过就是我以后不能再去驱魔捉妖了，对吧？”叶湖玖笑笑，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苦的几乎吐了出来。
柳莹莹似乎留意到了他的窘态，不过还是板着脸回答到：“是的，你必须立刻停止在金宁市的非法执业活动。”
“哈哈，”叶湖玖笑了，“不好意思，我想先问个问题，如何？”
“呃，请说。”
“请问，你说我非法执业，根据的是哪一部法律？”叶湖玖不紧不慢的说，一边强咽下嘴里的黑咖啡。
“根据？”柳莹莹一下愣住了，“灵管委的公告、《驱魔人基本守则》，不都说的很清楚吗？”
“柳小姐，我不知道你说的灵管委是个什么机构，”叶湖玖微笑着说，“不过依据我国《立法法》，这个公告还有那么什么守则，连部门规章都不算，简单的说，对外没有一点法律效力，就是废纸一张！”
“你，这个，”柳莹莹明显慌了，这个叶湖玖，怎么会这么说呢？
“再说了，你这个灵管委，如果没有法律授权，自己就是个非法组织呢。”叶湖玖又补上一句。
“瞎说!”柳莹莹有些忍无可忍了。说到法律授权，她当然知道灵管委成立的背景，甚至在她的抽屉里就有一本《中华灵异生物和事件管理暂行条例》，封皮那个硕大庄严的国徽就可以让叶湖玖无话可说，但她更清楚，这是灵管委的，乃至是国家的机密文件，决不能流传到市面上，又怎么能拿出来呢？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叶湖玖按下呼叫器的按钮准备买单。
“等等！”柳莹莹咬了下嘴唇，“有一个条例，我只能这么告诉你，这个条例是不折不扣的法律文件，带国徽的，规定了灵管委的存在。灵管委又规定了驱魔人执业资格的考试认定办法，所以，无论你是否愿意，你都必须先通过了灵管委下设的机构，也就是金宁市驱魔人协会的考核认证，才能在本市进行合法的驱魔活动。”
“这样……”叶湖玖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那个条例上，有么有写，要是我没有那个什么执照，偏要去做驱魔人呢？”
“实际上，你已经在这么做了。”柳莹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当然有，我们有权阻止你的行为，没收未经注册的法器，并处以经济处罚。”
“呵呵，”叶湖玖笑得更灿烂了，“否则，你们就报案，说我涉嫌非法经营？”
“这个……”柳莹莹一时语塞。
“放心，既然你都不敢把那个什么条例给我看，我相信你们也没胆量拿着那个条例去报警吧。”叶湖玖不屑的说，“而且就我所知，我国有权进行行政强制措施的，似乎还没有包括一个叫做灵管委的部门。有本事你就来阻止我，顺便把我刚才挣的钱也没收好了，我负责的告诉你，一定过程寻衅滋事罪和抢劫罪。”
“你！”柳莹莹真的生气了，小脸涨的通红，薄薄的嘴唇甚至有些发抖。叶湖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是不是太强词夺理了？
“好了，柳小姐，叶某也不是流氓无赖，不过是借金宁市的宝地混口饭吃。又不是招摇撞骗，何必非要与在下为难？”叶湖玖摇摇头，扔给服务员100块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悠然美景餐厅，剩下柳莹莹坐在那儿发呆。

第4章.周旋
从那天起，叶湖玖就有一种预感，那个什么驱魔人协会的人，不会被他一番话给说得心服口服，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不过像他这样没靠山没背景的业余驱魔人，想要找生意也没那么容易。这不，一连几天都没有买卖上门，他只得泡在网上，在QQ群和莲蓬网站上寻找新的“订单”。还好，上次三千子酬谢的壹仟大洋，估计还够花好一阵子，暂时不必为这个犯愁。
就在这个空等的过程中，好运气又一次的找上门来，让叶湖玖都惊讶自己的命怎么这么好。
这个买卖的来源和上次一样，都是撞上门的：QQ群“百鬼大食堂”里一个人听说了自己的表姐的男友的同学的邻居说，他是一个大厦的保安，常常会值夜班。半年多来都很太平，下半夜甚至可以偷懒睡会都没事；没想到最近不知怎的，大厦据说闹鬼了。叶湖玖顿时来了精神，拍胸脯说自己可以帮忙；上次的那个顾客三千子也帮腔证明他的功力，没几下就让那个网友给了他那个表姐的男友的同学的邻居的联系方式。
叶湖玖千恩万谢的聊完，又花了许多时间给各位网友告别，立马拨打了那个什么什么的保安的手机：
“你好！我是小曾。”电话那头是个很年轻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曾无界先生么？”叶湖玖问到。
“嗯！就是我。你有什么事情啊？”
“是这样的……”叶湖玖组织了一下台词，反正总算让那个曾无界相信是遇到了钟馗转世，乐呵呵的就说好了明天见面的事情。当然，价格也谈好了，曾无界说这钱是一班保安弟兄集体凑份子给的，不多，是个心意；叶湖玖同情心立马上来，一口答应了这个确实有些偏低的价钱。
第二天，叶湖玖睡了一整天，等到晚上9点钟才起床，细心的收拾一下，带上馒头妖就出发了。
见面的地点是红叶大厦的停车场门口。守门的保安已经知道了要请“高人”的事情，心领神会的放他进去了，还指给他了那个曾无界的岗位。
叶湖玖谢过门口的保安，埋着头快步朝大厦西门走去。他可不想被谁看到节外生枝，特别是那么驱魔人协会的人……
“叶先生！”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叶湖玖顿时愣在那里，暗自埋怨自己不该瞎想，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呢。
“叶先生，我是驱魔人协会华东分会金宁市分部、实习督察员柳莹莹！你的行为……”柳莹莹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小本本，一本正经的说。
“知道，知道，”叶湖玖没好气的打断了她，“我的行为涉嫌非法驱魔，所以你要来烦我，对吧？”
“很好，”柳莹莹似乎也来了火，“你知道就好，现在你该不会是去吃夜宵吧？”
“这个与你无关吧。”叶湖玖轻蔑的回答，“要不等会我请你吃夜宵？”
“哼！”柳莹莹显然也冒火了。“你等着瞧！”
叶湖玖没有理他，径直朝着西门走去了。
西门口果然有个瘦高的保安正在站岗。叶湖玖试探着问了一句：“是曾先生？”
“哎！”保安答应着，热情的走了过来。“你就是叶先生吧？我是小曾。”
“曾先生啊，你说的闹鬼的停车场，就是你身后的这里？”叶湖玖说。
“嗯，不好说呢，”曾无界看起来有些害怕，“其实差不多整个大楼都在闹鬼，只不过停车场晚上值班的兄弟多，看到的多。听他们说，26层的监控录像上都看到过那个东西……”
“哦？”叶湖玖来了精神，“你具体说说，是从哪边看到那个东西的？它是怎么一个样子？”
“样子……”曾无界明显有些迷惑了，“严格说起来，谁也没有真的清楚的看过，到底那个东西是什么样子……有兄弟说听到过它哭喊的声音，两个兄弟打着电筒走过去一看什么都没有；监控器上看到过一次，一晃就过去了，是个白色的人影，大概看得出来是个男的。可具体是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呢。”
“哦。”叶湖玖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看来，这次又是一个轻松的买卖，呵呵，名利双收呢。
“对了，还有个24楼的小白领说，她在洗手间见过那个东西，觉得有点像是前一阵子自杀的那个桂会计……”曾无界突然想到这个了。
“晕，桂会计，自杀的？是怎么死的。”叶湖玖更高兴了，这两桩买卖做的都这么方便，全是自杀的自缚灵，估计凭借自己的经验加上口才，嘿嘿，原来驱魔人就是谈判专家呀。
不过就算是苏秦转世张仪投胎，也得找到谈判对象才成。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找到那个“东西”。不过这可难不倒叶湖玖，因为他有一项比较少见的天赋：阴阳眼。
说起来，这个天赋还是馒头妖帮他发现的。因为每次跟着欧雅子出去，老家伙压根就没觉得看到鬼是奇怪的事情，理所当然的也就没有想到为什么叶湖玖能看到。还是某次下山做法事的时候，馒头妖忽然发现了这个惊人的事实。
实际上，阴阳眼这个东西，也没有电影中说的那么可怕，整天看到周围都是鬼魂在跳舞——即便是鬼魂，在通常状态下也是没有形态的，只有在他们情绪比较激动，也就是怨念比较集中的时候，才会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形体，让具有阴阳眼或者有道行的人看见；而如果普通人都能看见他们，恐怕就是鬼魂怒火中烧的时候了。

“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头……”背包里忽然有个声音低低的说到。
“别说话，当心被别人听到。”叶湖玖轻轻的掂了下背包。
“不骗你，我感觉有点不舒服……”馒头妖小声的嘀咕着。
“好啦，一会儿就好。”叶湖玖才不管那么多呢，打着手电筒在消防管之间仔细查看着。除了厚厚的灰尘和偶尔窜过的老鼠，地下停车场似乎没什么异样。
走出停车场，曾无界走过来问道：“叶先生，下面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嗯，暂时没有。”叶湖玖摇摇头，“我想进大厦里头看看，可以吗？”
“这个……”曾无界有些为难了，“大厦里头夜间是不许外人进去的，而且还有监控探头……”
“就一个钟头，我保证，不惹出麻烦来。”叶湖玖恳切的说到，“不然我怎么去找那个东西呢？”
“嗯，好吧，希望不要出事。”曾无界点点头，拿起了手边的步话机：“总控，总控，我是西门04岗曾无界”。
“04岗，我是总控。啥事呀？”步话机响起来了。
“嗯，上次给你说的，找个高人来帮我们看看那个事情，还记得不。”曾无界小声的说。
“知道。怎么啦？”
“刚才他在停车场找了一圈，没什么问题！现在想要进大厦看看，你看看怎么样。”曾无界说。
电台里沉默了一会，忽然响起来：“好的，让他进来吧。不要惹麻烦就好。”
曾无界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防火门。叶湖玖会意的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座红叶大厦果然名不虚传，里头很大，走廊也很多。叶湖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走廊两边的门牌号，深怕一会迷路了走不出来。由于夜间没有人工作，走廊上的灯只开了三分之一，每隔好一段路才有一盏灯，让走廊显得更加狭长。
走廊的尽头的拐角处，是一个接待用的吧台。叶湖玖非常仔细的看了看，没有问题，吧台下面也没有藏着什么东西。但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脊背有些发冷。究竟是什么呢？
“叮铃铃~”一阵急促而尖利的响声忽然在耳边响起，本来就神经紧张的叶湖玖给吓了一大跳，差点跳了起来。抬头一看，楼梯里头齐刷刷的亮起了“紧急出口”的绿色灯牌，一排应急照明灯也把原本昏暗的走廊照得一片通明。叶湖玖一下没回过神来，傻愣在那里。
“快，快点出来！”猛然间，前面的一扇玻璃门被拉开了，冲进来的，正是曾无界。“火警，你快出来吧！”
“啊？”不及多想，叶湖玖赶紧跟着他匆匆跑了出来。

到了第二天，叶湖玖才从曾无界那里知道，昨天根本没有什么火警。那个警铃是被大厦另一侧的一个火警按钮触发的，由于当时灯光太暗，监控录像上只看得出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叶湖玖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柳莹莹的身影。“这也欺人太甚了，为了搅局，居然不惜搞假火警！不然我早就把生意搞定了！”
“不过，说实话，”馒头妖蹦到沙发上来说，“昨天，走过那个吧台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对劲？”叶湖玖暗暗有些吃惊。虽说馒头妖昨天是藏在背包之中，但他对鬼魂的感知能力，一向是很准的；再说昨天自己也有些异样的感觉，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么？不管怎样，好不容易找来的生意，当然是要做到底的，叶湖玖毫不犹豫的跟那个曾无界约好，今晚还要再去红叶大厦一次。
夜色又一次降临了。叶湖玖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装备，给曾无界打了个招呼，从停车场开始查起。空空荡荡的停车场里没几辆车，一个个停车位上只有黄黑两色的停车线在反射着灯光。
“咦？”叶湖玖查完最后一个角落时，忽然有些慌了：身后的来路竟然变成了两条，而且是完全相同的两条走道。再仔细看看，两边都停了一辆黑色的四环轿车，竟然都没有挂车牌！
“小意思”，叶湖玖轻蔑的笑了笑。欧雅子教过他，念力比较强一些的鬼魂，都会做成一个幻象场，其实不过是对人正常感觉的欺骗而已，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危害。所谓的“鬼打墙”多是此类，只要定下心来不受干扰，肯定能破掉。
“开通天庭，使我长生；双目有神，去伪存真！”叶湖玖左手掐诀，闭上双眼，平静的念出了符咒。这叫做《开天目咒》，师父说过，对付鬼打墙的情况，一般是很有效的。
睁开眼睛，叶湖玖差点没有吐血：看来欧雅子的话真够水平，这就是“不一般”的情况。非但没有变回一条通道，反而变成了三条并排的通路！
“会不会是你道行不够？”背包里，馒头妖小声的问道。很明显，他也感觉到了这种异常的情况。
叶湖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的额头中间多长出了一只眼睛，如同梦呓一般念出了咒语。
睁开眼睛，依然是三条并排的通路。走哪一条呢？
叶湖玖苦笑一下，也许真的是自己道行太浅吧。说来也难怪，他不过是跟着欧雅子突击训练了一年时间，中途还有不少功夫是花在洗衣煮饭这种琐事上，或者是跟着欧雅子下山做做法事混点饭钱，能有多少功力？
灵机一动，叶湖玖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招呢，赶忙咬破自己的中指，大喝一声朝前洒去。果然，红光一现，三条路中间的那一条消失了，只剩下两条看似相同的通道伸向远处。
“哎。”馒头妖在背包里叹了一口气。叶湖玖的脸立即红了。
横下心来，叶湖玖随便往其中一条走去。反正水来土掩，即便是幻象，又其奈我何，大不了大家打一架解决问题。
没走几步，一堵矮墙横在面前。叶湖玖有些犹豫，墙虽然不高，可以一跃而过，但这堵墙本身，会不会又是一个幻象呢？他听欧雅子说过，有些鬼魂的气场如果足够的强烈，不仅可以造出来一个视觉上的幻象，甚至可以造成触觉上的幻觉，非常的吓人。

想到这里，一滴冷汗滑了下来，难道，自己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对手？
“等等，别走了，我觉得前面有点不对头！”馒头妖忽然在背包里大声的嚷起来。叶湖玖吃了一惊，赶忙掏出一张符咒来，点燃往空中一扔。
“哧~”燃烧着的黄表纸条，在空中忽然熄灭了，仿佛被谁吹灭了一般。
“啪，啪~”几声迅速的响声，头顶上和周围的几盏照明灯依次熄灭了。黑暗之中，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叶湖玖的心跳迅速加快了，这样的环境下，看不清东西南北，而那些鬼魂却并不需要依靠光来找寻目标。最糟糕的，是自己道行不深，手头上又没一样法器，弄不好真的碰到百年厉鬼。上次收服女鬼，那张符咒还挺灵验，今天怎么一点用也没有？丢面子不说，变成白痴甚至丢了性命……
一瞬间，一个白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叶湖玖不敢怠慢，迅速一个转身，双手各握住一张符纸，像是两个灯笼一般在手中点燃，再大鹏展翅两边撒开。
身后，果然站着一个白色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形，却没有脸部，只是白乎乎的一片。从影子的清晰程度来判断，估计是普通人肉眼都能看到的了。
“道门弟子叶湖玖，在此有礼了。”叶湖玖强忍住恐惧，尽量用平静的口气通报身份。
白影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在下受人之托，特来红叶大厦清理，还望阁下行个方便才好。”叶湖玖说。
白影依然没有回答。
“请问，阁下就是桂会计吧？为什么还要流连在这里呢？”叶湖玖试探着问。
“哼，算你聪明。”白影的头部逐渐浮现出一张脸庞来，是个中年男子，面色青紫，舌头似乎还伸出来一截，看的叶湖玖暗暗想吐。
“我知道你是在这个红叶大厦里自杀的，想必是变成了自缚灵吧。”叶湖玖努力回忆着前两次成功说退女鬼的过程，轻柔的说到。
“哈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非要来送死，怪不了我了。”那个曾经是桂会计的鬼魂凄厉的笑了起来，右眼眶上，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流了下来，滑过脸颊。
“有话好说，你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叶湖玖提高了嗓门，心里却开始思索如何逃生呢。
“好说？”鬼魂又笑了，身体变得越发浓重。“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自杀的，有什么凭据？”
“这个……”，叶湖玖有些奇怪，鬼魂一般都不会对自己的死因说谎或者掩盖，看来另有隐情。“我听别人说的。”
“哼！别人说的！你倒推脱的干净。”鬼魂愤怒的咧开了嘴，暗紫色的长舌头似乎也变长了一些，“那些害死我的人，现在还在逍遥法外！”
“哦？能告诉我吗，也许我能帮你。”叶湖玖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口才也许还有些用处呢。
“帮我？咳，你别猫哭老鼠了。”鬼魂一副不屑的样子，“你大概不知道吧？就是这家公司的白经理，为了抽调一笔自己去炒期货，硬让我取出100万来转给他们。我不肯，这个白经理就给我开了一张借条。我当时把借条锁在保险柜里。”
“后来，他们就不认账了？”叶湖玖小声的说到。
“没错！没多久，公司聚会，几个高管非要给我敬酒。我喝多了一点，刚出门就被一辆摩托车给撞了，小腿骨折……就住院了，”鬼魂的脸上越发痛苦，这让叶湖玖有些担心，“财务主管就说，住院期间，他亲自来管理我的账本，我也没多想就把保险柜钥匙给他了……结果，等我出院没两天，检查组发现了亏空，经理和财务主管都推的一干二净。报案，公安机关找我谈话，就说我是贪污公款，而那张借条早就被他们偷走销毁了。我一点证据都没有，估计这下子是没法洗清罪名了。”
“所以，你就……”叶湖玖感慨的说。
“不是！”鬼魂激动了，“我没想过要自杀！哪怕我坐牢一辈子，也要讨个清白。可是，那天下午，我刚走进办公室，脑袋就被谁拍了一下晕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我自己的身体，挂在中央空调的架子上，一晃一晃，舌头吐出来老长……我追出门去，就发现白经理和财务主管两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正在往消防电梯走……”
叶湖玖有些为难了。如果说红果超市那个女鬼，还可以说是想不开自杀，眼前的这个桂会计则是地地道道的被害死的，可以算的上是枉死城的居民了。这样的鬼魂，且不说能否劝动他投胎转世，就算是能，自己能心安理得么？
“那你，怎么不去找那个白经理算账呢？”叶湖玖动情的说。
“唉，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驱魔人！”鬼魂叹了一口气，“那家伙的办公室门口挂着一张符纸，总感觉上头有雷电在盘旋，我刚靠近就噼啪直闪，我哪里还敢过去，让雷劈一下估计就魂飞魄散了。他的坐车里也有一张差不多的符咒，害得我根本不敢靠近。”
“呃，是的……不过你好像修行也很不错啊。”叶湖玖没话找话的说着。
“哼，虽然我弄不死他，可他的狗腿子，加上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驱魔人，我是不会放过的！”鬼魂话锋一转，一团黑气从“脚”下腾空而起，慢慢的笼罩在白色的身体之上。“都过来吧。”
白影的身后，又一个白影冒了出来，脚上似乎有残疾，一瘸一拐的朝白影走来。又一个白影冒了出来，像是个年轻女子，头上似乎还在滴答滴答的淌着鲜血。叶湖玖吃惊的后退半步，这个桂会计怎么这么大能耐，一下子召出两个帮手来？
还没等他想明白，又是两个白影聚在了桂会计的周围。五个鬼魂，似乎都带着强烈的怨气，一步步朝着叶湖玖走来。深重的怨气让这个盛夏的停车场忽然变得很阴凉，甚至有些寒意了。

“呵呵，他们这座大厦的冤死鬼。”桂会计指着身后的鬼魂说，“这两个，是修楼的时候，卷扬机坏了，从22层的吊篮里摔下去的。这个呢，是被来视察某长的汽车撞的，某长当然一点事情都没有。这个呢，是18楼的茶水小妹，被主管调戏之后想不开跳楼的。”
“这，这，你们都要冷静！我可以帮助你们！”叶湖玖急了，本来这个桂会计就够麻烦了，现在是5：1，简直没有胜算的可能。
“都是你们这些坏人，帮助老板来害我们！”那个女鬼最先喊道，尖利的嗓门让人心慌。
“别说那么多，我们一起吸干他！”一瘸一拐的鬼魂大喊到。
“大家上！”鬼会计手臂一挥，一团黑气扑面而来。叶湖玖赶忙闪过。
“那叶某也就不客气了！”叶湖玖早已拈诀在手，一张符纸劈手而出，正中走的最近的那个女鬼面门。
“哎呀，哎呀……”女鬼仿佛碰到了开水，捂住脸凄楚的喊叫着。
“你去死吧！”瘸腿的鬼大喊着，整个人都扑了上来。叶湖玖急忙躲开，可鬼会计的黑气团也随风而至，差点让他迎头碰上。摸摸口袋，临下山时师父给的符纸，已经只剩下几张，要是用完了还制服不了这五个鬼魂，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短短几分钟，他已经躲开了这些个鬼的好几次狠招。目前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可这样车轮战下去，难免会有力气耗竭的时候。再者，刚才那个女鬼，再呻吟了一会之后，居然又重新站了起来，冒着被毁容的危险再次加入战斗，让叶湖玖更加手忙脚乱。
“再这样我不客气了！”叶湖玖大喊一声，取出了背包里头的馒头妖，高高举起。这是他眼下最后的武器了。
几个鬼似乎楞了一下，很快又围拢过来。
“敕！”馒头妖向流星一样飞出，从两个鬼中间的空隙穿过。
“哼。”女鬼轻蔑的笑了。笑声比刚才的哭喊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啪！”馒头妖驾轻就熟的来了个空中大回转，砸到了女鬼的后背。女鬼毫不犹豫的应声倒下。
“大家一起上！”鬼会计更急了，四个鬼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叶湖玖立即捡起馒头妖，大步流星的朝出口奔去。不消说，硬抗是没什么前途的，而且他不过是想挣个生活费而已，没必要把自己的命都搭上去吧？
跑啊，跑啊，叶湖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起伏越发厉害，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榨干了。身后似乎还能听到鬼魂们的哀嚎，必须快跑……
“过来！”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忽然闪到眼前。没等叶湖玖细看，一只温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左手，用力一拉，他已经站到了旁边的通风口上。
“是你？”喘息未定的叶湖玖惊讶的发现，刚才拉自己一把的，竟然是那个死对头柳莹莹。
“别啰嗦了，我们先撤出去！”柳莹莹右手一挥，手中的钢笔竟然流出一道金色的笔迹，一个金色的方框在眼前的空气中出现了。
“日星隐耀，暗夜无尽；气息全凝，身影潜行！”柳莹莹小声念着符咒。叶湖玖虽然不懂她是在做什么，却知道是在冒着巨大的危险保护自己，不由得有了一些感激之情，昨天的怨气也不知不觉消失了很多。
四个鬼魂从眼前飘了过去，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他们的存在。叶湖玖这下知道那个金色框框的厉害了，又多了对柳莹莹的一线敬佩。
“快，我们赶紧离开。”柳莹莹从通风管上跳了下来，不自然的松开了把叶湖玖攥的紧紧的左手，“别再闹出事情了。”
“嗯。”叶湖玖此刻还能再说什么，两个人悄声无息的朝着反方向走去。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敢再说一句话，深怕再引来那几个疯狂的鬼魂。
“出口！”还是叶湖玖眼尖，看到了旁边一个半地下式的窗口。
“这么高，怎么上去？”柳莹莹有些着急了。
“上来！”叶湖玖毫不犹豫的蹲在了窗子下，指着自己的肩膀招呼到。柳莹莹犹豫了一下，也只好踩了上去，正好够得到窗口，费力的爬了出去。
“拉住我的手！”柳莹莹把手伸了下来，叶湖玖一边抓住，一边猛力一蹬旁边的水管，也跟着爬了出来。
外面是清凉的夜风和安静的草坪，两个人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走吧。”柳莹莹没回头就站了起来，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叶湖玖就像是斗败的蟋蟀一样跟了上去。
路过停车场的入口时，叶湖玖猛然想起，那个保安曾无界还在值班呢，鬼魂会不会把怨气都撒到他头上？赶忙拉着柳莹莹飞奔过去。
只见停车场口站着一个瘦高个子的男子，手中的雨伞正闪着一种诡异的白光。几个鬼魂也居然真的从地下停车场的入口飘了出来。中年男子举起了伞。
“等等！”叶湖玖忽然反应过来，那把伞应该是驱魔人的法器吧。
中年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没有听清楚，可最后一个“天诛地灭”却是喊的极其大声。雨伞上的白光化作了一条长龙，朝着鬼魂们席卷而来。
“啊~”
“呀~”
几声凄厉的喊叫过后，一切都平静了。没有鬼魂，没有白光。中年男子不慌不忙的收好雨伞，细心的整理好伞上的褶皱，扣好搭扣。
“童师兄！”柳莹莹有些惊讶的对着中年人打了个招呼。
“哼，几个小鬼，也敢来捣乱。”中年人不屑的走了过来。
“你，你，你们……”叶湖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按道理说，这个童师兄和柳莹莹是他的救命恩人，应该好好感谢才对；可看着这几个冤死的鬼魂这么灰飞烟灭，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你是谁？”中年人看了他一眼。“我们驱魔人协会的事情，没你什么事情。识相的快滚！”
“哼！”叶湖玖愤怒的冒了一声，转头就走。只留下不知所措的柳莹莹在身后发呆。
咔嚓~一个闪电划过。闷热了许久的金宁市，终于下起了大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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