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原创 持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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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07-07 00:35:23 更新时间:2020-11-09 20:02:41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06 16:35:23
序言

《金瓶梅》是一部秽书,但我们要搞清楚什么是秽?秽是指肮脏和丑陋,但不是淫秽,更没有说是淫荡。袁宏道,万历年间的国子博士,多次公开表示这本书就是发牢骚和吐槽,没有什么可以在金瓶梅里效仿的。作者大V也说,这就是写给人做个戒尺,它并不是像法海一样劝我们立地成佛。

世上的男男女女太多,但只用潘金莲、李瓶儿和春 梅的名字组合一本书名,大概也就类似楚国《梼杌》 táo wù 这样一本书,用来记述史实的意思吧。

金莲的死是因为奸佞,瓶儿的死因为作孽,春梅因为淫乱精尽人亡。这本书借丑恶的西门庆来反衬我们社会的净,用应伯爵来描绘世上的小丑,用那么多女主来比喻世上形形色色的心机婊和绿茶婊,真是叫人汗毛直立。所以才说要我们引以为戒,而不是教我们闺中秘笈。

“我”常说,读《金瓶梅》能读出怜悯心的人,绝对是个菩萨心肠;能读出害怕感觉的人,怎么着也算个君子吧;感觉特别开心的客官,恭喜你进入了小人的行列;想学一学的,对不起,出门左转禽兽科报道吧。

“我”有一个朋友叫褚孝秀,曾经带一个哥们去参加一个局,有歌舞的那种,唱到霸王开夜趴那段,这哥们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说要是爷们,就得这样才够high啊,褚孝秀说“这是为乌江抹脖子,才演这一出隐喻一下的,你个二货”。

旁边人听了觉得有道理。要是他们都听出了这意思,估计是读了《金瓶梅》吧。不然的话,袁老师可就成了鼓吹淫乱有礼的大咖了,那真是跳进嘉陵江也洗不清了。所以,劝各位不要学西门庆就对了。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06 18:19:46
第一回 西门庆热结十兄弟 武二郎冷遇亲哥嫂

诗曰:
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
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
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
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

又诗曰: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是当年大唐的时候,一个修真炼性的小帅哥写的。他也算得上是超凡的豪杰,后来真的是逆天成了仙人,还领着许多洞里的神仙来救世间凡尘。大名叫吕岩,道号纯阳子。

诗说的是世上的人前前后后,急得像狗吃便便一样追逐,但就是跳不出七情六欲这一关。Pick一下,七情讲的是“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七个心理活动,六欲是指“眼、耳、鼻、舌、身、意”这几个生理需求。也破不了酒色和钱的束缚,到最后和这些虚的实的有的没的同归于尽。真的是,何苦呢,又何必呢?

说归说,酒、色、钱、气这四个里边儿,“钱”和“色”比较起来更加厉害。比如一个人穷到一定地步,受过了所有的凄凉,忍受了所有的懊恼,晚上回家摸一摸米缸,连明天做饭的都不够。早晨起来看一看厨房,连点火都成问题。老婆孩子又冷又饿,还有一身的冻疮,连饭都做不了,哪儿会有钱去买酒喝!

不止如此,亲戚朋友见面都翻白眼,嫌弃他的寒酸相。即使以前有过冲天的志气,这会儿也消磨殆尽了吧,哪还敢和别人争气啊。所以说,如果有一天马养不活了,票子没了,以前再亲的人现在也跟你像路人甲。

但是一旦到了有钱的时候,那就开始逆天的节奏了!想喝酒起码是八四年的茅台兑可乐,杯子必须用青花的!想斗气就去找个茬,反正有钱就能疏通关系,想怼哪个怼哪个。来投奔的人挤破头还怕落后,巴结的人恨不得吸你脚上的脓疮,舔你菊花的痔疮。让你彻底的明白什么叫得势人挤人,失势不见人。从古到今说什么世态炎凉的,大概也不过如此吧。像这两种人,就是get了钱的厉害。

接下来也说说这色的厉害,你看这世上的人哈,从古到今,像这三个哥们儿的能有几个?

一个是美女坐在怀里,但是不在风中凌乱的柳下惠,这是春秋时鲁国的思想家,教育家,一个是关门儿不让女人进门儿躲雨的颜叔子,这也是春秋时鲁国的大人物,还有一个大家都熟悉,就是一门心思读书抛掉杂念的关云长。至于那些三妻四妾包二奶的,花钱买笑讨欢喜的,也就那么回事。

我们唯独要说一种叫禽兽的生物,见了女人细腰身条好的,就千方百计地嘘寒问暖献暧昧,一旦得手只顾着“那一刻”的舒爽,才不会去管这个小姐姐到底是谁,是不是亲戚,是不是朋友的老婆。当时也不知道为了干这事花了多少钱,请了几顿酒。还真是几杯茶就说定了奸计,几杯酒就成全了色鬼,到后来纸包不住火了,奸情败露,甚至都可以斗狠杀人,最终性命不保,老婆孩子没人照顾,事业也泡汤了。

就像那古时的石季伦,也就是石崇,西晋的文学家,富豪。我们课本里西晋斗富的故事就是他和当时的国舅王凯做出来的。因为一个叫绿珠的妹子最后全家被屠。西楚霸王项羽的气势如山,因为虞姬命丧垓下。

真所谓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看的倒是透彻,关键的时候还是忍不过。办下的那些事儿也不足为奇了,这些人都是受一个“色”的害。

说归说,这财和色从来就没有能看得破还忍得过的,如果有的话,那这位英雄豪杰如果看见了金山玉堆,就能悟到这是带不进骨灰盒的破砖瓦块;见着美女妖娆,就会知道那是皮囊里装不完的臭泥粪土;看见高楼大厦亭台楼阁,也会知道那是坟地里盖不起的牌坊;即便穿着西装革履,礼服皮貂,也只觉得那是白骨上裹不住的破布头子。

所以,不管如何妖艳的女子,也不管她怎么献媚卖弄,如果你能看透,她就和那上阵杀敌的虎威将军一样。红唇白牙,卖萌装乖,如果你能懂,也就知道她和地狱里勾魂的无常一样恐怖。蕾丝短裙,长腿儿高跟儿,是掘坟的时候挥动的铁锹锄头;枕上的娇喘,床上的变换,是阎王殿里下油锅的煎熬。

只有金刚经说的好:“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人生一世,该来的总会经受,到了最后咽气一个也带不走。管你有没有八块腹肌,到后来一样是骨软筋麻;随你有天上人间的奢华,最后也得像冰消雪化;即便再怎样美丽的脸蛋儿,成了满脸皱褶的老太太,人也会像踩到翔一样捂着鼻子跑开;不管你有怎样的机智,如果遇到世态炎凉,也没有地方可以抖擞。

倒不如削去了头发,披上一身袈裟,参透世事看透生死,一直超脱升仙。不掺和到是非中,反倒可以落个清闲自在,也就不用在火坑里挣扎了。所以呀,人和蝼蚁都一样,有一口气儿在就折腾,有哪天走了背字就万事了账。

为什么要说这么一段典故呢?因为当时有一家人,嫌了钱像王侯一样的富贵,到头来凄凉的主狗不如。权贵谋略一个也用不上,亲友兄弟一个也靠不上,没享受到几年的荣华,倒做了许多活靶子。

后院有几个女人争宠争强,迎奸卖骚,起先是真的娇喘抚媚,到最后也免不了死于非命,血溅空房。所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宋徽宗郑和年间,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有一个风流浪子,长得像健身教练一样壮实,性格放荡,家里有点钱,年纪二十六七岁。他复姓西门,单字儿叫一个庆。他老爹叫西门达,以前是个走川广地区卖药的,回来就在清河老家开了一个大大的生药铺,以倒卖药材为主的。西门庆现在住着门面五间,从前往后一共七进院子,层层四室一厅。家里的奴才奴婢不在少数,骡马也成群,虽然算不上特别富贵,但也是个超小康的中产阶级。

因为西门达夫妻俩命短,就生了这一个儿子又从来娇惯,所以他也没读几天书,整天放荡。从他爹娘去世以后,天天在外招花惹草,勾引别人的婆娘。学了一些花式拳脚,又会花式赌博,下棋、摸牌、看字儿样样精通,都是以前勾引女人的把戏。结交的朋友,也都是一些闲来逛逛,有事不帮,有吃准到的不守本分的人。

第一个最重要的叫应伯爵,是原来开绸缎铺应老板的老二,亏了本儿不成器了,专门在本地帮着嫖客串通那事挣点吃的,所以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应花子,学过踢球,逗女人玩的把戏也是门儿清。

第二个叫谢希大,是清河千户袭位的子孙,也是自小父母双亡,游手好闲丢了前程,也是个蹭吃的主,倒是弹得一手好琵琶。这两个和西门庆最要好。

其余还有几个,都是些穷酸相的小人没什么名。一个是助实念。一个是孙天化,绰号孙寡嘴。一个叫吴典恩,原来是本县一个算命的,后来因为一些缘故不干了,专门在县衙里帮着官吏放债收债,所以和西门庆有来往。还有一个小军官的兄弟叫云理守,再有一个常峙节,一个卜志道。

最后一个叫白賚(lai)光,有人说他名字取的不好听,他解释说:“要不我也改了,是因为取名的时候,一个中学老师说我姓白,想起以前有一个典故是白鱼跳进了武王的船里,被后人写进书里是‘周有大賚,于汤有光’,所以特意起了这个名字叫赉光。”

就是这样这几个人,看到西门庆手里边有点钱,挥洒起来又没节制,所以都窜动他,又嫖又赌。喝酒的时候情谊最深厚,兄弟叫的比爹娘都亲。等有一天变故来了再交往才能见真心。

就这样一个人家,生出来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又勾搭上这样一帮没什么好处的朋友,随便怎么富裕也是该穷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长进?!可我们西门庆天生就刚,做起事来诡计还贼多。庆哥经常帮着官吏们放债,就是中央的高、杨、童、蔡是个部级奸臣,他也有门路能够去勾兑。在县里有什么公事儿也会找到他,只要他在中间一搅和,事情总是能帮着有钱的一边安稳抹平,所以全县的人都怕他。又因为他排行老大,想要兄弟也没办法,爹娘这方面不给力,所以人们都叫他西门大官人。

大官人原先的媳妇陈氏死的早,只给他生了一个闺女,人们都叫她西门大姐,嫁给了陈敬济。这个亲家陈洪也是首都国防部某干部的亲家,只是还没有过门。因为死了媳妇儿没有人管理家务,不得已又娶了清河一个小官吴镇长的闺女。

吴氏年纪二十五六,是中秋节生的,所以小名儿叫月姐,嫁到西门家来以后大家都顺口叫他月娘。月娘秉性还是很贤惠的,对男人百依百顺,她房里的三四个丫鬟,也都被西门庆收用了的。

另外还和妓院里的李娇儿闹得热乎,最后干脆也娶回来做了第二房。在南街还包养一个卓二姐,本名叫卓丢儿,包养了一段时候也娶回来做了第三房。

这卓二姐身子瘦怏怏的,经常这里疼那里疼,没奈何还是得去沾花惹草,还专门调戏别人的女人。咱们这个公子,真可谓:
东家歌笑醉红颜,又向西邻开玳宴。
几日碧桃花下卧,牡丹开处总堪怜。

一天,西门庆在家闲着没事,跟吴月娘说:“今天是九月二十五,过几天十月初三就是兄弟们聚会的日子,到时候少不了摆两桌酒席,叫两个会歌舞的小姐,乐乐闹闹的在咱家玩一天,你提前帮我安排安排吧。”

吴月娘说:“你最好别跟我提这帮孙子,你看他们哪一个是有良心的?都是每天来骗吃骗喝的游魂野鬼,你跟他们结交以后,哪里还像个有家的人?现在卓二姐身体又那样,我劝你少跟他们一起喝猫尿吧。”

西门庆说:“平常你叨叨别的倒也算了,今天这些我怎么听着那么不耐烦呢,照你说我这些兄弟就没一个好人了?使唤着就没一个顺手的?做事儿怎么的就不圆滑了?就说谢希大,那不也是个伶俐的人嘛!你就只看眼前算计吧,就怕你算来算去,也算不出个花儿来!不然到了聚会那天,我们干脆结拜了弟兄好了,以后也有个依靠。”

吴月娘接过来说:“哼,结拜吧,只怕以后还是他们来投靠你的多,等你去投靠他们,怕是提着假人儿上戏台——差一口气儿吧!”

西门庆笑说:“那咱们就当一个别人的靠山好了,不是也倍儿有面子嘛?!等伯爵哥来了,我和他提提这话。”

正说着,一个小厮走了进来,长得眉清目秀,还伶俐乖巧,跟电视上的小鲜肉没什么两样。原来是西门庆贴身的仆从玳安,走到面前来说:“伯爵叔和谢大叔在外边客厅等您说话呢。”

西门庆说:“说曹操曹操到,正说呢就来了。”

边说边走到客厅来,见伯爵头戴着一顶崭新的帽子,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天然色半绸褂子,脱下了丝织鞋,穿着白净的袜子坐在第一座,下手坐的就是谢希大。他俩见西门庆出来,一起站起身来作揖说:“庆哥在家呐,怎么近几天都没看到你呢?”

西门庆让他俩坐下,边让小厮上茶边说:“你们可真是,这几天心里不痛快没出去玩,你们也不早点来看看我。”

伯爵对谢希大说:“你看你看,我说庆哥要说吧”又转过头对西门庆说:“庆哥怪罪的是,我们自己整天也都是瞎忙,这两条腿成天倒饬,还赶不上这嘴饿得快呢。”

西门庆问:“这两天去哪儿了?”

伯爵说:“昨天在李家院儿里看见一个小妞,就是二嫂子李娇儿的侄女儿桂卿的妹妹,叫桂姐儿,几天不见,现在长得可标致了,前凸后翘A4腰。这要是等以后成了年,指不定得多漂亮呢。昨天老鸨妈妈反复跟我说:‘她二叔啊,千万要找个好公子哥来给她勾搭勾搭’,我看改天还得是庆哥你的菜!”

西门庆说:“有这种事儿吗?等空闲了一定得去开开眼。”

谢希大接过话来说:“哥你别不信,真是生的水灵灵的,挤的出水儿。”

西门庆说:“昨天我就在她家,怎么没碰到你们,你们都去哪儿了?”

伯爵说:“前几天卜志道死了,我们在他家帮着忙活了几天,给他发丧出了门。他媳妇儿再三跟我说,让我跟庆哥解释解释,说已经从你家收到香火祭礼了,因为他那个地方不宽敞,晚上也没有什么好酒席,就没好意思请你过去,她也特别过意不去。”

西门庆说:“我也才听说他不舒服没几天,怎么就这么死了?前段时间他还送了我一把金边扇子,我正想着拿什么去答谢他呢,没想到竟是阴阳两隔了。”

谢希大也叹了一口气说:“原来咱们十个兄弟多好,现在却少一个了。”又对伯爵说:“初三咱们聚的时候肯定又得让庆哥破费,兄弟们肯定得在这玩一整天呢。”

西门庆跟着说:“哎,我刚才还跟月娘说呢,咱们兄弟像这样约来约去,不过只是喝酒瞎闹,也不怎么切实际,还不如找个寺院,写一个押帖,咱们结拜做兄弟好了,以后彼此扶持还有个依靠。不过办事少不了要花点儿钱买猪牛羊什么的,兄弟们就随便出点吧,我也不是指派你们,也不用AA,你们表个心意就好了,剩下的由我兜着。”

伯爵连忙说:“庆哥说的对,老婆烧香替不了老公念佛,每个人都尽一点心。只是我们这几个真的是老鼠尾巴生疮——有脓也不多,嘿嘿。”

西门庆笑了一声:“我靠,谁要你多了,说这种臊气话。”

谢希大说:“结拜要十个才完美,现在卜志道走了,少一个找谁来补一下就好了。”

西门庆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我这隔壁花二哥,是花太监的侄子,手里也有一笔黑心钱。他常来我这儿串门,和我也算聊得来,他后边的院子和我家只隔一道墙,要不然叫小厮请他去?”

伯爵拍着手说:“你说的是在怡红院包着吴银儿的花子虚吗?”

“正是他!”

伯爵笑嘻嘻地说:“这个好,赶快叫你家大仆人请他去,和他交上了,以后咱们哥们儿又多一个喝酒的地方。”

西门庆笑说:“傻花子,你这馋病可不浅呀,就想着吃。”


几个人笑了一回,西门庆转身叫玳安说:“你到隔壁花家去,对你二叔说,初三我们要结拜兄弟,我请他来凑一席。你看他怎么说,就来给我回话。你二叔如果不在家,就跟你二婶说。”

玳安应声去了。伯爵接着说:“到那天咱们来庆哥这里还是去寺院里?”

希大说:“咱们清河只有两个寺院,僧家的永福寺,道家的也就一个玉皇庙,这两家到哪都可以。”

西门庆说:“结拜这个事好像不是和尚管的,我和那寺也不熟,还不如玉皇庙的吴道长和我有点儿交情,他那里地方也算得上宽敞幽静。”


伯爵接过来说:“庆哥说的对,可能永福寺的和尚和希大的媳妇相好,所以才会推荐我们去那儿吧。”

谢希大笑骂说:“老叫花子,说正事呢,放什么闲屁!”


大家正说笑呢,只见玳安回来了,对西门庆说:“二叔不在家,我跟二婶说了,二婶听了高兴的不得了。说:‘既然是西门哥要提携我们当家的拜兄弟,哪能不来呀,等他回来我跟他说,到那天一定催他早点去,好好拜一拜西门哥’,临出门还给了我两把零食呢。”

西门庆对伯爵和谢希大说:“别看花二哥怂逼,倒是娶了个伶俐标致的小媳妇。”

说完,又叫小厮满了一杯茶喝下,两人一起站起来说:“庆哥,我俩撤了,去通知剩下的兄弟,叫他们赶紧凑份子来,你就先跟吴道长打个招呼吧。”

西门庆说:“好,我知道了,就不留你吃饭了。”于是一齐送出了大门,伯爵走了几步又转回来问:“那天叫几个唱妓陪座不?”

西门庆说:“算了吧,兄弟们说说笑笑还更有意思,想嫖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说完看伯爵叹了口气,和谢希大一起走了。

废话不多说,掰手指头算着过了四五天,十月初一这天,西门庆起得早,刚在月娘房间坐下,就看见一个还留着娃娃头的小厮走进来,手里托着一个描金边哑光漆的礼盒向西门庆磕了一个头,起来站在一边说:“我是花家的小厮,这是我家老爷让我拿来的拜盒,那天庆叔叫大仆到我家去,赶上我家老爷有事儿出门了,没当面听到这个好消息,听说庆叔这边是初三办事儿,我家老爷特地让我先送这些份子来。说让庆叔先凑合用着,等后边庆叔办事儿用了多少AA算好,应该我家老爷补多少再让我补过来。”

西门庆拿过来打开见上写一签“礼金一千”就说:“哎呀,多了,后边用不着再补了,后天叫你老爷别往哪儿去忙活,起早就和各位叔叔到庙上办事儿去。”

那小仆回说:“我知道了。”

刚要转身走又被吴月娘叫住,叫大丫头玉箫在零食盒里挑了两个蒸酥饼干给他,说这是给你当零食的,你回去问你家太太带个好,就说西门大娘过几天要请她过来玩半天,那小仆接了零食,又磕了个头,答应着走了。

西门庆才打发花家小仆出了门,见伯爵家的应宝也带着一个拜盒被玳安领着进来了,磕了头说:“我爹让叔叔们都凑了份子,叫我送来了,叔叔请收下吧。”

西门庆取出来一看,总共八个信封,轻飘飘的,也不拆开看了,都交给了月娘说:“你收着吧,到后天办事的时候凑起来买东西。”说完打发应宝走了,起身要到卓二姐屋里去看看,刚走到屋里坐下,见玉箫走过来说:“太太请老爷过去说话。”

西门庆说:“怎么刚才不说?”

随即又回去,看见月娘摊着一堆纸在面前,指着笑:“你看这些份子,只有应老二的是一块八分纯度的银子,也就值得了一百块钱,其余的净是三十的五十的。都在兜里摸了八百遍了,锃光瓦亮的,一个没一个纯度高,偏红的偏黄的,包的倒和金子一样。咱家也不是没见过几个钱,收了人家的宝贝疙瘩反倒落个骂名,不如还给他们算了。”

西门庆说:“别逼逼了,收了吧,多了少了剩下的不都是咱家补嘛,还在乎这点儿?”说完扭头走了。

初二一大早,西门庆拿出四千块钱来,叫仆人来兴去买了一头猪、一头羊、五六坛子金华酒、香火纸钱以及鸡鸭酒器一类,又封了五百块钱的红包,叫大仆人来保、玳安、来兴三个过来说:“送到玉皇庙去,跟吴师傅说我家老爷明天过来借他贵地结拜兄弟,要辛苦师傅写点贺词,晚上就在师傅这里烧了给老君做个见证。麻烦师傅给我们老爷准备准备,老爷明早就来。”只见玳安去了一会就回来了,说已经送去了,吴道长说知道了。

很快,过了初二,初三早上,西门庆起床梳洗完叫过玳安:“你去叫花二叔,到咱家来吃早饭,吃了好一块儿到庙上去,也去一下你伯爵叔家,叫他催一下另外几个。”玳安答应着去了。

刚把花子虚请来,只见伯爵领着一帮人也来了,他身后是谢希大、孙天化、祝念实、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白赉光,算上西门庆,花子虚,刚刚好十个人。

所有人进了门来转圈作了个揖,伯爵说:“差不多该走了”。

西门庆说:“急什么,吃了早饭再去啊。”一边叫上菜,一边儿叫上茶。不一会儿,吃完了早饭,西门庆换了一身衣服,打扮的衣帽光鲜的,一块儿直往玉皇庙走。

不过几里地的功夫就看见了庙门,建的可真是宏伟,只见殿宇恢宏,宫墙高耸,正面是一面门墙,两边书写八个金字,全部的墙面都是粉红的泥巴抹着,进了门是三条路,路上铺着细纹的方砖,四面都砌着水纹的白石。

正殿上金碧辉煌,站在廊下会觉得屋檐高入云里,三清圣祖庄严地坐在中央,太上老君靠着青牛坐镇后殿。进了第二重殿以后,转过一个侧门,就是吴道长的道院。进门看两边儿都是奇花秀草,青松墨竹。西门庆抬头一看,只见两边门楹上贴着一副对联儿:洞府无穷岁月,壶天别有乾坤。

进门是三间宽敞的厅堂,正是早晚间吴道长做功课的地方。今天铺设的还真整齐,正面挂着的大画像是玉皇大帝,大帝两边站立着紫府星官,侧面挂着的是马灵耀、赵公明、温琼、关羽四大元帅。

吴道长在厅堂外边久候迎接了众人,见一个弯个腰作个揖!西门庆一伙人进了里边儿,看到茶已经端上来了,细细的品了一会儿,大家都起来四周看一看。

白赉光牵着常峙节的手,从左边看过来。到马元帅面前,见他威风凛凛,帅不可当,脸上长着三只眼,对常峙节说:“哥,你看这是咋地,如今这世界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还嫌不够清净,这哥们儿竟然多长出一个眼睛来揭别人的短呢!”

伯爵听见,走过来说:“傻叉,他多个眼看你,你不是赚了吗?”众人哄堂一笑。

常峙节又指着旁边的温元帅说:“二哥你看,这个浑身蓝精灵一样的也是古怪,说不定是卢杞的祖宗吧。”(卢杞,唐朝中期的宰相,心胸狭窄,史书记载他奇丑,皮肤是蓝色的。)

伯爵笑着粗气叫唤到:“小吴道长你过来,我和你讲个笑话。”

那道士真就走过来听他讲,伯爵说:“以前有一个道士挂了,到地狱见了阎王,阎王问他是什么人,他说他是道士。阎王叫判官查他,说果然是个道士,而且没什么罪孽,于是就安排他还了魂。这个道士还阳以后遇到了一个染坊师傅,那个师傅问他怎么又回来了,道士说跟阎王报道说自己是道士,所以就放我回来了。那师傅默默记下来,到后来染坊师傅见了阎王也说自己是道士,那阎王依然叫判官查他,看见他伸出来的手都是蓝色的,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那哥们儿颤颤巍巍的说是给温元帅挠痒痒留下的。”说得大家大笑不止。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06 18:2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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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08 16:43:54
白赉光牵着常峙节又转到大堂右边儿来,见下边供着的是红脸的关公老爷,上边是一个黑脸的赵元帅,身边还画着一只老虎。

白赉光指着说:“哥,你看这老虎,难道是吃素的吗?跟着人天天到处走,就没人怕他吗?”

伯爵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老虎可是人家亲如兄弟的伙伴呢。”
谢希大听到了,走过来,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说:“要是有这样一个伙伴跟着我的话,我可受不了,我可怕他吃了我呢!”

伯爵笑着向西门庆说:“你看到了吧?庆哥,这会儿他倒是会往上凑话呢!”

西门庆问这是怎么说,伯爵说:“希大身边可容不下一个要吃他的伙计,像我们这样七八个要吃你的伙计跟着你,还不得把你吓死了?”

正说笑着呢,小吴道长走过来说:“你们说到这老虎,想起就在这清河县,这段时间可是吃了这老虎的亏了,来往过路的也不知道被吃了多少,光猎户就吃了十几个了。”

西门庆问是怎么回事,吴道长说:“老爷们还不知道吧,要不我也不知道,前几天我叫一个小徒弟到沧州横海镇柴大官人那儿去讨些补给,可整整凑了一个礼拜,才凑齐了人走回来。从清河往沧州路上,有个叫景阳冈的地方,山上最近冒出一个铃铛眼的白毛老虎,动不动就出来吃人,路过的客人、商人都结伴才敢走。听说县里现在出赏钱五万要捉它呢,可怜只会瞎叫唤也捉不住,这些猎户是被下了限期的,一天捉不住就要挨一天的打,不知道挨了多少棍子呢!”

白赉光跳起来说:“咱们今天结拜了,明天就去捉了它,也挣他点钱回来花花。”

西门庆说:“你的命就不值钱了哇?”

白赉光笑呵呵的说:“有钱不就行了,要命干嘛!”大家又都笑起来。

伯爵又眼睛一转说:“我再跟你们说个笑话,说一个人被老虎叼走了,他儿子拿着刀要去救他,要杀了那老虎,这人在老虎的嘴里冲他儿子叫嚷,儿子,你可小心点儿别砍坏了这虎皮!”说完大家又是哈哈一笑。

小吴道长和徒弟们把畜牲祭礼都准备好了,过来对众人说:“老爷们可以烧纸了”一边拿出疏帖来说:“书已经写好了,只是你们哪个当大哥,哪个当小弟,排列清楚了,小道我把各位名讳写上就好了。”

众人一块儿说,这必须是大官人是大哥呀。

西门庆说:“按年龄算,伯爵哥比我大,该伯爵哥当大的才对。”

伯爵伸着舌头说:“可别,哥们别拿我开涮了,如今这年头有钱的当大,谁还按年龄算,要真是按年龄,还有比我大的呢。要让我当老大,有两件事不妥当,第一我不如庆哥有德行、有威望,大伙都服你。第二是我本来就叫应二哥,要是当了大就叫应大哥了,要是来两个人,一个叫应大哥,一个叫应二哥,我回哪个认哪个呢?”

西门庆笑说:“看你这一肚子花花肠子,说起闲话来一篇一篇的。”

谢希大说:“别推让了,庆哥。”

西门庆再三装模作样地让了让,又被他们一群人推举着、捧着、奉承着,只好当了大哥。老二是伯爵,老三是谢希大,老四让有钱的花子虚做了,其余的按顺序排了。

小吴道长写完帖子,点上了香烛,这帮人挨个站了过来,道长翻开疏帖,大声地读道:

今有大宋国,山东东平府清河县的信徒西门庆、伯爵、谢希大、花子虚、孙天化、祝念实、云理守、吴典恩、常峙节、白赉光十人,今天特来净手烧香请旨。昔日桃园三士情深意重,众人仰慕,也想效仿这一路数,管仲和鲍叔牙基情深似海,后来人都追赞,也都想像他们一样。况且全球都能称兄弟,不同姓的怎么不会亲如骨肉呢?特于今日大吉年月,准备了牛羊等牲礼,车马银钱无数,献在这斋坛,诚心来请告,拜见九天上金銮的玉皇大帝,东西南北中值班的勾魂功曹,还有本县城隍庙的土地老爷,以及行来过往的一切神仙姐姐,凭着一炷香,请大家作证。这伙人生虽不同时,死愿在一天。愿这誓言不过期,安乐一起费,颠沛相扶持,以后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如同刚结拜。有发达的必定会挂念贫苦的,让兄弟到死都有依靠。情天天增月月涨,谊像天高比地厚。我们愿结拜之后彼此相好不红脸,更祝人人长寿无死年,户户财广无穷寒,值此吉时吉日,唠叨各位神仙了,特此告书。

郑和×年×月×日书。

小吴道长念完了,众伙计也拜神完了事儿,又转身在神仙面前互相拜了八下,然后烧纸把神仙送走,收了互相的祝福礼。

没多一会儿,小吴叫人把供的牛羊分割了,鸡鱼果品也收拾出来,都是大碗大盘摆了两大桌。

西门庆坐在上座,其余的按次序也做了,小吴道长侧席算是个陪的,没多久酒过了几圈儿,这帮人就开始猜拳划酒令了,有酒有肉有说笑确实挺热闹。正是:

才见扶桑日出,又看曦驭衔山。
醉后倩人扶去,树梢新月弯弯。

喝的正热闹呢,玳安悄咪咪地到了西门庆耳边说:“太太叫我请你回去了,说三太太今天头昏,请你早点回家去。”

西门庆当即站起来说:“不是今天扫大家的兴,确实我那三房病重,我得回去看一眼。”

只见花子虚也站起来:“我和庆哥顺路,咱俩一块儿去吧。”

伯爵说:“你们两个财主走了,留下我们一帮穷鬼有什么好玩的?花二哥你再坐一会儿吧。”

西门庆说:“他家里没人,跟我一块回去也说得过去,省得他媳妇儿疑心。”

玳安说:“我刚来的时候,二婶也叫天福牵马来了。”

只见一个小厮走进来向花子虚说:“老爷,马在这儿,太太请您回去呢。”

于是两个人一块儿起身跟小吴道长说了声抱歉打搅之类的客气话,最后向伯爵等人举手表示一下说:“你们在这儿再嗨一会儿,我们先回了。”

说着出门上马走了,只留下那几个吃倒泰山不吐皮的货,在这庙里没屁眼儿地喝到了烂醉。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12 16:37:18
西门庆到了家门,和花二分别了,进屋问吴月娘:“小卓怎么又头昏了?”

月娘说:“是我故意说她病了的,就怕他们几个又把你领进那种地方去。我有意让玳安这样跟你说,才能劝你回来,她没发昏,只是一天天的更显病重了,你过去看看她吗?”

西门庆听了当真,就过去看了,而且一连好几天都在家里守着她。

光阴似箭,一转眼就过了十号,有一天西门庆正吩咐小仆去请医生来给卓二姐看病,刚走到客厅,只见伯爵笑呵呵的走进来。西门庆冲他拱了拱手让他坐了,伯爵问:“庆哥,小嫂子病怎么样了?”

西门庆说:“就是不见什么起色,真的不知道怎么才好了。”又问:“你们那天几点散的?”

伯爵说:“小吴道长也喝high了,一个劲儿留我们。散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吧,都把我喝断片儿了,反倒是庆哥你回来的早还得便宜了。”

西门庆问他吃了没有,伯爵不好意思说没吃,故意说:“你猜,死鬼。”

“那我猜是吃了。”

伯爵掩着嘴擦了擦哈喇子说:“这都猜不着。”

西门庆笑着说:“狗东西,没吃就说没吃,跟哥还装什么装。”一面叫小仆:“拿饭来,我跟你二叔一块儿吃。”

伯爵吞了一口口水,笑说:“不然我也就吃了来了,刚听到一件稀罕事儿,急着来跟你说,这事必须和你一块去看看,所以忘了吃。”

西门庆问:“有什么稀罕的,劲爆吗?”

伯爵说:“必须劲爆,记得那天小吴道长说的那个景阳冈不?那白毛大老虎,那白虎!昨天被一个楞头青一顿拳头给打死了。”

西门庆说:“我去,谣传吧!我不信。”

伯爵说:“还别不信,我跟你慢慢的说。”于是手舞足蹈的比划说,真有这么一个人,名叫武松,在家排行老二,先前怎么出了事儿,避难跑到柴进家里。后来怎么在柴进家里得了病不受待见,后来病又怎么好了,要离了柴家去找那亲哥哥。打从景阳岗过,怎样遇到了这白毛老虎,又怎样一顿拳脚把这老虎干翻了。吐枣核一样叭叭说了一遍。就跟他亲眼见到的一样,又好像这白虎是他干翻的一样。

说完西门庆还是半信不信摇头说:“既然这样,那先吃饭,一会没事跟你一块去看看。”

伯爵说:“我的哥,别在家吃了,错过了热闹多不好啊。不如我们去街上找个酒楼上坐着看多爽。”

只见来兴搬着小饭桌正要放,西门庆说:“跟太太说,别跟我俩准备饭了,把我的衣服拿来吧。”
没一会儿,西门庆换了衣服,被伯爵手拉着手一块出了门,路上碰巧撞到了谢希大,笑问:“哥们儿也是来看打虎的那个憨憨的吗?”

西门庆说:“是呢。”

谢希大说:“街上人挤人,脚都快腾空了。”于是一块嚷着西门庆进了街面上一家高档酒店坐下,叫了一桌酒菜吃喝着等。

没多一会儿,只听见锣鼓喧天,大家都一块儿凑到窗户上看。只见一对一对顶着红缨枪的猎户在前面排着开路,后面就是那只被打死的老虎,大的像个锦缎的麻袋一样,四个人抬都费劲。

最后面一匹大白马上骑着一个壮小伙,就是那干老虎的人,西门庆看见咬着手指甲说:“你说他这么一个人,要是没有千斤顶一样的力气,怎么能弄得过他?”他们三个在酒桌上又是一顿点评吹牛,自不多说。

你看被乡亲们迎来的这个壮汉长什么样子,只见他身躯宽厚,一米七将近一米八的身材,面部棱角分明,二十四五的年纪,两眼不瞪也溜圆,远看像两盏小灯泡一样。两个手握起来近看就好比一对铁锤,脚尖一跺深山里的虎豹必须得吓得一哆嗦,拳头要是落下来,山沟里的狗熊棕熊都得送命。头上戴着一顶万字花的方头巾,头巾上还别了两个精致的银花作扣,身上穿一件血红色的小夹克,还披着一块红色披风。

这不是别人,正是伯爵花子说的阳谷县的武松武二郎,只因为要来清河找他亲哥,无意中打死了这白虎,被县长大人请了进来。

所有人看着他进了县政厅里,赶巧这一会县长正坐班呢,武松下马进来,扛着白虎放在庭前,县长看了武松这架势,心里自语说:“我勒个去,他怎么打的这老虎哦!”

边想着边叫武松走近前来,武松参了个礼,把打虎的经过又说了一遍,两边的小秘书听的都吓懵了。

县长在厅上当众赐了他三杯酒,把库里富豪们集中凑的五万块钱赏给武松,武松回复说:“我也是靠县老爷你的庇护,碰巧侥幸打死了这老虎,不是小人自己的能耐,怎么感受这么大的赏赐呢?这些猎户们因为这个畜牲受了老爷你不少的责罚,不如把这赏钱给大伙儿分了,也显得老爷你恩深泽厚不是?”

县长说:“你要这样说,那凭你怎么处理吧。”武松当真就把这五万块钱在厅上给猎户们分了。

县长见他品德不错,也算个憨憨,又这么能打,就有心要提拔他就说:“你虽然是阳谷县人,离我们清河县也不远,今天就准你在我县里当个公安局大队长,专门负责在运河两岸捉贼,你愿意吗?”

武松咕咚跪下说:“多谢大人抬举,小人一辈子念你的恩。”

县长随即叫文秘过来,给他立了册在了编,当天就让武松在公安局上岗了。好多村长和大户都来给武松道喜,接连摆了几天的酒席。武松心里想正要回去找哥呢,没料到在清河却混了个队长当上了,也不错。

一时间传的东平府两个县都知道武松这么个人了,正是:

壮士英雄艺略芳,挺身直上景阳冈。
醉来打死山中虎,自此声名播四方。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14 16:43:49
这天武松在街上闲逛呢,忽然听见背后一个人叫嚷说:“兄弟,县长抬举你当了大队长,也不知道来照顾照顾我?!”

武松回头看见这人不自觉的眉眼眯成了一条线,喜笑随口而出。

这不是别人,正是武松之前叫嚷着要找的亲哥哥武大。这武大自从和兄弟分开后,三天两头挨饿,所以搬到了清河县。在紫石街租了一小间房子住,人们见他为人懦弱,样子长得又猥琐,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三寸丁古树皮,俗话说就是这个人身上长的粗糙,尖脸大颧骨。

因为武大这长相和性格在这儿也不少受人欺负。他也没什么特长,整天就靠蒸几个馒头挑上街卖了渡日。不成想媳妇儿还病死了,留下了一个女儿叫迎儿,才十二岁,父女俩就这么相依过日子。日子没过半年,卖馒头也亏了,就又搬到了张财主家临街的一小间房子里住。财主家的几个下人见他老实,就常帮忙照顾他,还给他贴了点钱,让他继续做起了馒头生意。

这些人闲来到武大店铺里坐会儿,武大也都一个一个的巴结着,所以不少人喜欢他,在财主面前也帮他说了不少好话,由此给他行了不少方便,日子长了财主连房租也不跟他催了。

张大户就是张大户,手里有百十间房屋,年纪六十多了,可惜没有一个儿女。老太太姓余,管家不是一般的严,屋里连个使唤丫头都专门挑那长得不成人样的。

财主常愁的拍胸脯:“我这么一把年纪了,没生半个儿女出来,即便有再多票子,又管个肾用啊!”

老太婆说:“你这不死心的老头,要不要三天两天在我面前抱怨,这样吧,改天我叫媒婆给你买两个像样的丫头来,在家里没事儿学学歌舞,把你伺候舒坦了不就行了。”

财主听了甚是欢喜,对老太太谢了又谢。过了几天老太婆果然叫媒人来给大户买了两个使唤丫头,一个叫金莲,一个叫白玉莲。

玉莲也才十六岁,是弹唱人家出来的,长得白白净净,身材也小巧。这金莲是城南门外潘裁缝的女儿,在家排行老六。因为她从小长得就比一般姑娘俊俏,又把脚裹得十分小巧,所以大家都叫她金莲。

她爸死了以后,当妈的日子过不下去,九岁就把她卖给了王招宣家,平常学弹唱,闲了也教她读书写字。她自小就聪明伶俐,十二三岁就学会了化妆施粉,画个眼影描个眉、涂个口红更是不在话下。此外还善于品茶弹琴、刺绣、针织等,重点还认得字读得书,总之十分百分的一个全才妹子。平时喜欢梳个发髻,穿一个排扣小夹身衫,走路一步一扭,跟小媳妇儿学得有模有样。

到她十五六岁的时候,王招宣这个短命鬼也死了,街面上一个潘老鸨把她抢了过来,转手三万块卖给了张大户,和玉莲一块儿进了门。大户老张继续教她们学习歌舞,金莲原本就会的,学得十分轻松。

金莲主修琵琶,玉莲主修筝。这俩姐妹平时吃住也都在一块,余老太婆开始还挺抬举她们两个给她们金银首饰,打扮的珍珠一样漂亮。没多久可怜的白玉莲又得病死了,只剩下金莲一个人长到了十八岁。模样似桃花粉饰,眉眼最会勾人心魂。

张老汉急吼吼地总想把她降了,可老太婆总在中间捣乱,所以始终没得逞。有一天老太婆到隔壁喝酒去不在家,老张赶紧趁机把金莲叫到了房内,三下五除二就给办了,所以不要惊奇两人结识晚,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自从张大财主日常收用金莲以后,不知觉的身上多了几个病症,正经八百的就有五个。

第一个就是腰疼;

第二个是时常流泪,迎风更是没法睁眼;

第三就是听力迅速下降;

第四个是鼻子整天流涕横流;

第五个更是老年人放荡的直接后果,尿不尽了……

病一天天见重,老太知道底情后,和老张跳脚骂了好几天,把金莲锁进小柴屋,也痛痛快快打骂了一阵子。老张知道老太太容不下金莲,跟老太赌气说要倒贴嫁妆,哪怕送房子也要把金莲嫁给合适人家。

院里的下人们都说武大老实,也没见他有个媳妇儿,而且还白住着你的房子,给他最合适。老张也想早晚再和金莲偷欢呢,所以真个没要一分钱就把她嫁给武大做了正妻。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24 17:23:46
自从武大娶了金莲,老张比以前更照顾这一家人了,比如武大蒸馒头的本钱不够了,老张也会悄悄的给他垫一笔。为的就是武大挑担子出去的时候,他趁四下没人溜进屋里和金莲私会。有时也会被武大撞见,但我们这位绿巨人心想她原本就是人家张老爷的,所以从不出声。就这样日升日落也过了不少时候。

忽然有一天,老头又添一件阴寒的病症,呜呼倒头死了。老太婆从旁处得知了原委,跳着脚的让家里小厮把潘美人和武树皮赶出了家门。武大所以才找了紫石街这个过气的小官丢下不要的房子租下,依旧卖馒头度日。

这金莲自从嫁给了武大,见他是个傻老实,人长得又猥琐,就特别嫌弃他,经常和他闹脾气。老张还没死的时候金莲就常常躺在他怀里抱怨:“难道全天下带把的都死绝了吗?你非得把我嫁给这么一个货色!每天就像头牛一样牵都牵不走,打两下还往后退,就知道吃喝,有事了急等人的时候却是三叫一不应,拿针顶着都不带动的,真不知老娘上辈子沾了什么晦气,这辈子非嫁给了他,真是命苦啊!”

还常在没人的时候唱一首小曲自我排遣“想当初,姻缘错配,我还把他当男子汉指望。不是我自己夸耀,他这乌鸦怎么能和我这玉凤配对!我是真金埋进了那土里,他充其量就是块破铜,怎么能和我比光泽?他是一块粪堆里的石头,有什么福分抱我这羊脂玉一样的身体?好似粪土上长出了灵芝。哎嗨,不管怎么说,说到底也是我这心不满,我一块金砖,怎么能和臭泥烂土一起做地基?”

你看这些小婊子哈,但凡自己有几分姿色,脑子也稍微活泛一些,配个帅哥也就还能安分,要是遇到像武大这样的,即便是个好人恐怕也会被嫌弃几分。自古都是才子少配佳人,买货遇不到卖货的。

武大每天只顾挑着担子出去卖馒头,到晚才回。金莲每天打发武大出了门,就在门口嗑瓜子,还特意把她裹的小脚露出来,放现在讲妥妥的露点,专门勾引那路过的浮浪子弟。一天天在门口说些酸话,也可以说是些招嫖客的把戏,什么我一块好肉怎么掉进了狗嘴里,这块肉好香哦,吧啦吧啦……

因此武大在紫石街也住不下去了,可是搬哪去又没主意,这憨憨和金莲商量,金莲说:“你个二货,不懂事,傻缺,你总是租人家房子,这没遮没拦,当然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不如添点钱,找个合适的买下它,住着气派,还免得受别人欺负。”

武大说:“我哪里有钱买房子呀?”

金莲当即一口浓痰啐了出来:“没用的东西,你一个带把的男子汉有脸说倒饬不开,还带着老娘受气。没钱就把我的嫁妆挑两件拿去卖了,算什么难事,以后有钱了再买好的也不迟。”

武大听她这样说,当即从嫁妆里挑了两件好的,卖了一万多块钱,买了县里大道边楼上跃层的小四室住下,楼下做生意楼上住,前后还有两个小小的院子,干净利落。

武大自从搬到西街上来,每天照旧卖馒头。没成想今天撞见了自己的亲生兄弟,兄弟俩相见自是欢喜。

武大把二弟带到家里来,请到二楼坐下,把金莲领来和弟弟相认说:“前几天在景阳岗上打死那只白虎的就是咱们这位弟弟了,现在当了公安局大队长,这可是我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呢!”

金莲插手向前给弟弟行了个礼,道了个万福,武松也赶忙施礼,倒身跪下。金莲扶着武松说:“弟弟快起来,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武松说:“嫂嫂该受我这一拜。”

两个人让了一回都受了礼站起来。不一会女儿迎儿端上茶两人喝了,武松见金莲十分妖娆,一直把头低着不敢多看,没多一会儿武大说我去买些酒菜,今天要大桌酒肉款待弟弟。

说着武大郎下楼去了,只剩下金莲和武松单独在楼上坐着。金莲看见武松身材魁梧相貌不凡,又想他是打死了白虎的猛男,肯定有千百斤的力气。嘴上不说,心里思索着:“一个娘生的两兄弟,怎么我家那个身高就不过一米,满身老皮,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老娘是哪辈子把瘟神给得罪了?现在看武松这身条这样貌,不如把它叫到家里来住,想必我的姻缘是在他这儿了呀!”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24 17:2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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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24 17:26:27
金莲YY了各种温柔乡场景以后,笑脸相迎的问武松:“二弟,你现在住在哪儿?每天吃喝都有人给你安排吗?”

武松说:“我刚当上这个队长,每天都在应付领导,住在别的地方也不方便,就随便在县里找了个地儿,每天有两个土兵给我准备饭菜。”

金莲说:“你要不搬到家里来住吧,两个土兵能伺候出什么饭菜来,在家里住,不管早晚想吃就说,不仅方便,正反都是嫂子亲手给你安排,吃着也干净。”

武松说:“谢谢嫂子了。”

金莲又说:“难不成,你在别处有对象了,那也不请到家里来见见?”

武松说:“小弟还没搞那些呢。”

金莲又问:“弟弟今年多少岁了?”

武松说:“白活了二十八年了。”

金莲说:“原来还比我大三岁呢,那你这回是从哪儿过来的呢?”

武松说:“之前是在沧州住了一年多,我还以为哥哥在老家住呢,不知道搬来了这里。”

金莲说:“唉,这就说来话长了,自从嫁给了你哥哥,可能因为他太心善了,总被人欺负,这才搬到这儿来。要是像弟弟这样雄壮,看谁敢碰咱们一下试试!”

武松说:“哥哥从来就比较老实,不像我这么粗鲁。”

金莲说:“话可不是这样说,人常说人不刚硬难立身,嫂子我性格直爽,就看不上那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东西。”

武松说:“哥不惹祸,也免得嫂子忧心。”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在楼上唱双簧,这一个弟弟一个嫂子从这起也算萍水相逢了,那身条儿妖娆的遇上了这刚猛直男,有心就想把这变成欢心的开始,不声不响就开始勾钓武松了。

金莲陪武松在楼上正聊的热乎呢,只见武大买了些肉菜和零食回来了,放在厨房走上楼来叫金莲:“他嫂子,你下来收拾一下吧。”

金莲应着说:“看你这不懂事的哥哥,弟弟在这儿没人陪呢,他还要我下去。”

武松说:“嫂子,请看你方便吧,我都没事的。”

金莲冲楼下说:“要不你去叫隔壁王阿姨来帮着收拾一下吧,你看我这儿走不开不是?”

武大去隔壁请了王婆来,收拾好都端到楼上来摆齐整,无非是常见的鱼、肉、蔬菜和下酒的小菜而已,随即也烫了酒上来。武大叫金莲坐了主位,武松坐在主位对面,武大就在侧边挨着金莲坐下。

武大给三人都倒上了酒,金莲站起来说:“弟弟,别见怪,没什么好的可以款待,且干了这杯吧。”

武松说:“哪里哪里,感谢嫂子,可别这么说。”

武大郎只负责给上下两人倒酒,金莲酒喝着,心欢着,脸上自然红润,一口一个弟弟叫着:“弟弟,这肉好吃,怎么也不见你夹一筷子呢?”说着挑了块好的给递到碗边来。

武松是个直男,只觉得是嫂子待自己亲厚,哪里知道嫂子是个使唤丫头出身,最会施这些小心思,更不知道金莲是一心想着勾搭他呢。

金莲几杯酒下肚,两只眼睛直直看着武松的身子不放,武松被看的露了怯,只好低下头吃菜喝酒,吃到中场休息,武松就起了身,大郎见形势不对,说:“老二你没事的话多喝几杯再走。”

武松说:“不了哥哥,我还有事要办,改天再来看望哥嫂吧。”

都送下楼来出了门外,金莲还在说:“弟弟把这事放心上,这两天就搬家里来住,要是你不来,我们还得让别人笑话说不照顾弟弟呐,你也不是旁人,跟我们争口气啊!”

武松说:“既然嫂嫂这么疼弟弟,那我今晚就取了行李过来。”

金莲说:“好,嫂嫂就在这里等你。”

正是:满前野意无人识,几点碧桃春自开。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29 18:18:34
@吞噬星空2019 2020-07-29 12:05:43
这就看什么人啦!在一般人眼里它就是小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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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没有选择读者的权利,只能换个说法,让人更多了解一点点罢了。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7-29 18:23:04
第二回 潘小妹暗下勾情 老王婆茶馆说技

词曰:
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ji,成年)。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初见帘边,羞涩还留住;再过楼头,款接多欢喜。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

话说武松当天到了自己宿舍,收拾了行李铺盖,让土兵挑着领到哥哥家。金莲看到比自己捡到金元宝还要高兴,立即打扫了一间房给武松安置停当。武松打发了土兵回去,当天就在哥哥家休息。

第二天一早金莲慌忙起来给他烧水洗脸,武松梳洗完裹上头巾出门去县里打卡,金莲说:“弟弟打了卡早点儿来家里吃饭,别去别处吃了。”

武松答应着去了,到县里打了卡坐了一早晨的班,回到家金莲早就齐齐整整的安排好了早饭,三个人一块儿吃了饭,金莲双手端来一杯茶递给武松,武松接过来说:“太劳烦嫂子了,弟弟寝食不安,明天叫个土兵来使唤吧。”

金莲连声说:“弟弟怎么能这么想,我们都是自家人,又不是伺候别人,虽说家里有这小丫头,你看她冒冒失失的,也不能让她来,即便叫个土兵来,上厅下厨肯定不干净,我眼里看不上这种人。”

“那就真让嫂子受累了。”

有诗为证:
武松仪表岂风流,嫂嫂淫心不可收。
笼络归来家里住,相思常自看衾稠。

自从武松搬来哥家住,取了点钱交给武大,买了些烟酒糖茶让他请左邻右舍,他们又都凑份子来跟武松走人情,大郎又安排了回礼酒席。过了几天,武松拿回一匹彩色缎子来送给嫂子做衣服,金莲笑脸说到:“弟弟太客气了,既然专送嫂嫂,我也不推辞了。”只好施了个礼接下了。

从此,武松就在哥哥家住下了,大郎依旧上街挑担子卖馒头。武松每天自己去县里应承差事,不管早晚回来,金莲都是端茶送水,欢天喜地的伺候武松,武松倒觉得过意不去,金莲又常说些话来挑逗他,可偏偏武松是个没心眼的直男,听不懂那一套。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眼看这十一月的天气,连日里北风紧起,只见乌云密布早早的纷纷扬扬下了一天的瑞雪来,但见:

万里彤雪密布,空中瑞祥飘帘。琼花片片舞前檐。江河当此际,停滞了渡船。顷刻楼台都压倒,江山银色相连。飞盐撒粉漫连天。当时吕蒙正(北宋初年宰相),窑内叹无钱。

当天这雪下到晚上七八点钟,就已经银装了世界。第二天,武松到县里打了卡,直到中午还没回来,金莲一早赶了大朗出去做买卖,又拜托隔壁王婆去买了些酒肉,在武松屋里生了一盆炭火。心里想着:“今天我要好好撩撩他,不怕他不动情。”金莲独自冷冷清清站在门帘下等了良久,老远看见武松正从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金莲忙推起帘子,满脸堆笑说:“弟弟冷不冷?”

“谢嫂子关心。”进了屋来就把草帽蓑衣摘了下来,金莲伸手去接,武松说:“不好让嫂嫂动手。”自己把雪弹干净挂在墙上,随即解了带子,脱下身上墨绿色的棉袍子,进了自己屋里。

“人家等了一早晨,弟弟怎么不回来吃早饭呢?”

“早上有一个认识的请我吃饭,刚才又想请我喝酒,我不耐烦他,这才走回家来。”

“既然这样,弟弟赶快烤烤火吧。”

“正好。”说着脱下皮靴子,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棉鞋,拎过一条长凳,自己坐在盆边边烤起火来。

金莲早让迎儿把前门上了栓,后门也关了。又端了些炒好的蔬菜进屋来摆在桌子上,武松问:“哥哥哪去了?”

“他出去卖馒头还没回来,我陪弟弟先喝几杯吧。”

“一会等哥哥回来再吃不迟。”

“哪等得着他呀。”

话音未落,只见迎儿端着一壶热酒进来,武松说:“又让嫂子费心了。”

金莲也拎了一条凳子坐在火盆边,桌上摆了杯盘,金莲拿了一盅酒,端在手里看着武松说:“弟弟,干了。”

武松接过酒一口干了,金莲又倒满一杯说:“天气寒冷,弟弟喝个成双的吧。”

“嫂子也喝。”接过来又一口干了。武松也满了一杯酒递给她,她接过来浅浅泯了一口。

金莲把胸乳微露,发髻半散,脸上带着一副春笑说:“我听人说,弟弟在前街养了个唱曲的,有这事吗?”

“嫂嫂别听别人胡说,我武二从开不是那种人。”

“我不信,只怕弟弟嘴上说的不如心里想的。”

“嫂子要是不信问问哥哥就知道了。”

“哎呀,你可别提他了,他知道个什么?天天就像活在梦里一样,他要是能知道这事,就不用苦哈哈的卖馒头了,弟弟再喝一杯。”

接连三四杯酒喝下去,金莲也喝了三杯有余。春心只要一荡漾哪里还按耐得住,一颗淫心慢慢像火一样烧起了,只好找话说东一句西一句,武松也明白了八九分,自己把头低下不搭话。金莲起身去烫酒,武松拿起火棍在那挑火盆,金莲过一会又烫好一壶酒走进来,一只手拿着酒壶,一只手在武松肩膀上捏了一下说:“弟弟只穿这点衣服不冷吗?”

武松已经感到五六分的不自在,但又不好理睬她。金莲见他不应声,伸手就来夺火棍,边伸手边说:“兄弟你不会挑火,我帮你挑一挑,只要像这盆火一样热起来就好了。”

武松现在就有了八九分的焦躁,也只能不应声,金莲也不看武松脸上的情绪,丢下了火棍自己倒了一杯泯了一口,剩下半盅酒看着武松说:“你要是有心,喝了嫂子这半盅酒吧。”

武松实在忍无可忍,甩手夺过来泼在地上说:“嫂子不要这样不知羞耻。”顺手一推,金莲差点摔了一跤。武松又瞪起眼睛说:“我武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伤风败俗乱人伦的猪狗,嫂嫂你别这样不知羞耻,做这种烂事。你要再有一点动手动脚,即便我武二眼里认得你这个嫂嫂,我这拳头可不认你谁是嫂嫂!”

金莲听了这句话呛得满脸通红,叫迎儿来收拾了盘碟,嘴里依旧说道着:“我跟你逗着玩呢,你怎么还较起真来了,真是不识好赖人!”收拾好东西自己也往厨房去了。真是: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8-14 17:12:11
这金莲勾搭武松不见效,反倒被他骂了一场。武松也自己在屋里生气,心想这叫什么事啊!

看天色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武大挑着担子在大雪里回来了,推门进来放下担子进了卧室,见金莲一双眼睛哭的红红的,就问说:“你和谁闹别扭了?”

“都怪你这不争气的,叫外人来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啊?!”

“还能是谁?就是武二那混蛋啊!我看他大雪里回来,好心给他安排了些酒菜,他看左右没人,就说那种话来调戏我!迎儿在家都看的清清楚楚,我可不是诬赖他!”

“我弟弟从来不是那种人。他从小就老实。你别嚷嚷,叫邻居们听见了笑话。”

武大丢下金莲来到武松屋里叫说:“二弟,没吃饱吧?我再陪你吃点。”武松也不吭声,想了将近半小时,起身出大门走了。

武大回到屋里问金莲:“我叫他也不答应,只顾着往县里那条路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金莲骂道:“你个糊涂蛋!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是没脸了,羞于见你才走了。我猜他一定叫人来搬行李,不想在这住了呗,肯定也不会叫你留他。”

“他要是搬走了,还不叫别人笑话?”

金莲骂道:“你个天杀的混蛋,他调戏我倒不怕别人笑话!你要是丢不下他就跟他过去吧,我可不做这样的人。你跟我离婚,就把他留下来过日子吧!”

武大被金莲数落痛骂一回,哪里还敢再开口?没过多久,两个人正在屋里说闲话呢,只见武松领了个土兵,拿着条扁担,径直到房间里收拾了行李就要出门。

武大走出来叫一声:“老二,干嘛了就要搬走?”

“哥哥你就别问了,说了坏咱家的门庭,你让我走了就行了。”武大也不敢细问,由着武松搬了出去。

金莲在屋里阴阳怪气的骂说:“走了也好,再怎么亲厚也是个债主,别人可不知道这个兄弟做了大队长怎么帮衬了哥嫂,更不会知道他是怎么反过来嚼我们舌头!我看他最多也就是个花木瓜,中看不中吃罢了!搬走了倒是谢天谢地,这么个冤家不在眼前晃悠也是个好事。”

武大见老婆这样说话,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中反倒是更放不下。自从武松搬回县里宿舍住,武大还和往常一样上街卖馒头,本打算到县里找兄弟说说,却被金莲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去惹他,因此也就没敢去找武松。

武松自从搬出了哥哥家,不知不觉的雪过天晴,大约过了十来天。这天县长盘算自己从上任以来,这两年多也攒下不少黑钱,想找一个心腹送到首都亲近人手里收起来。等三年任满到中央汇报工作的时候去打点上司。又怕路上遇见小人,所以必须得是个有功夫的人去才好,猛然就想起了这公安局大队长武松了,想必只有这个人去才能妥帖的办好。

于是把武松叫到办公室商量说:“我有个亲戚在首都做官,叫朱勔(mian),在国防部任职。我想送点礼再捎封信去问安,唯一担心路上不好走,必须你去才安心。你就别推辞辛苦了,回来肯定重赏。”

武松应道:“感谢领导抬举才有今天,怎么敢推辞?既然您有差遣,我肯定去把事情办好。”县长高兴的当即赏了武松几杯酒和一万块钱路费。

武松受了领导的嘱托,走出单位到了宿舍,叫了个土兵跟着,在街上买了一瓶好酒和一些蔬菜,来到武大家。武大在街上回来,见武松在门口坐着,赶忙叫土兵把东西拎到厨房收拾。

金莲余情未了,见武松拿了酒菜来,心想:“莫非他又想我了,不然怎么会回来呢?!我以后再慢慢问他。”边想边慌忙回楼上重新化了妆梳了头,换了一件鲜亮的衣服,这才来到楼下迎武松。

金莲施礼说:“兄弟,也不知道哥嫂怎么得罪你了,这么久都不见你上门,叫人家心里挺难受的。今天看兄弟回来了,真是挺高兴的,没事还破费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武二有几句话,特地来跟哥哥说说。”

“哦,既然这样,那楼上坐吧。”

三个人来到楼上,武松让哥嫂上坐,自己拎了个板凳坐下首,土兵摆上了酒菜和米饭。武松劝哥嫂动筷子,金莲依旧抛眼色来逗武松,武松也不理她,只顾喝酒。酒过几圈,武松让迎儿拿了一个劝杯上来,就是以前专门用来敬酒的杯子,比普通喝酒的酒杯大很多,而且通常有装饰,显得更正式。

武松叫土兵给满上一杯端在手里,看着武大说:“哥哥,今天我从县长那领了个差事,要去首都办事,明天就走。多则三两个月,顺利了一个月就能回来,有句话特地要来跟你说说。你从来为人太老实懦弱,我不在家,怕有人会来欺负你。这样吧,假如以前你每天能卖十笼馒头,从明天起你每天只做五笼出去卖就好了,每天就晚出早归,在外边也不要和别人喝酒。回来就把门帘摘了关门过日子,省的和别人拌嘴生事。要是有人欺负你,别跟他争,等我回来自然会找他算账。哥你要是听我的,就喝了这杯。”

武大接过来说:“兄弟说的在理,我听你的。”

说完喝了,武松又满上第二杯,对金莲说:“嫂子你是个精细的人,就不用我武松多说了。我哥哥为人质朴,在家全要靠嫂子你做主,俗话说表壮不如里壮,嫂子如果能把家操持好,我哥也就没什么烦恼了!有句俗话说得好,篱牢犬不入。”

金莲听了这句话耳朵顿时通红,没一会嘴脸憋的紫红一片,指着武松大骂说:“你这个混账东西,有什么不痛快去别的地儿撒野,少来欺负老娘!我可是个不戴头巾的男子汉,说出去顶呱呱的婆娘!拳头上站得了人,胳膊上跑的开摩托,不是那脓包一样的憋王八!老娘自从嫁给了武大,连个蚂蚁都没进得屋里来,什么篱笆狗的话别来胡说八道,一句句都得有证据!就是摔碎个砖瓦,一块块也都得落地!”

武松笑到:“嫂嫂能做这个主那是最好,只要你口心一致就好。既然这样,我武松就记下嫂嫂说的话了,请喝下这杯。”

金莲一手推开酒杯跑下了楼,到了楼梯口开腔嚷说:“你最聪明伶俐,你怎么不说长嫂如母?我刚嫁给武大的时候可没听说他有什么兄弟,你是哪里来的到底?是不是兄弟都说不准就要做乔家公当这个家的主了?真是老娘晦气,遇到你们家这种破事!”嚷完哭着下楼去了。正是:

苦口良言劝谏多,金莲怀恨起风波,
自己惶愧难存坐,气杀英雄小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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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8-17 15:30:16
金莲作出这一系列妖来,让武松兄弟两个喝了几杯也坐不住了,只好都下楼来,兄弟俩洒泪而别,武大说:“兄弟你去吧,要早点回来,我等着和你再见。”

“哥哥,其实你先不做这买卖也没什么的,你就在家闲着,我派人来给你送生活费就行了。”

临走武松又吩咐说:“哥,我说的话可别当耳旁风,看好家门!”

“嗯嗯,知道了。”

武松辞别了哥哥,回到宾馆收拾了一下行李和防身武器,第二天一早领了县长的礼物,都是些金银珠宝,还接了封拜帖,起身上路往首都方向去了。

回看武大这边,自从听了武松的话,整整被这婆娘骂了三天。武大忍气吞声就让她骂,照样依着武松说的话,每天只做一半的馒头上街卖,早早的卖完了就回来,放下扁担就摘帘子关门进屋坐着,金莲看了心里自然焦躁,骂说:“你个不看日头的混蛋,我还没见过谁家太阳在半空就关门闭户的呢!也不怕邻居笑话,说我家怕进鬼吧?!你就信你傻兄弟的吧,反正白白给人嚼舌头的不是他,他也不用怕别人笑话!”

“笑就笑吧,我兄弟说的是好话,省了不少麻烦呢。”

金莲一口陈年老痰啐在武大脸上说:“呸,混帐东西,你好歹是个男的,自己不做主,反听别人摆布!”

武大摇手说:“管他呢,我听我兄弟的。”

自从武松走后,武大还真是每天晚出早归,到家就关门歇业。金莲气的死去活来的,也不知道和他吵了多少次,后来慢慢也就闹惯了。再后来金莲估摸武大快回来了,自己先去摘了门帘关上门,武大见这情况,心里喜滋滋的,心想:“这才对嘛,有什么不好?”有诗为证:
慎事关门并早归,眼前恩爱隔崔嵬。
春心一点如丝乱,任锁牢笼总是虚!

时光如白驹过隙,日月如梭,才看过腊月底的梅花,转眼就已春光明媚,今年又暖的格外早。一天,如三月春光一样的天气,金莲把自己打扮的如花似玉,就等武大出门后在门口打望,估计武大快回来的时候,就想把帘子摘了上楼坐着。

自古说无巧不成书,今天就该着她有事,有一个人从帘子下走过来,金莲正拿叉竿放帘子,忽的一阵风过来,金莲一手没抓稳,这叉竿不偏不倚正打在那人头上。金莲慌忙赔不是,打眼一看那人,大约二十五六的年纪,标准的浪子一枚:头戴缨子帽,金饰玉嵌的帽沿,插着金子打的一把玲珑精致的簪子;个子高挑,穿一身绿箩色的袍子,脚下是一双细线纳千层底的翘头鞋,清水布的袜子白白净净;手里摇着一把洒金粉的扇子,更加衬出一副如《西厢记》男主张生的脸,如“古代第一美男”潘安的貌。金莲暗想着实是个称心的人,当即风韵婀娜的抛了个眼色。

这人被叉竿打中了头,站住脚酝酿了好一会,扭脸正要发作,抬眼一看,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美貌妖娆的女人。只见她:
黑亮亮鹅毛般的鬓、翠弯弯新月般的眉、香喷喷樱桃般的口、直挺挺美玉般的鼻、粉嘟嘟红艳艳的腮、娇滴滴白净净的脸;更有轻盈盈花似的身、玉仟仟葱似的手、细扭扭杨柳似的腰、软绵绵粉白白的肚、窄小小尖翘翘的脚、肉噗噗翘挺挺的胸、白生生修长长的腿、还有一个紧揪揪白鲜鲜黑茵茵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真是看也看不够的容貌。

再看她一身的打扮:戴着黑黝黝的一团假发,和满头乌发相映生辉,周围齐齐的插着一排小发簪,斜戴着一朵头花,一把梳子在后面押着;实在难描画的柳叶眉还衬着两朵桃花;玲珑的项链自是金贵,露出来的酥胸更无价;浅青色的大袖衫外衬绢纱的湘裙,汗巾袖口一色的绣花装饰,抹胸一排扣,还有一个香袋在腰边垂挂;往下看是尖翘翘的金莲小脚,脚面刺绣一对山鸦,鞋子是粉白绫纳出来高高的底,一步一留香走路最佳;红纱齐膝裤有如莺花,一行一坐如风吹裙裤;嘴里生香如兰似麝,樱桃一笑脸似生花,见一面魂飞魄散,稍一卖弄足可杀倒一片俏冤家。

那人一见,当即酥麻了半截,怒气早丢到印度尼西亚去了,秒变一张笑吟吟的脸。金莲知道是自己的不对,叉手看着他深深施了一个礼说:“人家被风吹的失了手,不小心打中了官人,请别见怪。”

那人一面整理头巾一面弯腰还礼说:“不碍事,美女不用陪礼。”

这一幕刚好被隔壁卖茶的王婆看见,那王婆笑说:“谁叫你这大官人在人家屋檐下过的?打的好!”

那人笑着说:“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一时冲撞了,美女别见怪。”

金莲答说:“您就别怪罪我了。”

那人又笑着大大的施了个礼回应到小的不敢,但那一双成天招花惹草偷惯了风情的贼眼,一寸也不曾离开女人身上,临走还回头看了七八次,这才摇摇摆摆舞着扇子走了。正是:
风日晴和漫出游,偶从帘下识娇羞。
只因临去秋波转,惹起春心不自由。

金莲见那人长得风流倜傥,语言又甜净,也有了几分留恋,心想这人叫什么、家住哪,他要是对我没想法,也不至于回头七八次吧?就在帘子下眼巴巴的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收了帘子,关了大门进屋去了。

你猜这人是谁?正是那位嘲风弄月的头目,捡翠寻香的元帅,开生药铺复姓西门单字一个庆的西门大老板了,因第三房妾卓二姐死了刚发了丧,心里不痛快才来街上走走,正要找伯爵散心去呢,从武大门前经过,没想到碰这么一出。

西门庆自从帘子下见了金莲一面,到家就开始思考:“好一个妞儿,怎么才能勾到手呢?”猛然想起隔壁卖茶的王婆,心想有谱了:“她要是能给我把事撮合了,哪怕破费千八块钱谢谢她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西门庆饭也不吃,又假装到街上闲逛,直到逛进王婆店里,到里间靠窗边的位子坐了下,王婆笑说:“庆老板刚才那个礼施的可真是好~”

“阿姨你来,我问你,隔壁那个女的是谁家的?”

“她是阎罗王的妹妹,五道将军的女儿,你问她干嘛?”(五道将军:东岳大帝手下属神,主掌人间生死荣禄。)

“我和你说正经的呢,别闹。”

“庆老板不认得吗?她老公就是那个在街上卖熟食的。”

“莫非是卖枣糕徐三家的?”

王婆摇摇手说:“不是,要是他的话,也算凑得成对儿,你接着猜。”

“难道是卖抄手李三那个二刈 yì 子的?”(二刈子:不男不女,没阳刚之气。)

王婆还是摇手:“不是,即便是他,也能算一双。”

西门庆想了会说:“是纹了一胳膊花的那刘小二家的?”

王婆大笑说:“还不是,就算是他,又是一对儿,你再猜。”

“我的好阿姨,你饶了我吧,我真是猜不着了。”

王婆哈哈大笑道:“我还是叫你知道了吧,她男人就是街上卖馒头的武大郎!”

西门庆听了踮脚笑道:“难道是外号三寸丁古树皮的武大吗?”

“对,就是他!”

西门庆听了开始泛起酸来:“好一块羊肉,怎么就落在了狗嘴里了!”

“这不算什么,自古就有骏马驮着傻汉走,美妻常陪脏汉眠。月老就高兴这样配,你说气不气。”

“阿姨,我还欠你多少茶钱?”

“不多,别管了,过段时间再算也不迟。”

“你儿子王潮跟谁出去跑腿去了?”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跟了江淮一带的商人,到现在也没回来过,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怎么不叫他跟我呀,我从来就看这孩子挺伶俐的。”

“要是庆老板能抬举他,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等他回来,我们再商量。”说完道声谢起身走了。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8-20 19: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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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8-28 16:31:57
约莫三个来小时,又折返回来到王婆帘边的位子坐下,朝着武大门口发呆。王婆出来说:“庆老板,喝碗酸梅汤?”

“好,最好多加点酸味儿。”王婆做好了酸梅汤,双手递给西门庆喝了。

西门庆把碗放下说:“阿姨,你这梅汤做得好,还有多少在屋里?”

“我做了一世的媒,没见到哪个讨不到屋里!”

“我问你酸梅汤,你却说做媒,差了八杆子了!”

“我只听得庆老板问这媒做得好。”

“阿姨,你既然会撮合,也给我做回媒,说一门好亲事,我必然好好谢你。”

“老板又开玩笑!你宅上大娘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大耳刮子扇我这王婆的脸啊!”

“我大娘子性格好。现今也有几个娶在家,只是没一个合我意的。你要是有好的,给我撮合一个,就是来家里说也不碍事。就是结过婚的也好,只是要中我的意。”

“前日有一个倒挺好,只怕您不要。”

“要真是好,你帮我说成了,我自然重谢你。”

“这位生的十二分人才,只是年纪大了点。”

“自古半老的美人可共枕,差个一两岁也不要紧。说真的多大年纪?”

“那位是丁亥年生人,属猪的,马上过了新年就九十三岁了。”

“你这疯王婆,就会扯着疯脸取笑。”说完,西门庆笑着起身走了。

看看天色暗了,王婆刚点上灯,正要关门,只见西门庆又折返回来,又到帘子底下的凳子上坐下,朝着武大门前只是呆望。

“老板喝个百合莲子粥?”

“最好!阿姨多放点糖。”王婆连忙拿一小碗来给西门庆喝了。坐到天黑起身说:“阿姨,记帐上,明天一块还。”

“可以,只要能给你安顿好,改天你说怎么样都行。”西门庆笑着走了。到家寝食不安,心全在那个女人身上,月娘见他心神不定的样子,只以为是死了卓二姐的缘故,倒没上来问他。

第二天清晨,王婆才开门,眼睛往外看时,只见西门庆正在街前来回踱步呢。她自言自语的嘀咕:“他还真是盯得紧!你看我弄点甜头给他闻闻,再叫他使劲也够不着。他全县里到处占便宜,我也叫他给老娘手里上上税,嫌他几个风流钱花花。”

原来这开茶坊的王婆,也不是个守本分的主,常年往富贵人家献殷勤,做媒婆、倒卖丫头伙计、卖胭脂水粉、替人收小妾、帮接生婆抱产妇腰等等,还会耍横,一般人真还看不出这王婆的本事来。她可是:

开言欺陆贾,出口胜隋何。只凭说六国唇枪,全仗话三齐舌剑。只鸾孤凤,霎时间交仗成双;寡妇鳏男,一席话搬说摆对。解使三里门内女,遮莫九皈殿中仙。玉皇殿上侍香金童,把臂拖来;王母宫中传言玉女,拦腰抱住。略施奸计,使阿罗汉抱住比丘尼;才用机关,交李天王搂定鬼子母。甜言说诱,男如封涉也生心;软语调合,女似麻姑须乱性。藏头露尾,撺掇淑女害相思;送暖偷寒,调弄嫦娥偷汉子。

这王婆开了门,在店里整理茶具碗器,瞥见西门庆来回走过几遍,钻进茶店到门帘后的一个座位坐了,对着武大门口,止不住的往人家帘子里瞧。王婆只假装看不见,只顾在里头煽火烧水,不出来招呼。

西门庆叫一声:“阿姨,给我上两杯茶来。”

“庆老板来了?几天不见,先请坐。”没多一会儿,上了两杯浓茶放在桌子上。

“阿姨,陪我一块喝点茶呗。”

王婆哈哈笑道:“我又不是你包养的,为什么要陪你喝茶?”

西门庆也笑了,自己闷闷喝了几口茶,间隔了一会问:“阿姨,隔壁那家卖的是什么?”

“他家卖的油煎的糖糕、饺子、杂碎海鲜面、温热酒。”

西门庆笑了:“你这婆子,真是疯了。”

王婆也笑了:“我不疯,她家有亲老公。”

“我和你说正经的,听说她家蒸的馒头好,我要问她买四五十个拿回家去。”

“若要买馒头,等她家男人吆喝到你家门口买多好,干嘛非得来登门?!”

“阿姨说的也对。”说话间喝了茶,又坐了一刻钟,起身走了。

过了好一会,王婆在茶店里冷眼看着他在门前走到东,看一会,又转到西,来来回回走了七八遍。没多久又钻进茶房里来。

“庆老板好啊,好几天不见面了。”

西门庆呵呵笑起来,在兜里摸出一千块钱,递给王婆说:“阿姨,暂且收了这点当茶钱。”

王婆笑着说:“哪用得了这么多!”

“多了的阿姨只管收着。”

王婆暗想:“终究还是来了,这小子憋不住了。我就把这钱收了,到日后给老娘当开房钱。”就说:“我看庆老板像有什么心事的一样。”

“阿姨怎么就猜着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自古进门不问好赖事,观着容颜就能知。我什么蹊跷古怪的事没见过,从来不知猜对了多少。”

“我这一件心上的事,阿姨要是猜得着,就算我输了你五千。”

王婆笑着说:“我也不用三猜五猜,一次准猜中。大官人你凑耳朵来,你这两天脚步这么勤,来的这么频,一定是记挂着隔壁的那个人。我这猜怎样?”

西门庆笑起来说:“阿姨真是智赛隋何,机强陆贾(隋何、陆贾都是刘邦帐下著名谋士、政治家)。不瞒阿姨说,不知怎么,那天挨了她叉杆一下见了一面,真像收了我三魂六魄的一样,一天到晚都放不下她了。到家茶饭懒得吃,做事也没着落。只是不知道你有手段么?”

王婆哈哈笑道:“不瞒你说,我卖茶才叫鬼打更。三年前六月三号下大雪,那一天卖了一泡茶,直到今天没开胡,只能靠些零碎活养家糊口。”

“阿姨,怎么叫零碎?”

“我自从三十六岁没了老公,丢下这个小儿子,没法过日子。前脸跟着人说媒,次脸揽人家旧衣服卖,又给人家抱腰收小的,闲了也会替人牵头拉线,成全男女的 ,也会针灸看病。”

西门庆听了,笑了起来:“我还不知道阿姨这么有手段!如果给我说成这件事,我就送一万给你做棺材本。你赶快让这妞儿跟我约一炮。”

王婆呵呵笑了:“我说着玩的,老板怎么还认真起来了?你呀~”有诗为证:

西门浪子意猖狂,死下功夫戏女娘。
亏杀卖茶王老母,生交巫女会襄王。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8-31 14:38:07
诗曰:
乍对不相识,徐思似有情。
杯前交一面,花底恋双睛。
倚船惊新态,含胡问旧名。
影含今夜烛,心意几交横。

话说西门庆求王婆,一心要约那妞儿一次,就说:“阿姨,你真要给我说成这件事,我就送一万块钱给你。”

“庆老板,你听我说,‘挨光’(偷情)很难办,要具备五个方面才算有戏。第一要小鲜肉潘安一样的貌;第二要驴一样大的丁丁;第三要首富邓通一般有钱;第四要青春年少,就要柔中有刚善于忍耐;第五要闲工夫。这五个就叫‘潘驴邓小闲’。都具备了,这事才有眉目。”

“真不瞒你说,这五件事我都有。第一件,我的脸蛋虽然比不上潘安,也勉强有几分英气;第二件,我打小就在三街两巷流窜,也练成了好大的丁丁;第三,我家里也有一些家底,虽然比不上邓通,过个小康日子没问题;第四,我最忍耐;她就是打我四百棍,我也不回她一拳;第五,我最有闲工夫,不然也不会来你店里这么勤。阿姨,你大胆去招呼,等促成了我再重重谢你。”

“老板,你说五件事都全,还有一件事恐怕出问题,多半还是成不了。”

“你说,还有什么事有问题?”

“老板别怪我说话直,要说这偷情最难,算它满分十分,就算肯花钱顶到九点九分,也还有成不了的可能。我知道你从来吝啬,不愿意随便花钱,只怕这可能是个问题。”

“这个容易,我就听你招呼就行了。”

“要是老板肯花钱,我有一条妙计,保管叫你和这妞儿约一炮。”

“真的有什么妙计?”

王婆笑了一下:“今天晚了,你先回去,过半年三个月再来商量。”

西门庆央求说:“阿姨,你别撒泼!帮我撮合成,必有重谢。”

王婆笑哈哈的说:“庆老板咋又慌了。老婆子这条计,虽然上不了什么大台面,差不多也比得上拿孙子兵法教女兵,十之八九跑不了。今天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妞儿的来历,虽然不是名门大户,却百伶百俐,弹唱的极好,针指刺绣,百家歌曲,围棋象棋,无所不会。她小名叫金莲,娘家姓潘,原来是南门外潘裁缝的女儿,卖给了张大户家学弹唱。后来因为大户年纪老了,被打发出来,没要武大一分钱,白白给了他当了媳妇。

这妞儿平时都不出门,我没事也常过去和她闲聊聊,她有事也来请我帮忙,她也叫我阿姨。武大这两天出门早,大官人要干这事,就买一匹蓝绸、一匹白绸、一匹白绢,再有半斤八两的好棉花,都拿来给我。我过去问她借历日,拜托她挑个好日期,好叫个裁缝来做活。她要听我这样说,挑了日期,不肯帮我来做的话,这勾当就没谱了;她要是欢天喜地说:‘我帮你做。’不要我叫裁缝,这勾当就有一分了。

我就请得她来做替我当裁缝,这勾当就二分了。等她来了以后,中午我就安排些酒菜小吃请她。她要说不方便,一定要回去家里自己做,这事就没谱了;她不说话吃了的话,这勾当就有三分了。

这一天你也别来,直到第三天,中午左右,你像模像样打扮了再来,咳嗽一声当暗号,你在门前说:‘怎么几天不见王阿姨了?我买杯茶喝呀。’我就出来请你进房里坐着喝茶。她要是见你就起身,走了回去,难道我还能扯住她吗?此事就没谱了。她要是见你进来,却不动身子,这勾当就有四分了。

等你坐下了,我就对妞儿说:‘这个就是送给我衣服的老板,多亏了他了。’我就夸庆老板有多少好处,你就称赞她的针线活儿好。要是她不答话的话,此事就没谱了;她要是嘴里答应你说话时,这勾当就有五分了。

我再说:‘幸好有这位美女出手帮我做,多亏你两个好人了,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别怪老王婆我低头相求,难得这位美女在这里,老板做个东给美女解解乏呗。’你就拿钱出来,让我去买。要是她就想走的话,难道我能扯住她?这勾当就没谱了。她要是不动身的话,事就好成了,就有六分把握了。

我就拿钱,临出门时对她说:‘辛苦美女陪老板坐一坐。’她要是起身回了家去,我也不能阻挡吧?此事就没谱了。要是她不起身,又好了,这勾当就有七分了。

等我买回东西摆在桌子上,就说:‘美女暂且收起这些针线,喝一杯儿酒吧,难得这老板花钱。’她要不肯和你一个桌子吃,走了的话,这事就没谱了。要是她不起身,那就又好了,这勾当就有八分了。

等她喝的酒意上来了,正聊的有苗头了,我就假装说没了酒,再叫你买,你就再拿点钱,又求我买酒再买点零食来下酒。我把门关上,关你两个在屋里。她要是焦燥跑了回去的话,此事就没谱了;她要是见我拽上门出去还不焦不躁的话,这勾当就有九分,只剩一分了。

就说这一分最难。庆老板你在房里,就说几句甜言蜜语给她听,但不可毛躁去动手动脚打搅了事,那样的话我可不管你。你先不小心用袖子在桌子上碰掉一双筷子,假装拾筷子,用手在她脚上捏一捏。她要是闹吵起来,我就来解围。这事就没谱了,再也就别想了。要是她不出声的话,这勾当就十分完备了。这十分勾当做下来,你打算怎么谢我?”

西门庆听了大喜过望说:“虽然上不了李世民的凌烟阁,阿姨你这条计,真的是绝品好妙计!”

“只要你不要忘了承诺我的那一万块钱。”

“哪怕只捡一片橘皮吃,也忘不了种橘子的洞庭湖。这条计,阿姨觉得什么时候能实施?”

“你今晚来一定有消息。我现在趁武大没回来,过去问她借日历,好好的跟她聊聊。你快叫人把绸绢绵子送来,可别迟了。”

“阿姨,你是在帮我办事,我怎么敢失信。”

于是告别了王婆,离了茶店,去街上买了绸绢三匹和七两清水似的好棉花。在家里叫玳安用毡包包好,直接送到王婆家来。王婆欢欢喜喜收下,打发小厮回去。正是:

巫山云雨几时就,莫负襄王筑楚台。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8-31 14:3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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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9-04 16:29:29
王婆当即收下绸绢和棉花,开后门走进武大院里。金莲接进屋,请到楼上坐下。

“美女,怎么这两天不到我家喝茶呀?”

“我这几天身体姨妈来了,懒的走动。”

“你家里有日历吧,借给我看一看,我想定个做衣服的日子。”

“阿姨要裁剪什么衣服?”

“还不是因为老了身上十病九痛,指不定哪天有什么山高水低,我儿子又不在家…”

“大哥哪去了,怎么一直没见过?”

“那小子跟了个商人在外边做生意去了,也不知道送个信回来,我免不了一天比一天的耽心着他。”

“大哥今年多大年纪?”

“今年十七岁了。”

“怎么不给他找个对象,好歹也能帮阿姨做个帮手?”

“说是这样说,只恨家里没人。等我东拼西凑点钱来,早晚要给他找一门亲。等他回来,再仔细打算吧。现今我这白天黑夜的总发喘咳嗽,身体像被打碎了骨头一样疼,总也睡不着,我想来想去还是先要预备下送终衣服。难得一个财主常在我家喝茶,看我是个老实人,平时他家里看病、买丫鬟、说亲等大小事儿都照顾我去给他张罗。他还送给我一套送终衣料,绸绢表里齐全,还有一些好棉花,放在家里一年多了,都没抽空做。今年觉得身体实在不太好,不曾想又赶上闰月,趁着这几天清闲,想做了吧又被那裁缝难为,只说生意忙,不肯来我家做。真是愁死我了!”

金莲听了笑道:“只怕我做得不能让阿姨满意。要是不嫌弃,趁我这几天闲着没事,帮阿姨做做怎么样?”

王婆听了,满脸堆笑说:“如果你能出贵手帮我,我就算死也算落个好收场了。早就听说你针织手艺极好,只是不好开口相求。”

“这话说哪去了!既然应允了阿姨,那肯定就要帮阿姨做了,你拿日历去交叫人挑个黄道吉日,我就动手帮你做。”

“你可别老当我不知道,诗词百家曲你不知学了多少,怎么还用叫别人看黄历?”

金莲微笑说:“我是小时候粗略学了一点。”

“跟阿姨就不必谦虚啦。”说着就拿了日历递给金莲。

金莲接过来看了一会说:“明天破日不吉利,后天也不好,直到大后天才是做衣服的日期。”

王婆伸手拿过日历来挂在墙上说:“我也是糊涂了,如果你肯帮我做的话,我就是得了一颗福星,还用选什么日子!我也曾让人看过,说明天是个破日,我说做寿衣能不能用破日,他说不忌它。”

“也对,归寿的衣服不一样,用破日反而更好。”

“既然美女肯帮忙,老婆子斗胆明天来请你到我家去好吗。”

“为什么不拿过来做?”

“我也想看美女做的好针线,又怕店里没人照应。”

“既然这样,那我明天饭后过来吧。”

那王婆千恩万谢下楼去了,当晚回了西门庆话,约定后天一准来。

次日清晨,王婆把房间收拾干净,准备好针线,又安排了茶水,在家等候。武大吃了早饭,挑着担子出去了。金莲把门帘挂上,吩咐迎儿看家,从后门走到王婆家来。那王婆欢喜的不得了,接进房里坐下,便浓浓的泡一杯胡桃松子茶给金莲喝,顺手把桌子抹干净,拿出绸绢来。金莲量了长短,裁好形制就缝了起来。

王婆看了不停喝采:“好手艺,我也活了六七十岁,真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针织活!”金莲缝到中午,王婆安排了些酒菜,又给金莲下了一碗面。又缝了一回,直到傍晚,便收拾了家伙回家去了。恰好武大挑担子进门,金莲跟着关门下了帘子。

武大进屋看见老婆面色微红,问:“你去哪了?”

“隔壁王阿姨请我过去做送终衣服,中午安排了些酒菜请我吃的。”

“你别吃她的才对,我们也有求到她的时候。她请你做衣裳,你该自己回来吃了午饭再去,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不好在人家家里打搅。你明天再去的时候带点钱,也买点酒菜回她的礼。常言说远亲不如近邻,咱可别少了这份人情。她如果不肯叫你还礼,你就把东西都拿回家,做好了还给她就好了。”金莲听武大这么说,也没说什么。正是:

阿母牢笼设计深,大郎愚卤不知音。
带钱买酒酬奸诈,却把婆娘自送人。

第二天饭后,见武大挑担子出去了,王婆就过来请金莲。金莲到她屋里,取出衣服来就开始缝。王婆忙泡茶给她喝。眼看缝到中午,金莲在兜里拿出三百块钱来:“阿姨,给你拿去买点酒菜吃。”

“啊呀,哪里有这个道理。我请美女在这里做裁缝,怎么能叫美女倒出钱,王婆的酒菜是不是吃坏了你啦!”

“是我老公嘱咐我的,如果阿姨见外,我只好把这些都拿回去,做好了再给你送过来。”

那王婆听了说:“大郎真是心思太细了!既然美女这般说时,我暂且收下。”

这王婆生怕打搅了好事,又自己添了些钱去买好酒好菜来,殷勤伺候了一顿。世上女人都一样,任凭你十分百分的精细,一旦被小心思接连十个九个的安排上,上钩就不成问题了。这王婆安排了酒菜零食和金莲吃了。又缝了一会,又到傍晚,受着王婆的千恩万谢回去了。

第三天早饭后,王婆瞅准武大出去了,就走到后门口叫一声:“美女,收拾好了吗?”

金莲从楼上应道:“我正要过来呢。”两个人见了,一块来到王婆房里坐下,取过针线来开始缝纫。那王婆自然还是泡好茶给金莲喝。金莲又一口气缝到了晌午前后。却说西门庆巴不得赶紧到今天,选了一身体面的衣帽打扮的齐齐整整,随身带上三五千块钱,手里拿着那支洒金的扇子,摇摇摆摆径直往紫石街来。到王婆门口,咳嗽一声道:“王阿姨,几天不见生意可好?”

王婆听见,应声说:“这是谁叫老娘?”

“是我。”

那王婆赶出来看了,笑道:“我还说是谁,原来是庆老板!你来得正好,请进屋里来看一看。”说着把西门庆袖子一拽,领进房里来,对金莲说:“这个就是送我衣料的老板。”
楼主:五九翻书  时间:2020-09-14 19:52:11
西门庆定睛看着金莲:还是那一头乌发,头饰华丽又不失气质,粉噗噗的脸蛋如春日桃花,身穿白布短衫,桃红的裙子,蓝色长款马甲,正在房里做衣服。见西门庆过来,就把头低下。这西门庆连忙向前屈身施礼。金莲随即放下针线还了个礼。

“难得庆老板送我这些绸绢,放在家一年多了也没时间做,多亏邻家这位美女出手才成全了我。你看这比织布机还好的针线,缝的又好又密,真是难得!庆老板,你过来看一看。”

西门庆拿起衣服来看了也不断喝彩说:“这位美女,难得这等好手艺,神仙一般的巧呢!”

金莲低头笑道:“老板别笑话我了。”

西门庆故意问王婆说:“阿姨,斗胆请问,这位美女是谁家的媳妇?”

“你猜。”

“我哪里猜得着。”

王婆哈哈笑道:“你请坐,我告诉你”

西门庆和金莲对面坐下,王婆说:“告诉你吧,你那天在人家屋檐下走,被打了个正着。”

“就是那天在门口用叉竿打了我的?只不知是谁家媳妇?”

金莲更把头低了一低,笑道:“那天都怪我不小心,老板别见怪!”

西门庆连忙应道:“不敢不敢。”

“就是这位,是隔壁武大的媳妇。”

“原来如此,失礼了。”

王婆又看着金莲说道:“你认得这位老板么?”

“不认识。”

“这位老板,可是本县里一等一的财主,县长大人也和他有来往,人都叫西门大老板。身价不止千万,在县中心开生药铺。家中钱财无数,米烂成仓,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放光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他大媳妇也是我说的媒,是吴千户家的小姐,长得也十分的伶俐。”

又问:“老板,怎么这几天也不见你过来喝茶了?”

“这几天女儿跟人定亲了,没抽出空过来。”

“和谁家定亲了?怎么不请我去说媒?”

“跟首都八十万国防军杨司令的亲家陈家定了。他儿子陈敬济才十七岁,还上学呢。要不然也请阿姨去说媒了,是他那边有了个媒人来问八字,被那个时常到家里来卖首饰的薛嫂儿碰见了,一块做保说定了这门亲事。阿姨如果愿意去,到哪天下定礼,我叫人来请你。”

王婆呵呵笑了:“我逗你玩呢。我们这些媒人们都是狗娘养的,他们说亲的时候又没我,做成的熟饭怎么可能跟我分一份?常言说同行是仇人。到以后娶过门的时候,我拿上些份子去凑凑热闹,能坐得上一张半张桌面吃口酒席,也就够了。现在怎么好去和人斗气?!”两个一人一句说了一回。王婆只管千夸万夸奖西门庆,满嘴跑火车,金莲就低头缝针线。正是:

水性从来是女流,背夫常与外人偷。
金莲心爱西门庆,淫荡春心不自由。

西门庆看出来金莲有几分情意,恨不得立刻就成双成对。王婆又去端两杯茶来,递一杯给西门庆,一杯给金莲:“美女陪老板喝喝茶。”随即又看着西门庆,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西门庆明白这是有五成把握了。

古话说“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王婆趁势说:“平时庆老板不来,我也不敢去宅上请。一者缘在于撞遇,二者今天来得正好。俗话说一事不烦二主。庆老板是出钱的,小莲是出力的,多亏你这两位。别嫌我烦扰,难得小莲在这里,老板就替老婆子我做个主人,拿点小钱儿买些酒菜来,给人家解解乏,怎么样?”

“你不说我也想不到这一茬,喏,给阿姨这些凑合用吧。”

说着在兜里取出来,大约一千左右,递给王婆,叫她备办酒菜。金莲便说“不劳破费。”嘴里说着但不挪动身。

王婆接了钱,临出门说:“辛苦小莲陪老板坐一坐,我一会就回来。”

“阿姨别麻烦了吧。”却还是不动身。王婆出门走了,丢下西门庆和金莲在屋里。

这西门庆目不转睛看着金莲。金莲也抬眼来偷瞄西门庆,又低着头做针线。不多一会,王婆买了现成的肥鹅烧鸭、熟肉鲜鱼、精致果盘,回来全都拿盘碟盛了,摆在房里桌上对金莲说:“小莲收拾一下针线,喝杯酒缓一缓吧。”

“你陪老板吃吧,我就不了。”

“这是专门给你摆的解乏酒,怎么说这话?!”一面将盘碟摆在她面前,三人坐下,把酒满上。

西门庆拿起酒杯来说:“阿姨多陪着美女喝几杯。”

“我酒量差,喝不得多少。”

“我可听说过你是海量,就请敞开多喝两杯吧。”金莲一面接酒端在手里,对二人各施了个礼。

西门庆拿起筷子来说:“阿姨替我给美女夹些菜。”那王婆拣好的递过来给金莲吃。一连倒了三轮一壶喝完了,王婆又起身去烫酒。

“小人冒昧,美女青春多少?”

金莲低头回答:“二十五岁。”

“美女倒和我家那位同岁,也是属龙的。她是八月十五生日。”

“那不是拿天比地,惭愧。”

王婆插口道:“这也是个好精细的小媳妇,百伶百俐,不光会做一手好针线。诸子百家也精通,象棋围棋也下得,拆字答谜也精巧,还写得一笔好字。”

“这样的女人真是打灯笼难找。”

“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宅上有那么多女人,可有一个比得上这位美女的?!”

“就是说呀,一言难尽。只怪我命薄,娶不到一个好的在家里。”

“其实你大媳妇倒也可以。”

“别提了!我发妻若还在世,也不至于像现在有家无主。如今身边虽说有三五七口人吃饭,但都不顶用。”

王婆叹一口气:“你不提我还忘了,她走了几年了?”

“唉,我先妻姓陈,虽然出身不富贵,却也百伶百俐,是事都替我做得了主。只不幸她走了已经三年多了。后来娶的那个贱累,又常有病,管不了事,家里家务都七颠八倒。为神马我总愿意出来?是因为在家里的话,就要生气。”

“庆老板,别怪我说话直接,你之前的媳妇和现在的女人们加一块,也没这大美女这么优秀的针线,以及这一表人才。”

“嗯,家里那几个也没这大美女有风韵。”

“老板,你养在东街的外宅,怎么也不请我去喝茶?”

“你说的那个是唱歌的张惜春。我对她也就是个唱曲儿的,不喜欢。”

“你和胭脂巷里的李娇儿也好了不少时候了吧?”

“这个人现在也娶回家了。如果她会当家的话,自然会让她当正房。”

“和卓二姐相好有多久了?”

“卓丢儿呀,我也娶回家做了第三房。最近得了不知道什么病,也没了。”

“哎呀,哎呀!如果有像大美女这样合你心意的,去你屋里说,不碍事吧?”

“我的爹娘都没了,我自己拿主意,谁敢说个不字?”

“我也说着玩,一时半会哪里找这么合你心意的?”

“怎么没有?只恨我和她还没有夫妻缘分,还没碰到吧。”

西门庆和王婆你一递我一句说了一回,王婆说:“正喝的高兴,怎么又没酒了。老板别怪我破烦,再买一瓶酒来喝怎么样?”

西门庆又从兜里抽出三千,都给王婆说:“阿姨,你拿着,要吃什么只管买,多的阿姨收下就好了。”

那王婆连连道谢站起身来,瞥那妞子一眼,看来也早已三杯酒下肚,动了春心,又听了他们两个言来语去,看来也有意思了,只管低头不起身。正是:

眼意眉情卒未休,姻缘相凑遇风流。
王婆贪贿无他技,一味花言巧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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