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绣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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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6-10-19 21:48:39 更新时间:2020-11-11 22:41:18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19 13:48:39
前言:本来不应该把它现在放在网上,因为它又是未完成的作品。这样做无非是让自己的罪孽更深重一些,但反思又觉得未必不是好事。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鬼话上的文字,但毕竟还有未完的东西,我一向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有始无终的人。但有些东西真的不愿一再去面对了,时间久了就会淡忘了。我不止一次对别人承诺,包括我的出版策划。《麒麟传》的出版合同在2004年就签完了,我的出版策划曾经对我说过,只要你随便写一个结尾我们就马上把它做出来。但我一直不同意,我自己改过三稿的《麒麟传》却至今仍不满意。而且这两年中间事情也一直不断,事到如今,我的出版策划再问起我时已经说,你确定这东西写出来还会有人记得?我不确定。甚至想把那份出版合同撕了,然后完全当自己没有写过这个东西,但是又不能,它毕竟以代表我而存在这世上,我可以从自己的记忆里把它消除,但没办法清除别人的记忆。现在我已经将它完成看作是完成一个小说,而是在补全别人记忆里的我。而再此之前,我想有必要再在你们的脑海里重新建一个有关我的记忆吧。

说回这个小说,写它的初衷是因为在天涯上看到了同名的小说。小说的内容完全没印象,但名字却留下了。这名字以前也在我的贴子里出现过,我大概记得名字的主人是谁,当然这和莲蓬有关。他曾经说过一句话,是对两个女孩的评价。一个女孩的ID是我小说的名字,另一个女孩的ID是我小说主人公的名字。我和后一个女孩还算熟识,聊过天,一起吃过饭。但在我的小说里出现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在写的时候想到了,没有其它。还有第一次想把苏绣旗袍这个名字写成小说时是想给我的姥姥,那个黑白照片上穿着漂亮旗袍的漂亮女人,但是没有,我还是没办法控制我的笔。无所谓,本来我也是不太喜欢确定方向的人。其实这个小说的前五章是在我04年或者05年看到天涯上的同名小说以后就写好的,然后就放了起来,再没有打开过。最近再整理自己的未完的作品时发现了它,感觉还算有趣,就决定把它补完,顺便和《麒麟传》一起完成。(忘了说自己写作的习惯,我喜欢几部小说一起写,因为思维跳跃太快,一部小说基本没办法满意我的灵感涌动。而事实上我现在每天基本都是四部东西一起写。)

这部小说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完成,或者麒麟传会在什么时候完稿。现在的我已经没办法再作什么保证,因为已经没有人信了,反正我自己不信了。但至少大家还有一个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我还没有放弃。而且一直在努力。如果可能,我会在近期再把修改过的《麒麟传》重新放出,直至结束。

最后的最后,我第一次先放出这部小说的前三章,然后不定期更新。这么做无非是想大家多关注一些我的文字,而不是因为是我发的贴子。(每次发贴都一堆废话的人好像就我一个,还好像我这样的人少一些,世界才美好。)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19 13:50:00
苏绣旗袍

引子
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你的秘密又是什么?

也许世界的本源也只不过是上帝问自己的一个问题,结果他自己没办法回答。
我们也经常问自己一些自己没办法回答的问题,结果是什么,谁又知道。
不过我们都知道,往往没有答案的问题都是蠢问题。

不知什么时候,叶小愁和我聊天时总是喜欢用一些富有深意的问句作为开始。除了有些刻意表明自己那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深度以外就是不知不觉地向我泄露出她与我的每次聊天都是特别准备过的话题。我很少回答叶小愁的问题,这让她很有些不爽。事实上我根本就不怎么理她,这也是让她更不爽的地方。用她的话说:不是吹牛,你在你们医院里走三圈也不能找出再比更我漂亮的女人了。你竟敢不理我!

说到女人时,叶小愁又是有意无意地加重了自己的语气。这时我总是忍不住被她的话逗笑,听她说话时,我大多都是双臂支着医院天台上的栏杆,把眼睛聚点无意识地放在远处的某个点上。而叶小愁却喜欢背靠着天台栏杆蹲在我脚边抽烟。到了后来,叶小愁已经无视我的冷淡。当然从我第一眼见到她时,她也一直摆着那副冰在病理实验室冰箱里的死人脸。她不止一次说我和她是同一种人,说完那句话她总是熟练地把快抽完的烟在天台上栏杆上用力碾灭。看着我把手缩到白大衣的袖子里小心地擦着那黑黑的烟迹,她才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虽然你表面装得对什么都冷漠,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想知道。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19 13:53:00

第一次见到叶小愁是在她妈妈的病房里。那时正是下午三点钟,我刚刚洗过澡,在半湿的无菌服外面随便就套了一件别人的白大衣。当时病房里只有叶小愁和她妈妈,后来叶小愁告诉我,当她第一眼看到我走进病房时愣了好久,我说是不是第一次看到沐浴后的阿波罗。叶小愁先是甩了一下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才说,当时她本来一直站在窗前,听到门响才回过头来,因为一时不能适应阳光的强度变化,眼前竟然瞬间出现一片黑暗。然后感觉有一个巨影从黑暗中向她靠近,等到眼睛完全重见光明时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卷着裤角露出光腿、穿着拖鞋;身上的白大衣只到膝盖;头发湿漉漉还滴着水,眼镜上满是雾气的小屁孩!

对于小屁孩这个词我不置可否,这让叶小愁很高兴,曾经也有一段时间一直把这个词挂在嘴边。不过那时正是我刚刚毕业后的第一个秋天,21岁的我在满是老头老太太的医院里的确算是个小屁孩。有一段时间每次去妇科看病人的时候,妇科护士长总是把产妇家属送给她的喜糖一把一把地塞到我的白大衣口袋里。最夸张的一次是走错了办公室,里面的一个年长护士正在换衣服,见到男人突然闯进来本想尖叫,但看到是我就马上换了一付无所谓的嘴脸,走出办公室反而一直在安慰我说,小孩儿以后进屋要记得敲门,还有就是别总脸红了……

叶小愁说我小屁孩有一半原因是想来说明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给她留下的印象很差,差到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在手术里起重要作用的麻醉师。不过当时拒绝让我作为第二天的麻醉师的并不是她叶小愁,而是她的妈妈。对于这个问题我依然不置可否,因为还没有等到我表明态度,叶小愁已经和她妈妈吵得不可开交了。

我们医院很偏僻,所以病人很少。大多病人在我们医院都可以受到星级待遇,叶小愁的妈妈就一人独占了妇科楼拐角最干净的病房。那个病房从中午到晚上六点会一直会有暖暖的阳光,站在窗台边上就可以轻易看到对面的小山。叶小愁和她妈妈吵架时,我顺手把病房门关上,然后站在叶小愁刚才站过的地方,看着窗外。深秋的山脚下开着野菊,微风吹过时甚至可以感觉到有花瓣在风里飞扬。叶小愁和她妈妈就站在房间里的一小格阳光下,我能很清楚地看到如烟一样粉尘在她们俩个人的身边飘舞着。在我们医院做手术要求换麻醉师是很普通的事情,本来我也想过提醒叶小愁没有必要和她妈妈为了这个问题吵下去,但是后来我发现她们俩个人吵架的内容根本与第二天的手术无关。不过她们在吵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叶小愁大喊了一句:

你个老妖婆!别以为穿了个旗袍就成姥姥了。什么苏绣旗袍,你省省吧。

骂完了这句话,叶小愁和她妈妈好像同时都用光了自己全身力气一样,俩个人都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我看见本来静止在空气中的粉尘一下子飞舞了起来。它们随着叶小愁和她妈妈的沉重呼吸起起伏伏,最终又慢慢平伏。后来叶小愁的妈妈再没有对叶小愁说过一句话,就这样同意了我作她的麻醉师。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19 13:54:00

叶小愁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女孩,说得更严重点根本就是无理也不饶人。有时她自己也会注意到这一点,她也会有装作不好意思似的问我,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不爱理她。我只是摇头不回答,结果她又开始不断逼问我到底为什么。我说也许只有等到她改到这个习惯时我才会告诉她吧。开始叶小愁还很在意我的话,但后来我说什么不再重要,再后来她说什么也变得不重要,重点只在于是她在对我说了。

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我的秘密就是要找出妈妈心里的全部秘密。

之所以说叶小愁好像在背书一样和我聊天,就是因为每次都不会用我回答她的什么问题,根本就是她一个人在说,说有关她自己问题的答案,而且每个答案都像秋天下午的阳光一样持久。在她向我倾诉的时候,她喜欢一根一根的抽烟,而我喜欢把脚晒在阳光下,直到发麻、发痒。间或会出现一阵沉默,叶小愁靠着我的膝盖睡去,那时我会低下头去闻她嘴唇上淡淡的味道,叶小愁喜欢抽完烟擦润唇膏,一遍又一遍,但她却不知道那股烟的味道已经像她自己所说,沁到了骨子,用刀也刮不掉了。

叶小愁不愿意在我面前承认自己的软弱,就像她不愿意在她妈妈面前哭一样。那天她们吵完架以后,叶小愁的妈妈接受了我为她做的术前检查。麻醉师进行的术前检查很简单,不过就是量量血压、脉搏还有嘱咐一些术前注意事项。每次术前检查我都差不多只用五分钟结束,叶小愁的妈妈却极不配合。她躺在床上总是不住地扭捏,我不止一次提醒她现在不用脱衣服,想要脱衣服完全可以等到明天手术时再脱。可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她根本不是想脱衣服,而是身上的衣服极不舒服才会让她一直扭来扭去。正如叶小愁所说,她妈妈穿了件旗袍。

医院没有钱,就不像一个正规医院。刚刚大学毕业就在这样的医院工作多少有些悲哀,还好我不在意,所以叶小愁她妈妈不穿患者服我也不会在意。但是就算不穿患者服,也没有必要穿旗袍这么夸张呀。不知什么时候阳光偷偷移到了床前,叶小愁的妈妈的身体有意无意地向床内的黑暗移了移。她露在光下的部分好像一个棕子,在紧绷的旗袍是被勒得一截截的肉。那件旗袍看上去成色有些旧了,想必也是叶小愁妈妈年轻时的衣服了。躺在床上,旗袍的下摆不断地向上翻着。旗袍的开叉处露出叶小愁妈妈的破旧内衣的边缘,我想这可能是让叶小愁妈妈尴尬的原因。于是我干脆停止术前检查,让她坐了起来。叶小愁的妈妈坐在床边,两只胖腿在床沿下略显矜持地摇摆着。她理了理刚刚躺下时被压乱的头发,然后小声地说:

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我年轻时很漂亮的……

这句话后来为叶小愁的种种都做出了很好的解释,当然叶小愁却从来不这么认为。我想在叶小愁的意识里,她和她妈绝对不只是分隔在两个世界里那么简单。叶小愁曾经对我说出一句十分经典的话:“如果我妈能明白我在想什么,那鲸鱼都能和长颈鹿谈恋爱了。”在叶小愁看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鲸鱼都是BLUE的,所以她喜欢用“我现在是鲸鱼”来代替“I’m blue”。而我的个子很高,脖颈自然很长。当那天给她妈妈作完手术,我只穿着无领的手术服把她妈推出手术室时叶小愁问我:长颈鹿,我妈死了没有?叶小愁异常喜欢抓住别人的某个身体特征攻击,她曾经给妇科一个眼睛很大的年轻护士起外号,叫她ET,而且对于这种无聊的作法乐此不疲。其实大家都知道,叶小愁喜欢攻击的全部都是自己所缺少的。叶小愁个子很小、额头略宽,眼睛细小。并不像我身边的大多北方女孩长得那样大气,当然这些特征也完全是源于她那有着南方血统的母亲。所以就算你从骨子里想拒绝,但有些东西却已经从你们骨子里丝丝缕缕地地连在了一起。不过我没有对叶小愁说过这些,因为我知道我反驳她的结果就是我有想让长颈鹿爱上鲸鱼的意向了。当然这也许正是叶小愁所期望的吧,我承认叶小愁有时真的很聪明。说到底没有人不喜欢聪明人,我喜欢面对像叶小愁的妈妈这样的聪明病人。她会自己安静地看医嘱,然后平静地问我问题,最后刚才的尴尬完全归于自己穿旗袍的这个错误上,其实我并没有说过或者表示过一点她的旗袍给我带来的不快。面对叶小愁妈妈的嫌意,我一再地说没关系。但最后叶小愁的妈妈还是好像自言息语地说: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件旗袍,每次只要我穿着这件旗袍抱着她,她就不会再哭了。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19 13:59:00

我只见过叶小愁流过两次泪,一次是在我拒绝她的时候,另一次就是在我给她妈妈作为术前检查以后。当我走出病房,叶小愁正站在走廊的拐角,她用指甲一块一块地去掀墙壁上翘起的墙皮,然后把小块的墙皮放在手指间用力地碾成粉末。我站在她身后饶有兴趣地看她做着这些,想看她什么时候才能忍住那像打嗝一样的抽搐。果然我的恶作剧似的举动最终让叶小愁爆发了,她猛地回头紧瞪着我。叶小愁对自己当时的那个猛回身十分满意,想到得意处总会问我:你没有想到我会知道你在我身后吧?怎么样?有关怎么样这个问句我想可能是两个问题,一个是问我她的猛回头有没有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另外隐含的意思就是问我当时她猛回身的样子帅不帅?如果抛开她那双哭得如同糖水李子一样的小眼睛,叶小愁的猛转的小蛮腰,瞬间飞扬的头发还是算得上帅这个字的。但意外就怎么也谈不上了,本来想实话实说,但到最后我还是对她说:真的好意外呀,我都做好如此充分的心理准备,结果还是被鬼吓倒了。

叶小愁说我总是装得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一个流氓。流氓的原因就是在第一天和她见面时就对她油嘴滑舌的,所以她认定我是喜欢她的。结果后来在给她妈妈做完手术后两天我也没有再去她妈妈的病房,这让叶小愁十分恼火。最后她假装以自己妈妈突然感觉恶心为理由把我叫出了办公室,然后站在医院走廓里又开始恶狠狠地盯着我。直到走廊里经过的人都用奇怪地眼神看着我和她时,她才大声地喊了一句,臭流氓!然后就像刚刚吃到一只虫子的小母鸡一样,一边哼哼唧唧一边蹦蹦哒哒地跑开了。她一边跑一边用手指在医院走廊的墙壁划着,屁股还不自觉地还扭扭了几下。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面对着过路人暧昧的笑容。

刚开始对叶小愁的认识并没有上升到一定高度,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起初的几句话的确有些像她所说的那样油嘴滑舌,这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在这个破旧的医院呆得时间长了,人真的很容易寂寞,寂寞的连起码的心理学都忘了。我以为我的话可以让叶小愁这个不到二十岁就要独自陪母亲做手术的女孩轻松一点,但结果叶小愁的回应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可能是我在大学时学心理学没有注意到还有这叶小愁这样的典型案例,所以注定我会被她吃定。因为就在叶小愁她妈出院前,不光妇科所有的大夫和护士,最后就连手术室的护士们都认为我在和叶小愁谈恋爱。只要每天下午叶小愁假装闲逛似地从手术室门口经过,就会有护士提醒我,喂,你的小女朋友又来找你啦。

虽然明白大家在开我玩笑,但在女朋友前面加个小字,就让玩笑也显得清纯或者说低幼一些,这也会让人很容易欣然接受。所以大多时候我也会假装露出笑脸,蹦蹦跳跳地溜出手术室大门。如果我再能和叶小愁手拉着手一起蹦蹦哒哒地跑到医院门口买一个棒棒糖吃,那就会让在窗户后面偷看的护士们更心满意足了。我知道现在我已经成了她们午后的肥皂剧,她们每天都会追问叶小愁对我有没有什么新的举动,然后她们会说,现在的小女孩子就是胆子大,然后又会说,现在的男孩子怎么还不如小女生呢。开始我还可以在秋天的下午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举着双手帮着那些护士缠毛线球的同时笑眯眯地听着护士没完没了地帮我设想着我与叶小愁的将来。我以为这种玩笑最多在叶小愁妈妈出院以后就会结束,但没有想到的是叶小愁的妈妈竟然在出院不到两个星期后就又重新入院了。在她重新住院的当天,叶小愁跑到天台上,扯着嗓门冲我喊着。

意不意外?开不开心呀?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0 09:32:00

那年秋天,几乎空闲的时间我都会在天台上度过。或者看书,或者发呆。虽然我没有向叶小愁特别说明,但叶小愁也已经明白我去天台上是为了等她,就省了她每天有事没事在的医院楼里瞎转悠了。那时俩个人难得的有了点默契,有时我会背靠着墙坐在角落里慢慢睡去。当我醒来时会发现叶小愁靠着我的肩膀,她睡觉时喜欢蜷起双脚,有时还会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每次她睁开双眼时会看到我正在盯着她看,她那时才会偶尔露出一些少女应有的羞涩。我学她的样子咬手指头,她却说那只是为了防止我在她睡觉时偷吻她的一种保护而已。说这话时叶小愁刚刚睡醒,一半脸上留着被我白大衣扣子垫出的印子,像朵梅花印在粉红的脸蛋上。因为咬着手指,口水顺着唇缝湿润了整个嘴唇,看上去也不禁让人有种冲动。我伸出手想拭去叶小愁嘴角的一点口水,但看到叶小愁那有点期待又充满迷茫的眼神,我的手又不由地停在了空中。这样的情景让我和叶小愁都有些尴尬,好久我都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移开我的手。最后叶小愁轻轻地递出自己的手,放在了我的手心里。她的脸很红,但是手却很凉,她第一次很小声地对我说话。

拉我起来吧,我的腿麻了。

我们俩个人站起来以后,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俩个人都站在没有阳光的角落里各怀心事,平稳完自己的心情,我很想知道叶小愁在想些什么。当然我永远不会去问她,只是想从她那在阳光下闪烁不定的小脸上看出些端倪。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安静的叶小愁,这里的安静并不是指她人的状态,与她睡觉时的安静不同。她现在脸上安静的表情让人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安,那种不安的感觉就好像你在看一朵花从含苞到开放,虽然越来越美好,但也预示着花朵枯萎的必然。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我并说不出什么原因。或者是我已经习惯了叶小愁平时那种带着点伪装的表演,或者是我真的害怕会喜欢上安静时的叶小愁。我故作轻松地问叶小愁,这么漂亮的小孩儿,在学校难道就没有男孩子喜欢你吗?我在像你这么大时,可是天天偷偷跑出去谈恋爱的,你怎么天天猫在医院里呢?

叶小愁垂下头,她的寰椎高高耸起,使她的颈子呈现出完美的一百二十度角。垂在她面前的长发像是在跳舞一样荡来荡去,是叶小愁在吹着自己的头发。隔了好一会,叶小愁才抬起头看着我。她的眼里好像有着什么在阳光下闪了一闪,叶小愁又开始大声对我说话了。

你以为我小、不好看、我就没有感情么?

虽然她的话作为对于我的问题的回答有些莫明其妙,但我知道原来的叶小愁又回来了。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2 13:37:00

其实在叶小愁妈妈出院后的一段时间里,叶小愁曾经给我打过电话。
在电话里叶小愁一如既往,她故意压低声音说猜猜我是谁?即使是只从声音,我也能从对方的故做神秘猜到她是谁。事实上根本不用猜,没有根本没有其它的女孩子会打给我电话。这一点让叶小愁非常满意,她曾经拿着我手机检查了半天,从手机的电话薄到短信记录。然后她皱着眉毛看我,一脸的大惊小怪: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个么没有人缘的木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但我想她就是在那次玩手机的时候找到我的电话号码的。在电话里叶小愁让我猜她是怎么拿到我手机号码的,我也故作大惊小怪样说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拿到我的手机号呢。结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叶小愁高兴地怪叫,那欢快的声音一直充斥着我的耳膜。那时正是下午三点,我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块小小的阳光。我用手指划着那个阳光的边框,我突然觉得这个下午,这样的一小块阳光都是因为叶小愁而存在的。

我在认识叶小愁之前并未恋爱过,哪怕是在青春燥动的大学。

叶小愁也因此嘲笑过我二十几岁年龄还是个处男,但却不得要领。她故作怜悯状摸我的头说:乖,不哭。你还有我,我会帮你的。当她看到我斜视她的眼神时又马上装作深沉的样子:不过,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处女了,我已经是女人了。你要因此有心理负担我是不会怪你的。结果等了三秒在确定我不会有所反应时,叶小愁还是忍不住问我: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我的第一次是和谁?

在我们谈到这个时,叶小愁的妈妈已经成了我们医院的长期病号。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找机会回到医院短住几天,叶小愁就会跟着出现在医院。她们母子在我们这个人员稀少的医院就显得有些神秘,甚至护士们在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她们也追着我问。而我觉得认识叶小愁越久,反而对她越来越不了解。也许我对女人就根本不了解。

叶小愁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最后还是以不欢而散告终,当然还是以她的不欢为主。在接下来的电话里她让我猜她在哪里给她电话,她说她现在逃课蹲在学校楼顶的天台上给我打电话;她让我猜我的号码存在她的电话薄里是什么名字,她说第一次存的时候是大笨蛋,第二天就改成了木头人,在打这个电话前改成了“我亲爱的”;她让我猜她在电话前做了些什么,她说她刚刚抽了两根烟又吃了两块口香糖;最后她略带哭腔地让我猜她现在想对我说什么,我一如既往只是听不说话,最后她好像用尽力气地在电话里喊着:我喜欢你!!

那天我拿着手机却一句话不说,看到我的护士看着我呆呆的样子都以为我出了什么问题。叶小愁在电话里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从开始的有些歇斯底里到后来的无声无息。第一次被人告白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我不知道自己曾经做错过什么,更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最后电话被挂断了,我却怀疑在挂断之前话筒里传来的那点淡淡的声音是不是叶小愁的一声叹息。

我以为和叶小愁的事情就会这样结束,却不想两个星期后叶小愁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却支口不提我们曾经的那个电话,以至于我又开始怀疑那个电话是不是只是出于我的想像。倒是叶小愁第一时间拿去我的手机,看到电话薄里依然没有她的名字,狠狠踢了我一脚然后咬着嘴唇用力地在我的手机上按着。

于是以后每次叶小愁给我电话时,我的手机屏幕上都会显示:“我最聪明可爱美丽无敌亲爱的”。
而我再也没有去改过它。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3 09:53:00

一直忘了说,叶小愁的妈妈身患的是子宫肌瘤,我第一次为她做的手术是子宫次全切。

手术很顺利,期间叶小愁的妈妈躺在手术床上一声不响。我告诉她如果没有什么感觉可以闭上眼睛睡一觉,虽然有无菌布挡在她的头上,我却觉得叶小愁妈妈的眼睛好像一直往我的身上飘。也曾经有患者像她一样,那不过是因为害怕所以时刻想知道我这个麻醉师的动静。但叶小愁的妈妈却始终那样安静,她的眼光带着一丝异样,我看不出它的目的,这有点让我烦躁。我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整个手术大概用了两个小时,我曾经跑出手术室两次。这其实是不允许的,我找同事替我看着患者自己却跑出手术室。我一直不喜欢戴着口罩的感觉,自己口鼻呼出的气息被一层布挡回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肺会让人窒息,我总会在手术其间跑出来换几口气。当我站在办公室里摘掉口罩时,突然望见站在窗外的叶小愁。她站在手术室对面的小山坡上,双手插在衣兜里,风吹散了她的头发。那时我和她并不熟,这个安静的叶小愁当时并办法在我的脑海里停留太久,我只是突然想起在把她妈妈从病房推进手术室的过程中我并没有见到叶小愁,这对奇怪的母女当时还让手术室里的护士感慨了一番。我回到手术室问叶小愁的妈妈:你家其它的家属呢?她盯着我的脸不言不语,却突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喜欢和叶小愁的妈妈接触。与叶小愁的言无不尽不同,她妈妈永远是那样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去给她复查的时候,她还一直用着那让人感觉莫名烦躁的目光看着我,也又不说一句话。叶小愁妈妈极少出病房,更不见她与其它病人和医生走动。我曾经想问叶小愁有关她妈妈的事情,可每次叶小愁都会马上发作。我没有见过一个能那么讨厌自己母亲的人,但却又是那样不弃不离的。叶小愁一直说要找出她妈妈身上的秘密,相反我倒是觉得她妈妈是想知道叶小愁的一切。我开始一直以为是因为叶小愁的原因,叶小愁的妈妈才会在出院以后重新入院。不过第二次住院却是由妇科转到了普外科,普外科的大夫告诉我叶小愁妈妈是因为腹部的刀口迸开需要重新缝合,但据他观察那伤口根本就是人为破坏的。

偶尔想起同事的话,我的脑海里总会出现开腹患者腹部皮肉分离的样子,不禁有点毛骨悚然。回想起来叶小愁妈妈在手术过程中的冷静也是有些不寻常的,那份冷静好像刚刚的手术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只是我将做完手术的她重新送回病房时,房间里那独特的潮湿味道随着屋门打开扑面而来,病房的窗打开着,窗前挂吊瓶的铁架子上挂着叶小愁妈妈的旗袍。那旗袍随着窗外吹来的风摇摆,下摆的边缘扫过叶小愁的肩。叶小愁坐在窗前的病床上,双腿并拢,神情疲倦。她看着护士把她妈妈从推车抬到床上、输液,始终一言不发,她的妈妈亦然。病房里一切死寂除了偶尔的脚步和铁器碰撞的声音,气氛让人感觉很压迫。而我却注意到从进病房的那一刻起,叶小愁妈妈的眼睛便紧紧闭上再没有睁开。

那天护士安置完病人便离开了,而我还要照例向叶小愁说一些术后病人的注意事项。叶小愁对我的话爱搭不理,我也已经开始习惯她们母女的态度,只是想尽快完成我的工作,甚至还不等叶小愁在听完我的话后有所反应便转身离开。可是在走廊转身时才发现叶小愁紧紧跟着自己,我停下看着她。叶小愁那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切了我妈妈身上的什么东西?子宫,我如是说。叶小愁依然面无表情地:我要看看。

我很惊讶听到叶小愁这么说,因为当时在子宫摘除以后,躺在手术床上的叶小愁妈妈也对我这么说。对于生于自己身体中的疾病,几乎所有的患者都敬而远之,却不想有人却想看看这个折磨自己身体的东西。护士饶有兴趣地戴着手套在叶小愁妈妈的面前举起手里的盘子,那团肉因为倾斜的原因而滑到盘子的边缘。我看到一滴滴的血顺着盘底落在无菌床单上,叶小愁的妈妈静静地望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原来就是这个东西。

在带叶小愁去病理室的时候,我并不确定有多大把握能看到她妈妈那个被摘除的子宫。因为很可能在取完病理组织后它已经被处理了,或者也只看到一堆被切得四分五裂如同猪肉摊上杂碎。不过还算幸运,走进病理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妇科主任捧着叶小愁妈妈的子宫端详。妇科主任是一个奇怪的老头,号称自己切下的子宫可以装满一卡车。在术后他都喜欢仔细观察被自己切下的组织,甚至说可以从子宫的形状上看出些什么。遇到形状奇特的妇科主任还会拿相机拍下来,在他办公桌抽屉里的像册里大概已经收集了不下三十张照片。不过叶小愁妈妈的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所以主任没有端详太久便放在桌上用手术刀从中径直切开。

叶小愁完整地看到自己妈妈的子宫从完整到被妇科主任剖开、取样然后再切成几块,其间叶小愁的身体曾经踉跄了一下,我以为她会跌倒便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手。叶小愁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以为她已经哭了,却不想她的眼睛却那样清澈明亮,我连忙轻轻拿回自己的手。叶小愁又把头转向血淋淋的一面。过了一会她自言自语:原来就是这个东西。说完便转身离开。我回头望去,叶小愁快步走在走廊里,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中了。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4 14:29:00
从头看到尾,没有一个人的回贴是让我有心情填坑的.
没办法.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4 14:30:00

我曾经几次路过叶小愁妈妈的病房,从窗户望去第一眼总是看见那件挂在窗前的旗袍。不知为什么自从叶小愁妈妈做完手术那旗袍便一直挂在那里,很奇怪,见得多了会有一种错觉那旗袍本来就是病房的一部分。我曾经仔细观察过那旗袍,虽然陈旧轻轻触摸却依然光滑无比,整条旗袍竟然没有装一条拉链,只是斜襟上有一排精致小巧的龙凤盘扣。记忆里好像只有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姥姥穿过这个样式的旗袍。就算我不懂旗袍也感觉得出它的气度非凡特别是那干干净净的裙脚上绣着几朵紫薇花,每当有风的时候,旗袍的裙角随风飞扬,那几朵紫薇花的花瓣也跟着摇摇欲坠。我并不识什么紫薇花,是叶小愁告诉我的。与谈及母亲不同,对于那件旗袍,叶小愁永远是滔滔不绝,就连叶小愁看着那旗袍的眼神也变得不同。叶小愁告诉我那几朵紫薇花是完全采用原始的手工苏绣制作而成,那样的技法现在已不多见,听说这样一件苏绣旗袍完全可以卖到天价。

我之所以会注意这件破旗袍完全是因为叶小愁母女。每天哪怕相处一室,叶小愁与她妈妈之间也好像有一堵墙,那件旗袍永远在那堵透明的墙里。无论以何角度旗袍都会处于两者之间,这是很微妙的感觉,那不刻意为之,我相信那旗袍可能已经溶入两个人的生活当中了。无论说不说话,两个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地停留在这件旗袍上,就好像在这房间里的第三个人身上一样。我大多只是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望,我不想进入那个房间,每次不得不进入都会让我感觉压抑,在这个房间里的叶小愁也与在天台时的状态不同,她有很明显地被压制的感觉,我不知道压制她的到底是她妈妈还是那件旗袍。叶小愁从来不去碰那旗袍,哪怕它被风吹得皱了、斜了。当然她更不喜欢她妈妈穿那旗袍,于是每天只是把旗袍挂在那里,瞧着,看着。不过可以从眼神里看出叶小愁对那旗袍的渴望,而相对于她的目光她妈妈的神情便是以完全是一付种胜利者的姿态了。

总有一天,我会穿上那件旗袍出现在你面前。
叶小愁对我这样说,她说这话时正是女孩子马上要脱倒裙子的季节。她站在天台上看着医院小路上几个穿着护士裙的护士,叶小愁一直以为我整个夏天都呆在天台上无非是想看着下面那些穿着各式裙子的漂亮女孩子,她也一直让我帮她弄一套护士裙说要穿给我看。叶小愁对穿衣没有一点偏执,而且甚至有时会显得过于随便。经常上身一件松松的动运服下身是宽大的学生裙出现在我面前,在我面前坐下时总会不小心露出内裤;或者兴致高时便不管穿着什么都套起我的白大衣在天台上又跑又跳,在后面看着她好像童话里的小巫女一般,宽大的袍子下面是两条零丁的细腿,白球鞋的后跟上还露着袜子上的小织物。

我不知道穿上那件旗袍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以她现在的样子穿上那件旗袍也绝对会是卡通效果。而她说起自己的样子还挺一本正经:上身挺拔,走路的时候裙摆的开叉正好在自己圆润的大腿根;屁股高翘,腰一抹扎起前面的小腹微拢然后下滑隐入裙正中的三角区中;无论正面、侧面的曲线都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了。我强忍着笑看着叶小愁把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做着什么下滑到三角区的动作,叶小愁的双手呈三角形按在自己的小腹根部,我能想象出她脱光了站在我的面前,胸部微拢,腰部瘦的我两只手就能完全握住;骨盆两端如山尖般支着,而她的小腹则像两山间的山谷平坦;她的双手正笼罩在上面,指尖下也许正是她刚刚发育生长出稀疏而略带卷曲的阴毛上。她突然停止动作看着我说:我的手是不是正按在我的子宫上。我摇了摇头,再往下一点。她的手略往下移了移,眼睛询问似地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叶小愁的双手慢慢拢起成圆形,然后抬起空罩在小腹上:我就是在妈妈的这里慢慢长大,然后出生。我再次点了点头。叶小愁的脸上慢慢显露出一丝温柔:是不是将来也会有一个小人慢慢在我的这里长大?这个问题有点让我无法回应,我只有呆呆地看着叶小愁,黄昏的阳光罩在她的背上,叶小愁的整个身子都被镶上了一道金边。她的发辫被风吹散,飘在脸前慢慢盖住了她的笑容。

那一天我第一次有了想抱叶小愁的冲动。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4 17:24:00
难得有人能认真的看我的小说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5 12:14:00
先回大袖:只要是小说就有刻意的成分,任何都不例外。有时太过的随意更是刻意,但你觉得天成是被其打动。这个没打动你的成份自然就多了分匠气。相对我自己来说,杜明才是刻意的杜明,这里的我倒更像自己。但对于别人却完全不是,没关系,我们不能只写一种情感,也不能只写一个人。

再回小狐狸jun:如果你以为“我”是杜明,那么你错了,如果你已经发觉他不是那个杜明,那么我写的就没有白写。

除了《医生杜明一,二》其它的杜明都不是同一个人。但每个人都习惯说杜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很少去解释,因为却改变别人心里的一个具体形象是很难的,也是很蠢的。

我在前言里并没有确定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也许又一次会让大家失望,我还是不把它当成一个恐怖故事。而且有意地把节奏拖慢,更像是一个写给自己的日记。

同所有人一样,你们不喜欢这个叶小愁。她太普通,不漂亮,不温柔,没太多个性,她的神经质也让你们瞧不上眼。我也是一个毫无个性的医生。木讷,乱敏感,怕受伤害。 这样两个在我们身边最常出现的人反而成了刻意的写作。

还有,旗袍的作用,我只是喜欢那件旗袍,但真的想让它做什么吗?杀人?在医院里飘荡?或者上世的咒诅?我仅仅是喜欢那件旗袍而已。它的出现与人有关,我的小说里写的是人。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5 12:16:00

医院的侧面正对一座不算小的山坡,无论从手术室的窗或者是坐在天台上都可以看到。山坡后是连绵的山,一直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每当我望着那里,我就会有一种感觉我不属于这里。这是挺奇怪的想法,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它会让我总有冲动脱掉身上的白大衣顺着那个山坡一直走下去……

叶小愁问我要这样一直走到那里?我也不知道,每个人都会有希奇古怪的想法,我当然也不例外,当然相比叶小愁,我自认为要平和了许多。我本没有把自己说过的话太当回事,叶小愁却因此兴奋不已,她第二天便穿着运动鞋背着书包要和我远行。那时正是午饭时间,我嘴里还嚼着包子。看我愣在那里,叶小愁拍了拍我的胸口,不急,不急等你吃完饭我们再出发。
你在开什么玩笑?
叶小愁摇摇头,她从书包里一样样地拿着精心准备好的东西,香肠、面包、手电筒……一切一切都在证明她不是在开玩笑。
我问叶小愁是不是疯了,叶小愁奇怪地看着我,这是你的梦想,我要和你一起实现你的梦想。你为什么说我疯了?
你也知道这是我的梦想,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实现呢?

我很少说这样的狠话,从小的中庸让我长大以后根本没有去尝试疯狂的勇气。我说的话,我做的事情,甚至我的穿着,我的发型都是四平八稳,不带一点倾向性。这样的我极少在社会中犯错,当然也没有出位的机会。我是最容易消失在人群中的那类人,我只是一个没办法透过阳光的透明人。我的生活也是一成不变,但在与叶小愁相识以后,我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变得急躁。我不喜欢改变,特别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虽然叶小愁并不在意,我自己还是暗自心跳。

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实现梦想?
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实现梦想?

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实现梦想?
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实现梦想?

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实现梦想?
……

我不知道这样的对话还会持续多久,只好开始以沉默来代替回答。叶小愁坐在天台上,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然后再放回去。重复,重复再重复。最后突然把书包从天台上扔了下去,她转过头问我。

长颈鹿,你喜不喜欢我?
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我从未恋爱,亦不知道恋爱中的男人应该怎么样。但不能否认每天与叶小愁这样的相对让我在医院的日子变得好过多了,至少不那么枯燥。可是这又与电视和生活里见到的那些痴男怨女完全不同,所以我根本不确定自己对叶小愁到底是什么感觉?

叶小愁不依不饶: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个答案,选一个!
不喜欢!隔了一会我降低了些声音但依然像强调似的又说了一遍不喜欢。

听了我的答案叶小愁沉默了一会,我以为她会再次发作。却不想她把头垂下来,双腿在那里晃来晃去。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果然叶小愁猛然抬起头,歪着头,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那是她要使用叶式小聪明的前兆。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为什么我要喜欢你?

叶小愁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用手指着我的鼻尖说:
我告诉你为什么你要喜欢我。那是因为——————

我……喜……欢……你!
说完叶小愁蹦蹦跳跳地走出了站台,而我却一直想着刚才的那个问题与答案。
叶小愁说她喜欢我,我是否就因此就应该喜欢她呢?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5 12:17:00

经过上次的“梦想”事件,叶小愁对我变得似乎冷漠了。当然这只是我从她在天台上出现的频率骤然下降推断出来的。我坐在办公室玩弄着自己的手机,翻看着叶小愁以前发给我的信息。每次点击到是否删除确认时,我都会停下来犹豫好久。

大学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图书馆固定的位置看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对面总是坐着同一个女孩,她并不像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学生,拿着书本的样子也马马虎虎。我知道她总是在偷偷看我,观察的样子。这并不是直觉,更不是自我感觉良好。只是因为她的动作太过明显,我一向不善于应付这些事情,只有改变自己的座位,但那女孩还是照常坐在我的对面,不言不语,只是在看书的时候用眼睛瞄我。坐在她的对面我如坐针毡,总是强忍着问她想干吗的冲动,一遍又一遍。这种状况大概坚持了一个月,那个女孩突然消失了。她是真的消失了。第一天她不再相同时间出现在我对面时,我的心并没有太多欣慰,反而变得忐忑,在猜想她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随后的几天我的心情变得越来越不好,我开始猜想她没有出现的原因,而且走在校园里也开始刻意地注意起身边的同学,想找到她,却没有发现她的一点踪迹。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好像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却无端的让自己陷入困境。我甚至去问同学人在什么时候会突然变得如此烦躁,同学说恋爱初期得不到回应的人都这样。我不相信,但那个女孩每晚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每次出现的形式尽不相同,有时突然醒来时竟然发现内裤里湿冷一片。

这是我平淡大学生活中唯一一件让我耿耿于怀,我甚至愿意相信这是那个女孩为了一个毕业论文所进行的一项心理测试;或许是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在女孩第一千次去图书馆的路上被汽车撞死了,而每当我再想起这个女孩时这个咒诅都会升级,最后的版本是她在图书馆的路上不幸地被外星人的飞碟劫持。而叶小愁也突然消失三天了,没有一点消息,不再在天台上出现。这使得我烦躁无比,就在我又开始希望外星人的飞碟重新回到地球时,一个石子打在办公室的窗框上。石子和木头窗框撞击发出一声闷响,我的头习惯性向后上方转去。右上角的窗户里天台上的一角上是叶小愁只穿白袜的脚,那脚丫还欢快地冲我摇摆着。我打开窗,把身子探了出去。叶小愁夹着烟的右手向我招着,她的嘴大大张着都快看到了小舌头。她的笑声马上又蹿入我的耳朵,快看,快看,长颈鹿伸长脖子出来喽。

那时蓝天上没有一丝白云,一架带着五个喷气装置的飞碟从我和叶小愁的头上飞过,ET在飞碟的窗口向我微笑,竟然露出一如叶小愁标志的小板牙。


你猜!!!
叶小愁把她的脚举给我看,上面满是泥巴。身上的衣服也是几天前的那套,满是灰尘。叶小愁的头发像干草一样堆在头上,脸上也尽是一道道的泥。

我很少猜什么,何况没有把握。就连叶小愁的妈妈都不知道她这几天去了哪,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叶小愁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照片,交在我的手里。照片里叶小愁站在一个加油站前张着嘴巴傻笑着,身后是一个巨大的红色油罐车。

重点不是油罐车!是加油站!!
叶小愁指着加油站的名字,XX加油站;知道XX在哪吗?在XX市,知道XX市离这多远吗?一百五十公里!你个笨蛋,还不明白吗?
叶小愁握紧拳头,用力地大叫。
我,叶小愁!在昨天终于完成了杜明的梦想!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6 13:11:00

你知道医院后面的山的后面是什么吗?还是山!一座接一座的山,大小高低都差不多,就连山上长的树的位置都差不多。我以为自己连一座山都没走不过,结果当我再一次走下山时,才发现已经是在其它的城市了。

叶小愁接过我手上的盒饭,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快速地说着。完全不顾米粒从嘴里向外喷射。虽然很怀疑她是否会真的做这样的傻事,但叶小愁说得头头是道,这样的谎言应该还是她这个年龄编不出来的。

你没想有想到我敢一个人去吧?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小孩什么也做不成吗,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只要你说的我都能做到。

我静静地听着叶小愁坐在我身边讲着她在这三天的历险,如何在没有人迹的山林里找到路,晚上如何幸运地找到住处,回来时是怎么样利用美色免费搭的顺风车。叶小愁说得眉飞色舞,突然一阵风吹过,叶小愁连忙缩起身子,低头盖住了自己怀中的饭盒。我看见她脖她耳后的头发上粘着松枝,颈下有几道明显的汗迹。我伸手帮她理理了被卷在衣服里的领子,叶小愁抬起头看着我,然后毫不客气地将一只脚搭在我的腿上。

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帮我揉揉脚吧,走了几天都起了水泡。

叶小愁的脚很小,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她脚上的袜子脏的都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颜色,脚跟部也已经被磨破了。即便放在我的腿上,也能闻到她脚上散发的混着汗味还有球鞋的特殊味道。叶小愁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欢快地抖着腿,脚趾也在袜子里前后摆着。只是当我握住她的脚踝部的袜子根部时,她的身子一下子停止了动作,我轻轻卷起袜子的根部,那里的橡皮筋在她的腿上留下了一圈压痕,略显些红肿。当袜子裉过脚跟时,叶小愁咬着嘴唇,伸直了脚,好像跳芭蕾舞的女孩一样。她腿部绷直,我能感觉到她小腿肚上的肌肉在轻轻颤动。我径直向脚尖卷着她的袜子,手划过她的脚背,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脚背上微微隆起的三根肌腱。袜子裉在脚趾时感觉有些粘连,我把手掌覆在她的脚面向上捻着袜卷。叶小愁身体的僵硬更加明显,我能清楚地听到她吞咽的声音。当袜子终于从她的脚趾上划落时,我们两个人同时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我低着头仔细拂去叶小愁脚上的尘土,然后将它握在两手中。我从未做过什么脚部按摩,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只是轻轻把双手来回地撮动。我也从未与一个女孩有过这样的接触,我不敢抬头,怕看到叶小愁的目光,但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叶小愁的头也同样低低的,头发垂在脸旁,几乎落入她手里的饭盒中。时间就这样变得异常缓慢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叶小愁才轻轻从我的手中抽出她的脚。

腿麻了。
什么?过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开始有些遗憾这次接触的短暂,叶小愁的腿好像太容易麻了。
叶小愁突然把声音提高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我会一直在山里走,一直走到死呢。结果我在加油站问那些司机,这山一直通向哪,他们告诉我再往那边去就要以北京。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当时就想,原来那傻大个的梦想才就这么远,不过就是到个首都而已。知道了山后面的目的地,我就觉得没必要走下去了。

喂!
看到我没有反应,叶小愁放下饭盒,凑近我的耳朵大喊。我闻到了她刚才吃掉的鱼香肉丝的味道。
我帮你完成了你的梦想,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又没有求你帮我,我凭什么要报答你。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这次却没有刻薄地说出口。也许真的对叶小愁的行为有些感动?我转过头看着叶小愁,她刚吃过饭的嘴唇在我面前闪闪发亮,一粒米还粘在她的下巴上。叶小愁的身体离我越来越近,我听到她沉沉的喘息声,她口鼻喷出的气息轻轻地打着我的脸颊。我感觉脸上的温度好像在慢慢升高,我把头转回来重新望向远方,希望可以抑制住正在加速的飞跳,我听见叶小愁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要洗澡,现在就要!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7 14:16:00
十一
我们医院地处偏僻,除了正常内外科值班外根本没有夜间急诊,所以我们手术室不用值夜班,如果需要我们也大可随叫随到。那天晚上在手术室的同事都下班了以后,我悄悄把叶小愁带到了手术室。我拿出自己的无菌服,叶小愁接在手里笑嘻嘻地凑在自己的鼻子前闻了闻,我苦笑着说那是刚刚洗过消毒,干净的。叶小愁摇了摇头,我是在闻你的味儿。味儿?我有什么味儿?臭味呗!叶小愁说完就把我推出休息室,我站在走廊里莫名其妙,举起袖子使劲闻了闻,除了淡淡的消毒液味道就什么也闻不到了。

过了好久叶小愁都没有从休息室出来,我不得不去敲了敲休息室的门,叶小愁在里面应了一声,却不出来。我推开门看见她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双手垂在床边,头深深埋在枕头里。我问她在干吗,她抬起头,眼神迷离。
我在闻你的味儿呀。
不就是臭味吗?你还闻,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休息室,一大堆人的味都混一块了,你能闻出什么呀?
当然能闻出来了,你经常坐在这窗台上,对不对?
废话,你一天在医院里转悠那么多次,当然能看到我总坐在窗台上了。
那我还能闻出来你经常躺在这床上看书,而且头是枕在这边呢。
这倒让我没有想到,就在我猜叶小愁为什么会知道我喜欢靠在床那边看书的时候,她双手背在后背,挺胸抬头一脸得意地向休息室外走去,临出门时突然转头说:还有呀,你衣柜里的糖我没收了,大男人怎么还吃水果味的奶糖呢?我连忙打开我的衣柜却不想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件粉红色的胸衣还有带着卡通图案的小小内裤堆在衣服最上边。我哭笑不得:你怎么能都脱了?

叶小愁站在走廊中间,甩了甩长过手指的袖子,然后又把衣服掀了欣露出肚皮:怎么样,性感吧。你不也是这样真空穿的,我要把我身上的味儿也粘到你衣服上。

叶小愁对我工作的地方很好奇,虽然我说手术室明早会重新消毒不用太在意,她还是一再要求让我给她找来了口罩与无菌帽。叶小愁在手术室几个不大的办公室里跑来跑去,好像欢快的小鹿一样。隔着手术间门上的玻璃,她望向里面,只露在无菌帽和口罩外面的眼睛里满是满好奇的目光。我警告她手术间是不可以随便进入的,她满口答应,结果就在我去洗手室打开热水器时,她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我讨厌她的这种小孩子个性,本来想直接把她从里面扯出来,却不想打开手术间的门才发现叶小愁躺在手术床,两腿伸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我走在她的身边,低头看她的脸。叶小愁紧闭双眼,表情详和,假装睡去的样子,我伸手打开无影灯的开关,然后轻轻转动灯身,一道光柱正射在叶小愁的脸上,她的脸显得异常白晰光洁,我看见叶小愁紧闭的眼睛在转动,腮部也开始紧绷。隔了几妙,叶小愁的嘴角慢慢裂开,然后笑了起来。她用手壁挡住眼睛嚷着太亮了,我回身把灯关了然后告诉她快点起床出去。叶小愁放下手臂,长长叹了口气。

喂,我妈是在这床上做的手术吗?
不是,是在对面那间的。
那我妈是不是就这样躺着?然后你就站在这看着她,那些大夫就站在我妈的身边。
嗯。我把椅子移了移,坐了下来。我是在这坐在你妈身边的。
然后呢?
然后我要给你妈打麻醉药,量血压,扣氧气面罩,和她说话问问她的感觉什么的。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27 14:18:00
大夫,我疼!叶小愁压着嗓子装她妈妈说话。是不是你给我的麻醉药有问题?
哦,如果麻醉药有问题,你现在应该血压降低,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呀。
叶小愁马上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右手支着下巴,左手中指按在叶小愁的耳后的耳缘动脉上。嗯,呼吸虽然有点急促,但病人的心跳正常没有问题。
你按的那是心脏吗?你到底是不是医生?叶小愁突然抓起我的左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左胸上。

作为医生,我几乎每天都有机会见到和接触异性病人的身体,从在医学院实习的时候开始,曾经在妇科实习时甚至还需要把手指插入到来做妇科检查的女人的阴道和肛门里。我和朋友开玩笑说,虽然自己还是处男,但却已经见过和碰过无数真实的女性裸体了。不过虽然说出来让人羡慕,但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会知道,这毫无快感而言,面对的那些都是病人那些带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的身体根本没有一点神秘感更不会让人有任何兴奋了。第一次在妇科见到的女患者下体因炎症而溃烂流脓,我根本无法想像男人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得到快乐,整个实习过程都在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那天实习结束后回到学校连忙在同学那借来A片,看过了健康的女性器官后心情才慢慢平复些。久而久之,面对患者的身体自己都平静地像面对金属仪器一般。用刀划开他们的身体和用镙丝刀弄开收音机外壳上的镙丝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手按在叶小愁的胸前,一股电流瞬时从我的掌心传了过来。我手臂上的毫毛跟随那电流通过马上竖立起来,从小臂向上一直蔓延。直到耳后,直到胸前、小腹,一直向下最后集中在某一点上。我的对面没有镜子,所以我不能确定自己的头发是否也立了起来,但头顶感觉一阵阵发麻。我的嗓子开始发干,我悄悄吞咽着口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变得太过异常。

叶小愁睁大着双眼望着头顶的灯,握着我的手腕手一松一紧,我不明白她这动作的含意,或者说我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我的全部感觉都在我的掌心下,我能感觉到在一层薄薄的无菌服下有一个小点,慢慢变得饱满。而从它下面传来的越来越快的心跳也震得我心直跳。

也许是几秒,或者是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我和叶小愁都不言不语,好像连呼吸都被抑制。就这样一动不动,我被叶小愁握住的手臂变得十分沉重,重得我都无法抬起。不开灯的手术室光亮越来越少,我开始看不清叶小愁的脸上的表情,身边的一切也慢慢被黑暗吞没,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和叶小愁就处身于这样只有我和她的外太空,或者一个异次元空间中。突然间手术室楼下住院部的灯被点亮,那是几十盏灯同时被点亮,几十扇窗里的光瞬间把手术室映亮,我突然发现叶小愁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了起来。感觉到了灯光,叶小愁又重新睁开了眼。她看着我轻轻移开自己的手,随着压力的消失,我的手臂像弹簧一般弹起,但这明明不是我大脑下达的指令。我不知为什么叹了一口气,而叶小愁不知为什么也同时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医生,我的心跳正常吗?
还好。

我的口里十分干涩,简单说了两个字也好像铁器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叶小愁并没有太在意我的异常,她从手术床上坐起来,垂着头双腿来回地摇晃着,不再说话。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30 14:18:00
楼上的,你难道没看前言,是有这个ID才有这个小说.
看东西看仔细一点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31 10:28:00
倾城Z魅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无论我写什么,你都可以爱看不看。没有人要求你非要看。
我只是针对某些人一定要表达什么,但非要表达错误。这本来与我的小说好坏无关,但出现在我的小说贴子里会影响我自己的心情。

而至于你,你爱看鸡蛋还是鸡屎,都不必告诉我。当然你也可以把你看到的鸡蛋说成鸡屎,或者把鸡屎当作鸡蛋,对于这个我一定不会纠正什么,反正吃下去的是你,什么味道自知。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0-31 10:29:00
十二
周三的下午手术室很少会安排手术。因为那是每周医院团委组织政治学习的时间。我们医院的小会议厅在主院的后面紧靠一面山墙,坐在会议厅的最后一排,阴冷会透过椅子背的海绵垫直达背后的皮肤。我上身笔直地坐在那里,手却垂在椅子下。我的手掌贴在墙面上,湿湿的感觉,那种绒绒的感觉好像是墙面上的绿色的霉菌。仰起头,天花板上一道道裂缝交错,它们在我的眼里慢慢扩大,最终溶成了一片黑暗。

我在黑暗中听到了一声叹息,又不是太过哀怨。更似喘息,但又不是那般急促。虽然缓慢,但又声声入耳。那声音好像从世界的尽头传来,又好像就在我耳边。指间的触觉也开始变得异样,我的手开始滑动,好像有谁牵引着它一般。爬过了山峰,划过平川,一路下滑直至谷底,从我指尖最敏感的部分传来的那温热,滑腻的感觉让我猛地惊醒。

会议已经结束,大家都开始离席。我却尴尬地坐在原处,用白大衣掩盖着自己双腿间的凸起。

我没有跟随同事回到院部,而是一个人走在后院里。风吹落的树叶堆积在小路边,踩上去软绵绵的,雨后的积水在叶间渗出弄湿我的球鞋,那些经过了雨水的浸泡的叶子发出好闻的味道。我坐在长椅上,仰头望向天空,身边高大杨树的枝叶挡住了我的视线,有点模糊,不由得闭上眼睛。我听见有人坐在了我的身边发出的细微声音,睁开眼,她一如我一样仰头望着天空。

我和叶小愁的妈妈就这样坐在那里好久都没有说话。


我以为叶小愁的妈妈会问起那晚叶小愁去手术室的事情,但她并没有。她只问起我住在什么地方,家里父母的情况,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学医。语气和蔼的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我回答她的问题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岳母这个词,这样的情景就差叶小愁盘着头发穿着套裙微笑着坐在我的身边轻轻握着我的手了。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为了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我不得不打断叶小愁妈妈的话。我问她还有多久就可以出院了?叶小愁妈妈轻轻打开自己病人服的下摆,露出包扎的纱布。

不知道,伤口好好坏坏的。怎么了?医院里多个病人不好吗?
哦,我不知道。
哦,你好像很困惑的样子?
我低头不语,看着叶小愁妈妈,但是她的病人身份绝不是我困惑的原因。是她那被纱布包住的小腹,纱布边缘露出的是她白晰的皮肤。就像昨晚叶小愁白晰的身体,在不怎么亮的淋浴室里闪闪发亮,让我心跳不止。

在昨晚之前,我从未想过叶小愁妈妈的身体能使我怦然心动。这全因叶小愁一句话:

你觉得我的身体和我妈妈的身体相比怎么样?

说这话时,叶小愁刚刚洗完澡。脸上不知是兴奋还是因为血液循环加速而异常红晕,她坐在我身边,蒸气从她的身体透过薄薄的无菌衣向外散发着,而我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健康的年轻女性身体竟然是在十分钟前手术室的淋浴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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