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卷一整理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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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6-06-08 06:07:35 更新时间:2020-11-12 10:13:35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07:35
胭脂泪


莫名其妙穿越了时空的秦伊,莫名其妙的卷入了金戈铁马的五代十国。
莫名其妙的与钱王钱镠相知相爱,也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后世杭州繁华真正的幕后推手。
一心要回现代的秦伊,要怎么面对戎马一方的霸主钱镠的深情?

卷一 林花谢了春红 第一章 相遇

月蚀。
老人看着天空,默默的叹息,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法师。
老人转头,说:吩咐曲儿去南方找到发红者。
是。两个使者领命而去。

临安。
我坐在湖边,整整一天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我要怎么样才能回去。
叹气。
来到这里,这个地方,千年前的杭州,非我愿。
我到现在才稍微的确定,我确实到了古代。
我要怎么回去?假如回不去的话,我又该怎么办?
我脑子混乱不堪又扑捉不到什么头绪,只好苦着脸,呆坐在湖边。这时的西湖实在算不上一个湖,顶多算是一个半干枯的荷塘罢了。

集市。
来往的人群,如此陌生的服装和语言。
我茫然的走着,顾不得周围村言村语,一心回忆着我是怎么来这里,要如何去找到回去的路。
一列官兵骑马而来。
我顺势躲进避让的人群。
为首的一个官兵衣着穿戴看似要比其他几个级别要高,坐于马上耀武扬威道:大人有令,选民间秀丽女子数名,三日内,各家各户有女者登记在册,听清楚没有?
人群间有骚动,不敢言。
包子的香味。我突然想起自己到这里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沾,饿。
看向那个包子铺,我看看自己,从现代到这里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只有手指上的那个白金戒指了。
我一路寻着当铺,寻思着该当些银子来安顿自己吧?苦笑,既来之则安之。
当铺居然当了我500两银子,伙计拿银子给我时的表情,就像见到鬼似的。要多惊异就有多惊异,连连苦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融入这个社会吧,我的奇装异服,这些古人怕是看不惯也接受不了的。
自绸缎铺子里挑了现成的衣衫穿戴停当,把我自己现代的那套行头打包带走,刚出门,就见一个灰衣男子劈面就夺了我的包袱,我连叫:抢劫阿!!
行人却纷纷避让。
我追着灰衣到一座桥上,灰衣人突然回身,笑嘻嘻道:姐姐既然穷追不舍,我也不客气了。
我惊诧,愣。
他伸手便是一推。
我一骨碌的滚下河去。
见鬼了,我不会游泳阿!!!叫苦不及,已经吃了好几口水。
我绝望的抓了几抓水,一双手忽抓住我,我来不及看,晕眩。
稍有神志,已经在地上。
我咳嗽,天杀的,这是什么朝代!古代的杭州治安那么乱吗?当街抢劫呀!竟然没有人来看看!
姑娘没有事吧?一个男子问。
我抓着嗓子咳嗽,抬起眼看了一眼,一个精瘦男子正看着我,我摇头。
你家在何处,我好派徒儿送你。
我擦脸上的水,不语。
姑娘?
我摸摸胸口,幸好,那几百两的银子被我随手塞了怀里,否则我真的要变成乞丐了。
姑娘?
我抬头,谢公子搭救之恩,我浪迹天涯,并无家可回。
男子看着我,沉思。
我解开头发,滤干发里的水。那一身的水,把我刚买的上好素绉缎料子的衣服像皮肤一样贴在了身上。
突然,一件披风盖到了我的身上。
既然无家可回,借住在哪家客栈?
我愣,我……
他身边一个矮个男子道:大哥。董大人还在等着咱们呢。
这个男子看着我,淡淡:你自己保重。说完转身就走。
我呆呆的看着这个人离开。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提醒了我,应该住客栈,但是,住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天知道我要何时才可以回去啊!
我记得我在博物馆看展览,当看见钱王钱镠的那把青铜剑时……我皱眉,后来就在这个鬼地方了。
我坐在客房里,看着连绵的黑瓦白墙。古代的杭州,原来如此的美丽。小桥流水人家。听客栈伙计的意思,我现在在的时代貌似是五代十国。
五代十国!不过,还没有到吴越国的时代。
我有点混乱的思考着,这个辩证的关系,却怎么也想不清楚,惟有轻叹,历史太差的好处。
忆起了那把青铜剑,锋利,修长,剑把上缠着黑色的丝编粗绳。在灯光的照射下幽幽的泛着暗哑的光泽。
钱王钱镠。
我喃喃。

似幽魂般在湖边徘徊了几日,还是找不到回去的方法,焦急的我搭着渔船前往灵隐寺。在这样的情绪下,进香虽不敬,但也事出无奈。
走了半日才上到寺内,来往进香的百姓个个虔诚万分。我尾随着百姓进殿礼佛,看着金身含笑的佛祖,我低叹,假若有时光穿梭的事例,那么神等必也在世界上吧?
认真的叩拜,心道:求我佛慈悲早日放我回现代去,虽然现在也没现在的杭州漂亮,最起码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已经习惯了的年代,我实在难以适应这里啊!想起了昨晚艰难的洗澡,如厕,近日艰难的进香之路,还有……举目无亲的世界,让我凄惶不安。
施主,长老有请,可否进厢房一叙?一个小沙弥。
我愣。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08:00
第二章 点拨红尘

香烟袅袅。
一个老僧坐园蒲,手持佛珠,闭目喃喃诵经。
我合十,见过大师。
老僧睁开眼,看我,施主不必多礼。

他凝视了我半晌,点头,施主是自极乐世界来,要盘桓在此一段时间。
多长?
可长可短,就需见施主在此的缘深缘浅。
我与何人缘深缘浅?
他微笑,见人者见鬼者,见妖者,见佛者。
我一愣。等于没回到,就是说我见什么人都有缘深缘浅了?
施主可是姓秦?
是。
老僧笑而:施主不必惊慌,此世界彼世界皆为红尘孽障处,但凡不同的仅是各人的机缘巧合。
敢问大师可否点拨小女子一番,如何能回属于我的彼世界而非此世界。
老僧闭目,轻念,阿弥陀佛。
大师。
你属何方,你是何人,你要做何事,你真心境通明么?
我毫不迟疑的说,我是属于2006年的杭州人士,秦伊,我要做的就是从这个时代回到我自己的时代去。
老僧笑,妙妙妙,老衲望施主三年后在此能说同样的话。痴儿,痴儿,菩提无明镜,明镜惹尘埃。
说罢便不再言语。
小沙弥复进,躬身合十,施主,长老需静思,请回。
我呐呐的自厢房退出来,不得其解,莫名其妙。
小沙弥一路把我引到飞来峰处,自袖中取一物,施主,这是长老要您在此观看的东西,我接过来,他合十,自去了。
我接过来的是一个锦囊样的东西,拉开锦袋,里面是一个玉扳指。另外有一张签文。展开一看:古今一场戏中戏,可比当年一赛翁,虽然失马半途中,不知祸福真何事,到底方明事始终。
塞翁失马?我迷茫,什么叫塞翁失马?

我缓步自灵隐寺出来,走在石子路上,一辆马车急驰,车夫穷凶极恶的叫嚣,草民避让!!!
我避让不及,被车急驰的风刮倒在路边草堆,自来了这个古代,诸事不顺利,我揉揉手肘,一摸,鞋子掉了一个,赶忙在草堆里摸起来,纳闷,另外一只哪去了?
一双脚出现在视线里,这可是你的鞋子?
一只灰色绣鞋扔了下来,我皱眉,抬头。
眼前一个浅蓝色衣服的男子,立在我面前,带着笑意,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出门也不带随从婢女?
我穿鞋,不语。穿罢起身就走。
他伸手拦我,你不会说句谢字么?
我看他,一愣,高鼻,浅灰色眼眸,束发,耳上戴着一个耳环,似金非金,雕刻着奇特的饕餮纹。此人并非中原本土人,看起来更像是个混血。
我心念一转,忽而笑,多谢公子相助。心里嘀咕,相助什么,不就是帮忙捡了一只鞋子。
他笑,你嘴里说着谢,心里可不是这样想吧?
我回视他,这个人,聪明得紧。是啊,为何贪图别人的一声道谢呢?古人云:施恩不图报。没见过有如公子般追着人家要道谢的,何况……我顿了顿。他注视着我,何况你也并非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他大笑起来。姑娘是难得一见的快人快语,敢问芳名?
我挑眉,应该你自报家门才对吧?
他含笑,在下公孙慕。
公孙慕?好名字。
姑娘……
秦伊。
秦伊。他重复,秦伊。
我说,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若无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此别过。
等等。他问,姑娘可是杭州人士?
我不解,是。
他微笑,在下初到杭州,还请姑娘做个导游,玩赏风景。
我看着他,蓦地反应过来,你也是……
他摇扇,笑:正是。

紫霞山庄
我与公孙慕坐在临湖的亭上煮酒赏景。
你来到这里已经那么多年了?
正是。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摇扇,眼神迷茫,实验失败。
实验失败?我奇。
他抿酒。
你是个科学家?我问。
不是,我是个考古的。他说。
那怎么会?我问。
知道月食么?理论上来说,月食时一个时空与时间相互作用,会产生缝隙,就像两个不同时间的世界在交互时会出现一个门,那时就会出现所谓的时空之门。
你是从时空之门来的?我问。
是的。
我大喜,那么你一定知道我怎么可以回去了?
他摇头,不能。如果知道,我何苦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年?
我看着他,不语。半晌,我问: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就此在这战国回不去了?
他凝视我。
看我什么?
他突然有些窘迫的神情,抿酒。
我追问,你想说什么呢?
他给我倒酒。来,既然我们在另外一个时空相遇,应该倒杯酒庆祝一下。
干。
干,我喝酒,看见他垂眼,掩去了浅灰色的眼眸。

公孙慕,山东人,原本生活在和我同一个年代。因为在杭州雷峰塔区半夜里偷偷做研究,误入了时空之门,来此已经十年,现在是紫霞山庄的主人。
我疑惑,你来了十年,怎么混到现在的境界?
他微笑,身躯已变。
哦。我点头,来这个世界的仅仅是你灵魂?
他微笑。
真佩服他的微笑,总是这样让人如沐春风。
也算是幸运,得到一个躯壳,否则,今天我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我叹,难道我就在这里到老死?我要回去!
他看着我,各人机缘天定,你信么?
我问,什么叫做机缘。
他的笑容加深,你会明白的。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10:00
这个男人,更像是落难的公子,神采里绝见不着卑颜之色。我看你并非什么奴隶,早早的回家去吧!
无亲无故,无处可去,你既买我,当然要给我安置。
安置?我头疼起来,公孙要知道我去了趟外面花了他500两银子买了个人回来,会不会生气啊?
我轻声说,这位壮士,我也仅仅是暂住在这里,恐留你不便,既然你有了自由,还请自便。
他忽然半跪在我面前,请小姐安置,我陆元此生既然为奴,当愿追随小姐。
我吓一跳,此生!说得严重了!!请别这样,我怕养不活自己,更别提安置你了。还是……
老张忽然在车外大声的说:表小姐,庄主想必不会在意多一口人吃饭。
这个老张。
车内,他眼神执着,我叹气,好吧,好吧!你也不必为奴,王麻子说你读过书?
确是。
你就做我的私塾先生罢!
他愣。
我笑,正好,缺了一个老师来教导我读书。
他盯着我,短短几秒,垂目,是,小姐。

陆元,就此在紫霞山庄住了下来,一直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总觉此人的眼神气质言谈举止总不似一个平凡人家的公子哥,或者是这里俗称的草民贱民。
我请了大夫为他医治他身上的伤,据大夫说,这些伤痕,新旧交错,存在的时日不短,光是叫得出名的就有剑伤,刀伤,鞭痕,此人来历必然非同小可。
不过我生性淡漠,既然他自己也不解释什么,只是默默地治疗,默默的陪着我读书,我自书里抬眼,看见他端坐着,手里执者一卷书,眼神却是看着我。
我问:你这样瞧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污物?
小姐在闺中所读书籍竟是平常小姐家不会读的,甚是敬佩。
我摇头,不是我爱读这些,若不是我要好好读了这些才可以……我笑,才可以获得大哥允许出庄游玩,我才不会去读这些。
心里补上一句。不读烂这些,恐怕就一辈子和这个五代十国同生共死了。
婢女进来,道:表小姐,庄主回来了。
当真?我大喜。
奔出书房,正遇见公孙疾步而来,同来的还有一人,白衣,神情高傲。我站住了脚,犹豫着要不要回书房比较好。
公孙已经看见我,秦伊!
我笑得勉强,忽然有种干坏事被老师抓到的感觉。表……哥。
公孙似乎很开心,来见过钱大人。
白衣男子看向我。
我胡乱的福了福,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打招呼是哪个朝代的。
他颔首,有礼道:原来公孙公子家风洒脱,令妹也很有几分豪气。
我被他说的莫名其妙,看看公孙,好像是在称赞我么?公孙一脸微笑,大人这边请,我们至玲珑阁小坐。秦伊,你也来。
哦。
我看他们先去了玲珑阁,回头,正对上陆元的目光,乌黑的眸子,深沉。我低声:刚才那位便是紫霞庄的主人,我表哥公孙慕,你可自行安排,我去玲珑阁了。
小姐。他走上前,我可否做为小姐的贴身侍从随同你……
我看他,笑眯眯,好。

玲珑阁。
公孙命人在阁里煮了春茶,与钱大人相对而坐,正轻声在争执着什么。
我带着陆元进阁,他们一见我便微笑,不再说什么。
秦伊,来,这里坐。
陆元抢先为我拂了一下圆鼓凳,我拍拍陆元,笑,咳,我还没那么娇贵呢,陆元。
公孙看了一眼陆元,此人就是你刚买回的下人?
嗯。
婢女奉上一套茶具。
公孙道:给小姐用那套琉璃茶具来。
婢女领命下去。
我看着公孙,这几天,你去了哪里?
公孙微笑,去了越州。
越州?我疑惑。突然看见这个高傲的钱大人正使眼色给公孙。
公孙笑,无妨,我与表妹无话不谈。
钱大人不语,只是看我。
婢女端了琉璃茶具进来。
公孙把茶饼搁上小炉,问我:可曾见过真正的陆羽煮茶法?
我摇头,我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过不来精致的生活,更何况平时也没有那个心情去做这些个文人雅士的风情。
公孙微笑,看好了,教你这茶经的精髓。首要须得擒贼擒王:一则,煮茶前先要烤茶。
他摆弄着手里的茶具,我有样学样。
他看了看我,二则碾茶需得恰到好处,差不得丝毫。他用茶碾将茶饼碾碎成粉末,再用筛子筛成细末,放到开水中去煮。
他悠闲的说:煮茶需经三沸,水 “一沸”时,须得在其中加盐。
当水成雾起,他道:现时便是“缘边如涌珠连泉”的“二沸”时,舀出一瓢沸水待用,用这个如音韵般一顺圈搅水。
我搅水。
我笑:这里被我搅出了圈圈水纹。
公孙取茶叶,道:放入茶叶,至茶水“腾波鼓浪”,便到了我们要等的“三沸”时,加进“二沸”时舀出的一瓢水止沸,随即端下煮茶锅,舀茶汤分成3至5碗。这就是陆羽茶经中茶艺的精髓。
随着水沸,我跟着公孙,把茶舀了两碗。分端给公孙,钱大人。
随即,我喝公孙的茶,味苦却奇香,后味竟带着甜味,这个就是所谓的回甘。我暗忖。
我们三人默默的饮茶,我回头看站在我身边的陆元,他温和的回视我,我挑眉。
公孙道:兵家权谋与茶道看似不相干,其实不然。
钱大人似有所思,许久,道:多谢公孙公子一番深言,此番赴庄休憩,受益良多。本使还有事在身,告辞。
公孙笑眯眯的,恭送大人。
人云亦云我也会,跟着公孙后面说:大人走好。
钱大人突然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感觉奇怪,也就一秒钟,容不得我多想,便大步离开。
公孙送钱大人出去。
我倒了茶,兀自喝。
陆元站在我身侧不语。
陆元,坐。
他没有扭捏,爽快的在我面前坐下来。
既然新学了煮茶,我煮给你喝罢。
他不置可否,没有立时回答我。
我顾自按着公孙新教的法子煮茶,边漫不经心的问:身上伤口可好多了么?
嗯。
我摆弄茶具,当日在王麻子那里,你怎么选择了我?
他注视我的动作,陆元没有选择任何人。
抬眼,他危衣正襟的坐着,双目正视我,分外乌黑清亮。是小姐慈悲心肠,选择了陆某。
我手里正要把茶往嘴里送,闻言,顿,这话怎么讲的那么别扭?我心想着,倒笑着:说笑了。
公孙送走了钱大人进来,问:这几日就出去过一次?
嗯。
他坐下,陆元起身,公孙温笑,不必拘礼,坐吧,你是秦伊的老师,自当尊重你。
陆元复坐。
公孙问陆元,你是何方人氏?
陆元脸色凝重,公孙公子可知道淮安陆家?
公孙一怔,继而微笑,对我说,秦伊,你可知道你买回了什么人物吗?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俩,有些迷茫起来。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11:00
第四章 淮安一霸

陆元其人,经过公孙慕的一番说明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觉得这个男人不凡的意义了。
淮安陆氏,是鼎鼎有名的名门望族,陆元为庶出幼子。淮安恶霸裘海垂涎陆氏的富裕,勾结官府假借剿灭黄巢乱党之机,一夜间如强盗般抓了陆氏一家60余口人,掠走陆氏家族百年积累下的财富不说,还以乱党贼子人人当诛之名,杀灭陆氏全族,陆元遇家变,幸得自幼习武,护着小妹,忍辱逃脱,但在往杭州途中遇到王麻子,被迷药药倒,与小妹离散,于是才有了后来我买陆元一出事情。
我坐在湖边的石上,凝视湖水。这湖水,连接千年还是万年?
小姐。
是陆元。
他在我身边坐下。小姐是否因为陆某隐瞒身世而不满。
非也。我淡淡的回答。
那……为何你知道陆某身世后反而冷淡许多?
你多心了,没有的事。
他看着我。
我说:你想报仇!
是。他神情狞厉,一瞬间,又恢复平静。
你想如何报仇?
将裘海,杀之。我轻笑,他脸色难看,难道有可笑之处?
不是,我是笑,这裘某人做下这等罪孽之事,纵使有金山银山也是夜夜不得安枕。
像他那等人,作恶如家常便饭。
他在淮安做些什么营生?
绸庄。
绸庄?
正是。
我忽然笑起来,问,我助你报这仇,如何?
他眼中充满了疑问。
淮安一霸是吗?恐怕他做不了这个霸字了。我轻笑。


公孙慕斜倚着软塌,看着我,你要帮陆元报仇?一脸的好奇。
一时半会回不去,找点事情做做也好吧?我说。
这一霸可不是好惹的。
有多霸?
公孙悠悠道:勾结官府,打击同行绸庄,这是一霸。裘海烧杀奸掳,没有什么事情他不敢干,这亦是一霸。
就这样?我问。
公孙挑眉,秦妹妹,光这两样就很叫人头疼了。
我坐到他面前,认真的说,你有怎么样的实力?
公孙微笑,钱么?
对。
不多,只够买下半个杭州的城池。
那你算不算杭州城里一霸?
公孙问,你是要拿钱买鬼?
我吐舌,你可太聪明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就做了考古学家?
公孙黯然,我已经不是了。
身在古代的考古者,古今就你一人,你还说自己不是?
公孙坐起,把你的想法说说看?
我轻声道:就如煮茶,假若火候得当,再冰的水也得被烧沸了成了空气。
他眼睛一亮。

淮安一霸裘海的绸庄在杭州府里也有分号,我的行动就从这里开始着手。
裘记绸庄的大分号设在运河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陆元与我坐在绸庄边上的一家茶楼里,看着过往行人。
我们这是做什么?
我学公孙的微笑,并不回答。
沉默。他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看我,说,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小姐真是智慧不凡。
我看他,陆公子,为何每次你赞我,我并无被赞美的愉悦?
他笑,初见你,傲气十足,想你也是一个恃才为傲的人,是以明褒暗贬,不想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我假装怒了,不语,转开头不去看他的笑容。
这个陆元,日子相处久了,虽然公孙待他为上宾,他自己还是以奴才自居,口口声声公子小姐,说出话来,常常挤兑你得不知是接受赞美还是退却赞美才好。
他见我不语,莫非小姐心里责怪陆某直言不讳?
我瞟了他一眼,你尽管直言罢,你家60口人的血海深仇看我帮不帮。
他正色,抱拳,陆某对小姐的女侠风范之敬仰不断。
得了,得了。
小仆上楼进了包厢,表小姐。他递上一张纸,是公孙的笔迹,上面写着:孤山梅妻鹤子。
我愣,现在还没有林和靖这个人吧?哪里来的梅妻鹤子呢?孤山……我皱眉。
我问,庄主可有话捎到?
小仆点头,庄主说,买鬼推磨不如装神弄鬼。
我笑,好了,我知道了。
待小仆走后,陆元问,公孙公子的意思是……
我笑,他真真是个小气鬼,还怕我败了他的家当不成,来此数年还是不明白钱财是身外物。
陆元皱眉,公孙公子不舍得银两,可是???
对。他让我们自己动手。
那……小姐有什么妙计?
我想了想,暂时没有。
他楞,许久,没有?
对。
我说,你可否以后不要称小女子为小姐,我姓秦,单名一个伊字。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我二人可是朋友?
他皱眉。
我挑眉。
小姐是在下的恩人。所以——恕难从命。
那你是决计要把我当成主人了?我问。
他点头。
主人之命总不会违背吧?
是。
那么你把对我的称呼给改改罢。
他面有难色。
我叹气,怎么那么固执的男人?道:算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不免强你了。我们说正事要紧。
陆某愿洗耳恭听。
我说,公孙慕不是也有一家绸庄么?我们把绸庄的生意做好了,首当其冲受影响的必然是裘记。然后,我沉吟,然后……我皱眉,他认真的看着我,我却说不下去了,只好说,然后我自然会把下一招告知于你。
他沉默,思索,小姐的意思,在下不是很明白。
我站起,拍拍衣服,我们回庄再说,今朝见识了裘记绸庄的生意,我们回去合计合计吧。
下楼,梯下上来一人,我与他一上一下,正对了个正着,我不禁叫出声:是你!
精瘦男子见我,露出迷茫之色。
你不认得我了?我说,公子那日下河救了我。
他上得一步,与我在同一台阶上相对而立,我笑,想起自己带着公孙慕千交待万交待一定要戴着的垂纱帽子,于是撩起垂纱。那日多谢公子相救。
他见我,啊,是你。他颔首,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说完,就上楼去。
我纳闷的看着他上去,看看陆元面无表情的跟在我身后,低声问:我不是丑八怪吧?
陆元低头看我,小姐非国色天香。
我无奈,这个陆元,忒会明褒暗贬,也罢,我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只是惊讶刚才那个男子如此冷淡而已,都来不及问他姓什么。
到了这个古代,性子也有些变化,以前在现代,只想认识的人越少越好,顶好是知己两三个就足够,不想莫名其妙来了这里,总想认识一个人便就牢牢的写在自己的“朋友名录”里面。
有些遗憾。我自嘲,原来古人也不是十分好相处,早先总以为古人的人情味要远比今人要甚,结果,也不是那么回事么!
正兀自想着,丝毫没有留意自己脚下,绣鞋踩了裙脚,一记,猛然的就要滚下楼梯,我暗叫糟,闭眼。
一双手转了我的腰,带着我稳当的在楼底站定。
我知道陆元有武功,但是因为之前他的悲惨身世让我一直认为他学的武功绝对是很肉脚的,只养身不保命的那种,没有料想他的武功居然可以在我之前到楼底,然后顺便把我接住,傻子都知道,他刚才那手功夫绝对是上乘的四两拨千斤。
我愣愣的看着陆元。
他忽然顽皮的一笑,你没事吧?秦伊?笑容居然灿烂耀眼万分。
我整理好垂纱帽子,闷闷:走吧,我没事。
老张在门口候着,见我们出来,把车赶进了些,我摆手,你在前面先走着,我要走走。
老张默然点头,上车,吆喝马缓行在前。
我稍稍提着裙,走在青石路上,见行人悠然自得的行路,叹,千百年,杭州原来就是一块宝地,在此的人们,无论战乱或者盛世,都一如既往的安乐。
陆元一直跟在我身后,我转头,突然瞥见他微微皱眉,左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13:00
手扶着右手臂的一瞬间。见我看他,他神态一如继往的平静。
我继续走,就当没有看见。
如此无余的走了一段路,忽见右侧有一处小楼,建筑精巧,张灯结彩。看楼前悬着一匾,醉红楼。
好奇。抬脚,一只手挡住我前行,陆元正色,小姐,不可。
我问,此处可是窑子?
他脸色扭捏,是。
我笑起来,这个陆元。
好罢,我知道了,继续往前走便是了。
我以为小姐想……
我摇头,大家闺秀出入这等场所,自然要辱了家门名声,这个我自然有分寸。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古代的窑子里,虽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但是也有卖艺不卖身的清官人,改天把陆元撇开,我自己来此见识见识。
走得有点累了,叫住了老张,我和陆元上车,回庄。


马车上。
我故意漫不经心般问老张,这醉红楼,可是杭州府里最出名的花楼?
老张嘿嘿笑,非也。
最出名的应该是在西湖边清波门,小瀛洲。
最有名的花娘是谁?我问。
老张在外面说,自然是苏珥小姐了。
陆元在我身边哼了一声,似是不屑。
我眼神溜他身上,想起刚才在路上走着时他背着我时那皱眉的样子,我说:把你右手臂给我看。
他似乎没料到我这么说,什么?
我已自己动手,嘴里说,适才在路上见你捂着手臂,料想是手臂上有什么问题,但又不好马上看个究竟,你别动,让我瞧瞧罢。
他倒是配合,任我撩起衣袖,他右臂上原来的伤痕本来就没有都痊愈,一条伤口裂得厉害,一定是刚才在茶楼时……我有愧的想着,嘴里说:真对不住,害你伤口又裂了。
他平静的说,你不必愧疚,我本不打算救你,让你跌个痛快也是好的,哪里有大家闺秀连楼梯都不会走,会跌下楼去的,无奈念及公孙公子的颜面,在下才出手而已。
你……我抬眼,对上他的眼眸子。我愤愤,我才不是大家闺秀!
陆元点头,也是,小姐与闺秀二字确是名不副实。
你……我噎,说不出话来。这个人!
这时,车外传来花鼓炮竹声。
我隔着纱帘往外看,哟,这是哪家在娶亲啊?
老张大声说,今晚祝家要放天灯,现在在祁福呢?
有这等节日般的事情我怎么不知?
老张哈哈笑,祝家老爷新近得了一位小姐,放天灯为小小姐祁福呢!
小姐?不是小少爷么?我奇,古人不是喜爱男孩可以传宗接代么?怎么还有人会为得了女儿欢庆成这样?这个祝家老爷,有趣得紧。
真想看看这个祝家老爷是何许人也,有重女轻男的思想,可谓难得。我心里盘算着,继续问老张:这祝家老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陆元突然说,祝家开了间杭州府的第一镖局。
哦?我有点兴致了,就急着问,镖局?那祝家老爷可是会武功的那种?或许他与你的师门有什么亲眷关系。
陆元冷哼。明着是镖局,暗着也做杀人越货的营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与这类人等攀得上关系。
我看着陆元,沉思。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14:00
第五章 祝家三杰

祝家。
白日里见了祝家为小姐祁福,晚上就跟着公孙到了祝家里面喝祝家小小姐的祁福酒。正好了了我这桩好奇心事。
张灯结彩已经是说得委婉,可以说是朴素极至,简单的宴客厅,坐满了城内的商贾官员,席开20桌,据公孙的意思是,这祝家为小小姐祁福,大有文章,新近祝家出了趟镖,押的是进皇都的银饷,竟然一路平安顺利的押镖到达,皇帝大悦。赏了长兴镖局一块天下第一镖的金匾,这一回宴请城里大小人物,就有点扬匾立威的味道。
我半信半疑的跟着公孙与大小人物寒暄,就见正门进来一行人,领头的正是那个曾来紫霞山庄的钱大人。
我想起上回见后,一直疑惑此人是什么身份,不及我询问公孙,祝家已有仆人扬声叫:左卫大将军,杭州刺史钱大人到。
我看看公孙,公孙丝毫不为所动,正享受着手里的美酒。我悄声问:这钱大人的官大不大?
他根本都没停了手里倒酒的动作,懒散的问,大将军,你说官大不大?
我思索着回答,我不知道,以前看电视,大将军应该是很大的官,不过,一般手里若没了兵符,怕是大不了哪里去吧?
他笑,杭州现任的衣食父母,你说大不大?
我装出崇敬的样子,甚是厉害。因为我看见钱大人正往我们这桌来。

钱大人一身灰衣。虽说之前已经见过一面,但今日我才得仔细端详了这位五代十国的父母官,上回只顾着玩茶了。脸略黑,线条刚毅,特别是嘴角的肌肉,咬得很紧,眼神内敛,看不出一点锋芒来,身形健硕。
他在我们这桌落座,我不自觉的往公孙处略微挪了一下椅子,这位钱大人,正好坐在我身边的空位,他看了我一眼,似是对于我挪了挪椅子有所不满似的轻哼了声,道:公孙公子,别来无恙。
公孙笑,一切都好,劳大人记挂。
公孙小姐也来了。他淡淡的说。
我抿笑,公孙小姐,这个名字真特别。不作声。
公孙道,舍妹姓秦,闺名一个伊人的伊字。
秦伊?他颔首。
我纳闷,上回在庄里相见,他似乎听见公孙喊我秦伊的吧?为何……还明知故问,演戏般?我似想到了原因,看着钱大人,好奇的问,大人,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他喝酒,面不改色,不曾。
我愣了愣,突然觉得颜面上有点下不来。
公孙微笑,大人日理万机,怎么有心思在小儿女的名字上/
不然也,我说,既是父母官,这些小细节自然要记得清楚,成败往往被一个小细节决定啊。
他眼睛看向我,我回视他,以为他要发火了,不想他问,秦伊是么?本官受教了。
我讶然的看着他,没有忽略的是他眼里的戏谑之色。
我悻悻,罢了罢了,我乃小小女子,哪那么大的面子要大将军受教于我啊!心想,平白被这个钱大人耍了一道,分明是在嘲笑我么!
祝家家仆又在扬声喊,祝老爷携小小姐谢各家长辈来为小小姐祁福。
自厅的另外一扇门,进来一堆人。真是一堆人,我暗笑,这好几十个人花团锦簇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不说一群已是委婉了。
祝家老爷当是那位被簇拥着的中年男子了。
他身后站着一位略老的妇女,着喜气洋洋的红色衫儿,手里抱着一个襁褓,自然是那位新出生的祝家小小姐了。
祝家老爷朗声,祝某多谢各位朋友大人等赏脸来府上做客,祝某有今天这般,多亏杭州府里各位的帮助,今日为小女祁福的放天灯仪式半个时辰后进行。
众人皆起身,祝大人言重了。
唯独公孙与钱大人稳如泰山的坐着。
我亦无起身之意,左右于我无关的事情,我来此还人生地不熟呢,今儿也就是来看个热闹,公孙是要我多见了些杭州府里的人,好早日适应了这个社会这个世界。
想起这个我就说不出的难受,好好的看场展览,自小到大,这博物馆不是头回去,这越王剑也不是头一回见,偏偏出了这个鬼事情,我到现在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了这里,更扯的是,我到底触动了什么机关才来了这里?莫不是……
我当时看着越王剑,青铜剑在玻璃展柜的射灯照耀里,我惆怅无比的想,千年前,你的手握此剑,噬血无数,今日我在这里,看着这剑,恍然间就如相距千年的你我,在此处相见。
我啊的叫出声,回神,幸而喊得不是很响亮,也就是我身边的两位,公孙,钱大人听见,而已。
公孙问,喊什么?
我心跳得厉害,紧张万分,说不出话了。
钱大人笑,秦伊甚是可爱,举止洒脱得无分场合。
我正说不出话的当口,听得他这样说,只得拿眼睛瞪着这个钱大人,古人说话,特别是骂人,真是一流杀人不见血。
这边祝家老爷不知说了什么,仆人等抬起了一块红布的长形物体出来,假如公孙所说不差,那么接下来便是公孙所言的那个扬匾立威了。我原本是因为了好奇祝家老爷的重女轻男而来,如此一来,便觉得无趣之极,心思自不放在这些“主角”身上。我四顾起这个大厅来,这一四顾,倒四顾出个兴趣来,这祝家的宾客里,有几个素衣男子,眼神非常不对,我挑眉,我看到了什么?居然是杀气,凌厉得很呢。

祝老爷在前面说,蒙皇上错爱,赐御笔牌匾一块,是祝家天大的光荣,今朝趁大伙都在,顺势亲睹圣迹。
红布徐徐揭开。
天下第一镖五个大字金光闪闪。
就在此刻刀光,剑影,四起,厅内骤然大乱。
我来不及看清,一个素衣男子居然直扑往我们这桌。公孙一侧身,那一剑擦过我的发梢。
不过几秒而已,钱大人一把抓住我把我推到身后,另一只手抽出了一把青色长剑格开那素衣男子的长剑。这么仓促的时间之内,我还是惊奇的发现了钱大人手里那柄剑,是我熟悉得如自家水果刀一般的越王剑,其先并未注意他的佩剑,现在一看,我捂心,我的心脏,怎么那么难受!
……
我晕倒了。很丢脸,晕倒在了祝家好戏上演的时候。为此我已经呆在紫霞山庄整一个星期,郁闷难消我心中的遗憾啊!
我醒来以后,公孙讲述了当日的情景,煞是精彩,其中最为精彩让我扼腕的是,我没有见到公孙口中祝家老爷的三个人中蛟龙的儿子,祝天祺,祝天锐,祝天翔。杭州府里顶有名的祝家三杰啊!

紫霞山庄,书房。
要说生活在古代有什么好处,唯一的好处是,养尊处优。比之在现代事事亲历亲为,要简单许多,同样,这样的生活过惯了,以后回到我自己的世界,估计会受不了。
我坐着看周易,陆元一旁陪着,婢女倒了两杯上好的普洱茶。我长叹。
陆元道:长吁短叹,小姐至今没有为在下想出一个法子报仇。
天大的仇,也不可能一掷而蹴。我说。实际上,我心里有亏,这几天除了因为郁闷没有见到精彩的祝家三杰生擒了潜入宴席的捣乱者之外,纳闷钱大人手里那柄剑,几乎忘记了我答应了陆元的事情。
烦恼。自作孽,不可活。
我问,你之前在淮安,可有照顾过家里什么生意?
陆元问,不曾。
我怀疑的看看陆元,诺大一个家族,底下的产业必然庞大且定在别人眼里是肥肉一块,若非此故,何来淮安一霸故意生事,灭其满门的惨剧?
你不用欺瞒我,我又不是蠢人,竟拿这样的话来答我的问话,欺人太甚了。
陆元正经的放下书,我自 武不关心家族里的生意,是以才对于裘海无能为力。
你身怀武功,要取他性命不是方便之事?
他叹,忽地惨笑。要取人性命自然容易,但我不想裘海死得如此方便痛快耳。
我心中一躁,罢了,今天也看不进书了,我要出门去。
小姐。
我摆出严肃的样子,今日我出去走走,不叫老张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19:00
不叫老张送我去了,你自然无须跟着我,爱干嘛就干嘛去吧?
小姐,这个,不行。
我思索了一下,怎么个不行法?
他愣,显然没有料得我会有此一问,答不上来。
我笑,你比公孙更罗嗦,这个不许,那个不行,上回也是你说我与闺秀相差甚远,既然不算什么大家闺秀,自然也不要强迫我做什么大家闺秀吧?要我出行随身带个大活人,我可过不惯,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我把书放回书架上,低下眼,陆公子须记得,你说自个儿是我的仆人,那么你也得听从我的,主人之命,你可会违反么?
陆元凝视我许久,叹:是,小姐。

独自出门。
一个人沿着北山路,散漫的走着,裘海,钱大人的剑,来回在脑子里转着,无法集中思想。我有挫败感。
要怎么样才能帮到陆元呢?我现在才明白裘记是多么大的一个棘手活计,近几日断断续续的也听闻了一些关于裘记绸庄台下面的事情,无外乎勾结黑道人等,欺压蚕农,欺压织户。公孙名下是有间绸庄,那生意也不过是维持绸庄里伙计的生存而已,公孙这个人,考古出身,经商可说是半搭子的人,平日也不知在做什么,才得以维持了紫霞山庄的这么多口人。
前方行来一队人马。
我让道,走到边上的草地上。
那队人马自身边疾驰而过,不料又转了过来,为首的一个男子驾马挡在我前面,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反感的看了这个男人一眼,背光,看不真切,但看形象,是个彪悍的男子,我小心的向草地里走去。
那男人竟驾马跟着而来。
我不明他有何意图,索性停步。
只听得这个男子道:这位大婶,请问水云庵在何处?
我听大婶二字,不禁恼,莫非今日我穿得像大婶一般模样?
这位大婶,请问……
我冷冷道:劳什子的水云庵,愚妇不知。
他似惊讶,停了停,再问,大婶,那请问此处可有庵堂?
我没好气的看了这个男子一眼,不再应答,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走了一些时间,忽然听见后面有些响动,因为距离已经颇远,又被曲折路上的树木所挡,看不清状况,我在现代养成的习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挡着,更何况那响动有点像以往电视剧里演厮杀时的声响,我一不会武功,二与我无关,三便是我懒得回去看个究竟,自然是不会去管那些响动。
一路上也遇到一些农夫,在湖边耕地施肥,春日里的湖边长满的是绿油油的油菜花。煞是好看,我随意的摘了一支开满黄灿灿的油菜花,手里拿着进了杭州城。

马市街。
我现代的家是在马市街,进了城就一路问着,终于到了。
眼睛眨了数次,不敢相信虽然相隔千年,但这条小小的繁忙街市,格局竟与我儿时记忆相似,那街口的圆角房,低矮泥墙,门窗木雕黑瓦檐檐。不同的是,这里是一个贩卖马的集市。
马粪味道浓烈,我微掩鼻,好奇的在做买卖的人群里头穿梭。
人们说着我似懂非懂的乡音,听来怎么觉得亲切许多?
我感慨。
忽然看见两个马贩子正在极力向一个藏青色织锦长衫的男子推销自己的马,似乎有些同行相竞过了头,起了口角。
藏青色男子面带微笑的听着两个马贩子在言语上计较,并不做声。
我留意的看了看这个藏青色男子,他衣着虽然贵气了点,但是容貌平凡,眉眼间有股子的温文尔雅,隐隐的似乎是在哪见过,面善得紧。
想了想,应该没有遇到这个人过,笑自己,举步向别家卖马的走去。
此时,我不及闹明白,一匹黑马脱缰向我冲来。我脑子里只闪了两个字,倒霉。
一人影抓着我的衣领,拖着就往旁边一躲,我外衣内衣皆被拉脱,出来时,看着天气随便的穿了单衣,里面自然是穿着一件肚兜而已,这一抓,露出了我半个肩头,抓着我的手猛然一缩,是那穿藏青色衣衫的男子,他楞了几秒,连连道歉。
我整理衣衫,不语。真不知何时何处,我竟练就了处世不惊的神功。
姑娘家在何处,为表歉意,在下祝天锐愿送姑娘回府。
这次倒要换我发愣,呆呆的问,公子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祝天锐。
祝天锐……公孙说,祝家老爷有三个看比人中蛟龙的儿子,当日在宴席上,以高强武功生擒了捣乱者的人正是老大祝天祺,老二祝天锐,老三祝天翔。
你竟然就是祝天锐。
他点头。
我继续呆呆的看了几秒,神奇,心想,此人竟然是祝家老二。转念,想象与现实的差距,真是不小。后世的小说,电视剧莫不是在写到一些人中精英时,相貌都是无一例外的出类拔萃。可是眼前活生生的人中蛟龙,更像是一个书生,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武功,要说看起来有武功,还不如陆元那家伙,眼里总透着一股子和常人不一样的眼神。
姑娘认得在下?
我忙摇头,谄媚的笑,杭州府里,谁不知道祝家三杰啊!
他皱眉,没说什么。叫了身边的一仆,小六,去府里调车,送这位姑娘回府。
我忽然道:祝公子不需要那么麻烦,我本是无根之草,并无可居之所,浪迹天涯惯了,现在只是路经贵宝地而已。
他似乎也没留意我说什么,转过头去询问马贩子适才的黑马多少银两。
我暗暗翻白眼,莫不是见我笑的谄媚,说话的神态又谄媚而起了厌恶吧?这人忒有趣,看起来绅士,实际上似乎自说自话得很。
我拍拍衣服,打算偷偷溜走,孰料,才走了几步,他像背后有眼睛似的说,姑娘留步。
他转身,作为适才失礼的赔礼,请姑娘笑纳。马贩子牵来那匹冲撞了我的黑马。
我目瞪口呆,这匹马是赔礼?
正是。
我摇头,我不要。
这匹畜牲冲撞姑娘,现在它是死是活,单凭姑娘一句话。或者,姑娘的意思是要在下当下宰了这畜牲?他言语的意思是……我不接受赔礼,这马就得死?
我看着这马,黑色,瘦骨嶙峋。大眼侧着,乌黑,正看着我。
他突然抽剑,大声,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现时我就宰了这畜牲罢。
我想都没想,就冲到了他与马之间,看着他手里锋利的剑,嘴里声音都走了音,这个赔礼……我收了,便是。
可怕,这个男人举着剑指着黑马时,眼里没有一丝热气,寒冷得与刚才温文尔雅的君子样貌简直天差地别,我惧得浑身不禁抖了抖。

无奈的接受了祝天锐的赔礼,遣人把马送到紫霞山庄。祝天锐深思的看着我,良久,问:原来姑娘是公孙庄主的妹妹?
我讶然,你知道我?
他嘴角一撇,家妹祁福宴上,能有钱大人与公孙公子共护周全的姑娘,仅此一位……他没说下去,只是看着我。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有我这个人才真叫出鬼了。
想起那日在祝家,我惭愧得想掩面。
见姑娘似江湖中人,可有师承何处?他问。
我摇头,不曾。
他疑惑的看着我,似乎是不相信,不曾?他重复了一遍。
是,不曾习武,不曾拜名师,不曾走江湖。我答得顺口。
他忽然笑,蒙我来着,就姑娘这等豪放性格,和处世不惊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大家闺秀,自然是江湖中逍遥儿女。
我脸黑一半,又一个说我不是大家闺秀的人,还说我豪放!不悦,轻描淡写的说:我便是我,你若不信,大可不必继续与我说话。
他奇道:姑娘可是误会了在下,在下并无它意。
我僵着脸,行礼,我还有事,就此别过,祝公子,还请多多保重。
多谢,他亦行礼,后会有期……我抬眼,与他眼神相遇,隔着垂纱,我隐隐觉得一股不安弥漫上来。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20:00
第六章 灵犬护主 神秘男子

从马市街里出来,才发觉自己已经是一身冷汗,自小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居然也有一天浑身冒着冷汗而不自觉。祝天锐。我冷颤,两个字,天敌。
失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出来时就已过午时,生怕天色晚了迷路回不了庄,只得回去。

天色渐近黄昏,湖光粼粼,渔舟归农,一派祥和,我一路赏着景,一路迷迷糊糊的想着来这里后的人事。
没想到快到山庄的地方,我捡到了一个人。
因为走了大半天,我的脚酸得不行,于是贪图纳草地儿上松软,一路尽踩着草地走,不意在路旁草丛里我踢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惊得我跳到一边,还以为是踩到蛇了,蛇也,我打小最怕的。下一秒。呻吟声。
蛇自然不会呻吟了,那软软的物体,是一个人。
那人胸口衣衫似乎被什么利器给划开了口子,上面交错着伤口,血迹斑斑。我站着看了半天,刚想蹲下去,一只黑犬不知打哪里窜了出来,对着我狂哮,这狗,毛色零乱,嘴角挂着血,身上也有和那人相似的伤痕。
男人似乎被狗叫“吵醒”,艰难在那:彪儿,不……不许叫。
狗呜咽,趴下。红红的双眼狠命的盯着我。
既然它护着主人,我自不需要那么多事,抬脚欲走,那黑狗猛地奔到我面前,阻了我的路,倒是没有再冲我叫,我瞪着这狗,它汪了一声,低头嗅了嗅我的脚,抬头冲我摇起尾巴,然后跑到主人身旁。
莫名其妙的狗,我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走几步,那狗一个急刹车,在我面前滚了几滚,迅速又站了起来,冲我摇头摆尾的,这次竟咬住了我的裙子不许我走。
叹,你要我救你的那个主人啊?我问。
狗发出呜咽的声音,适才那一滚两滚的它身上毛色上血正汩汩的流出来。我是看不得动物受伤的,于是也不管它听不懂听不懂,说:要我救你主人可以,首先你自己别流血过多死了,我先把你的伤口包扎了,再去救你主人,你看如何?
狗呜咽。
我就当你答应了哦!我坐到草地上,撩了裙子下摆,身上的衣裙皆是丝绸,咬了个缺口,撕起来倒是挺容易。那狗站我面前,看着我,摇着尾巴,红眼看起来也没刚才那么凶狠了。
我小心的伸手去触摸它,它歪了歪脑袋,嗅我的手指,低头蹭了过来,我顺势就把布条缠到它的伤口上,血立刻渗到了粉兰的布条上。这狗教养得也太好了,我心想着,居然知道包扎伤口时不得乱动,只是我扎得紧时,低叫了声,似乎是抗议。
包扎完,我拍拍它的脑袋,你真聪明。
它急急的奔到它主人身边,对着我叫。
我笑,既然你包扎了伤口,自然少不得你主人的。
我把裙子再撕了一截,看这男子似醒非醒的半睁眼,我问,这位仁兄,可有意识,听得到我说话么?
他头微转,眼睛缓缓睁开,突然咳嗽,自嘴里喷了一口黑血,他挣扎着捂胸,却说不出话。
黑狗抢上去,舔噬着主人的嘴角。
我推开狗,一边玩去,我要帮你主人清理伤口,你又帮不上忙。
狗又呜咽,声调低低的,站在稍远处,不再过来。
我对着这个男子说:失礼了。说着就解开了他的衣衫。
好身材。我心里赞了一句,古今男子,身材走样的不在少数,难得此人竟然肌肉垒垒,赘肉一块都没有。
他的胸前的伤口非常深,我撕了一块到湖边粘了些水,把他那伤口清理,他痛苦的呻吟起来。我轻轻说:忍忍吧,是很痛,我又不是怎么懂得帮你包扎伤口。
我注意到他的拳头握紧了起来。是个倔强的汉子。
我尽量放轻手势,见他紧闭眼睛,似是痛苦万分。包扎完了,我看看自己,狼狈极了,裙子短了许多,露出了里面白白的衬裙,破破烂烂,丝绸这东西,一扯就抽丝,我苦笑,我现在的衣衫还蛮有点现代派的风格的。
我拍拍衣衫,摸摸乖乖坐着的大黑狗,我走了,你守着你的主人,不要走开,等他清醒了,就没事了。
狗似不舍。
我笑,不如你跟着我回家去吧?
这狗真通灵性,晓得我调侃它来着,立马到了主人身边坐着,不再有什么举动。
我含笑,离开这里。

不出几步路,就见前面行来一架马车,车上正是老张,他见我,似乎是如释重负般,大喜,表小姐,庄主派我出来寻你。
公孙回庄了么?
庄主早回庄了,不见小姐,发了脾气,连陆公子也被庄主甚是严厉的责骂了。我点头,没说什么,老张道:小姐赶紧上车罢,天色已晚,怕有狼虎出没。
这里有狼虎么?
最近葛岭一带总有出没。他见我的衣衫,惊道:表小姐可是遇到了登徒子,你的衣裳……
我摆手,没有的事情,你驾车跟我来。
那狗见我复返,欢喜得扑上来舔我。
我笑,你个小家伙倒是机灵。回头叫老张下车,帮我把这人抬上车,我们回庄罢。
老张面露难色,这个人……来路不明又受了伤,恐怕……
老张,不管此人是何来历,我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我说的甚是大义凌然,心里忏,本来我也是想见死不救的来着。
老张无法只得听我命令把这人抬上车。
马车颠簸,这人轻轻粗重的喘息。
我低下头去看他,昏暗的灯光下,他微睁着眼,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目光与他的相接,几乎可及他的呼吸,我缩回身子,端正的坐好,脸倒烧了起来。

紫霞山庄客房内。
婢女掌灯,自城里请来的与庄内要好的大夫正在给这男子搭脉。
公孙与陆元神色都不好,齐齐看着这个男子。
公孙看了我一眼,秦伊,出来,有事相商。
我应着跟着出去。
公孙微笑,语气却是不悦。你尽可买卖下人,只是这救人一事,实在莽撞,这时代与我们原本的世界不同,虽然民风朴素,但是,涉及危险的人物事件却可要了你的性命。
那个男子,假如我不救,岂不是可能葬身在狼虎口腹?你不怕上天有眼,会责怪我们!
他叹,转了口气:秦伊,你还年幼,不知这世人的险恶,假使他有仇人,那么这仇人必然会寻迹至紫霞山庄,我们紫霞山庄老小几十条性命许就此葬送在你的一念之仁中了。
公孙公子说得极对。陆元何时站了我身后,我看他,他面无表情,我已看过他的伤痕,确实是行家下的手无疑。
看得出什么门派么?
我抚额,门派。我似进了一个武侠世界,先是陆元会武再来一个被仇家所伤的无名男子。
陆元道:武当。
武当善长剑,且剑剑致命。我奇的是,为何没有将其杀死。
公孙笑道:这个不难猜,你可见他随身的猎犬,精壮机警,应该是受训过,那杀人者在狗这关讨不得好处,料得杭州府里无人敢救他,再者天色也已晚,想必是步步算得精妙,却没算着秦伊这一着出路罢了。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21:00
我无语,心里不高兴,看他们两个严肃兮兮的讨论此人来历,实在无趣,公孙想必是要教训我,然则适才拿翻话,我已觉得心里不痛快了,再也不想听他在说什么,忽然就讨厌起他笑脸训斥我,转身就去了临湖的水榭。
站在临湖水榭里,眼前是茫茫的湖水,偶尔有水鸟飞过。公孙走进来,在水榭的倚栏边与我并排而立,扇着扇子,耳边那饕餮耳环轻轻晃动。
生气了?他问。
我哼了一声。
他笑,我这也是关心你,你倒生气了,该生气的是我吧?
我看他,你有什么气好生的!
我当然要生气了,你刚来这里不久,捡个猫狗也就算了,居然捡个大活人回来,你捡个活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大男人,捡个大男人也就算了,居然捡个受伤的大男人,你说我要不要生气。
我扑嗤笑,你在绕口令阿!
他接着笑,更让我生气的是,马厩里的那匹精瘦黑马竟然是祝家二少爷送给你的。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公孙似好气又好笑的神态,我怎么不知道!人家送了马以后就送了拜贴来庄里,要登门拜访。
我脑子还没转过来,呆呆的问:什么?
祝家老二祝天锐要来我们这里拜访,听懂了没?
祝天锐?
我忆起他那冰冷的眼神,我不寒而栗。

第七章 青铜剑醒梦中人 初识钱王

祝天锐要来紫霞山庄。我一清早就起来,打算趁他们还没来先溜出去再说,说我是胆小鬼也罢,我就是不爱见那个祝二公子。我惹不起,躲得起。
偷偷到了马厩,就听见一个人在身后闲散的问:不知小姐是来看马还是喂马?
必定是陆元无疑。我转身笑,我来看看这黑马吃得可好。
他不语。
我脑子转了转,心想这陆元虽说是严肃了点,至少带他出门也可多个帮凶,公孙假若要责怪下来,也不至于太过于苛刻罢。如此一想,我便笑吟吟的说。陆公子,你可是我的随身侍卫?
陆元一怔,陆某一直以小姐侍卫自居,有何不妥。
妥,妥极。我心里想着,笑逐颜开,那便是了,陪我去遛马罢!

我与陆元各骑了一匹马,缓缓在湖边行走。
我问:陆公子,绸庄的事情等我和公孙说了以后,我们就真真动手开始做了吧?
什么?
我合计着,现在把绸庄的生意先经营起来,抢了裘记的生意,然后再看裘记有何反应,如何?
不妥。
为何?
裘记是容不得任何商号抢了他的生意,近日你我都听了裘记在杭州府里的恶行了,还不明白我们这样做无疑是以卵击石?
我叹。若是有认识些江湖人物或者是黄巢义军头领之类的就好了。如此一来,既然当初裘海拿着剿灭黄巢乱党之名,我们当然可以借着乱党之名剿了他的老窝,如此一来,岂不快哉?
他不语,只是默默的。
陆元,当初我想得轻巧,完全没料想这裘海如此凶恶,一时半会,我真想不出什么法子让他做不成淮安一霸,又可让你报仇雪恨。
陆元倒是平静得很,丝毫没有生气,只是说,小姐可以帮忙顶好,不能亦无所谓,小姐无须自责。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帮你的。
他微微一笑,看着我的眼神分外清亮。
我们跑一跑吧?我说。
他犹豫,今日有客来庄里拜访小姐。
我摆手,这个自然有公孙去料理,你我二人去城里逛逛罢!
这个……
我笑,拍拍我的坐骑,马儿,乖噢,跑。
我现在的坐骑就是那匹精瘦黑马,耳朵摆动了一下,撒开四蹄轻松的慢跑起来。我的发在风里飞扬起来,闭眼,闻到了春日里淡淡的花香,想起曾经骑马在大清谷奔跑,那里真不能与这里向比较,现代的交通工具是汽车,而现在,我的交通工具是一匹活生生的马。
现代。我还回得去吗?我夹马肚,口里叫:驾!!!
黑马骤然加速。
陆元在后面策马,喊:小姐!
我无心理会,只想把心中那重重难以排遣的心情发泄掉,索性拍了马屁股。
马风一样驰骋,我随着马颠簸,眼泪慢慢流下来,很快被风吹到身后。而陆元也被我抛了远远的。

转弯的小道上忽然迎面疾驰来的一骑马,速度与我不相上下。
我一愣。忙拉缰绳,叫着:吁——吁——
恐是我拉绳太急太紧,黑马吃不住痛,嘶叫一声,立了起来,我惊,一骨碌就滚下马去。
幸而是草地,我滚下马,在草地上又翻了翻,躺平在草地上再也动不得,痛感迅速弥漫。我咬牙,想坐起来,背上与右手火辣辣的痛。
那匹马也停了下来,奔来一人。
那人奔至近来,讶然,公孙小姐。
我咬牙,钱大人,我叫秦伊。
他皱眉,你现在感觉如何?
痛!
他伸手,轻按我的背,在我的脊椎上顺势按压了一遍,然后在我左右手臂上又轻按了几下,看来是在检查我是否骨折这类的。
果然,他放心的说,幸而只是皮外伤,未伤及内骨。
他看我,你为何驾马疾驰到这等速度?
我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怒:大家闺秀却做这等出格的事情,公孙公子未免也太过娇宠你了。
我忍痛,女儿家就不能骑马了么,再者,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不过是一个……我蓦地住了口,痛昏了还是怎的,我怎么就轻易的要说出那句我不过是穿越时空来此的现代人而已。
他凝视我,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的,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回庄。
陆元赶到,脸色铁青,急急自马上跳下来,小姐。
钱大人见陆元,道:你可是公孙小姐的贴身侍从?
陆元点头,是。
钱大人一掌就照陆元打去。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怎可任她一人独自驾马!
陆元没有避那一掌,连连后退了几步,在站定。
我甩开钱大人扶着我的手,冷冷:我的下人自然由我自己管教,钱大人,此举甚是不妥吧!
他鄂然。
我看向陆元,这男子自从与我相遇一直在努力守护关心着我,我明白也清楚,今天钱大人这一掌十分的狠,他身上伤未痊愈,怎么受得住?我道:陆公子,没事吧?
他眼里划过些什么?我来不及看清,他垂眸,恭敬道:回小姐,陆元没事。
我不悦的看着钱大人,大人适才疾驰必有要事,请先吧!我这里自有家仆照顾。
钱大人立起,神态倨傲,那一瞬间,我看见了那把青铜剑。
越王剑。我心里喃喃。火光一闪间,我看钱大人,此人难道就是吴越国的开国君王钱镠?那个自留婆的钱王?我突然道:钱镠!
钱大人正欲上马,听到我这么一叫,他顿了顿,诧异的看向我。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胡乱的说,我叫秦伊,不叫公孙。
他点头,本官记得了,秦姑娘。
上马,绝尘而去。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22:00
我这厢才敢低低呻吟,痛得快死了。陆元蹲下来,小姐。
我苦笑,没事,我……想,这痛劲过了就没事了,皮肉伤而已。
他凝视我,忽然伸手,拇指自我眼角划下脸庞,原来我痛得掉了眼泪,却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他轻叹一声,清幽绵长。秦伊,你这般模样,叫我如何是好?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苦笑。
他深思的看着我,许久,公孙公子假若知晓,恐要雷霆大怒了。
公孙?我想起了救了那个不明身份的男子后,他带着笑斥责我,想象不到大怒该是什么样子,再者,我与公孙毕竟只是“老乡”,再怎么也不至于关切至如陆元所说的雷霆大怒吧?我忍痛笑笑,现在痛感没有刚才强烈了,我吃力的要爬起来,陆元扶我,关切的问:可缓行否?
我站起,肌肉痛是痛,万幸没有伤到骨头。于是,自嘲的笑:看来今日的出逃没戏了。
他一如平常的沉默着。
我搭着他的肩,道:走吧,回山庄。心想,人算不如天算,分明想避开那个让我不寒而栗的男人祝天锐,却老天不作美啊!我叹。

陆元载着我,共乘一骑,黑马在后面乖乖跟着。回到庄里,我要陆元不得声张我落马之事,陆元未置可否,也没说什么,我扶着腰进了房间,却见公孙正端坐在房内。
愣,你怎么在我房里?
他没有笑,耳环轻轻的晃动,眼神里透着不悦。
我走到桌边喝茶,他忽然走到我身边,举手自我发上拈下一根枯草,淡淡道:大清早的,去哪里打滚回来了?
我笑得心虚,去了湖边遛马,而已。
哦。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看着枯草,说:为何手上有血迹?
我暗暗叫苦,刚才怎么就没发现我的手上被草擦了道血印子。强笑:没什么,擦伤么,小事情,我原来在现代时还不是天天摔跤?
公孙忽然笑起来,你这个家伙,我还当你为了躲祝天锐,跑去城里了!
我怔,你怎么知道我要躲祝天锐。
他摇头,昨天说到他要来,你浑身发抖。怎么那个祝家二公子那么可怕么?
我叫:怎么不可怕!哇!可怕极了!真是没见过有人的眼神想他那样,凶狠得紧阿!
江湖行走的镖师,大都这样,你还没见过他们杀人的样子,看了你就不会认为他们可怕了,因为……
因为?我愣,怎么不说下去。
公孙把扇子一拿,算了,不说了,你好好整理整理,你这样子,象个野丫头。
我吐舌,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阿,为什么这里的所有的人见到我都说我和大家闺秀差远了啊?我有那么野么?
公孙笑睨了我眼,你可曾见象你这样所谓的出身是大宅院里的小姐们,整日的在外面跑来跑去的?
我泄气,我又不是真正的大宅院里出生的小姐。
公孙摇头,既然来了这里,有的行为,还是收敛一下吧。
我不舒服的问,你是要我整天在山庄里不出闺房一步么?
正是。
我气,公孙!你怎么可以这样。
公孙看了我一眼,我当然可以这样,我当你是宝贝,你却把自己当根草。
我张口结舌,你……
公孙温言,这个世界,最亲近的莫过于你我了,我不想失去你,失去你,我又将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你明白么?
我低下头,叹。我知道了。
外面小仆在叫,庄主,祝家少爷求见。
公孙走出去。

第八章 紫霞山庄煮酒论剑 灵犬勇斗雪狐

梳洗,更衣,陆元暗地里送了一些跌打油来,我偷着搽了搽。
婢女秀竹进来,说道:小姐,庄主请你到听风亭见见祝家的各位客人。
各位客人?
是。
出门,陆元候在门外,问:可好多了?
嗯。我点头,秀竹和陆元跟着我往听风亭。
未及登亭,就听得有女子的声音朗声在说:公孙公子见笑了,小妹不过是三角猫功夫,自然与二位哥哥的武功相差甚远。
有女孩子!我忙撩起裙子,迫不及待的跑上去,一亭子的人看着我甚不淑女的跑上亭,还微喘气。祝天锐首先便笑,公孙小姐果然是江湖女子,爽气得不得了。
我脸黑黑的看他,他眼神里戏谑神情居多。
公孙笑着,秦伊,看你像什么样子,还不放下裙子。
我有些尴尬的应着,放下了撩在手里的裙子。
公孙淡然的说:祝家二公子你已见过,这位是祝家三公子,祝天祺。
我避开了祝天锐的眼神,向祝天祺看去,祝天祺一张娃娃脸,笑眯眯的,十足十的笑面虎吧?我暗忖。
公孙接着介绍:这位是祝家三小姐,祝天琴。
一个大眼武装的女孩子笑嘻嘻的看着我,说:你便是我二哥闹着要娶的公孙秦伊啊?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公孙。
公孙一派风不惊云不动的模样。
我纳闷的问:谁要娶公孙秦伊?公孙秦伊是谁?
祝天琴与祝天祺都笑将起来。
我摸摸鼻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事情大条了点吧?
公孙闲然开口:祝二公子,你也看见了,舍妹如此顽皮,还不适合嫁作人妇,对八字这个事情,公孙就当祝二公子是开玩笑,就此不再提。
祝天锐眼神一暗,黑得深邃,沉思般看向我,阴冷阴冷。
我一抖,连忙说:大哥,让我来见了各位英雄豪杰,若没事我回房看书去了。
祝天琴倒着急了,跳到亭口,拦着我说:姐姐既然来了,且说说话,认识认识,琴儿自小没什么姐妹,忽然遇见姐姐这样脾气相合的神仙人儿,怎么就刚见着就走了?
我心里咬牙,勉强笑,这个……
公孙道:秀竹,给小姐倒茶。
不成不成,既然大伙都是不拘小节之人,让姐姐也倒杯清酒,大家喝酒乐和乐和?祝天琴道。
我看向这个女孩子,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无奈,落座。看见陆元悄悄的进亭,在公孙身侧站定,我转眼,看见祝天祺的眼神在陆元进来时,变了变,旋即恢复正常。

我暗自往公孙处坐,我对面坐着的是祝天锐,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来山庄,看他的神情,说是来提亲,还不如说是来寻仇的。
祝天祺微笑着,说:公孙小姐,来山庄前,就已听了二哥讲述昨日马市上相遇之事,小姐可曾在江湖上行走?
不曾。
他继续问:小姐可有婚嫁之人?
公孙插言:舍妹这脾气古怪,不曾定亲。
什么叫脾气古怪?我不由愤愤的瞪了他一眼。他回了我一眼,似乎意思是,不然怎么说?
我噎,又想再瞪他,遇到一道清冷的目光,祝天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有些恼怒,转开脸,又见祝天祺深思的眼神,正对着陆元,陆元却看着我。我冲陆元微笑,心里头叹气。
这听风亭里,虽然煮着香郁醇酒,眼神来去,言语相交,真可谓,刀光剑影。
祝天锐淡淡的道:不曾定亲也好,省得遇到良缘而蹉跎了终身。
祝天琴笑嘻嘻:我倒不怎么想,秦伊姐姐不曾定亲,自然便宜了咱们祝家了。
我忍耐的听祝天琴接着“天真烂漫”的说:公孙公子,你也知我们祝家也是不拘小节,在江湖里行走的人家,秦伊姐姐这般的性子,真真活脱脱的祝家人呢。
我失笑,这个丫头绕着弯子做媒呢!我心里不禁调侃的想,假若当初我最先遇到是祝家人,指不定我现在就是她说的活脱脱的祝家人了,可惜啊可惜啊。我摇头,微微挂起嘲讽的笑。
祝天锐打断自己妹妹的话,语气骤然的冷淡了几分,琴儿,在别人家做客,爹是怎么教导你的?
祝天琴一愣,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只得呐呐:慎言警行。可是,二哥!
祝天锐执酒,对公孙说:公孙庄主,这杯,我代舍妹敬你。
公孙微笑,眼睛看着祝天琴,道:好说好说。
两人对饮。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24:00
婢女在旁忙为他们再斟满酒杯。
狗叫声。
我回头看亭外,一团雪白的东西飞了进来,冲着我飞来,我躲不及,劈面就被那雪白的东西撞了正着,这已不是倒霉可以言说了,我先前为了装淑女,在圆鼓凳上坐也只坐了五分之一,现在转身看个究竟时,重心就不稳了,被这雪白的东西实实撞了过来,我立马歪身跌下地去,手里还执着酒杯,那酒似喷泉,洒了开去,那跌下地的短短几秒,我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陆元可以截住我,终究是差了一步。我的身子撞在石桌上然后就亲上了地面,不偏不倚,跌倒在桌子和凳子之间,旧伤新痛!我在桌子底下呲牙咧嘴。那白色的东西飞快的跳起来,一条黑影也蹿了进来,大声咆哮。
陆元默默扶我,我苦笑。
起身才看清,那白色的东西已然被黑狗压制住,黑狗冲我得意的要尾巴,爪下的那白色的东西赫然是条奇异的狐狸,红色眼珠转了转,冲我哀号。
祝天琴已先跳起来,哇,好一条黑狗,那白色的是什么玩意啊?
祝天祺自那狗爪下拎了这白色狐狸,笑:真是,你二哥带了这畜牲来,原本是为这次来庄上提亲,这下倒好,这畜牲等不及当作彩礼,自个儿跑来了。他把狐狸交到祝天锐手里。
祝天锐不甚在意的把这狐狸往地上一抛,敢惊撞了小姐,留着这畜牲何用?
我知道他下一动作铁定是举刀举剑的要杀这狐狸了,忙开口,既然是无用之物,祝二公子何必与无用之物生气,不如来喝杯酒,消消气才好!
这狐狸倒也机灵,一下奔到我身后,黑狗略不满的咕噜咕噜的咆哮了一声。
我重新坐下,背上怎么越来越痛?那狐狸挨着我脚躺下。我叹,来这个世界,什么倒霉事情都撞上了,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就是,我动物缘不错,什么动物都亲近我,远的说那匹精瘦黑马,脱缰。近的就是这懂得保护自己主人的黑狗,还有,现在在我脚下挨着我的雪狐狸。
我无奈,公孙看着一切事情,却不多言,好似一切不管他的事情一般。我气结。
祝家三兄妹重新坐下,祝天琴似乎有点不开心,挂着嘴角。
我问:琴妹妹怎么不甚开心?
祝天琴略埋怨的看了眼祝天锐,二哥何时有这个稀奇畜牲,我怎么不知。
祝天锐忽然展开笑容,你知了又如何?
祝天琴不服,徜若我知了当然是……
祝天琴。祝天祺叫。
我伸手摸摸着雪狐狸,道:既然琴妹妹那么喜欢这雪狐狸,就带回去便是,本来就是你们家的。
祝天锐忽然问:你怎么知这是雪狐狸?
我愣。
他微笑,自说自话的对公孙公子说:假若娶不到公孙小姐,祝某会一生遗憾。
公孙把玩自己的扇子,悠悠: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一切自是看舍妹的脾气了。
祝天锐不语,看了我良久,忽然微微一笑,那么公孙小姐,多多指教了。
我垂眼,借着看雪狐狸的动作,避开他那抹势在必得的目光。我这辈子最讨厌这种人,自大得紧。

第九章 神秘男子醒 针锋相对是冤家

公孙对于祝天锐的提亲之事轻巧推了以后,我终于听公孙的话,呆在了山庄一步也不出去了。
雪狐狸被祝天锐留在了庄里,整日的和黑狗猫狗大战般你逐我逃。
公孙笑之曰:动物园。

晨。
不知怎么的,很早就醒了。身上的伤也渐渐的好多了,只是晚上睡觉还是不怎么舒服。我伸懒腰。
婢女秀竹跑来,小姐,客房的公子醒了。
醒了?我几乎忘了庄里还有这号人物,他昏迷了多久?差不多有……我艰难的扳手指,自小就是数学白痴,一个手指数得完的事情我都不太搞得清楚,何况那昏迷的时日超出了我的两个手指吧?
罢罢罢,我泄气,你带我去看看。
是。

客房。
果然醒了。
身上缠着白色棉布条,斜倚着床榻,黑狗高兴的奔来,后面跟着雪狐狸。
他看向我,神情里有一丝警惕。
我在离床甚远的圆桌旁坐了下来,秀竹为我斟了一杯茶。我笑:你醒了。
他点头。
秀竹道:这便是我家小姐,是小姐救了你。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生硬的说:何必多事救我。
黑狗走到他身边,他伸手抚摸,眼睛里流露出某种不知名的哀伤。
我撇嘴,权当为自己建业罢了,就算是一条狗,我都会救,何况一个人。
他冷笑:怕是心不甘情不愿罢?当时离去就罢了,何苦再大费周章?
我愣,原来当时他是清醒的啊?我喝茶,掩去了我脸上的尴尬之色。
这里是哪里?他问。
秀竹看我。
我点头。
她便说:这里是紫霞山庄。
他挑眉,略有些惊讶。
雪狐狸绕着我走了一圈,灵巧的跳上我的膝头。
他凝视着雪狐狸,问:你为何有雪原灵狐?
我抚摸着狐狸,沉吟,雪原灵狐?
他坐起来,道:姑娘是何人?
秀竹代我回答:我家小姐是紫霞山庄庄主公孙慕的表妹。
他迷惑之色一闪,右手轻扶着胸口,庄主何在?
我看着雪狐狸,不答。
秀竹看我,我冷笑,问:难道公子认得我家大哥?
大约未料得我会这么说吧?他脸色僵硬,既然救了我,我自当要当面谢谢公孙庄主。
我站起,抱着雪狐狸。冷淡的说:你要谢谢的人应该是我,如若不是我,你早死了。
他盯着我。
罢了,我也不图你一声谢。黑狗跑到我身边,亲昵的挨着我,我接着轻声的说:救条狗,那狗也知亲热恩人,救人,我从不指望会有道谢,这世道,人不如狗。
说完,我有礼的说:那么请公子休息吧,待伤愈了,我自会派人遣公子出庄。
黑狗在我身边打转,舔我的裙角。我看看黑狗,你陪着你主人吧!
狗侧头,呜呜的叫了声,转身到那男子身边。
我转头抱着雪狐狸就走。

出了客房,我恼怒的放下雪狐狸,沿长廊走向湖边。
哪里来的这么不知好歹的男人!救了他还要看他的脸色,难道我上辈子烧了他家房子?还是挖了他家祖坟?
我气结的坐在临湖水榭里,搁着下巴,风轻吹,听得湖水在水榭下撞击的声音,玲珑如叩玉,清脆得叫我心情慢慢静下来。
许久,我正进入半昏睡状态,一声狗叫。
我转头,对上了那个男子的眼眸,我没好气的转回头。
他慢悠悠的在我对面坐下,慢悠悠的说:既然不指望被救的人道谢,何苦生气?
我蓦地抬眼,盯着他,你少来拿我的话堵我的嘴,然则你这样的人,我也见得多了,哪个不是狼心狗肺的!•
他扯起嘴角,有趣的看着我。
我不喜欢这个人的眼光,为何之前救他时,那目光如此让我心有所动,醒来后却叫我气得牙痒痒!
他道:这紫霞山庄的布置精巧,庄主应是个聪明人。
我哼。心想,他聪明关你什么事情?
他道:我不会谢你救我的,所以无须气成这般模样。
我冷笑:你还不值得本小姐生气,你不过是我捡回来的人,有甚权利与我平起平坐。
他站起,淡然:原来小姐是这个意思,在下,懂了。那,在下即刻离开山庄。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28:00
站住!我冷笑,你以为你要来便来要走就走么?你当我们紫霞山庄是什么?
他扬眉。
待身上的伤好了以后,你要走便走,现在这般模样,我哪知你会不会出了庄就死了,到最后还不得把这救人不力的名声归了紫霞山庄。
他沉默,许久,深深的看我,忽然问了一句:原来是我错看了你。
我愣。
他带着狗离开水榭。
他……什么意思?
我恨不得追上去问个究竟,但一想这个男人自醒来就没给我好脸色,我何苦追上去再自讨没趣?只得恨恨的看他悠然的走去。

秀竹跑来,小姐真真让奴婢好找啊,陆爷在书房等着小姐去读书呢!
陆元。我郁闷的站起,走吧。
书房。
陆元喝茶。
我遣退了秀竹,气咻咻的坐下来。
陆元一脸的平静,对于我的气咻咻的表情视若无睹。
我歪嘴,做痴呆状,道:陆公子,小的这厢有礼了。
他看了我一眼,好好的女孩家,做什么这等下流的样子。
我立马恢复常态,扫兴的横了他一眼。今日你们就人人气我罢!连你也是!
他平静的说:拿着自家的热脸孔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你现在可称心如意了?
你都知道了?转念,也是,秀竹怎么会不和他说呢。我叹,别说了,看书罢。
他问,公孙公子向我询问你现在读书的情况。
我没好气的回:他自个儿不会来看?整日都不知在忙什么,都没空来管我。
他语气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惊奇:小姐原来喜欢公孙公子整日管教才安心?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看了他一眼。
他一本正经的拿出书来,是周易。公孙公子说,你性子顽皮,挑的书看得浅了,恐你更无法无天,就这本罢,如有不解之处,问我便是。
我走到他面前,陆元!
他好以整暇的看着我。
我突然伸手,两个手指点着他的两个唇角往上拉去,说:为何你们都不爱笑呢?对着我时,总是不苟言笑,好似我欠了你们什么。我看着他,再怎么苦大仇深,何不笑看风云,折磨自己的脸,你真坚持得了么?
他转开脸。
我收回手,知道是自己突兀了,而且大大的失礼。
他淡淡的说:家仇不报,身不死,笑对家仇,子不孝。
他凝视我,你还小,也无须经历这些,恐你不明白那火时时焚烧在心的感觉罢!你真的太小了。
我说不上怎么如此的失望,哼了一声,恶着性子,跺脚,我不小了,你少糊弄我!
他起,捂我嘴,低声:外面有人。说着就疾步走出去,门开。
我与他都是一怔。
门外站着那个神秘男子,他嘴里挂着一抹轻视的笑容,注视我,眼里有一丝失望。失望?我低下眼睛,定是我看错了。
陆元朗声:原来兄台已经醒了。
他眼神在我和陆元身上游走,良久,问:别来无恙。
陆元平静的说:你是谁?
他轻笑。你不认得我?
陆元道:从未见过,还请赐教。
他乌黑的眼珠子轻飘飘的看向我,我转开眼,道:既然是认得的,那最好了,你们慢慢叙旧吧!
转身就要走。
慢!
两人齐声道。
我莫名其妙的看他们。
神秘男子笑:还请问姑娘,这位公子可是姓陆字元?
我看了陆元一眼。他无动于衷的看着黑衣男子。
我耸肩,你自个儿问他岂不方便?
陆元没说什么,转身进了书房,留了我和他大眼对小眼。我好奇的看看他,想问他什么,却开不了口,他脸色阴云密布。
我也别自讨没趣了吧?我心里想着,看他,他正带着研究的眼神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我让下人送你回房,你累了。
他问:你是谁?
我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深邃的眼睛,健硕的身材,冷酷的表情。我不答,问: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说:我先问你。
我也抱胸,你已知道我是谁,明知故问了。
他嗤笑,我哪知你是谁?你真的是这里的小姐?
我心里象一把锤子狠狠一击,他那轻描淡写的问号,轻蔑的表情。我反唇:不知也罢,你不配知道。
他挑眉,笑起来:寻常女子要引我注意,通常都急急告诉我名字儿,你倒别出心裁。
我说:恐怕山庄要找大夫帮你看看你的头脑是否如常了。
他道:你我二人不知谁需要大夫。
我冷笑起来,这个需要问么?
他神色严厉的看我,你到底是谁!
陆元出来,小姐,该读书了。
我强忍心里不快,清淡的说:今儿不读了,一早就已扫兴了,哪里还读得进书!
陆元对这男子说:这位兄台,你伤未痊愈,还请回客房好好安歇。请——
这男子对陆元说:我知你怪我,但是,我迫不得已!
陆元轻笑,我汗毛竖起,他笑得好渗人。他说:世上之事,还有什么比迫不得已更高明的推脱之辞。陆涛,我们早已恩断义绝。
陆涛?我看看他,再看看陆元,弩拔弓张的,于是说:陆元,我们出去走走罢!
陆元恭敬的说,是,小姐。
我们走。
未走得几步,只听得那男子在身后慢慢的吟:红绡账,销金骨,奴颜只为博一笑,却是不知亡魂恨。
陆元神情忍耐,深重的呼吸。
那男子继续吟:将相冢,埋忠骨,家仇国恨竖子痴,原来终是一场梦。
陆元蓦地深呼吸,转身,阴冷的说:你无须对我吟诵这些,要知道,我们全家上下好几十口人是死在谁手!你还有脸向我说这些!谁不知亡魂恨?谁是竖子?谁奴颜?是谁!是谁!是谁!
两人相对着,互相狠狠的看着对方。
过廊风吹起了他们的衣裾。
那男子看着他,脸上哀伤一闪而逝,你以为我不恨么?
陆元怒:你没资格!
哦?他轻轻笑起来。
我头痛,他们不至于要开打吧?看那架势象。
陆元冷冷的抽出佩剑,我是否平时太不仔细,他身上何来的佩剑?我纳闷,心里更快想到的是,他们绝对不能在山庄里打起来。陆元已说:不杀你,是念及手足之情,你莫要不知好歹!
我伸手按住陆元,两位哥哥怎么说着就红了脸,既然是兄弟,还是不要真动刀动剑的伤了和气。
你走开。陆元看着我,口气轻了一份,刀剑无眼,会伤到你的。
我装着轻松的说:既然刀剑无眼,那自然也要伤了你和这位……呃,你的兄弟。
他的手渐握紧。
我看着他的眼睛,天大的事情,也不许今天快意恩仇,这里是紫霞山庄,不是陆家。就算是在陆家也不能如此轻易的手足相残罢?
他不语。
我面对那个男子,说:莫要再说什么,假若你还要挽回,来日方长。
秦伊!陆元严厉的叫。
我心里叹。面上笑着,我们出去吧,在庄里多闷!我强行的扳开了他握剑的手,小心的把剑插回剑鞘。他凝视我,无奈之色充溢,最后只得长长叹气。

我吩咐秀竹送陆涛回房,自己带着陆元到了马厩牵马,然后直接出了庄。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29:00
第十章 小瀛洲里遇知己 巾帼当不让须眉

陆元面色平静。
我与他并行着骑马,看看他,瞧不出什么端倪,他心里此时是怒是悲是喜是恨?我又不敢问他关于那个陆涛的事,只好一路无语的走着。
路边田里有一家子在劳作,大约是一家四口人,父母再加两兄弟,看似和乐美满。
他忽然勒了马,看了许久,长叹。
我轻轻说:兄弟终究是兄弟,何苦刀剑相见。他日,难道做一辈子的仇人不成?
你不知……他痛苦的闭眼,你不知我心内如焚。
我晓得的。我看着他,家仇本是心火,又加之害了全家的人许是自家亲兄弟,想恨又不能恨之入骨,想杀之又下不得手去,这种感觉,确是如火内焚。
他讶然的看着我,你……
我自嘲的笑:你看,你小看了我秦伊了,不是么。
他看着前方,不语。
或者,我沉吟,当时看那陆涛的神情不像是刻意害死自家家人的样子啊,更多的像是……我想起他那忧伤的眼神,像是有冤无处诉的感觉。我轻声说:或者你错怪了他。
他平静的说:对不起,我对你撒了谎,我陆家,确有一人与黄巢义军有来往,此人是——
陆涛。我接口。
是。
我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装傻的笑,陆元,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瀛洲。
他皱眉。
我笑嘻嘻的,你就依了我,带我进去吧?
不行。
我扯他的袖子角,不如我装成你的婢女,你就带我进去见识见识杭州府里最红的苏珥姑娘,可好?
不行。
陆元!
他淡淡的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傻了不成,我怎么刚才以为伤悲时陆元会依了我进小瀛洲里去呢?我懊恼的敲脑袋。
有人自里面出来,道:这位可是紫霞山庄的公孙秦伊小姐?
我点头,我正是。公孙秦伊?这名字忒傻了吧?应了应了,就胡乱将就吧!
我家少爷有请小姐上楼一叙。
陆元挡着我,道:你家少爷何许人?
这人笑,上来便知。小姐,请。
我饶有趣的看看陆元,我们上去吧。
陆元垂首,是。

一进楼,暗香扑鼻,里面装饰摆设俱是一流,看不出来是个花楼,倒像一间雅致的茶楼。一进门,厅堂里并无什么人,只有几个姑娘穿着妖娆的坐着嗑瓜子谈笑。
那人引着我们绕过一架紫檀木雕花的刺绣屏风,进了里面,原来里面是个天井,他恭敬的说,这边请。右手有一个楼梯,我刚欲上楼梯,陆元拦了我,问那人,你家少爷究竟是何人?
一个声音自楼上起,下来一人。
女扮男装的,不是祝四小姐祝天琴么?
她笑,姐姐可喜欢这里?
我哭笑不得,怎么叫可喜欢这里,她真当这里是茶楼啊?
她挽我手,道:适才见姐姐带着侍从在门外徘徊,是以遣了仆人下来请姐姐上楼,还请姐姐原谅小弟的唐突才好。
哪里哪里~~我看了陆元一眼,如若不是有贤弟在此,恐怕我早打道回府了。
她笑,走,我们上去,今日苏珥姑娘正做了一首好词,要弹唱呢!我们且先听为快。
好。

苏珥。杭州府花楼里最为魅力的姑娘。
我与祝天琴进了她的绣楼,进门就见一张写意荷花图,上面写了一行字:出污泥而不染,问谁人能
好一个问谁人能。
天琴道:苏珥姑娘,来见见我与你说的公孙小姐。
珠帘一阵梭梭响动,环佩叮当,自里面出来一个女子,着敞领露肩的外衫,露出了里面绣花齐胸的内裙,腰间松松的束了一条织锦长巾,挂了一串的玉佩,怪不得有环佩的声音。
再看她的容貌。
我愣愣的。
姐姐,这便是苏珥姑娘了。
苏珥福了福,苏珥见过公孙姑娘。
苏珥长相并不惊人,她的容貌可以说是平凡之极,惊人的是她的神态,虽说我对于花楼里的女子该有怎么样的神态并不清楚,但是我模糊的感觉,不应该是她这样。她极自信,极自信,那自信已从她眼神里散发出光彩来。
姐姐,坐吧,我们听苏珥姑娘吟唱一首。
苏珥笑,见笑了。

小丫环抱来一把琴,给苏珥安置在架上,然后另外一个小丫环端来了一个银盆,苏珥洗尽了手,丫环又点香放在熏香炉里,我闻出那是玫瑰的味道,魅而不妖,清雅得让人不由多吸几口。
苏珥这边已经弹起,清冷的弦音,琤琮如流水。
她垂眼,低低的唱:
王孙别上绿珠轮 不羡功名乐此身
湖外游人踏青莽 楼前红烛夜迎人
寂寞丝竹檀香沉 双带同心孤影恨
罗屏迎魂梦中归 终日依栏望君门

一曲终了。祝天琴已然鼓掌叫好,问:姐姐,苏珥姑娘这一曲可是绝妙佳音阿!
我看看祝天琴稚气的脸,心叹。一曲罗屏迎魂梦中归,终日依栏望君门,是她的真感情吧?心里恋着谁?谁有恋着她呢?
姐姐。祝天琴与苏珥都看着我。
我轻轻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苏珥小姐,恕我多嘴,你不像是那种终日依栏望君门的女子啊!
苏珥看着我,笑:自是信手拈来的调子罢了,让公孙小姐见笑了,小姐说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才真真是佳句。
果然是风月场里打滚的女子,字字句句,把自己掩藏得很好,又让客人脸上有光。
我一时找不出话来说。
祝天琴倒笑,你们二人怎么诗词来诗词去的,这些玩意我可不懂,姐姐,可是觉得苏珥小姐那曲子甚是哀怨?
正是。
苏珥笑,苏珥自小看的书籍甚是乱,所以,这曲也是胡乱凑起来,让小姐见笑了,我们这些花楼里,送往迎来的哪里会有这等哀怨望君的情绪呢。
我无语。
陆元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小姐,该走了。
我摆手,心想,刚来这里,见识了苏珥,怎么就轻易走呢,再者,这苏珥有点意思,很对我胃口。
小姐。
陆元,坐吧,听听曲,与苏姑娘聊聊天,不好么?
苏珥好奇的问:这位公子。
我不甚在意的说,哦,这位是我的……
祝天琴抢着说,这位是姐姐的贴身侍卫。
我掩去不悦之色,点头。
苏珥眉眼看了陆元一遭,掩嘴笑:原来公孙小姐身边尽得是藏龙卧虎之人啊,果然与青少爷与奴家讲的公孙小姐没有出入。也只有公孙小姐这般人儿才得会有祝二少爷这等人杰心之向往吧!
我勾起嘴角,笑:姑娘怎知这事?
她笑而不语,说:奴家为两位泡杯上好的铁观音吧!
我不知可否。祝天琴点头,也好,你去泡吧!
我待苏珥进内间,问:可是你告诉她的?
祝天琴笑:姐姐真真冤枉小弟我了,这杭州府里最最消息灵通的,非苏珥姑娘莫数了。
那边苏珥出来,对站着的一个小丫环道:你去后院要些热水来,让巧丫头进来与翠儿招呼客人。
丫环笑,就怕巧丫头见不得台面,失了姑娘的脸面。
苏珥不耐,叫你去就去了,快去。
丫环低头,是,出去。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30:00
不多会一个大约十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丫头进来,陆元失控的冲上去,执这丫环的手臂,惊慌失措中带着惊喜,连连说:
燕儿!燕儿!你还识得二哥么?
这小丫环抬眼看了看陆元,一颤,扑进陆元怀里大哭起来。
苏珥闻声出来,忙问,出了什么事?
我摇手要她别说话。
陆元抱着哭得鼻涕眼泪花了脸的小丫头,看向我。
我忽然明白,这便是陆元拼死救出来,又失散的亲妹妹了。于是上前,递了帕儿给她,莫要再哭了,见了你家哥哥怎么还哭呢!燕儿该笑才对。
这小丫头哭着道:还以为从今往后都见不着哥哥了!
陆元摸摸小丫头的脑袋,柔声的道:燕儿不哭,燕儿乖,你看这不是见着了么!
安抚了这丫头好一会,我们大家都坐了下来。苏珥深深看着小燕儿,似是羡慕无比。
燕儿挨着陆元,抽泣。
陆元看着我,我要带走燕儿。
我点头,苏姑娘,这丫头的卖身契要多少才能换回?
苏珥看看我,叹气,算了,这丫头原本也是我路上捡回来的,哪里有什么卖身契,你们就带她走吧!
燕儿哭:姑娘。
苏珥道:巧丫头,既然寻着了亲人,往后不要顽皮了,好好的跟着你哥哥,知么?
燕儿点头,我知道,可是,姑娘……
苏珥一字一句缓缓说,没什么可顾虑的,你是我捡来的,要走便走罢!
我听出弦外之音,忙说:既然是捡来的,那是最好了,不过,苏姑娘,我们还是要谢你的,这谢礼我回头就让庄里送来。
她讶异的看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道:陆公子并非仅仅是我的贴身侍从,也是我的良友,朋友有事,焉有不帮之理。今日之事,还请苏珥姑娘一定收下谢礼。我深深的看她。
她回视我,半晌,眼一亮,笑的明媚,公孙小姐如此侠义心肠,我苏珥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我伸手,她的手,我的手相握。她怕是不明白这就算是朋友了吧?我心想,抬眼看她。
她笑得如此美丽,道:我叫你姐姐可好!
甚好。心里却想,被长我几千岁的人占了便宜,我倒成了比千年还长的人。暗笑。
祝天琴插进来,把手放上来,握着我们的手,噘嘴,算我一个吧!我认你们做姐姐,你们叫我妹妹便成了。
苏珥微笑,祝小姐终于肯以真面目示人了么?
祝天琴尴尬,你……你怎么知道我……
苏珥笑,早知了,只是想着这是妹妹的爱好,便没有点破。
祝天琴呐呐,早知道……

我看陆元,他怀里的燕儿似乎哭得累了,已经睡去了。我说:不早了,我要带他们先回山庄了。
苏珥颔首,也好,姐姐有空再来我这里听曲吧,我还有些诗词的问题欲与姐姐讨论。
我一心要把燕儿先回庄安顿,也就胡乱的答应了。
祝天琴与我们一起出得小瀛洲,她叹:真是机缘巧合阿,今日见有此美事一桩,忽觉心情畅快。
我微笑,与陆元上马,与祝天琴分道扬镳没,各自回去。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32:00
第十一章 村言村语 扬州有奇人 陆公子欲言又止

公孙见到燕儿第一句话:此女福泽深厚。
他丝毫没有生气我又带回一个人到山庄。自我住山庄以来,不是狗,狐狸,就是人,一个个男男女女的被我接连带到山庄里,我以为这回他必然要发火了,奇了,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派了一个婢女去服侍燕儿。
燕儿似是吃了不少苦,派去伺候的小婢女总是要到秀竹那里禀告一次燕儿身上的伤。秀竹刚升了大丫鬟,统管这小婢女们。
秀竹这边就到了我这里回话。
我没告诉陆元,自个儿带着秀竹去燕儿房里看她。
燕儿独个儿坐在软塌上,穿着淡纱的外套,手里捏着不知什么物件,仔细看这丫头,还真是美人胚子,莫怪得贼人会将她卖到小瀛洲里,万幸是苏珥姑娘把她要了来,不然……我不再想,笑:燕儿。
她转过头,笑着跳下软塌,秦伊姐姐!
我微笑,挽她回塌上坐,问:还习惯么?
燕儿点头,笑:比在姑娘那里要强千百倍。
我怜惜的摸她的头,我生长在现代,家里就我一个女儿,独生女的悲哀莫过于是自童年乃至于一生,都是孤独中成长,表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俱不如同母体生来兄弟姐妹来得亲近。不过,我还真喜欢眼前这个小丫头,唇红齿白,娇滴滴的脸皮,眸子里透着灵气。我说:这里的庄主是你哥哥的朋友,是以你缺什么,要什么就只管和婢女说,不要因为是陌生的地方拘束了。
嗯!她点头,偎向我,轻轻的说:秦伊姐姐,燕儿好喜欢你呢!
我含笑搂着这小丫头:嗯,我也喜欢燕儿呢。
真的吗?她问。
当然是真的。
燕儿轻轻的叹气,秦伊姐姐,我觉得你和我娘,好像,都那么温柔,可是我娘……
我轻拍她的背,好了,不要想了,你娘一定不喜欢你想起她就挂眼泪的。
她低低抽泣。
我无奈,燕儿,别哭啦,姐姐有些话要交待你呢!
燕儿抬眼,楚楚可怜,姐姐说吧!燕儿不哭!不哭了!
我拿袖子给她擦眼泪,低声说:你哥哥还不知道你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不过大约也猜得到三四分吧,你身上的伤,我会想法慢慢帮你调理,你千万不要走漏什么给你哥哥知道。
燕儿似懂非懂的看着我,问:为什么?
我叹气,道:傻丫头,你哥哥那么疼你,若知道你身上受的苦,他……我顿,燕儿看着我,我轻叹,他非疯了不可。
疯了?
我点头,你哥哥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性情甚是刚烈,假若爆发起来,我只怕他会伤了自己,你哥哥他也吃了不少苦,虽然现今找回了你,他是安心了许多,他身上心上的伤……也是需要长久调理的。
燕儿看着我,半晌:秦伊姐姐,你真清楚我哥哥,你一定也很喜欢我哥哥了!
我脸一臊,这哪里和哪里的啊!早知我不多说什么了。我正色的说:你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秦伊向来重友轻色的。
燕儿迷茫的看着我:姐姐说的,燕儿不懂。
我笑,你自然不懂了!
秀竹碰上了一盘糕点,小姐,这是新做的糕点,您和燕小姐先尝尝。
我应,带着燕儿到桌前,略微吃了些,燕儿喊累,于是我就让她先躺躺,心里疑惑,那么容易累,莫不是又染了什么病吧?看她那样子,兴许是感冒了,也就是他们说的风寒。
我轻轻的退了出来,合上门,刚转身,就吓了一跳,险些叫出来。
陆元正抱胸站在门边,凝视我。
我低声说:燕儿睡了。
他颔首。
一会她醒了你再来和她说说话。
他还是颔首。
我笑笑,你就打算在这里站着?
他忽然微笑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怀疑看他,这是什么神经搭错了?他领头就向马厩的方向走。
我尾随,各自牵马出庄。
刚出庄,就撞上公孙回来,他看了我,问:这是去哪儿野去了?
我挑眉,既得宝马,怎么可以让它有老骥伏枥的哀叹情绪呢!
公孙浅色眼眸掠过我,看向陆元,微微笑:陆公子,请照顾舍妹周全。
陆元抱拳,这个自然,公孙公子请放心。
公孙下马进庄。我看着公孙的背影,他为什么事情在烦恼,来去匆忙,满脸沉重。
陆元道:走吧!
我策马跟随陆元向外驰去。

一路驰来,我依稀辨认出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们现在正驾马走在白堤。
白堤,因为白居易任太守时,疏浚西湖而得名,白堤上那断桥最是著名,因了后世相传的白娘子,这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成就了西湖的美丽,还是后世西湖的美丽成就了美丽的爱情?我迷茫的环顾四周。
这白堤上来来往往的不仅是游人了,还有当地百姓,或赶着车,或挑着担子在弯弯的小路上行走。
这堤上看来本没有路,走得人来人往的,自然就出现了一条不长草的路了。
我问:陆元,我们要去哪里?
陆元道:只管跟着走吧,还怕我卖了你不成!
我唾,你才怕人卖了自己呢!真是……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你自然是不怕了,被人卖了的凄惨,你也见了,只是不知道其中的苦楚。
我叹,不再说什么。
我们绕进了孤山,他在一处停了下来,我努力的把眼前的景色与后世的西湖对照,这里……
他下马,走上山坡,我跟着上去。
惊讶。
这一整坡的草上开满了紫茵茵的小花,在风里暖洋洋的开着。
我笑,你也不常出庄,怎么就比我在地儿熟得不行?
他立在我身后,不语。
我看着繁花,轻叹,谁怜孤山冷雨,谁见梅妻鹤子。我转身,看他。
他背着手,一身白色长衫,笑而不语。
我冲口说:你知道么,将来,也许有一天,这里会有一位视梅花和白鹤为妻儿的人住在这里。
他淡淡的哦。
我微笑,看他神色便是不信了。
我跑到草坡中央,站在花丛里,前世今生,现今的花朵,现代的放鹤亭,叠叠影重重,在眼前,在脑中,来去,交映。
我深呼吸,微笑,其实,也非不好吧?来到五代十国,并非全是错啊!我展开双手,迎风,呼吸。
他带着浅浅的笑,注视我。
我真切的有了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感觉。看着他,他不是千年前的人,他活在现在,我也不是千年后的人,我也活在现在,不管我能否回去,我和他,和公孙,都活在现在。
裙子绊了脚,这等愚蠢的事情,我又做了一次。这一次,他没有来接住我。
我在草地上,花丛里打了几个滚,仰面躺着,看着蔚蓝的天空,轻叹。
他走近我,蹲下来,凝视我。
我微笑,你没见过像我这样疯癫的女子吧?
的确,不曾。
我毫无形象可言的躺着,看着他,你知道吗?我的家乡有一座山,也叫做孤山,那里有一座亭子,叫做放鹤亭,还有一座也叫做断桥的桥。所谓的孤山不孤,断桥不断。
他凝视着我。
我回视他,怎么不说话了。
他问:那里的姑娘是否都像你这样顽皮,潇洒?
我坐起来,整整裙子,一本正经的说:非也,本姑娘天下无双。
他笑,笑里带着宠溺。这笑容我不久前才看见过,那是他对着他宠爱的妹妹燕儿笑时。笑完,他轻声的说:谢谢你,秦伊。
我回视他,慢慢绽开笑,不客气,举手之劳。
他不再言语,调开目光。
我摘了朵花,小小的,只得米粒大小,却精巧美丽。
他悠悠道:红酥手,抚花醉,原来人比花娇。
我笑睨他,你故意讽刺我呢!
他摇头:句句肺腑。
我细细的回味,蓦地看他,这个男人,他要说什么?我爬起来,拍拍裙子,一脸轻快的说,我们走吧!
是,小姐。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33:00
我们在孤山里晃了一圈,自西泠桥上出来,策马跑了一些路,自钱塘门进城。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辰。
我们进城找了家干净的面馆子,点了两碗片儿川。
面一上来,喷香,我贪婪的挟了一大筷子,许久没吃了,原来这年代早有片儿川。
他与我对坐,看着我吃面,自己却不动筷子。
我奇,你不饿?
他微笑:不曾想,公孙家的小姐也爱吃这等平凡无奇的东西。
我笑而不答,心里道,我哪里是什么公孙家的小姐,不过是幸而遇到一个同胞在这里早早立了足,不然哪里有我。什么公孙小姐还不是空气,说不定我早做了乞丐。
慢慢吃,小心烫了嘴。
我吹面,答:我知道,小时不知被面烫到。
他深思的看着我。
忽然听得边上有两个男子在说话,一个是杭州口音,另一个听着像苏州那边的口音。他们在说着的事情,我非常有兴趣。
杭州口音说:这是真当的事情?
另外一个说:错不了,吕法师那可是磻溪真君、他左下的張守一张大人是赤松子、諸葛殷是葛將軍、蕭勝是嬴任好(注:春秋時代秦國六任國君穆公)的女婿。你不曾听说吧?那吕法师能掐会算不是出奇,出奇的是他能知晓未来,除妖镇魔。
我转脸,看到是两个书生样的男子,不禁上前问:这两位公子,不知道你们适才谈论的吕大人是何方神圣,居然有此神通?
这两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有礼的问:姑娘还不知?那扬州城里,吕用之,吕大人可是神人阿。他保得高将军性命无数次,降妖伏魔,你说厉害不厉害?
扬州,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听起来,像那么回事,我暗自盘算,看来回去后要与公孙商量才是。
陆元在我们坐的那桌说:小姐,早早吃完面,我们好赶路。
我谢了那两位告诉我神奇的人物,一脸开心回座位吃面。
你信那等身魔怪力?他问。
我点头。我心里嘀咕,自然要信,以前我还不是一个无神论者?这时空穿越就已经亲身经历,要有人告诉我这神仙佛祖都是存在的,我也是照信不误。看不见的就不见得不存在,没发生的就不见得不会发生,事事无常啊!
他淡淡说道:原以为似你这般,应当是不会去信那些道士方术之流所谓的神奇。
你不信?我问。
他点头,那个吕用之什么的,怕是骗人的吧?江湖术士而已。
我示意他小声点,这些我们回去再慢慢说,这里,不方便。
他挑眉,不再言语。

回庄的首要大事是找公孙谈话,偏偏我刚回,他前脚已出了庄,在路上也没遇到,倒是遇到了祝家派来送东西的人。
那小厮见我,伶俐的上前,道:公孙小姐,这是我们家公子说送来给您解闷的玩意儿。
我无趣的看了看他托着的盒子,问:又是什么玩意儿?忘记说了,自祝天锐拜访了以后,隔三岔五的就送些摆设物件,或者是绸缎水粉过来,也不问我喜欢不喜欢,强行的送来,那男人的性子,搞得我叫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每次都勉强留了这些东西,就怕他如若见我不收,责罚那送礼来的小仆。
小厮笑嘻嘻的:绣屏一架,让小姐赏玩。
绣屏?我打开盒子看了眼,一只猫儿扑蝶,制作得精细,惟妙惟肖。
我好好一点心情,被这绣屏殚尽,叹气,你交给秀竹吧!
是。
秀竹迎出来,笑问:小姐可回来了,客房的公子正发火呢,谁都不敢劝。
什么?我愣。客房?陆涛?
真是莫名其妙呢!

推开他的房门,迎面就是只杯子。我躲不及,那杯子就硬生生的打在脑袋上,我一阵剧痛,啊的叫出声。
里面那人走了几步,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公孙大小姐啊!
我抚额,你发什么神经,这里又不是你家,你这反客为主也忒过分了吧?
他走到我跟前,冷漠的看着我,为何不让我看望燕儿?
原来是这个事情。我摸着额头,看看手,没有血迹。还好!我道:谁不许你看燕儿了?
不是你?
我好气好笑:我干什么不让你见燕儿?我们虽然不怎么和睦吧,我也没有让你们骨肉不能想见的道理。秀竹,这是谁的主意?
秀竹答:庄主吩咐的。
庄主。公孙?我深思,可是头上实在是很痛,我皱眉。
他冷笑:你少装可怜,庄主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
我怒,我秦伊从来不是这样的小人,就算我再讨厌你,也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当然,除了你伤没好前不得离开紫霞山庄之外。
他瞪着我,我毫不示弱的回视他,然后我说:秀竹,把燕小姐领到这里来!
秀竹领命而去。
房里就剩了我和他,大眼对小眼,斗鸡似的!
他哼了一声,我也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道:我不会道歉。
我撇嘴。
他转身,走了几步。
我看着他宽肩厚背,心想,这死人,出手恁重,伸手想搭门,不想搭错了地方,门吱呀的被我推得更大,我重心不稳,头晕脑胀,摇摇晃晃的就倒了下去。
我定是昏迷了几秒,睁开眼,陆涛的眼睛,冷漠的看着我。而我,正躺在地上。他就这么看着我昏倒在地?我苦笑,真是铁石心肠!既然没有英雄,我也不是美人,自然也无须英雄救美这戏码了,我很自觉的自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前坐下,刚才那一倒,还真真有点狠,我的右手都不太可以转了,麻木了一半。我自顾自的捏自己的手臂,这边秀竹已经带着燕儿过来了,燕儿见了他似乎是愣了愣。
他看着燕儿,问:还记得我么?
燕儿点头。
他走前去,仔细的看她,燕儿都成大姑娘了!
燕儿笑嘻嘻的问:大哥怎么在这里?
他脸色柔和,我在此做客。
哦,那你也是秦伊姐姐的朋友了?燕儿问。
他踌躇了会,答,是。
燕儿笑:那秦伊姐姐一定也很喜欢你啦,就似姐姐喜欢我和二哥哥一样。
他的目光冷冷的看向我,转向燕儿,柔声:这个自然。
燕儿拉着他的手,大哥可见过二哥哥?
他迟疑,勉强说:已经见过了。
燕儿奇道:真的?
他答:当然。
燕儿跑到我身边,笑:姐姐,这是你给燕儿的惊喜吧?原来大哥和二哥哥都在山庄里呢!
我抚额,笑:是,故意要你吓一跳。
她搂着我的脖子,亲昵的说:真好,原以为,从此亲人失散了,原来两位哥哥都在这里,秦伊姐姐真是神仙姐姐。
我笑骂:什么神仙姐姐,胡说呢!
燕儿撅嘴,问,姐姐你这里是怎么了?她伸手小心的触我的额,这被砸的地方早起了大包,我气结,说:没事,被不长眼睛的砸了脑袋,下回你姐姐我可得小心了。我看向他,怔,他看我的眼神迷茫。
只几秒,又是阴冷。

燕儿亲热的挽着我,说,姐姐,伺候我的雪丫头说这里靠着湖,我们去看看吧!
嗯。
秀竹问:小姐,要找大夫吗?
我摇手,不用了, 你给我找些消肿的药来便是了。
秀竹忙叫了丫头去找药。
我带着燕儿正要走,燕儿道:大哥不一块儿走走么?
他颔首,好。
燕儿笑,开心极。他开心极,我却觉得不自在,自他醒来,我和他见面就斗鸡,现在他跟着我们到水榭,我自然是不自在了。他的目光,打量得毫不留情。打量什么呢?我轻笑,难道我是妖精不成?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34:00
燕儿想必没见过这湖水,兴致好得不行,趴在斜栏上,眼珠子看个不停。
我与陆涛并肩站着,溜眼看他,他的侧影,坚毅的线条,专注的看着燕儿,就像燕儿的保护神般。这样的男人,应该是让人心动才是,我注视他,假如在现代,他该是许多女孩子追逐的对象,就算他再冷酷,再不假辞色的对待女人,仍然会有女子,飞蛾扑火。
我转开眼,心动又如何,他不是我该扑火的人,我不属于这里。

姐姐,你看,这里有鱼。燕儿指着水,欢声笑。
我走到她身边,抚摸她的发,这里的鱼鲜美得很,一会让人去买渔民打来的鱼来吃,可好?
燕儿拍手,当真?
嗯,我何时骗过你来着。
燕儿撒娇的拉着我的手,秦伊姐姐,你若真是我的亲姐姐就好了,你比大哥,二哥哥更疼我!
你这丫头,要是被你二哥哥听见,还不害死我。
为什么?
我笑着想了一下:许是,因为他不甘心你就这样被我收买了吧!
燕儿看看我,微笑:二哥哥才不在乎你收买我呢,大哥也是!
我转头看他,他倚着柱子,看着我。
忽然讨厌他的目光,看不透,捉摸不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样的男子,心里藏了多少心事?我别开眼睛,看着燕儿,说:那你不如认了我做姐姐吧!
燕儿欢喜道:姐姐说话可是当着?
自然是真的!
燕儿爬下斜栏,对着我就是一跪一拜,嘴里说:从今往后,秦伊姐姐比亲姐姐还要亲,燕儿要一辈子都对姐姐好!
我惊讶,忙掺她起来:你大哥都在,怎么行那么大的礼!
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燕儿起,噘嘴:大哥怎么了?怎么就走了?
我苦笑:也许你大哥想起了什么事情要办吧?
她半信半疑,微笑:我们再坐坐吧,这里真好,我真喜欢。
好。我也笑。

第十二章 扬州奇遇

夜。
我等在公孙的房外,一直不见他回来,心里疑惑,他那么晚,去了什么地方?
陆元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道:别等了,早点安歇吧?
我叹,你先安歇吧!我有事要和公孙慕说。
有什么事那么紧要的?明儿说不行么?
不行!我哪里能安歇,听说了扬州的那几个吕张等所谓的神通,不看个究竟,我怎么安心,兴许我不用再努力的看周易了,那些神人也许可以送我回去的方法,或者,我可以和公孙慕一起回现代去!可是,公孙慕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我烦躁。
他叫:秦伊。
我转身看他,一股香味,我嗅之,喃喃:好香啊!
……
晨。
醒来,在自己的房里,雪狐狸挨着我的枕头卷尾睡着。我迷糊的摸脑袋,怎么就在房里了呢?
秀竹敲门,小姐,你起了么?
嗯,进来吧!我披着外衫下床。
秀竹递上了一封信笺,这是今儿一早,庄主叫人快马送回的。
我接过来,拆开一看,上面寥寥数字:即日起程,扬州梅湖馆见。
什么意思?扬州。我眼睛蓦地的一亮。

公孙派来的仆人都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换了外出的衣服,嘱咐秀竹好好的伺候燕儿和陆元,当然还有那个难缠的主陆涛,就独自上了马车。
马车慢悠悠的出了庄,我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去扬州,可谓路漫漫兮。
马车后有响动,我迷惑的转头,就见一黑一白自车后厢窜进车来,竟是陆涛的黑狗彪儿,还有我的雪狐狸。
这一狗一狐的怎么就跟了来?平时都玩得没影的家伙。雪狐狸钻进我怀里,咯咯笑似叫了一下。彪儿则坐下来,看着我,呜呜的打招呼,我笑,你们可是知道我路上无聊,特地偷跑出来的?摸摸彪儿,你这坏孩子,要是你的主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拐骗了他的爱犬?
这次我不会说你拐骗了我的狗。
说话的声音是自驾车的那头传来的,嗓音,是陆涛的!我掀开了帘子:你怎么……在这里!
陆涛懒洋洋的驾着车:我难道就不能在这里?
我脑子都转不回弯来,这个男人,这个和我不对盘的男人居然驾着车,我做梦都不会料到的事情。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早早离开这里,落得清静。
可是,燕儿还在……
他冷笑:她需要的是她的二哥哥和秦伊姐姐,我这个大哥,在与不在,不过如此。
我无语,放下帘子,呆坐。

自杭州府去往扬州途中,我们断断续续的在途经的村庄里打尖,村民带着好奇的眼色来看我们。
我随着车子的摇晃,头枕着彪儿的身体,怀里抱着雪狐狸,迷糊的睡着,路途漫漫,那个陆涛又不怎么理睬我,只顾着驾车,几次想和他搭讪着说说话,总是到了嘴边看看他冷酷的身影,那话又吞了下去。
车子随着陆涛的吁声缓缓停下来,帘开,他简短的说:下车。
雪狐狸自我怀里跑到车门前,竖着耳朵,左右看了看,跳了下去。我揉眼,随着彪儿下了车,车停在密林里,天色渐暗,天气有点冷嗖嗖的,我看陆涛走到车旁,卸了马,把马牵到一边拴了吃草,彪儿和雪狐狸围着马转悠,我站在那里,看着他收拾出一块地儿,问:你要做什么呢?
他头也不抬,根本没搭理我。
我走近他身旁,陆涛。
他立起。看了我一眼:你不会看?
我们……今晚,要在这个地方过夜?我问。
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得我心发慌,然后说:果真是公孙家的小姐。他走进密林。
彪儿汪汪的追着他往密林里跑,我怎么喊它,都喊不住。罢了,剩了我和一马一狐。我看看周围的景色,在蓝紫色的暮色里,远处的林子显着白雾茫茫。我在车边坐下来,这算什么?我自嘲的笑笑。
等了许久,都不见陆涛回来,雪狐狸爬在马背上睡觉,我侧耳倾听,林子里充满了小鸟的叫声,应该是旁晚的群鸟归林吧?我看不见鸟,听着声音,叽叽喳喳的,似乎像人一样在说话呢!那些鸟儿,是不是在互相诉说一天的经历呢?我抱着膝盖,闭眼,那没有规律的叫声交错着风吹树叶婆娑声,心静得没有一丝杂念。
忽而,狗叫声,由远及近,我与雪狐狸都抬头看着彪儿飞奔而来,后面跟着的是陆涛,他手里抱着一堆干枝枯根,往刚才整理出来的地儿上一扔。
我欢喜的跳起来,说:你回来啦!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蹲着去理那些枯枝。
我在他对面蹲着看他从马车里取了一个羊皮袋子,这个袋子我认得,是他前些天自一个小镇上买的,以为是装了水呢,谁料不是,他揭了盖,含了一口,喷到枯枝上,拿了一个打火石,点燃了这些枯枝,我闻到酒气,原来这里头装的是白酒!
这些枯枝还真不怎么燃,慢慢隔了许久才火焰起大了。
我呆呆的看着火。
他丢了一袋干馒头,说:吃吧!
我用两个指头捻起了一个馒头,不由皱眉。这……这怎么吃?这些天虽然出了庄,但是,最起码,还有店家住,有热菜吃。今天还真第一次在野外“野营”!这个……馒头干巴巴的,怎么吃?我舔了舔,小咬了一口。淡而无味。
彪儿叫了一声,跑我身边,摇着尾巴,看我,我掰了一块,它嗅了嗅,迅速的吃了下去。我冲雪狐狸招手,它狐疑的看我手上的馒头,也是嗅了一下,文气的吃了我掰给它的一小块。
这一狗一狐你一块我一块的吃光了我手里的那个干馒头,顾自绕着马车追打起来。
我凝视着它们。
陆涛冷哼一声,起身。
我莫名其妙的看他的身影没入了夜幕。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只已经断了脖子的山鸡,我疑惑,这地儿还会有山鸡么?况且那么晚了……
他一言不发的拿刀划开了鸡肚子,把里头掏得一干二净,用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35:00
他一言不发的拿刀划开了鸡肚子,把里头掏得一干二净,用非常野蛮的方法拔了鸡毛,往两个长树枝上一插,就着火烤了起来,这鸡里面的油和水分慢慢被烤了出来,发出吱吱的声音,那肉香渐渐浓。
那两小家伙馋得在他身边打转,我盯着鸡,暗暗咽了口水。
他递了一只给我。
我讶然:给我吃的?
他冷笑:不吃么?
我忙接了树枝来,雪狐狸蹿到我身边,撒娇的舔我的衣服。我看着鸡,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不禁呆呆的看着他利落的撕开鸡大腿,放肆的大嚼。
我再看看自己,忽然笑了,我又不是什么家教良好的小姐,也从来没有学过,怎么那么拘谨起来?想起以前还和好朋友去烧烤抢东西吃的蛮样儿,索性,把宽袖儿一挽,露出手来,也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喂雪狐狸,这鸡虽然还有点血腥气,不过肉质真真鲜美,虽然没有什么调料,但本身就有点盐味,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我笑咪咪的想着,丢了一块鸡肉给雪狐狸,抬眼,隔着火堆,我看见他静静的凝视着我。
我冲他,微微一笑。
他别开眼。

吃完了鸡,彪儿和雪狐狸早把这鸡骨都啃得不剩。他去给马检查蹄子,我蹲在刚才他杀鸡的地方,借着火光从一堆乱毛里,找出了那堆山鸡毛里最美丽的一些羽毛,对着火光,仔细的拿手指抚去上面的沙尘污秽,羽毛透着美丽的光泽,我掏出怀里的手帕,把羽毛小心的折叠起来。
我立起身,夜风吹来,有些寒意,我缩缩脑袋,走到他身旁,踌躇了半天,说:那个……多谢你烤的那鸡,很好吃。
他猛地站起来,表情凶狠,看了我一眼:若不是燕儿,我才懒得理你!
我道:我知你自见我起就不爱瞧见我,但是,今天的鸡,还是要谢的。
他冷冷的盯着我,说:想要我谢你么?
什么?我愣。
他走近我,轻轻的说:我讨厌你,知是因何而起么?
我茫然:什么?
他凝视我:你该让我死了!你却救了我!
我眨眼,看他。问:你…想死?
他不答,盯着我。
陆涛。我说:死可以是懦夫所为,死亦可是勇者所为。但是,你那样被人杀死,那不过是懦夫所为。
他忽然转身走开,重重的哼。
我看他那样,心里知道定是踩了老虎尾巴了。可,我无奈的笑,我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仿佛我说什么,他都千百的不爱听。
我叹。
唤了雪狐狸进了马车,外面风吹得人,抖个不停。不知他在外面做什么,我好奇的掀开门帘,他居然就坐在驾车的座位上,我未料得他就这么侧着身,靠着门框,眼睛牢牢看着我。
我尴尬,欲放下帘,他却快我一步,扶住了帘。
我半跪着车里,只得笑笑,不知他扶了帘子要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我狐疑的看他,你在庄里那么久了,却从来不知我的名字?
之前,没有兴趣知道。他淡淡的扣起了门帘。
那眼下怎么就又有兴趣了呢?
我须得告诉你何故?他反问。
我好奇而已。我说,对着他坐了下来。
他眼神飘开去,不言语。
我想了想,道:我叫秦伊,秦国的秦,伊人的伊。
他蓦地转回了眼神,认真的说:秦伊。这个名字,忒俗气了。
我咬牙,笑:陆涛这个名字比我这名字,怕是差不得多少啊!
他道:妇人之见。
我反唇:好好的一个大男子怎么如此愚昧!女子怎么就尽是妇人之见呢?难道燕儿假若如此说,你也说她妇人之见?
他淡淡:这个自然。
自然?他说自然?我无语。
他忽然警惕起来,低声说:不许出来。放下了门帘。
我隔着窗见他迅速穿过密林,捉住了一个什么,拖着走回来。
待他走近了,我掀开窗上的纱帘,这才看清是一个大头小男孩,大约8岁左右,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分外的机灵,一见我。适才还没哭呢,旋即就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他怒声喝:不许哭!
小男孩哭得更厉害,还踢打起四肢,无奈陆涛死死的捉着他的衣领,脱身不得吧,他哭叫着:娘~~娘~~
我跳下车,他见我,简直是杀猪一般叫得惊天动地。
我问:怎么,是个小孩。
他不语。
我见这孩子哭得厉害,起了怜悯之心,问:你何故在此荒郊野岭?
哭声。
我转念,这野地里,前后没有人家,更无人迹,这忽然的冒出一个大头娃娃,还真有点玄。于是又接着问他问题,结果他只是玩命的哭,哪里理睬我了。
我无计可施,就随便的问了一句:你是自哪里逃家出来的?
那男孩子哭得起劲,一愣,挂着眼泪,问:你怎么知道我是逃家出来?你认得我爹?是他告诉你的吧!接着又哭起来: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陆涛不耐,一把把他丢在地上,烦躁的看了他一眼。
这小男孩一愣,大概是没料到陆涛忽然放开了他吧,坐在地上,仰头看我们两个。
我笑,说:你可当心,这位叔叔可是江湖行走的大侠,不要惹怒了他,看他一掌不杀了你才怪!
他眼里流露出惊恐,擦擦自己的鼻涕眼泪,道:姐姐说的是真的?
我点头。陆涛不满了吧?他冷哼:快滚!
孰料,这一句话音未落,他又嚎哭起来,在地上打滚。
我一怔,难道他以为陆涛叫他在地上打滚?这一想,不由得笑起来,真有趣。
陆涛也是一愣,喝:不许哭!
这小子,现在倒听话,不哭了,爬起来,拍拍手掌,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笑。
看陆涛的脸色是,打翻了调味瓶般,阴一阵阳一阵。
我有点喜欢这小孩子了,真真替我出了恶气。于是,我说:你家住在哪?
他拿袖子抹鼻涕,道:扬州。
真的?我问。
他点头。
为何逃家?
他忽然不说话了,只是东张西望。
问你呢!我说。
他抬起头,嘟嘴,咕哝了一句。我听清了,他咕哝说爹爹娶了新姨娘,不喜欢他了。
我笑,问:你叫什么?
他看看慢慢踱步过来的雪狐狸,嘿嘿的笑:姐姐的白狗狗真漂亮,我也要爹给我找一只来!
雪狐狸闻言,躲到我身后。
我叹气,完全是没听见我说话么?只得说:你若不好好回答我的话,我让那黑狗咬你!我指指在车旁一直站着没作声没动作的彪儿。
他看彪儿,略畏缩了一下,抬头,问:姐姐,你真要叫那狗儿咬我?
我毫不犹豫点头。
他哭丧着脸,犹豫了半天,说:豆,豆儿。
好,这威胁有用!我暗笑,道:那你怎么一人独自到这里?
他瘪嘴,道:骑马。
骑马?
他点头,我的马在那儿!他指着远处的林子。
我看陆涛,他冷脸,走进林子,不多时果然牵回一匹矮脚的棕色小马驹。
豆儿怯怯的问:我都答完啦,姐姐。
我点头。
他低头,摸摸自个儿的肚子,道:豆儿已经一天没吃啦!
陆涛哼了一声:敢情是个小叫化子!
豆儿气愤的喊:豆儿不是小叫化子!陆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下一句抗议就变成了蠕蠕。
我找出了适才的干馒头,不好意思的说:豆儿啊,我们也没什么好吃的,只剩了这些干馒头啦!
他喜道:有干馒头?姐姐,姐姐……伸手就来拿,接了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
我看呆,这小子,忒能吃,而且是干馒头。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36:00
这豆儿似乎理所当然的随着我们一起上路,这孩子看他穿着绫罗,又带着小马,看起来是一个小富家公子哥赌气出走。不过也好,有这个家伙做伴,我发现,这旅途忽然变得生气盎然。这总比我对着老冷言冷语,还不爱理睬我的陆涛要好千百倍。

第十三章 扬州街头试神人 梅湖馆里游太虚

这样一路停停走走的到了扬州,一进城,这豆儿就躲着不出来看风景了,嚷着不许开帘子。我问他为什么,他惊惧的说:爹若知晓我出来,非把小马驹给杀了,狠狠的剥我一层皮不可。他颤抖,仿佛真看见自己的下场。
我也跟着颤抖,因为我忽然联想到了那个祝天锐,一样也是喜欢用生死来威胁人达到惩治或者逼迫的目的。
豆儿忽而笑:姐姐,你害怕么?
什么?
豆儿神情变得冷冰冰,且阴阳怪气:杀了马,剥了我的皮,此外,还要在血淋淋的肉体上浇上红椒水,那样,才叫好好教训一顿!
我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豆儿扑哧笑,指着我的脸,姐姐怕死了吧?瞧你那脸,哈哈。
我温和的笑:是,姐姐向来胆小,你再这么吓我,我马上把你丢下车,让你被你捉回去,然后……杀马剥皮。
豆儿瞪大眼,看着我。
我摸他的脑袋,好了,只要你乖乖的,就不把你扔下去。
车缓缓停。陆涛掀帘,道:你要去的地方到了,保重。
我反映不过来,问:什么?
他懒懒的说:送你是顺便,你好知为之吧!后会无期。喝了一声,彪儿。
彪儿似乎犹豫,看我。
我看着陆涛,半晌,说:你,伤好了?
他黑眸看我,擒笑,不言,转身懒洋洋的离去。黑狗嗅我,低声呜咽着,我摸它,叹:去吧,他才是你的主人。
黑狗舔我的手,跳下车,追着陆涛而去。
我睁着双眼,却看不清楚他们离去的背影,转头,不承认自己心里的难过,笑:豆儿,你在车上,我下去看看。
豆儿拉我的衣裳,问:那位凶恶的叔叔走了?
嗯。
豆儿略失望,喃喃:本想向爹耀耀豆儿认识的大侠。他竟然走了!
我没说话,下了车,这才发觉,他把车停在了梅湖馆门口。

梅湖馆。
还未等我上前去问,里面已经出来十多个仆人,恭敬垂首道:小姐一路辛苦。
一个为首的蓝袍带翻帽儿的留胡老者道:公孙小姐一路车马劳顿,小老二已经把小姐休憩的院子安排妥当,请……
豆儿探头探脑看了一会,跳下车,拉着我,笑嘻嘻的说:姐姐,这可是你家?
不是。
老者看豆儿,问:这位小少爷是……
豆儿挺着小胸脯神气的说,这是我家姐姐。
他垂手:小少爷。
我问:我哥哥可是在馆里?
老者微笑:不曾。原以为庄主会与小姐一起来。
我点头,道:那你领我们去休息吧!
老者说:这个……他看豆儿,继续说:不知小少爷也来,所以……
豆儿顽皮道:这没什么,我与姐姐睡便可了。
这……怕不妥。老者恭敬道:小老二即刻派人去整理厢房。他对仆人道:阿大,去晴雪轩的东厢房整理整理,阿二,去库房领前些日子刚放进去的绿色湘妃绡,把东厢房里的窗儿上都好好的拾掇拾掇。他递给一把钥匙给一个男仆,又自腰间摸出了一块玄色挂牌递给了另外一个男仆,这阿大阿二两人上前领了东西各自进去,仔细看,两人竟是双胞胎,只是一人略瘦。
老者道:你们把马车带去后面。仆人群声:是,王主管。
老者笑吟吟:公孙小姐,请随我来。
我颔首,好。

凝露院。我仰头看院门上的横匾,龙飞凤舞,异常生动。
老者恭声:小姐,这便是小老二为小姐预备的院子了,小姐请休息吧,这各小丫头是专门儿过来伺候您。
我笑:王管家多费心了。
他颔首,留下一个十几岁模样的丫头离开,她屈膝行礼,道:奴婢禅儿,见过小姐。
我淡淡点头,以后劳烦你了,禅儿。说完,我推门进了院子。
小院子里种满了一种白色的小花,枝藤蔓延着,开的异常灿烂。
我深深吸起,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苦中掺甜的味道。我问禅儿,这院子里开的是什么花?
禅儿笑,这是西域的曼陀罗,馆主为养活着这些娇嫩的花儿可真费了好大的功夫。
是么?
我凝视花朵,曼陀罗,传说中的剧毒之花,一直以为那是一种鲜艳夺目的花,不曾想原来只是平凡无奇的白色,而且惨淡得近乎纯纯的。
豆儿跟着我在花间走了走,问:姐姐,这些花不好!
为什么?
他一本正经的说:气味不好!
我微笑:你不喜欢这花的味道么?甜甜的,很好闻啊!
他摇头,执意的说:我说不好,不好,不好……
禅儿尾随着,听到这里,也笑起来,道:小少爷,这花为什么不好?馆主也曾说过这话。
我看豆儿抓抓脑袋,皱眉使劲儿的想了想:西域曼陀,剧毒,味微苦,杀人无形。
我惊讶。
他看着花,神情忽然顽皮起来,道:姐姐,我们去看看别的地儿,这里不好玩。
我忽然想起,我那雪狐狸不知跑那去了。问:禅儿,帮我去问问外面的人,跟着我来的一条雪白狐狸去了哪里?
禅儿笑:小姐放心,适才进来时,见得它跟着一个专照料这些活物的去了七珍厅啦!
这雪狐狸,倒聪明,知道跟着谁有饭吃。我微笑起来,忽然愉快起来,道:好啦,我知道啦,你去看看豆儿的房预备好了么?
禅儿笑着去了。
豆儿拉着我的衣角,问:姐姐……
嗯?
豆儿神情怪异的看着花丛。
怎么?
他指指花丛后。
什么?我走到他指着的地方,他眼神出现恐惧,啊啊的哑然叫,却说不出话来。
我转头,只看见花丛淡淡的随风摇晃,未见什么异样。我摊双手,没有东西呢!
他摇头,跑来紧紧拉着我的手道:姐姐,我们进屋里头去吧!
见他神色不像是装的,于是就牵着他的手进了屋子里。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37:00
进屋,屋子里大约也点了类似于曼陀罗花香的薰香炉,香气淡淡,丝毫没有适才在院子里闻到的味道那样浓烈了。
豆儿这里摸摸那边摸摸,一直动个不停。
我却觉得有些疲倦了,在躺椅上坐下来,合上眼。

硝烟。
我的视线里,一个男人在疾驰。
那男人身穿锦衣铁甲,手持长长的矛似的物体冲向迎面冲来的呐喊的军队。
血,满目的尸体。
他冷傲的坐在马上,身后是欢呼的百姓。那男子眼熟的紧,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这是谁。

场景变。
一群人嬉笑着向我走来,身穿淡蓝色的衣衫,有男有女,见我便抿嘴,微笑而过。我轻飘飘的走着,周围看不清楚,只是忽然看见一块碑,上面写:风月宝镜。
我奇,这不是红楼梦里描述的场景么?再往里走,定然会遇到一个仙子,正是警幻仙子。于是便执意的走下去,越往里,渐起了一阵雾气,我挥袖,却不见什么仙姑来,倒露出一个精致的妆台,上面立着一个精巧雕花边的银色圆镜子,妆台前置了一张软椅。
我坐下去,向镜子里看去,看见的不是自己,那圆镜子仿佛是一台电视机,里面放着的竟然是我在现代的种种,就像是个DV剧似的。
车来车往的街道上,我走着,神情怪异,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我身上发出闪闪光亮。
孤山下博物馆里,我对着剑出神,那剑的边缘,轻轻的泛起了薄薄的光雾,穿透了玻璃,向我飘去。自我身后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巨大的人嘴形漩涡,我紧张,原来我是这样来到这里么?
下一秒,镜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粉色衣裳,背对着“镜头”,看着一面妆台上立着的雕花边的银色镜子。我忽然回神,惊得啊一声,自软椅上跌下。

啊!我睁开眼,豆儿疑惑坐在我对面,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大约是刚想吃,见我惊叫着睁开眼,那手就放在嘴边,要吃不吃的样子。我抹脸,惊出了一脸的汗。
豆儿跳下来,问:姐姐,你饿了吧?这里的糕儿可好吃了,你尝尝!
我摇手,无力的说:你吃吧,我不饿。
豆儿看着我,把糕点缓缓放到嘴里,问:姐姐你梦到什么了?
我摇头。
你骗人!我常这样,做了好多古怪的梦,忽然就惊叫着醒来了。
你……也做古怪的梦?我问。
豆儿点头,做好多阿,有时候梦见铁做的大鸟吃了许多人在天上飞来飞去,有时梦见好多人,挑着担子密密麻麻的满满山坡上,堆一堆老长老长的墙。
我目瞪口呆。他做的梦,不会是秦代的建造长城和现代的飞机吧?这孩子原来才是知晓未来的神奇人物啊!
他忽而拍手笑:我还曾梦见姐姐呢!怪不得姐姐眼熟得紧!
你梦见我过?我忙问,你梦见我时,我在做什么?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好像姐姐和一个大爷说话来着,姐姐穿着紫色的衣裳,可好看了。
那大爷是怎么样的?
嗯……他挠挠脑袋,说:豆儿记不得了阿!不过,梦见姐姐时,姐姐手里抱着一个娃娃呢!
我皱眉。
他笑,那娃娃可乖啦!姐姐把那娃娃交了我手里让我看顾,我就抱着娃娃在一个大屋子里走啊走啊。
我问:那你还梦见什么啦?
他看我,摇头。
你忘记了?还是以后都没梦见过我了?
他说:不是阿!姐姐几次到豆儿梦里来,豆儿才记得姐姐啊!
那你其他还梦到什么呢?
他皱眉,似乎很烦恼,叫:记不得啦!豆儿不记得啦!
我叹。他才8岁,虽然举止时而天真,时而让人忘记他才八岁,我逼问得紧了,他便不肯再回答。我看他,难道他是我回家的希望么?可……他才8岁,就算有什么神通,也还未开化。我泄气。

我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百姓口里传着的神奇的扬州神人,吕用之,张守一等几个人。
第二天早上用了早餐,我问蝉儿:你们扬州可有神人分别叫吕法师,张守一?
蝉儿闻言,说:那是高将军的门客。神奇得紧。
哦?怎么个神奇法?
蝉儿神秘兮兮的说:听高将军府里的人说,吕法师知道将军会有一劫,夜里拿剑守在将军的卧房门口,天明时分,怒喝,挥剑,那妖魔鬼怪的立时化作一滩血水。
真的?豆儿在边上问。
蝉儿笑:大家都这么说,高将军确实是因为法师才躲过了一劫呢!
我思索的看着豆儿,豆儿拉拉我的袖子,吐舌:好神奇阿!
我心想着,既然是高将军的门客那要见一下还真是有点难了。
豆儿好奇,姐姐,你不开心!
我摇头。
豆儿倔,固执的说:姐姐可不开心了!
蝉儿忙说:小姐要觉得闷,可以去外面走走。
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她垂首。
豆儿嚷:不好不好,不要去外面。
为什么?我问。
豆儿瘪嘴:我爹爹定是在找我呢!
我笑,这不愁,我有办法!

我带着豆儿出门。豆儿一脸不情愿的拉着我的手。他现在身上穿着我让人买回来的女童装束,扎了两个小辫儿,脸上抹了些淡淡的胭脂,活脱脱的一个俏丽的小女生。我微笑,可委屈你拉!
豆儿撅嘴。
你本可不出来的,偏要跟着我出来,只好这样了。
他抖了抖,委屈的说:那还是这样好了。

我们缓缓在扬州的小路上走。
烟花三月下扬州。我微笑,改个字吧,烟花三月上扬州。
豆儿在扬州城内随我转了一小会,就要买冰糖葫芦,于是我们在集市上面买了很大串的冰糖葫芦,豆儿兴奋的拿着,快乐的拉我手四处看。
我笑他,住在这个城里,倒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农夫。
豆儿咬葫芦,含糊的说:爹不让我出来。
我问:还不打算回家去?你爹定然不会把你剥皮的,说不定已经急得不行了。
他摇头,神色坚决的说:有我就没新姨娘,有新姨娘就没我!
这小人,哪里听来这句,还说得斩钉截铁的?我疑惑的看他。他冲我无邪的笑笑。
在闹市里闲逛了半天,我已然觉得无趣,这里与杭州也无什么大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大约就是这里的气氛吧?说不出的古怪,来往的本地人并不多,倒是有许多看似是阿拉伯,波斯之类的商人操着自己国家的语言,在街上来去。
咣当——铜锣开道的声音,然后就见一列兵握刀整齐的走来,大声驱赶清道,不多时,就让出一条干净的道路来,一个兵士大声的喊:吕大法师经过此地,闲人避让!
然后,走来两对抱着白色仙鹤的童男童女,跟着童男童女的是一顶四个壮汉抬着的飞檐琉璃顶的巨大软椅,四面垂纱,纱飘飘然的,隐约可见里面斜卧着一个白衣男子,看不清年级样貌,而这男子身边居然还跪着一个侍女。
好大的排场,这就是传说中的吕用之?我心里不禁怀疑,这人是真的会法术,还是虽然有,却是装神弄鬼的?这些古代的人,比较愚,信息又不发达,难免会以讹传讹,就像是有个说明以讹传讹的故事,一户人家,雇了一个人挖井,结果却成了从井里挖出一个人来。
正想着,豆儿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姐姐,我们走吧,这有什么好看的阿!
我意兴阑珊的跟着豆儿自人群里走出去,公孙不知为何把我送到这里,也不留口讯,虽然这里是我正要来拜访的,但是,眼下,除了小豆儿,我其实是孤身一人。
忽然觉得伤感,我微笑着抬起头,风吹开了我帽儿上的纱,我看见了一个人,白衣,傲然的站在一间客栈的二楼,眼神专注的看着吕用之过街的排场。
我大喜,难得见一熟人,情绪转好,带着豆儿穿过街去,抬起头,看他。
他还站着,神情里瞧不出什么喜怒,只是平静的往着那一队人走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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