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卷一整理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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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6-06-08 06:07:35 更新时间:2020-11-12 10:13:35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38:00
豆儿也抬头,扬脸问:姐姐,那是谁啊?
钱王。我喃喃。
钱,王?他重复,困惑。
我忽然醒觉,忙笑,那是姐姐住的城里面的父母官,钱大人。
噢!
我犹豫,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呢?可见他似乎是在一间客房里,我一个女子,在这个古代,要贸然的去拜访,恐怕……会被他看轻了去吧?
豆儿拉拉我,很用力。我看他,惊讶,他急得脸色通红,突然扑进我怀里。我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个趔趄,一双手扶住我的肩。回眸,讶:是你!
那扶我的人,正是曾经自河里救我,后又在茶楼见面而没有说上话的,我的恩公。
他脸上流露惊异:小姐原来真是四海为家?
我笑。

客栈里,临街的雅座。
豆儿一直背对着我的恩公,死活不愿意撒手,就死死的抓着我。我无奈笑:见笑了。
他倒茶给我:你现在住这家客栈么?
我摇头,问:上次忘记问恩人的名字。
他随意的笑笑:我姓毕,毕师铎。
我哦,说:我叫秦伊。
他没说什么,看看豆儿,问:这是……
哦,这是舍妹。我笑,她不习惯见生人。
他颔首。
我问豆儿:要不要吃点什么点心糕儿?
豆儿扭身子。
他看着豆儿,半晌,忽然叫:豆儿!
豆儿一颤,毕师铎起身,长臂一展,把个豆儿就似抓小鸡似的拎了起来,一看。
豆儿苦瓜脸一张,对着毕师铎,喃喃:爹……
我真一愣,谁料得着事情,那么巧,正巧了毕师铎,居然是小豆儿的爹!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39:00
第十四章 毕师铎慷慨赠伊昆仑奴 钱镠梅湖馆遇知己

毕师铎原来是扬州高骈属下的都将,豆儿正是他最小的儿子,毕泉魁,小名豆儿。这次毕师铎新纳了一妾,豆儿一反常态的反对父亲的这房妻妾,毕师铎大怒,掌了豆儿一巴掌,而后豆儿负气出走,这才有了豆儿这孩子在野外密林里与我遇见,并且赖上我的事。
毕师铎看着儿子那打扮,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孩儿,果真怕我的话,哪里还会逃家?
豆儿撅嘴。
毕师铎看我,多谢你收留小犬。
豆儿招人喜欢。
豆儿笑嘻嘻的挨着我,耳语:姐姐,你跟我爹说,求他休了新姨娘。
我愣,道:这不行!
他们爷俩都看我,毕师铎注视我,问:可是豆儿求你向我说些事?
嗯。
豆儿有些畏惧的看毕师铎。
毕师铎不怒反笑:你不必求,新姨娘我已经处死了!
豆儿没有欢喜,脸上露出担忧,看着他爹。
为何……草菅人命?我问。
他道:若是你,已经命令家中妾室不可见某人,她违抗命令私下相见,你说当杀不杀?
我犹豫,问:莫非……
他眼底冷然:不尊三从四德,该杀!
豆儿忽然道:爹是坏人!
我忙搂他,笑:你才是小坏人儿呢!你瞧你,出来那么久,若不是今天我认得你爹爹,指不定你还得赖着我多久!
豆儿惨兮兮的看我,姐姐不喜欢豆儿了!豆儿不想活了!
毕师铎咳嗽了一声。
我笑,端茶喝。
豆儿抱着我的脖子道:爹爹,我喜欢姐姐,你娶了姐姐当我娘吧!
我一口水喷出,全数溅到毕师铎的脸上,身上。我尴尬的拿袖子给他擦:我……
他隐忍着,淡淡:无妨。
我看豆儿,他小子,乐得脸上眼睛眯成了两条线,这安的什么心呢!替他爹牵线搭桥当红娘?
自雅座外有人在竹帘外道:大人,张大爷传人来话,说有要事相商。
他应道:知道了,备马在门口候着。
那人道了是,便离去。
毕师铎看看我和豆儿,豆儿小虫子似的扭了扭,大声说:你不娶姐姐,我不回家。
我头疼,这个小家伙!捂了他的嘴,对着毕师铎道:你有要事先请吧,豆儿么,待你处理了公事再往梅湖馆接他便是。
他看我,眼神里透着吃惊:你现在住在梅湖馆里?
我点头。
他收起吃惊,道:那劳烦秦姑娘了。
豆儿拼命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我笑:豆儿在说,让您安心办事去,他会听话等你来接他的。
毕师铎微微一笑,掀帘而去。
待他走了,我松开手,摸出手帕来,擦擦豆儿流我手心的口水。
小豆儿一得自由便要冲去追毕师铎,我慢慢的说:你要去追着你爹瞎胡闹,那你就去吧,我可乐得轻松,往后就不用陪你玩耍了。
小豆儿在帘前一个急刹车,转身,一脸吃鳖的神色,看着我,跺了脚。
我微笑。

回到梅湖馆,小豆儿大约是生气了,独个去晴雪轩睡觉,蝉儿给我端了一碗银耳汤,说:小少爷挺不开心呢!打从小姐和小少爷回来后,就不肯吃东西,还……唉,反正阿,在晴雪轩伺候的小四可吓坏了。
我睡在软塌儿上,懒懒:噢。
小姐,不去看看小少爷么?
哦。
蝉儿看我,神色谨慎的道:小姐,小少爷已经在房里笑了一个时辰了。
啊?我坐起来,你说什么?
小少爷,已经在房里笑了一个多时辰了。
我深呼吸,起身,带我去看看。

晴雪轩。我在外面仔细听了一下,并没有笑声。我疑惑的看了蝉儿一眼。她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想必她也很纳闷。
我推开他的房间,进门置了一个红木雕花两米高宽一米的单门屏风。就只听得豆儿问:那为何要姐姐住在有曼陀罗花的院子?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曼陀罗花有什么不好?
豆儿恼怒,道:叔叔太过分了,这曼陀罗花的花香假若长久吸入,会要了人命。
这男人笑:这曼陀罗花只会让人感觉自己看见前生来世,不会要人性命。
豆儿叹。
那男人缓缓的说:你这个秦伊姐姐,来头不小,你可知?
豆儿也许在摇头,那男人继续说:你师祖在月余前观天象,推算出天降奇人,他捎口信给各大法师,求合力寻找一个自西方极乐来的人。曲儿去了江南,在杭州府打听到了灵隐禅寺的空惠大师曾经给一个女施主一道灵签,接待这位女施主的小沙弥说,空惠大师称这位女施主为自西方极乐而来。
我惊。
男人叹息。乱世必出英雄,这英雄也须得要有机缘之人帮他。
小豆儿耍赖,道:不管,我就要姐姐做我娘。
男人叹,豆儿,你还小,不明白,这秦伊,不是你和你爹可以拥有的。
豆儿不语。
你爹假若娶了她,高骈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为什么?
因为秦伊便是这个机缘之人。

蝉儿惊讶的低声叫出来。
里面豆儿大叫,谁在外面!
我迅速退到门外,蝉儿颤抖,道:是,是奴婢。奴婢领了小姐来看小少爷。
蝉儿在前,我在后,绕过屏风,进了他房。
他房里并没有一个人。
豆儿一个人坐在床里,抱膝看着我。
我笑:还在生气呢?
豆儿看我,眼神迷茫。许是因为之前那个不知是谁的男人说的话的缘故,他安静的异常。
我摸他的脑袋,说:莫要生姐姐的气,如何?
豆儿看了我,良久,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着我的脖子,哽咽的说:姐姐!
我心里轻叹,这小小的孩子,适才偷听了那些,一则惊讶他与另外一个男人说话时的老练,一则也为他们的谈话心惊肉跳,什么叫机缘之人?怎么我有种感觉,象是历史剧里一般,似乎谁得到我就能得天下?我又不是什么和氏璧,也不是什么皇权象征,凭什么说我是机缘之人?
豆儿一味的哭。
我拍拍他的背,哄道:好啦,好啦,不要哭了,有什么伤心事,和姐姐说啊!
豆儿摇头,鼻涕眼泪统统揩在我的肩膀上,我好气好笑的把他拉开距离,好了好了,你再哭,我马上就把你送走,以后你可就再见不到我啦!
豆儿擦眼睛,红红的眼珠子,鼻子上还挂着两条清涕,一哽一哽的看着我,哭声果然小了许多。
我严肃的按着他小小的肩膀,道:豆儿,把你叔叔请出来,我有事想问你叔叔。
叔叔?豆儿迷茫的看着我。
让我住曼陀罗花园的叔叔。
豆儿摇头。
我说:豆儿,你该明白,我只是有事相问,不要摇头,请你叔叔出来。
蝉儿在我身后一跪,馆主,蝉儿知错。
我转身,看见灰色的眼眸,饕餮耳环轻轻摇动。梅湖馆主,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个同胞,公孙慕。我愣愣的看着他,反应不过,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他要说我是机缘之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湛碧雅筑。
公孙遣退了仆人,坐下来,煮茶。
我气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搞什么鬼!
他慢悠悠的哼小曲,看了我一眼,道:我没有啊!
你别装哦,再装我再也不信你了!
他笑,多日不见,小姐脾气大了不少。
我问你,干什么和小豆儿说我是机缘之人?
他无辜的表情,假若不这么说,难道你真想嫁给毕师铎?他可是黄巢降将,名声不怎么好,再说,这个男人,命不久矣。
我气:你少卖乖了,你知道我历史熟读,偏偏不爱读乱世的,你这不是存心的欺负我不知道我遇到的人的将来会怎么样么!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瞎说的!
他笑着,浅灰色眸子明亮透彻,道:有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一场戏,我们活在现在,所以我们可以改变一些明显的错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40:00
他笑着,浅灰色眸子明亮透彻,道:有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一场戏,我们活在现在,所以我们可以改变一些明显的错误。
我看着他舀水。怀疑:你不是要篡改历史,自己当皇帝吧?
他微笑,说:我对于权谋,稍微涉猎,但不热衷,你看我可是一个要夺天下的人?
我冷笑。
他温和的说:别那么笑,很刺眼,我喜欢看你开心的笑。
我拿手指无精打采的拉拉嘴角:哈哈,这样笑可好?
他看着我,认真的问:你有没想过,你可能回不去了?
我呆了半晌,说:我……
你肯定没有想过是不是?他笑笑,我在这里这许多年,等于重新再世为人,想了数年,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回去,只是……他看我,我回去后,能栖身何处?现代,比如今更让人难以生活。没有身份,没有金钱,没有身体。现代的我,肉身定然已经毁灭或者被别人使用。
我沉默。
他慢慢的说:假如是你,你回去后,如果,我们在这里一年,在那边已经百年,你会怎么办呢?
我脑子混乱,一直以来安静平稳的思绪,彻底,被他的一席话,打得乌糟糟,乱哄哄。我喃喃:是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他倒了一杯沸茶给我。平静的说:与其一心回去,不如想象一下,利用我们的优势在这个世界里做些有趣的事情,才是真正真实的。
我长叹。
看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第十五章 毕师铎慷慨赠伊昆仑奴 钱镠梅湖馆遇知己 [下]

翌日。
我百无聊赖的跟小豆儿在房里写字,外面下着雨。我本是希望再出去走走的,结果下了雨,那油纸伞固然是有情趣,但是我那长裙及第的,又是软底绣鞋,出去回来肯定是水老鼠一只,只好无奈的呆在房里。
豆儿抓着毛笔在上面胡乱的画着,蝉儿在一边伺候着笔墨。
我挑了一支小号狼毫,在宣纸上,练笔。
我那字……惨不忍睹,虽说幼年曾习柳体的书法,但后来漫长的学习过程里,因为学习了国画和西洋的素描水彩,这书法早被我抛弃,我叹,道:蝉儿,问管家去再要些颜料来,再取两尺白缎子。
蝉儿领命而去。
豆儿问:姐姐,你看我画得可好?他笑嘻嘻的,脸上有黑色的墨迹。
我走近他的桌子,一看,笑。这真是典型的儿童派么!只见豆儿在画纸上画了三个黑乎乎的人形。
我问,这是什么?
他指着画,说:这个是姐姐,怀里抱着小娃娃呢!这个是豆儿,这个……他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是谁。
我依着他的说法去看,这说是我的人形,手里果然有个黑乎乎的包裹样东西。再看那脸,犹带着微笑。我看他,他一脸得意,问:姐姐,豆儿画得可好?
嗯。
蝉儿进来,把颜料放在书桌上,问:小姐,可要把颜料烧起来?
嗯,我自己来吧!
蝉儿点头,端进来一只黑铜莲花脚的小炉子,把浅瓷盘搁在上面,我取了些红色色粉,倒进那盘里,蝉儿把水递了给我,我斟酌着倒了水进去。
豆儿好奇的问:姐姐,这是做什么呢?
我笑,画画。
豆儿拍手,欢喜:这敢情好!
我问蝉儿,白缎子呢?
蝉儿笑:哎呀,还搁在门口呢,小姐稍等。
我颔首。
白缎子取来了。我把白缎子固定在绣花架子上,说起这绣花架子,还亏得公孙想得出,昨晚送了架绣花架子和框来,说是要让我成为真正的大家闺秀,要我专心学女红,不过倒方便了我。
我又烧了青色,黄色两盘颜色出来,这才坐在架子前。
蝉儿与豆儿围着我,好奇不已。
豆儿几乎迫不及待的问:姐姐这样便可以画画?
我微笑,回答:当然。
拣了干净的笔,蘸了水,蘸了一些红色,转而到准备好的干净盘里调色。毫不犹豫的便往缎子上挥笔。
我画了一幅荷花,孤单单的就一朵粉色花瓣,再拿青色伴了墨色和了水,画了一张破败的荷叶。
我笑。
豆儿问:姐姐,这是荷叶么?怎么不是完好的?
我随意的说:怕是这里虫子太多,蚀了这半张叶子吧!
豆儿张了大眼,微微不解,那花怎么就那么鲜艳呢?
我耸肩,在荷花尖上画了一只黑色蝴蝶,那颜色在缎子上润出雨雾蒙蒙的效果。我放下笔,凝视了架上的画。
蝉儿道:小姐的画可真新鲜,看似雨里的荷花一般,只是为何还有那一只蝴蝶儿呢?
我淡淡笑,忽然想起母亲对我说的话,你是个女孩子,无论干什么,都要记得,蝴蝶并不是飞不过沧海,而是沧海太爱蝴蝶。
这画,不过是我复制了自己在现代时画的一幅年少记忆罢,却揪紧了我心里的痛。
我取了小楷往上随意的写,写完了,豆儿问:姐姐,你写的是什么?
我笑,笑得落寞,慢慢读:
雨打浮萍无人叹 孤山冷雨故人何在
旧曲未尽黯销魂 难为彩蝶越沧海
今世来生戏一场 却把异乡当故乡 叹 叹 叹
叹,叹,叹。我真轻叹了一口气,道:豆儿,你回晴雪轩去和小四玩耍,可好?
豆儿看我,问:姐姐脸色不好,豆儿想伴着姐姐。
我摆手,说:没事,我想睡会,你留着陪,岂不是很无趣?去罢,蝉儿。
蝉儿笑:小少爷,我们走罢,让小姐早些歇息。
豆儿看我,道:那……豆儿晚点来找姐姐玩?
嗯,我微笑。
他蹦跳着随着蝉儿出去。

我坐着,没动,看着自己写的诗,想起公孙那话,回不去怎么办?回不去的话就此在这里过一生?
在此,在这个年代?我失神,看着画。
今世来生戏一场 却把异乡当故乡。我喃喃。
忽然有人笑。
抬眼。
公孙与钱大人正在门外,看着我。
我勉强的笑,问:大哥何时来的,怎么连钱大人也来了!
他走进来,笑:适才见蝉儿和豆儿,豆儿告诉我,你画了一幅画,难得你竟然能画画,一时好奇,于是便和恰巧来拜访的钱大人一道欣赏妹妹的画来了。
我低头看着绣架上的画,说:你倒以为我什么都不会了?
公孙走近,仔细瞧了这画,浅灰眼看了我,温润:难免的,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他的意思,未加评论,眼睛却不由得看向缓缓走来的钱大人,他在绣架前气定神闲的看了许久,轻声念:
雨打浮萍无人叹 孤山冷雨故人何在
旧曲未尽黯销魂 难为彩蝶越沧海
今世来生戏一场 却把异乡当故乡 叹 叹 叹
他抬眼,我注视他,他对着我说:人生若是如戏,何不如就异乡作故乡?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41:00
我面无表情的说:我不是那刘阿斗,也学不会那乐不思蜀四个字。
他说:果真是这么想?
我微笑起来,真真可爱的问法。我答:我尽量这么想。
他凝视我,蓦地微笑起来。
仿佛是第一次见这个傲气的男人笑,我看着他,吴越王国的建立者,平南方十四州的钱王,此刻,笑得从容,且轻松。
公孙笑道:钱大人可见识了舍妹的画功了,不如指教一番。
钱镠凝视我,沉吟半晌,道:比干七巧玲珑心,不如嘴边一杯酒。
我蓦地笑起来,真的,很奇怪,他在劝我!还赞美我!我道:谢钱大人劝慰小女子,小女子只是,有些想家了。
他看了公孙一眼,公孙微笑,道:说起家来了,我倒想起一件事情,秦伊,你且陪钱大人聊聊,我去去就回。
屋里就留了我和他两人,我有些局促,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画。
他立着,也在看画吧。我抬眼,却见他深思的神色盯着我的画。
我问:钱大人,这画,可有瑕疵?
他淡淡的摇头,道:没有,倒有些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味儿。
我愣。
他缓缓走到窗前,观雨。我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雨,真有些李商隐诗的意境,我忽然就脱口道:大人可曾听过一首诗?
他看我。
我轻声儿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刚欲念下一句,他已接着道: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他转脸看我,玉溪生的诗,闺中小姐能读本不奇怪,却不想你偏读了这首。
我有点摸不到头脑,问:有何不妥么?
他眼神暗下去,映着我自己的脸,他道:还以为你会喜欢一些小情调儿些的。
我看着窗外,雨丝密密。自嘲:我记得的,会念的诗,也就只有玉溪生的了。共剪西窗烛,巴山夜雨。我笑笑,大人莫要被小女子骗了去,以为小女子是一个生性饱读诗书,精通书画的人。
他笑,笑了许久,语气忽然柔了几分,问:你以为自己是小女子,还是要人让你做小女子?
这……倒是个难题,我皱眉,道:自然是……我是小女子了。
他反问:你是小女子么?偏生比个男子还豪迈不羁呢!
我歪头,问:这话怎讲?
他却不答。
不说也罢。静默了下,我说:原本以为钱大人是个匹夫之勇的人,原来也晓得诗书呢!
他转眼看我,眼里带着揶揄:原本以为你是个野丫头,原来也有些做千金小姐的样子呢!
嘲笑我?我看他,轻声说:钱大人,我有话忍不住想问你。
说便是了。
我看着他,问:大人为何要装着自个儿是个匹夫之勇的人?
他看着我,眼神儿,转了又转,最后,他说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人亡。
他没有掩饰自己,一点都无。那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缘由。
我有些迷茫,抬眼,他正定定的看着我。
我喃喃:你不必那么诚实的,大人!
他微微转了眼,双手负背道:公孙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我笑:那我可要喊大人一声哥哥了,就怕大人先前是说笑,不肯听呢!
敲门声。
进来。
是蝉儿,进来笑道:小姐,钱大人,馆主吩咐了听音台听小曲,让奴婢来请二位。
我说:什么小曲?
蝉儿笑:这个,奴婢可不知道啦!小姐,去了就知了。

我看钱镠,他看着我的画,忽然问:这画可送给我么?
你若不嫌弃的话……
他点头,说:待干了,就让人拿走。说着就走出去。

听音台。
豆儿早就在了,正一脸无趣的看着对面坐着的四个乐师。
公孙在亭里和一个女子说话,那女子不停的颔首,态度恭敬。
我问:这是唱什么小曲儿?
公孙让钱大人坐了,笑:听了不就知道了?
我在豆儿身边坐下来,豆儿小手拉住我,问:姐姐,这是不是上回你说的父母官?
对。
豆儿看着钱王,忽而情绪低落。
怎么了?我问。豆儿靠着我的手臂,不答。

公孙响掌,那乐师会意,拉起乐器来,适才的那个女子站在我们前面,清了嗓子,笑着看我。
我听着乐曲,越来越耳熟,分明就是那曲苏轼的词改的曲——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我看向公孙,这公孙,胆子忒大了点!
公孙微笑着看着唱曲儿的。略转眼神,却见钱大人正看着我,那神色,捉摸不透。我回视他,他先是一愣,继而转笑,举起桌上预备的茶,轻轻晃荡了一下。
我转开脸,看着唱曲的女子,这一字一句,来自现代的曲子,配上了琴瑟,竟透着几分古气。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我随着她轻轻跟着唱: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毕。
公孙鼓掌,微笑:果然是扬州城里顶好的伶人儿,下去领赏吧!
伶人行礼,带着乐师下去。
公孙道:钱大人,这曲,如何?
钱大人不在意的笑:曲是好曲,人不是好人儿。
哦?公孙问:那么人怎么不是好人儿呢?
适才听见公孙小姐在哼着曲儿,曲里本该有的味儿,经她一哼,才真达意。
我看着钱大人,心想,他刚才看着我,原来是在听我哼曲子?眼神落在他的手上,他端坐,一手肘搭着桌子,一手搭在他腰间悬挂的剑。我不自禁的说:大人可否借我看看你的佩剑?
他问:你要剑做什么?
我盯着剑,说:这剑,似曾相识,想问大人借了剑来,仔细问问它,曾经可否见我过?
他笑,抽剑。
公孙厉声:慢!
他看我,说:秦伊向来孩子气,大人切不可将剑借她一看,说不定就出什么事。
钱大人却说:我怕不借这剑,倒要出什么事。
我站起,豆儿跳起来,叫:姐姐,我也要看!
我与钱大人相对而立,他握着那剑。我走近前,这剑锋上线条细而直,我问:这剑几乎可断金石了吧?
他看着剑:岂止金石,就算你是铁臂铜骨,也抵挡不住。
我这是第一次,仔细的看这把剑,在它千年前。剑柄上并没有细绳缠绕,剑身上的暗纹比后世看到时更精致。我伸出手指,轻轻的在剑身上触摸,冰凉的剑身,剑柄处有淡淡的温热,我这才惊觉我过于专注的看剑,手指触到了他的手指。我抬眼,看他正噙着似有似无的微笑,看着我,说:小心剑利。
我莫名其妙的注意他的眼角那几条皱纹,笑时如雕刻师刻刀刻下般,深刻。
我问:可以让我一握么?
他看着我,带着研究的神情。
公孙道:秦伊,适可而止,此剑乃大人的心爱之物,你女孩子家,给你碰一下也就罢了,莫要再多要求。
钱大人问我:你可害怕此剑?
我问:怕此剑?
他微笑,道:此剑杀人无数,堪称饮血。你见这剑,不觉得害怕么?
我微笑,心想,果然是一把杀人剑,嘴上说道:英雄身上的佩剑自然不会是装饰而已。
豆儿拉拉我的衣衫,叫:姐姐!我也要看看!
豆儿。公孙语气温和的说:你还是远观便可。
豆儿似乎很敬畏公孙,虽然脸上写着不愿意,但还是乖乖的坐回去。
我自钱大人的手里接了剑,走到靠近窗的位置,借着雨天灰灰的天光,举起剑。叹息自嘴边逸出,心里想,这就是唯一可以证明我自现代到这里的证据了,即使我在这里认识许多人,终究怕会是梦一场,而今,这冷兵器在手,我的真实感如此强烈,几乎震了我的神经。
钱大人问:这剑可趁手?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42:00
我转身,笑:钱大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在这千年万世之后,这剑会在何处,会带来什么,带走什么?
钱大人负手,道:带走乱世,带来盛世。
我看着他,他气定神闲,却又壮志在胸的模样。
我想了想,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世上恒久不变的道理,远的是夏商周,近的是开元盛世。钱大人,你可答错了!
他意外的哦了一声,眼里带着趣味,问:那依你之见呢?
我脱口而出:千年前你握此剑,千年后我替它抚去尘埃。
公孙拍掌,笑:你这小丫头片子的,说得愈发神奇了,千年后你会在何处呢?如何替这剑抚去尘埃?言下之意是,你现在在这里,不再是在千年后的现代。
是的,我不在现代,不在前朝,我在现在此刻的扬州。我黯然:是的,我们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唯今之计,也只能与这命定的事儿,博一博了。
钱大人问:这是什么深意在其中呢?
我笑,对着公孙说: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公孙应该明白的,我不会服从命运,不会,我一定要想办法回去!公孙回以我一个微笑:往后,你会明白,事与命,乃是天差地别的两回事。
钱大人凝视着我。
我抚摸剑,然后托着剑,走到他面前,道:剑是好剑,人是好人。
他忽然微笑起来,道:不客气,投桃报李而已。
我笑:待画干了,就可以取下来了。
公孙道:可是将你那难登大雅之堂的画儿,塞给了钱大人?
钱大人道:公孙小姐的画,别具一格。是以厚着脸向小姐要了去。
我托高剑,道:那大人是否愿意以剑相换?
他愣。
公孙声音有些异样:秦伊,休要再闹,将剑还了大人!
钱镠凝视着我,轻轻道:待乱世不再,我再将这剑给你,可好?
我不顾公孙在钱大人后面使眼色道:大人治乱世,需要的并非是刀剑,而是安国定邦的良材良策。
他微笑:秦伊,话里有话,直说无妨。
我道:秦伊只是个小女子,并无隐言,无谓之直说与否。这剑,自然是要还给大人的,我适才问了您的爱剑,是否曾见我,这剑说,不曾。想来是我认错了吧?我将剑往他处递了递。
他接过剑,说:待本使如愿那日,必然以剑相赠。
我笑:真的?
他颔首。
外面进来一个小仆人,行礼,道:淮南左相都知兵马使毕师铎毕大人送来礼物一份,说是多谢秦伊小姐照顾豆儿少爷。
公孙问:是何物,怎么不送上来?
仆人笑:馆主,这可送不了,是一个昆仑奴,说是精通武艺,可做小姐的贴身随从。
钱大人闻言,看我,眼里掠了一抹惊讶。
我无奈的笑着:那你去拒了这礼物吧!
豆儿倒跳起来,道:不可,不可,姐姐,这昆仑奴可好玩了,又武艺高强,爹真是想得周到,快把那昆仑奴带上来。
仆人犹疑的看公孙,再看我。
公孙缓缓道:既然是送来了,那决无退还的可能了,正巧此次来扬州,你身边确实需要一个贴身随从,陆元这差事,就叫了这昆仑奴做了吧!
可是……我想说话,那小仆已经飞快的出去领人了。我讪讪:我不需要什么昆仑奴,这昆仑奴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取了那么个称谓?
豆儿笑嘻嘻的说:昆仑奴可是天底下最好的汉子啦!有他在,我可安心了,姐姐以后就算是出去欺负旁人都不会有半点危险!
豆儿!我喝。
他吐舌。
正说间,一个黑皮肤,穿着瘦裤,身上缠着几条粗布条的男子进来,见我,叩,道:见过秦伊小姐,小姐可唤我摩勒。
这便是昆仑奴么?我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剽悍,黑皮肤,自称摩勒的男子。
豆儿笑:摩勒,以后你要好好跟着我姐姐。
摩勒一口纯正的汉语,道:摩勒遵命。
公孙慵懒的问:你有何技艺在身?
摩勒恭敬的说:琴棋书画,骑射刀剑,均有涉猎。
哦?公孙笑眼看我,继续问:你家乡在何处?
他垂首:奴才自小在中原长大,儿时记忆早已不复。
公孙啧啧:身世倒是可怜,你在毕大人处伺候了多久?
他低头,说:一个月左右。
豆儿笑:叔叔,这奴才可神奇了,我曾亲眼见他可在奔马上连射数箭,箭箭穿心。
哦?公孙问:果真?
摩勒头低得更低,道:无外乎手熟耳。
好,好一个无外乎手熟耳。钱大人道:你自北方过来?
摩勒抬眼,掠过一丝什么,又低下头,恭敬道:是。
钱大人走到他面前,停了停,忽然拔剑向他刺去,孰料摩勒动作更快,避开剑锋,顺势一滚,抓下身上一直斜挂着的粗布条。
钱大人并没有手下留情,也无任何停歇,又转手,挥剑。
摩勒手里拿布条在他手里成了一件软兵器,霍霍生风,他动作比一般人要快些,也未看清,他已拿布条缠了钱大人的手腕,道:大人称让。
钱大人不怒反笑,道:好一个摩勒。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对我说:这奴才留着身边,也不是不好!
我叹气,他看出我不喜欢这黑皮肤的昆仑奴了?只好回答:大人若是喜欢,便让摩勒跟着大人,亦无妨。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43:00
他淡淡:君子自然不夺人所好。摩勒,给你家小姐磕个头,往后要尽心尽忠。
摩勒笑:奴才给小姐磕头,往后摩勒跟随小姐,誓死保护小姐。说罢,就利落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皱眉,又不好说什么。
钱大人注视我,脸上带着微笑。我有些抱怨的看了他一眼,转开眼去,看看昆仑奴,我问:你既然要跟我身边,那须得回答我三件事,假若我问的事,你若是回答不出,或者你做不到,那你还是跟着豆儿少爷,如何。
他抬脸,直直的看我,黑色的脸庞上,那黑眼珠忽然精光四溢,他朗声道:请小姐问奴才罢!
我沉吟良久,看看公孙,公孙一脸的看戏表情,我咬唇,问:我生性喜欢身边伺候的人要聪明伶俐,是以我要问你一道迷,以此试验你是否足够聪明。
他平静的看着我,道:请小姐出题。
我缓缓道:这世上,有一物,在早晨时是用四条腿行走,到了中午便用了两条腿来走路,但是到了晚上,又成了三条腿走路,你可知这是什么?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他说:小姐说的此物可是一撇一捺而成的?
公孙笑起来,说:一撇一捺,哈,秦伊,这么容易的谜也拿来考人?
我倒没料到他那么快就猜出来,只好点头,说:不错,却是是一撇一捺而成。
豆儿迷惑:一撇一捺,是个八字啊!
我说:是个人字。
豆儿喃喃:人?这个早上中午晚上有好多条腿的物什竟然是人啊!
摩勒没有喜悦,倒现出了严阵以待的气势来。
我硬着头皮看他,苦苦思索下面该问什么。豆儿看我,期待的说:好姐姐,下面该问第二个问题了吧?
我一眼看到窗外的雨,道:你不是说自己也涉猎琴棋书画?
是。
我说:这第二个问题也不难,你可听说过曹植的七步成诗么?今儿你就在此,借雨景,给我作一首诗,也不为难你,十步内,须得成一首,如何?
他起身,垂首,道:是。只见他不紧不慢的将粗布条挂回身上,向我行礼,道:小姐,奴才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我颔首。
他抬脚,走了第一步,嘴里已经开始吟:听音台上雨未歇。走第二步,他微笑:伊人素衣雪翩翩。第三步,第四步,他环顾四周,道:幽眸九转愁肠结。他看向公孙和钱大人,不语,只是缓缓走,眼见已经走了第九步,却一直不说话,我心下大乐,看来也是说不出什么啦!他朗声,说:悔叫摩勒十步编。
公孙微微笑:悔叫摩勒十步编。秦伊阿,这诗可是为你量身而做,摩勒,你可真有胆量,揶揄你家小姐。
我想我脸色很是难看,看了公孙一眼,我的眼对上钱大人的眼,他为何总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拿着一种探究的目光看我,可是我有何不妥呢?
豆儿开心的说:姐姐,好姐姐,还有一题了哦,快些问他吧!
我有些被这个昆仑奴的机智搞得溃不成军的感觉,听豆儿催促,只好说:你确是很不错,不过,这最后一题,你未必过得了。
昆仑奴牢牢看着我,眼光里带着一些自傲,道:但凭小姐问。
我点头,道:假若你愿意跟随我,发誓忠心效忠于我,那么……我看他,犹豫,他回视我。我轻轻的,飞快的说:自断一指,溅血发誓!
他一愣,看着我,我平静的看他,不让他看出我半点心思,他看了一会,转而,垂眼,道:是,小姐,请小姐赐刀。
公孙与钱大人都注视着我,不说什么。
我让在一边的小仆去取刀。
刀取来,摩勒接过来,恭敬的说:奴才摩勒,誓死效忠小姐。他举刀,举起了刀,眼睛一直看着我,乌黑。他说:今天在此,摩勒愿为小姐断一指,以示摩勒效忠小姐的决心!
他说完,伸手,就在那要刀落的一瞬间,我急急叫:慢着!可以了,你通过我的三道题了。我长喘气,摩勒闻言,俯身磕头,嘴里高声:谢小姐。
起来吧!公孙道,说:这真是个能干的奴才,赏你新衣一套,以后就好好伺候秦伊小姐,知道么?
摩勒起身,应:是。他嘴边浮着笑。
我算看出来了,这个摩勒,根本就没有自断手指的意思,这奴才,机警得很,胆大异常,他适才定是赌了我会叫住他!


第十六章 吕氏装神弄鬼 秦伊夜探华宅

摩勒凭我三问,留在了我这边,毕师铎却再无任何音信,我问豆儿他爹为何不来接他,豆儿却笑嘻嘻的说,他爹定是带兵出城了。
后来,公孙告诉我,高骈派了毕师铎去了高邮屯兵,因为事起突然,只来得及传书到梅湖馆里。
此刻,我坐在临街的小菜馆里,一桌坐着的是摩勒和豆儿。连三日,我都出来转悠,听到了许多令我苦笑的事情,比如说这扬州城内的高骈高大将军。据说,在吕法师的劝说下,高将军建了一个登仙楼,整日在楼内隐居,谁都不见,城内事务一概转给了吕大法师。而吕氏一干人因此在城里为非作歹,收刮民脂民膏外还掳人妻女,名曰除魔净妖。扬州城内百姓因了吕氏有权有兵敢怒不敢为。
楼下跑过一队人马,吆喝着招摇过市。
我奇:扬州较杭州,更为繁华,只是因何感觉比杭州要杂乱?你看那些官兵来去冲撞的样子。
摩勒道:杭州府的钱大人一心为民,自是与扬州不同。
钱大人么?我心想,自认识到现在我其实不算了解他的为人,见面的几次,都是印象淡淡,上回在梅湖馆里,他和我谈话,倒是让人觉得惊异,不曾想,钱王竟是一个文采不错的男子。而且心思亦细密,那日拔剑刺摩勒,事后我一想,才隐约有些明白,他亲手试了摩勒,才放心,知道这个昆仑奴不是废物,才许他在我身边伺候着。钱镠。我沉吟,真不容易预见他的心思,对着我的态度和做的事,让我觉得诧异,又想不透。也曾想,这个钱大人是否也是对我什么好感,可他待我如妹妹般,见面总是有礼和煦,琢磨不透。
小二进来上菜,摩勒忽然问:今儿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二笑:还不是华家的小姐么!整日的独自一人在房里哭笑,华老爷请了吕法师今晚做法事。小二啧啧道:这华老爷真不一般,能把神人请到府里。
我道:你下去催催厨子,菜上的快些!
小二点头,知道啦,马上来勒!
我沉思。
摩勒问:小姐可是要去看看?
真是有些狼狈,身边这昆仑奴实在是不一般的聪明。我点头。
豆儿兴奋道:我也要去!!!
摩勒,豆儿看着我,我说:打听清楚再做决定吧?
摩勒点头,道:这个自然。他起身下楼。

不多时,摩勒回来。
我问:如何?
摩勒便把适才打听来的事情与我讲了一遍。
原来,华家老爷有一个女儿,今年17岁,一个月前去了趟观音殿,回来后便整日的魂不守舍,不知什么原因,华老爷拷问了那日陪着小姐去观音殿的一干人等,都说不出个什么来,而这小姐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竟然深夜吃吃的在房里笑闹,似乎房间里有人似的自言自语,吓得丫鬟们都不敢进去服侍她,都传说小姐得了癔症,不然就是传说小姐在进香时得罪了路过的鬼怪,是以被迷了心窍,才会整日对着空气哭笑不止。
华老爷无计可施之下有求于吕大法师,那吕用之居然也一口应承下来,择了日子要为华家驱妖镇邪。
豆儿听完了摩勒打探来的情况,噘嘴:不过是一个破道士,我看也没什么能耐。
我沉思。
豆儿拉我的衣裳,道:姐姐,这有什么好玩的阿?
我挑眉,问:你觉得有什么不好玩呢?
豆儿道:无非又是装模作样的摆摆场面罢,我可听说不少的事情呢!这吕什么的可不是什么神仙,他哪里有什么神力?欺负人家愚蠢才是真的。
豆儿。我横了他一眼,小二送菜进来,微笑道:小姐,这菜可都给您上齐了哦!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44:00
好。
小二退。
我看向摩勒,未开口,摩勒已经先知般笑说:小姐无需担心,若是真有这份兴致,待到了做法事的时辰,奴才可带小姐去华家。
嗯。
豆儿拼命摇头,道:那可不行,姐姐,好姐姐,你就别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啦!那妖魔鬼怪的都是他们华家的事情么!
我摇头,道:不,我非得要去看看不可,这吕氏,我倒想见识见识他的神仙功力。
姐姐。
我看着豆儿,微笑:豆儿,小孩子还是小孩子的样子比较妥当,若是一意的要做大人的样子担忧操劳,小心被人抓了当怪物研究去了!
豆儿捂嘴,有些惊慌,支支吾吾的问:豆儿是小孩儿,豆儿啥也不明白,一切……一切姐姐做主便是。
我看他那样儿,笑了笑。

夜。
我穿戴好便于行走的衣衫,把丫鬟给我挽的复杂发髻解散,拿簪子挽了简单的髻儿,拿掉了一些叮当作响的首饰。刚整理好自己晚上溜出去的行头,就听得外面轻轻敲门声。
是豆儿。他笑嘻嘻的,穿着件黑衫儿,问:姐姐,我们该走了吧?
我愣。
他笑:姐姐去的地儿,豆儿也非要跟着不可。
我把他拉进屋里,关上门,说:豆儿,你跟着去,恐怕……不好。
豆儿反问:姐姐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我说:去华家本来就是偷着去的,再多几个人,被发现我们是去看热闹,还不得给人家撵出来?
豆儿扁嘴,说:他们敢!
我好声好气的说:豆儿,这回你乖乖的待这里,如何,姐姐去去就回。
豆儿赖地,说:姐姐若不让豆儿去,豆儿就在这哭,哭,哭!
我有些头痛的看他真赖地了,作势要哭的样子,道:你莫要吓唬我,你要哭,左右不过是为了要挟我带你去,好罢,你哭罢,惊动了公孙最好不过,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谁都甭想出去!
豆儿拉长了脸,说:姐姐……
不要叫我。我说。
豆儿站起来,挨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衣服说:就带豆儿去吧,豆儿会乖的。
敲门声。
门开。摩勒抱拳,道:小姐,一切都安排妥当。
豆儿可怜巴巴的拉着衣裳不肯放,嘴里叫:姐姐……
我说:摩勒,你都安排了什么?
摩勒笑:自然是进华家的事。
豆儿也要去。我说。
摩勒看了我一眼,再看豆儿,说:奴才知道了,豆儿少爷去亦无妨。
真不会看眼色,摩勒看我,我皱眉,说:好吧!那一起去吧!
豆儿笑。
不过。我说,有言在先,你若顽皮,我可从今往后都不理你了,你就立马回家!
豆儿挺胸,信誓旦旦的道:豆儿听话,豆儿可听话了!

华家。
我没料到摩勒的办事能力如此之强,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买通了华家的下人,我们竟然就装成了华家的下人丫鬟顺利进去。许是因为今晚是除魔镇妖的大法事,是以这诺大的华家有些紧张混乱,来去丫鬟仆人小厮,也没人顾及我们三人是否面生。起初我担心摩勒这特别的肤色会被人认出来,不料这华家竟然有许多这样的昆仑奴,摩勒对我讲,这城里面,富裕的家族才会买了昆仑奴做下人使唤,一般的人家是不用昆仑奴的,那么,看来这华家是很富裕的了!
先头放我们进来的一老仆领着我们进了后院,道:你们就去后院帮着吧!
我点头。
摩勒道:后院是做法事的地儿。
过了一圆洞门,看见那花园里灯火辉煌,仆人来去匆匆。老仆道:你们就去帮着打点,谁都不要随便说话,否则……
摩勒道:这个自然,吴管家请放心。
老仆颔首,带着我们走进花园,指派了我们几样儿的杂事,于是我们也就顺他的话,做了起来。我被派的活计是去取供品。摩勒悄声说:往你右手边回廊出去,走一段路,过了花窗门,出去就是摆供品的房,里面看着的是叫张儿的仆人,你就说是吴管家让你取的。
我颔首,轻声说:看着豆儿。
他微笑,走开。
我独自一人往回廊走去。

回廊里点着几盏灯笼,聊胜于无,总算不是太暗,刚走了几步,就听得一声轻叹,我瞬间毛发都竖了起来,那冷森森的叹气和着这环境,不害怕真叫出鬼了,我生长在现代,黑夜也不过是半个白天,这回廊透着古怪的味道,我快快的走路,到了摩勒指引的房取了供品就往回走,此刻花园里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仆人在们打扫。
豆儿像模像样的端着个盘子站着,我看了看,不见摩勒,又不好上去和豆儿说话,只得放下供品便默默的摆放起来。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45:00
作者:鬼女幽幽 回复日期:2006-6-7 22:36:00

偶想等伊伊夸奖我一下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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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偶昏~~!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46:00
忽然听得有人轻说:老爷和吕大法师来了!
我被一个仆人拉了拉,于是就赶紧从祭坛上退下来,垂手站到一边。
穿着富贵的一个老男人恭敬的和一个白袍男子在仆人的簇拥下进了花园,那老男人道:大人请!
白袍男子点头,走上前来。
我忽然看见在老男人身边站着的,竟然是钱大人,他正拿异样的目光打量我。我垂眼,恨不得挖洞埋了自己,怎么他会出现在华家的法事场里?
那白袍男子轻佻的看了眼祭坛,道:不错,果然是照着本法师的话预备了。现下小姐在何处?
老男人恭敬的说:小女在闺房里。
他点头,道:请小姐。
不多时,一穿着红衣纱裙的女子,穿戴金银,嗤笑着被几个丫环扶着出来。
那女子见白袍男子,吃吃的笑。
白袍男人走前,仔细的看着她。对老男人说:华老爷,你这小姐可是不得了,身被恶鬼相缠,府上可是新近死了丫环小仆?
这老男人,华老爷闻言,现出痛苦的神色,道:正是,死了个奴才。
此时,这小姐忽然吃吃的笑了笑,脸色一变,蓦地向着白袍男子狠狠的唾口水,恨恨:你这个贼人,必死!你死期到了!高骈死,你亦无活!
这白袍男子若无其事的说:恶鬼缠着小姐,恐怕不好对付,华老爷,若要保小姐周全惟有一个法子!
华老爷急切的问:如何?
他慢悠悠的说:破处之血,天下至阴之物,以毒攻毒,万无一失。
华老爷脸色青,呆了许久。
那华家小姐大骂,上前去要掌白袍男子。被一干机灵的仆人拦下。
白袍男子神色笃定的看着他,又不怀好意的神色看着容貌娇媚的华家小姐。
忽然,豆儿扔了盘儿,怒道:哪有什么恶鬼!全部是胡言乱语!
白袍男子自是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个小豆儿,脸上有些吃不住,强忍怒气道:华老爷,你家仆人都如此无礼,看来小姐的这恶鬼,不驱也罢!
豆儿走到祭坛前,阴着脸,盯着白袍男子,道:吕用之,你看看你身后,那些手里带着烙印,衣衫四肢不全的女子,她们脸色怎么如此之白?
吕用之立马变了颜色,后退了几步,大惊:你是谁?
豆儿冷漠的看着他,说:那日你骗高将军有宰相派来刺客,暗自预备了狗血充作刺客的血洒了廊外一地,可知这三尺之上,还有眼睛看你?
吕用之汗湿了前额,仍强自镇定的冷笑:你这个奶娃娃。胡言乱语什么,华老爷,让这小娃娃吃点苦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乱说话不成!
华老爷看看吕用之,又看看豆儿。
钱大人忽然道:华老爷,这小厮莫非有什么特殊能力,否则怎么敢在此与法师相对?
华老爷犹豫。
吕用之冷笑,道:原来华老爷也是俗人,既然如此,今日算本法师好心当做驴肝肺。他拂袖。
华老爷道:吕大法师请息怒,待我惩治了这无礼的奴才,法师赶紧儿给小女驱魔镇妖吧!
吕用之道:这个……
华老爷厉声:还不把这小厮拉出去,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倒也干净!
我急,上前:老爷,高抬贵手,小姐的病,我可以医治。
他疑惑,看着我,问:你是哪房的丫环?
我道:华老爷,我非你府内丫环,前日经过贵府,见此间隐有黑气,知是有瘟神盘桓,特带仙童,我看看豆儿,来此请神回位。
华老爷等一干人都愣愣的看着我。
豆儿点头,道:这业债难偿啊!
我看了豆儿一眼,这小人儿,何时学了这些禅语?
吕用之冷笑,这么说来,你还真神仙下凡了么?
我看着他,亦冷笑,大人不知道,这磻溪真君得知有凡人以他名讳在凡间作乱,要治治那人?
他看着我。
我冷冷的看着他。
他眼神一烁:磻溪真君要怎么治那人?
我一愣,转念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这等凡人,就更不需知晓,总之,今天,小姐的病,我能治。
一语,全场静悄悄。
华老爷看着我,带着研究。
钱大人看着我,带着深思。
而这吕用之呢,带着冷冰冰的笑,问:不知姑娘称呼?
我道:秦伊。
他喃喃的念了一句,忽然眼神一亮,道:原来你就是秦伊!
我这回真愣透了,觉得自己如一头羊,落了虎口,还闹不明白自个儿是怎么送进去的!
这吕用之对这华老爷道:便让秦姑娘去治小姐的病吧。他的口气里带着惋惜,看我。
华老爷犹豫,道:秦姑娘真能治好小女?
我看向华家小姐,眸子清亮,哪里是个“癔症”病人该有的神色?我暗忖,搞不定就被我歪打正着的治好了呢!说实话,我半点底都无,适才实在是看吕用之的用心必然是想占了那华家小姐的便宜,而豆儿又冒然出言,实在迫于无奈,搅进了这一出驱魔大戏里,还脱不得身。只得听了问话,缓缓点头道:你若信我,可以一试。
我看向钱大人,他微笑着看我,就如身在戏外般自在,我心里暗暗来气,这钱镠,就算我们不算是深交,也算是略有交谈,我是怎么样的人,他心里自然是清楚不过了,我哪里能治病,这倒好,我连连丢了眼色求他相助,却得了他的微笑。
我暗叹,求人不如求己吧!于是,说:请小姐与我共处一室,遣退一干闲杂人,一炷香后,自可还你原来的女儿。
华老爷道:好,姑娘与小女去小女闺房症疗。

华小姐闺房。
丫环走出,关上大门。
那小姐坐了凳上,看了我许久,忽然哭出来。
我,问:怎么了?
她哽咽道:多谢你相救,否则我名节不保。
我叹气,说:看来你已经清醒了许多,给我讲讲经过吧?
她继续说:我这一月的行径,全部身不由己,适才醒来终于可以控制自己,不再大笑不止。
我奇:你怎么会忽然这样?实在是很怪异!
她抹眼泪,道:待我清醒已无可挽回的要被吕用之……话未完,忽然眼一翻,口里呛出一口白沫,直起身,狂笑。
我惊呆。
此刻,这华家小姐形如疯妇。
她凶狠的看着我,道:你以为凭你就可以破解我么?
我见她这般说,第一反应,鬼上身?寒毛直立。她停了笑,眼泪满满自眼眶掉落,慢慢向我走来,微笑又慢慢绽开。我后退,她掉着眼泪的微笑,益发诡异,似乎是在嘲笑我似的,轻言:只晓春秋,不知秦汉,既入虎穴,永不超生。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47:00
我问:你是何人?
她歪头,头后仰,钗环随着她的动作,当啷作响。
我注视她。
她霍然垂头,抬眼,嘿嘿冷笑,并不作答。
你,是,何人?我慢慢的重复。
她眼里充满了仇恨,自嘴角慢慢的渗出鲜血,殷红的血与雪白的肌肤映成了我脑子里的触目惊心四字。红衣的她宛如厉鬼。
我强按心中惊惶,对她说:不管你现在是人是鬼,最起码,告诉我,你是谁!
她喉头骨碌碌的发出声响。
忽然窗被人自外推开,跃进来一人。
他走向我们,嘴里喃喃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
这华家小姐颓然倒地。
摩勒。
他跪我到面前,道:对不起,小姐,我迫不得已!
我看着他。心里隐约明白了,这个事情和他脱不了关系,否则我们怎么可以那么顺利的进府?我问:你帮吕用之做事?
他低头。
你对她使了法术?
他摇头,道:蛊毒。
我不语,看着他。
他低声:对不起小姐对摩勒的知遇之恩,但,摩勒的兄弟在他手上,摩勒只得将小姐带到这里。
我大惊,说:什么?
他抬起头看我,眼里写着歉疚。
你说什么?我口气冷。
他深呼吸,低声,放蛊毒,为法师行方便,引小姐入府,为法师得到……
我走近他,蹲下与他平视,他回视我,我说:得到什么?得到我么?论美貌,我不如这华家小姐。论权势,我只是一个商人家的穷亲戚,他要什么?
他无语,看着我。
我一把抽出了他身上公孙给他佩的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毫无反应。
既然带了我到这里,我还主动入了套,你就那么轻易的让我夺了你的剑?我问。
此剑是公孙馆主所赠,再由小姐所夺,无可非议。
我盯着他,道:救她。
他挣扎的眼神。
我知他徘徊,不得不说:救她。
他闭眼,道:摩勒不能。
摩勒!
他苦笑,轻声说:即使救了她,你也走不出华家。
你能救她,必能救我。
他眼神黯然,道:我不能。

门外传来敲门声。
秦伊小姐,一炷香已燃尽。老爷要奴才们来照料小姐。
我手里的剑,坠地,发出闷闷叮当声。
他磕头,迅速站起,执剑跃窗而去。

我被绑着,跪在祭坛前。吕用之得意的看着我,走到我面前,使了个眼色,他的随从窜上来就狠狠一掌抽到我脸上。我偏脸,火辣辣的痛。
他轻言慢语的说:请问秦伊姑娘,这一炷香已尽,为何还不还华老爷原来的女儿?
我盯着他,心想,这个男人,处心积虑,为什么?他又偏偏要对我处心积虑?他,要干什么?
为何无言?本法师还等着您姑奶奶来解惑呢!
我轻蔑看他,小人得意的嘴脸,自古到今,全是一个模样,说话也居然难得一致,往常常见得电视剧里演的小人,今儿算开眼了。我心里想着,冷笑。
那随从又扬手,一直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钱大人忽然道:且慢。
我抬头,看他。
他凝视我,眼神幽黑。
华老爷狠狠的说:大人不必怜惜这个小妖女,她耽误了小女的时辰,又害小女险些……这妖女,该死,亏得我开初真信了她的话。来人,把那个小畜 牲也一并提上来。
豆儿显然嘴巴没有停止过,那些人把他拎到我身边一丢,他依着我,嘴里塞着破布团,呜呜呜的叫。
钱大人说:先问问她的来历,再做决定。
吕用之道:有什么好问?将她交了本法师,就是了。
钱大人冷冷道:本朝律法,不论犯何罪,都须得移交官府,不得动用私刑。
吕用之问:那请教钱刺史大人的意思。
钱大人看着我,我亦回看他,自他眼里看见我从未见的神色。他问我:你是何方人氏?
我踌躇了下,答:杭州府人士。
他颔首,又问:你知你已犯妖言惑众之罪?
我昂首,轻笑:不知。
他沉着脸,道:谁与你嬉笑,你这胆大的,竟不知罪,念你是杭州人士,是本官管制之处,自今日起,到本官返杭州府,你暂且由本官收押,待回去后再审,吕法师,你看如何?
吕用之面露难色,道:恐怕不妥,此案是在扬州府里,单就因为犯妇是杭州人士便押解回杭州府审,恐怕……
华老爷急道:怎可放着小妖女走!不可,不可!钱大人,吕大法师,您们可要为小女做主!
钱大人道:此犯妇虽今日在扬州华老爷处犯了案子,你焉知在杭州府里,她有无做了此等事?自然是由本官押解回杭州府仔细审审。如何?他语气里带着强制的味道。
这吕用之皱眉,看着我,道:不可!
钱大人冷冷的看他,道:吕法师,此事,本官自会知会高将军。
吕用之亦笑,细声细气的说:怕是钱刺史大人见不找高将军,有甚么事,在下做主亦可。
钱大人看着他,不语。
吕用之得意,对着他自己的仆人,勾勾手指,鱼列出十多个仆人,都是武夫打扮。我抬眼,火光电石间,我扫过一眼,眼熟,一个灰衣男子站其中,极力的想避开我的目光,我脑子里一闪,那个抢了我的包袱又推我下河的臭混球!
我眯眼,难道……
吕用之说:扬州府里的案子,还是在本府里了结比较——妥当。
我看吕用之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脑子里回想了一遍,有点摸不着头脑,按理说,就算我现代的那行头进了他手,那他该把我当作妖人灭了才是。
钱大人冷冷的走到我面前,背对着吕用之,看我。我抬眼,回视。我知道,他眼里的愧疚,也了然了,此刻,他无能为力。
我叹气,道:吕法师,要杀要剐请便吧,不过,请将我那小兄弟放了吧!
吕用之扬眉,细声道:秦姑娘不知道他是何人么?
豆儿呜呜呜,怒视。
吕用之轻佻的笑,对着钱大人说:这两人,本法师就代为收押,不劳钱大人费心。
钱大人皱眉,我忽然注意到他的表情,透着比不悦更加重的情绪,手握着佩剑。
我叫:钱大人。
他似从情绪里挣脱出来,淡然的看着我,说:你有何话要说?
我说:虽我未能遵守我的承诺,但我可以说出小姐为何会这样!
华老爷气:你还有话说?信你一次也就罢了,决不会再信。
钱大人扬手,止了华老爷的话,看着我。
吕用之阴阳怪气的笑:秦姑娘不要在死推活赖,今儿这牢饭,吃定了。
钱大人不语。
我急,看他,心下恼,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难道不信我所说?
吕用之道:把这位和这那仙童一并儿给我带走。
慢!钱大人出声,我凝视他,他现在出声,为何?他对着华老爷说:不如听听她知晓了什么。
华老爷看我。
我道:小姐的病,既非鬼神,又非癔症,是被人下了苗疆的蛊毒。
在场人忽然鸦雀无声。
吕用之的脸铁青,凶狠的目光射向我。
我缓缓说:所以小姐才会神志失常,这蛊,猫蛇牛鬼皆有可能,只需要找得到着蛊是何,即可治愈小姐。
钱大人微笑,道:此话当真?下蛊何人?
我愣,看向一直垂首站在昆仑奴中的摩勒。他此时正牢牢看着我。
吕用之道:怎么不答钱刺史大人的话?莫非此蛊是你所下?
我冷笑:一月前我还不曾到扬州,你这话说得忒离奇了,法师不是能掐会算,知晓未来么?怎么就不晓得这事?怎么就断定小姐是被恶鬼相缠?
他语塞。
我对着华老爷说:这下蛊的人,就在庄内!别开眼,不去看摩勒的眼神,我知他会恨我这句话,也知,此话,带来的,不是他死,就是他的兄弟死。
钱大人在问:是何人?
我看向摩勒,他为何不逃走?我看着他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48:00
我看向摩勒,他为何不逃走?我看着他,他垂眼。
华老爷也急问:是谁?若指认出下蛊的人,便可证明你所言不虚!
我垂眼,说:是吕大法师派来的人。
吕用之怒极反笑:哦?如此,本法师还做了如此阴毒的事?你有何证据?
我看豆儿,心里有些没把握,看他,说:被你蛊毒害死的女子此时在你肩上,你没有看见么?我放低了声音,她们个个面色铁青,带着怨恨,恨你下蛊毒,恨你夺人清白,恨你害人一命,你看看,你看看啊!
此刻夜色已深了,这花园里不知从何而起了一阵阴风,随风就听得女人的声音,幽幽的叹息。那一声叹息想必全部人等都听见了。
吕用之跌跌撞撞后退,就直直看着我,勉强着自己问我:你,是,何人?
我注视他,继续说:她们要我转告法师,经年深恨,血债难还。
他盯着我。
忽然一阵风,吹灭了花园里大小的灯笼蜡烛,立时一片漆黑。仆人丫鬟惊声叫。

第十七章 保障河畔魂初定 又闻师铎高邮起兵

黑暗中,我感觉到豆儿被什么人抱走,混乱间,有一双坚定的手抓住我的臂膀,我闻到淡淡的檀香味,接着那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在耳边轻言:莫要惊慌。
那厢又一只手抓住了我,道:妖女!!这声音,该是吕用之。
先前抓着我的人把我拉向他那边,我挣脱了吕用之,只听得兵刃相接的声音,几个回合,那人立刻带着我往一个方向退。
吕用之直着嗓子叫:妖女要跑了!没喊完,忽然似乎是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呀呀的发出凄厉恐怖的叫声。
走!那人道。
我想起豆儿,说:不……
那人不耐,道:走!
已有一点微弱的火光起。
我被那人强拖着往外奔去。

保障河。
现代成为瘦西湖。
我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那个救我的人是钱镠钱大人。
他怒意未消,背对着我,迎风面对着保障河。
我说:豆儿还在华家!
他冷冷的转身,道:你自顾不暇,还有心情理会其他?
吕用之凶狠,断然不会轻饶了豆儿,适才黑暗惊慌间,不知是谁抱走了豆儿,最怕是吕用之的走狗,掳了他去!
他不语。
我站起: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他拦我,咬牙:不许!
我急:豆儿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对不住他爹爹毕师铎!
他盯着我,问:为何?
我发问:你为何不许?
他道:你若去,出了什么事,我担待不起。
我摇头:公孙不知你也在华家,无须担心!
他抓了我的肩,迫我与他对视,眼神里隐含诸多隐忍,道:我只再说一次,不许!
钱大人!
他牢牢的抓着我,生怕我忽然会跑了似的。我皱眉,痛。
他轻言:你且耐耐心性,我自会派人去追查豆儿的下落,不会让他有丝毫闪失。
我摇头,说:这里的人远比我想象的要凶狠,我等不了!
他忽然问:难道那个毕师铎如此让你看重?
是。我毫不犹豫,心想,恩人之子因我有什么事情,我难辞其责。
他目光冷了几分,凝视了我几分钟,忽然轻轻念: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念完,他道:你爱去就去罢,我不拦你。
我愣。
他平静的转身,再次背对着我,道:你去吧。
钱大人。
他没有回应我。
我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此君非彼君,毕大人曾在杭州府救我一命,是以,豆儿要出了什么岔子,我死千万次都不足以相抵。
他没有反应。
我叹气,欲走。
他忽然说:豆儿已被摩勒救走。
我顿,回首,他孤傲的背影。
当真?
嗯。
我有些怨:开初怎么不告知于我?
他背对着我,慢悠悠的说:你肯听肯相信么?
我回答不出来,确实,适才我是不会信的。我说:但是,摩勒是吕用之的人!
他说:摩勒的两个兄弟起初被囚在衙门的死牢,吕用之在前夜,已命人处死了那两个昆仑奴,摩勒现在还不知,待知了……
我黯然。
摩勒待知了这事,恐怕是要疯了,也因此,豆儿在他手上绝无危险。
虽说,推测是如此安全无患,但,终究是不怕一万,怕万一。
我道:你既然知道他兄弟被囚在何处,为何不施以援手?
他自嘲的笑笑:救得一时,救不得一世。
你!我咬牙,道:怎能如此冷血!
他霍然转过来,面色阴暗,道:你如此玲珑的一个人儿,遇了要命的事,原来也是顽固不堪!
我欲语,却见他眼里那愤恨,痛心的神气,却愣了,绝料不到他会有此神色,那神色,仿若我本是应该了解他用心的人,而此时我却对他的作为不理解,并且伤了他的心。
我只得说:你是兵家权谋的老手,我这小女子而已,怎么知道你的用心,我只知,你放任了本该可以救助的人,被吕用之害了。
他叹气,喃喃:秦伊啊!秦伊。
我转开脸,道:我不是聪明人,我摸不透玲珑如大人般人的心思,但是,见死不救这四个字,我还是懂的。
他语气出奇的淡漠,道:要黎民苍生安逸,付出一两个人的鲜血,是值得的。
我冷笑:你可愿意用你自己的命与鲜血换黎民苍生的安逸?
他断然的说:不。
我失望。
他继续道:我的命要留着为黎民苍生谋求安逸,是以,我不能死,即使……我一心求死。
我惊愕的看他,愣,说不出话。
他对着我,展露微笑,淡然里透着寂寥。
天下王者皆孤寂。我心里闪过这句话。钱王,能为王者,绝不是一朝一夕便有资质与能力的。他被封王时,大约四五十岁,现今三十而立的他,说着这样的话,又将因这样的话,这样的信念痛苦多少,放弃多少?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49:00
作者:鬼女幽幽 回复日期:2006-6-7 22:48:00

嘿嘿偶真走鸟哈,抢了几个大沙发:)

8过怎么到后来没有分隔线了,整屏都是同一个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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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这个情况/?我还以为我电脑坏了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50:00
那倦意猛地就扑了面而来,我萎顿在地,毫无形象可言的坐着。
他软言:我带你早些回馆去吧?
我摇头,道:暂且在此处坐坐,我有些缓不了神,这样回去,定要被公孙责骂的。
他颔首,道:也好!
我凝视他,问:钱大人,你心中最大向往之的,是何物何事何人?
他走到我身边,撩了衣摆往腰间一塞,盘膝坐下,问:何物何事何人?
我说:譬如,你心内向往成何事?
他笑笑,说:得权。
我看他,没有掩饰的向往,权,天下男子皆有向往吧?我问:得权,于你如此重要?
是。
为何?
他沉吟,看我,道:不瞒你,得权只为了使我族我父。
仅此?
他点头。
我怀疑的看着他,这得权的愿望,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父母?
他似看出我的疑虑,说:年幼时跟随父亲每日劳作耕种,农人的辛苦,我自明白,只是赋税深重,我父又是老实的农者,辛劳半生,不曾得享富贵,我年幼时不懂事,令我父操劳担忧,已是不孝,又不学无术于街市,我族人无不蔑视我钱镠,我父也因之受累,在族人面前抬不起脸面,今日想起前尘,甚是惭愧。
因此……你才向往得权?我问。
是,是以放弃贩卖私盐,投入董昌董大人的旗下。我钱某能有今日,也多谢董大人的提拔。
我垂眼,掩去我的神情。
他淡淡说:我有权有势,谁人敢欺侮我家人,自是自找死路。他看着我,问:为何不说话了?
我冲他笑了笑,道:未尝想,大人是这等心思,有些惊讶。
他轻笑,道:原来也有你不曾想到的事?
我微笑:大人的心思,秦伊从未猜中,想到,所以,大人不必如此说。
他凝视我,这夜色深沉,那月儿不知何时已自云中转出,银色的月光淡淡的洒在我俩身上,我轻轻拔着地上的草,问:大人此次来扬州定是有公务在身吧?
他摇头。
游玩?
他问:你看我可像游玩?
我说:这我可看不出,倒是有些象来此走访故友旧知的模样。
你全猜错了。他眼里带着笑意,道:我受公孙庄主之邀来此。
公孙?我皱眉。
他道:你哥哥是我的良师益友。
我看他。
他说:此次来扬州,果然收获颇丰。
哦?我的兴致低了下去,一讲到公孙,我就觉着处处透着不对劲,这公孙慕,总事事安排个妥当,不论是遇到,还是我现在在扬州,他似乎都了如指掌,一手筹谋,现在再加上了他邀钱镠来此,这背后,难道还有我猜不着看不见的阴谋么?假若,这真有一场阴谋,那么,我现在定然也在其中,想到此,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世界,我视之亲人的人,公孙慕,他假若……
一只手,轻轻的抚开我的皱眉,我下意识的别开头,回神,钱镠淡淡的尴尬,收回了手,若无其事的说:你这女子,本就不怎么秀丽,再皱眉,真恐吓煞黄口小儿。
我佯怒:我就吓煞黄口小儿,怎的,就不能皱眉了么?
他笑:你这人,性子还真惊不得人激,你与你哥哥真真是不像一家人,第一次见你时,还曾被你那模样骗了去,日子久了,才晓得你这女子,一刻不得消停。
我扬眉:如若战战兢兢的过日子,还不如直接儿叫我死了算了,我就这性子,要说消停不消停的,我倒觉着我这些日子来,并无什么特别让人看得不顺的事。
哦?他说:这扮了小丫环进华家的事,不够折腾么?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了,我忙问:大人怎的就在华家出现?
他瞅了我一眼,不语。
我拿手肘撞撞他的手臂,催:告诉我吧,大人!
他转头,看我,问:你出门就不仔细看看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我愣。
他道:原本是来拜访公孙,见你带着仆人小孩的鬼祟出门,就猜你定然不干什么好事,好奇心起,就跟着到了华家,在门口遇到吕用之,是以同他一道进去。
我就像看见怪物一般,看着他,我完全没有料到,平时看起来对我冷冷淡淡的钱镠对我有此般印象,也料不到他会因为好奇我做什么,而尾随至华家。
我叹气:多谢大人搭救。
他不悦的语气:谢我么?如此这般就可?
我说:那你还想怎么地?
他问:那日你跟着伶人哼曲,看你似是非常熟那曲儿,今儿四下无人,你唱遍给我听,就当谢礼,如何?
我怔。
他看我。
听那曲做什么?我问。
不愿意?
我有些为难的说:这……我从未对着一人唱什么,感觉甚是怪异。而我心内不愿意的愿意的原因,是因为这词,是这后世苏轼所做,不想夺了苏东坡的首发,不想打乱了历史。
他笑。唱罢,好歹我也救你一条小命。
好罢!唱就唱罢,我想了想,轻轻的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他注视我,月光下,他的眼神自我眼,落进心里,我想,与这个人物,今后,恐怕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机会深夜月下,盘膝在草地上,随心所欲的说话,唱歌了吧?

自保障河回馆的路上,我们发觉进出城门的地方已经被官兵戒严,来来去去的都是执着火把神情肃穆的兵士。
钱镠眼明手快的扶了我的肩,闪进一个深巷拐角,凝视着来去的兵士。悄声道:这定然是出事了。
我仰脸看他,一列兵士经过,他把我推进里面,自己也退进暗处。
是不是……他嘘声,示意我不要说话。我噤言。
他待官兵走过后,低声说:我去探探虚实,恐怕是因为华家那件事情,你看我手势,若是我手搭佩剑,那么就是平安的意思,若无,那么你就赶紧跑回梅湖馆去,知道么?
我摇头。
秦伊,休要胡闹。
我亦低声说:那吕用之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是你带了我走,若是因此,他完全可以拘捕你!我留着,待你探了虚实,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也好助你!
他在黑暗里不语。
不然,我们绕道而行,省了这麻烦!我道。
他摇头,叹,道:你留着,我速去速来。
我颔首,看着他掸了掸衣衫,缓步向城门走去。似乎遇到熟识的兵士,一个服装较普通士兵要精致复杂的男人向他行礼,两人讲了许多话。
我双眼牢牢看着他的手。
过了会,他点头,含笑于之告别,然后向我这边走来。我站着,按捺着想知究竟的心情,看着他,稳步走来。他道:走吧。
我跟随他向梅湖馆走。看他那不紧不慢的步伐,想来也没什么大事件吧?
待快到了梅湖馆,忽见灯火通明,大门敞着,管家正往外送一人物出来,仔细看去,不是吕用之还有谁?
我们不得不又闪到暗处。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51:00
只见吕用之似乎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带着随从上了他的四抬大轿,匆匆的便走了。
我拉住钱镠的袖子道:适才城门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似乎不想说,带着犹豫的神色。
大人!
适才接到夜报,毕师铎在高邮起兵,回攻广陵。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极力想减弱这消息的威力吧?我被他说的这消息怔的都缓不过神来。
真的?
正是,如今想出城躲了这兵灾也不能了。他语气凝重,道:走吧,先送你回了馆内,再与公孙商议此事罢!

第十八章 摩勒戴罪立功 毕师铎首战失利

湛碧雅筑。
公孙在房内斜卧着看书,见我们进来,也不起身,只是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道:钱大人深夜来访,可有急事?
钱大人道:无大事,毕师铎起兵了。
公孙微笑,这才起身,道:钱大人这边坐。
我僵着脸,看他也不理睬我,进退不得的站着。钱大人看我,道:你可累了么?
我摇头。
公孙笑,让了钱大人在软塌坐,道:她野了一天,看那样儿,游性儿不减,让她站那儿醒醒神,给咱们看会门,也是无妨的。
我恼:都什么时候了,你那样儿讥讽我,我今儿是错了,错在偷偷出去,但是你公孙大公子什么不知晓,恐怕我这一举一动还不都在你掌握之中?
他冷笑:天可见,你这一举一动,越发不成样子,自己的安危不顾也罢了,如今吕用之来了我这里要人,你叫我是交还是不交?
钱大人问:正是这事,适才见他从馆里出去,他与你说了什么?
公孙哼了记,道:找今晚在华家偷鸡摸狗闯了大祸的主。
钱大人看向我,我沉着脸,对公孙道:他不是有豆儿在手里?
豆儿?公孙冷冷微笑起来,看了我半晌,问:豆儿和摩勒早回府了,你倒好,在外游了半夜,这妖女的名头,吕用之可是把你登记在册了,他要我待你回来便把你呈献给将军,以正视听。
我唾,真火了:什么以正视听,他在扬州城里,装神弄鬼,奸掳他人妻女,倒是正大光明得很么!下蛊毒以图霸占二八女子的清白,也算是正派么!你现在是不是打算把我献了吕用之以自保了?
他重重的拍了那软塌边的红木方桌。
我不禁缩了缩脑袋。
公孙脸上没有一丝微笑,眼神凌厉,道: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个紧要关头就稀里糊涂的丫头!
钱大人搭他肩道:公孙庄主无须气恼,吕用之这日子也长不了,毕师铎已经起兵。
公孙浅灰眼眸转了转,垂了眼,平静的说:本就在意料之中,只是,这吕用之气数未尽,他必然要捉到秦艺才罢休。
钱大人问:此话何意?
公孙不语,也不看我,只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
我道:你也不须得恼我,我一人做事,一人解决就是了,这吕用之,无须你费心,左右是要捉我么,我自己走去他那就是了。
转身就走。
公孙在背后道:好,去得好,以后你就不要回来了,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我背僵直,脚略缓,苦笑,心想,虽是说这气话,但这台阶,也忒得难找,走了倒干净!拔脚便快步出去,门外等着伺候的小厮见我,恭敬的行礼,我冷冷的笑了,在此的生活,不要也罢,处处皆是我错!还不如做一乞丐来得爽快!
走到馆门旁,心里气缓了缓,看着朱漆大门,心想这一开门,指不定是什么豺狼虎豹在外边候着呢!叹,再坏,也不过一个死吧?
一只手把我刚打开的门又猛地合上。
你疯了不成!钱镠怒。
我转眼看他。他看着我,脸色难看。怎么和你哥哥闹了别扭就急着要离家出走,你难道是豆儿不成!
我扯了扯嘴角,说:不是离家出走,我只想回家而已。
我的心里确实转过念头,想着万一出了这门被吕用之抓了,左右就是一个死了,倒也干脆,也许就不必整日看似闲心散漫的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心底最挂念的还是现代了!
城门已经封了,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出,你自什么地方回家去?
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道:今儿的事情,我会替你慢慢与你哥哥说,你且乖乖回房,好生歇息,如何?
我喃喃:我想回家,这里,好乱,好乱!
秦伊!
我靠着门,心里只想着,我要回家!
他扶住我,柔声道:莫要急,总得回家的。
我苦笑,他不明白我说得回家吧!
钱镠不言语,只是扶着我,我疲倦道:钱大人,夜深了,你该回了。
他看着我,道:好好歇息,休要再想今日之事,毕师铎起兵,正在你哥哥与我预料之中,只是……
什么?
他岔开话,说:公孙甚是疼爱你这个妹妹,是以,你也该体谅你哥哥才对!
我注视他,自嘲的笑:是,我该体谅的。
你如此聪明,还有什么事想不仔细呢?
我摇头,道:想不仔细许多事,最起码,我想不清,为何我来到这个地方,认识了你们一干人等。
他讶然:什么?
我摇头,问:大人与我哥哥有事相商的话,还是赶紧去我哥哥那边吧?
他摇头,道:你住在哪个院落?
我倦,摇头,不想说。
说。
我看了他许久,问:钱大人,我可否跟着你也到客栈住几日?
他说:不行,现在外面情形你该清楚,这里,高骈与吕用之皆不敢来此放肆,你既然今晚做了错事,露了脸,吕用之爪牙众多,恐你危险,留在馆里!
我说:我想找一个我不认得的地方,好好想想。
他摇头,喊:来人!
一个小厮跑出来,谄媚道:大人有何吩咐?
看着门。
是。
他说完,看了我几秒,忽然出手。
我眼一花……
脖子酸涩,我呲牙咧嘴。
钱镠手刀真没少使劲,我揉脖子,坐在我自己的床上,纱幔重重,随意挽帘,怔。这不是我的房间。看屋内的布置,倒像是一个客栈。
我使劲抹抹皱巴巴的衣衫,这丝绸衣儿早被我睡得乱七八糟,如咸菜般。
推窗。
门倒开了。进来一人。钱镠。
这里是哪里?我问。
他拉了椅子坐下,倒了杯水:朋友的客栈。
我迷茫。
他看我,道:如你所愿,我把你给偷了出来,藏在这里。你哥哥还不知晓我带了你出来。
可是,那小厮……
他随性的笑:别管那厮,我已安排妥当。
不明白他因为什么把我带了出来,却开不了口问。只得呐呐的坐了下来,看着他喝水。
他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带你出来?
我说:为何带我出来?
他微微扬嘴角,不答。
我下意识的抹抹我皱巴巴的衣裳,等着他回答我。
他说:整日看着你东闯西闹,你哥哥又气未消,恐你再与你哥哥闹起来,只得暂时放你到身边了。
我心里一突,看向他。他神色自若,双眼牢牢看我反应。我却反应不过来,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摩棱两可,我却吃不透这意思,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神色温柔,微笑着看我:怎么,舌头呢?被那只淘气的猫儿叼了去了?
我避开他的眼神,转眼去看窗棱上的雕花。
秦伊。他说:看着我。
我忙笑,道:你看着窗子真真好看,雕了这许多的花样儿,你朋友这客栈,真是华丽得很。
他没转头,只是看我。
我自感狼狈,隐隐心里害怕。
静默。
良久,他轻问:你可怕我?
我苦笑。
秦伊。
大人是官,秦伊是民,民敬官,自然会有畏惧之心,官为民之天矣。
他不语。
可是秦伊说错了话?我问。
他伸手,捻着我的下巴,问:是何人教出你这样的女子?处处不规矩,却句句惊人。
我没有说话,也不需说话,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52:00
他这话并不是说了要我回答,旋即,他放开了我的下巴,道:你可愿意嫁于我为妻?
我愣。
他微微笑,这还需要惊讶万分,你既引了我注意,自然明白我会娶你。
我笑,笑得万分妩媚,站起身,再次抹抹我那皱衣衫,注视他,钱镠,祝天锐,莫不是自以为是的便要娶我,这个世界的男人倒真是神气,看上谁便可娶谁,一见钟情也罢,贪恋美色也罢,女人在他们眼里,终究是一件物件,而如今,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实在与这里的女子不一般,才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件新鲜的可爱的物件罢了。
我问:大人为何要问奴家愿意与否?
钱镠笑:这你该知道,还要问,可是要听我与你说说甜蜜话儿?
我挑眉:大人喜爱奴家什么,才决定要娶奴家?
他笑:清丽脱俗。
我嘴角扯了扯,道:清汤挂面,天生没有丽质可言,脱了这大家闺秀四个字,便是俗人一个,大人可是喜爱我这些?
他眼里惊异,慢慢转为了笑意。说:俗人罢,不是俗人也罢,看你这闯祸的脾气,忍不住便要收你在身边,好好看着,才安心些。
我收了笑,道:可惜,秦伊并无婚嫁之想,若先前有让大人误会的地方,还请大人原谅秦伊无心之过,却让大人费心了一番。
他看着我,道:是我误会了?
是,是大人误会了。
他颔首,道:好,好,好。说罢,他看着我,凝视了一会,说:好生待着,我命人派车送你回馆。
说完,拂袖离开。

梅湖馆。
钱大人派了车送我回了这里。刚下车,就见门口停了一架马车,豆儿随着摩勒公孙出来,见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扑进我怀里。
我诧异:怎么了?
公孙似乎还在生气,不但生气,似乎还升级了那气,也不理睬我,对着摩勒道:带着豆儿少爷往南城门去,一切我都打点好了,你只需出示我给你的那件东西便可。
摩勒恭敬道:是。
摩勒过来领豆儿上车,见我,面有惭色,道:小姐。
我问:要出城?
摩勒点头。
我拉开豆儿,豆儿,乖乖上车去。
豆儿泣:我不要出城!我要和姐姐一块儿呆着!
公孙道:上车。
摩勒行礼,强行带了挣扎不休的豆儿上车。
我看公孙。他淡淡的说:你也上车。
我说:你呢?
公孙浅灰色眼看着远处,道:吕用之要请我们进府做客,你们趁着现在毕师铎在城外,自南门出去与毕师铎会合。
我转身,对着摩勒说:现在就走,好生伺候着豆儿少爷。
摩勒低头,道:小姐不走?
我笑:做哥哥的不走,做妹妹的还得去哪里?
公孙摇头,你也走!
我说:你不走,我亦不走,那吕用之你管他做什么?益发糊涂了你!
公孙看着我,忽然笑:秦伊,你还是秦伊么?
我苦笑:我什么时候不是秦伊了?
公孙微笑起来,笑容灿烂,道:原本以为你已成了钱夫人。
我不悦,说:你早知道了钱镠有意娶我!
他抿紧嘴,道:是,我早知道,钱大人早前跟我提过亲。
你答应了没有?
他忽然得意的笑: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答应了,你就自个儿留着做吕用之的客人吧。
他拿手敲我的头,笑骂:你这没良心的。
谁更没良心,明知道你若留,我决无自己走的理儿,偏要在这种关节口上耍小计策来作弄人!我不高兴的说。
他挽我的手,道:好了,好了,走罢,咱们回杭州去。

马车自扬州南城门走。
我们就在大白天众目睽睽下到了城门口。
一人上前,拦我们。
公孙道:我们要出城。
此人道:可有信物?
公孙微笑不语。
又一人过来,对此人说:可是秦小姐府里的车。
公孙道:正是,有劳。
大人交代过,秦小姐的马车要立时放行,你还不放?
那人疑惑,可是……
我掀开纱帘,看出去,那后来的那人,却是那日送了我出杭州抵了扬州的陆涛。多日不见,他一身军装,手执了一块令牌。
陆涛严肃的看着那个守城的兵士。
那兵士只得诺诺着去吩咐开城门。
公孙道:今次匆忙,改日请定要去紫霞山庄,好让在下谢谢你。
陆涛淡淡的看向我这边,我放下帘子,只听见他道:免了,出城便不要回来此地。
公孙道:这个自然。
马车又行。
我掀帘,探出脸去,看他,他已转身,只看见他的背影。陆涛……我喃喃。
豆儿问:姐姐,你在说谁阿?
我笑,摸他的脑袋,说:耳朵那么灵做什么,也不见得就是在说谁阿!
豆儿迷惑:可,我听见姐姐在说陆什么的。
没有,姐姐只是随口说路途漫长而已。我面不改色的说。
公孙看我,像是讥笑似的瞄了我一眼,便闭目养神。
我忽然叫:我那雪狐狸!
公孙闭眼,慢悠悠的说:畜牲而已,回了杭州我再替你寻回来。
我道:你们走吧,我自个儿回城去找。
公孙道:你莫要折腾,这节骨眼上,你回不去的。
我到车门前,掀帘,道:摩勒,停车!
摩勒闻言,叫停了马,问:小姐有何事?
我那雪狐狸还在梅湖馆里,我要寻了回来,你们先行吧,我回去带了狐狸就出来。
公孙在里面说:秦伊,休要在任性了,现在战事起了,哪里容得你来去胡闹。
我知道是我任性了,我更怕的是毕师铎回攻扬州城,这高骈和吕用之会不会吃不住毕师铎的攻击,转而弃城,而这弃城,会不会烧了扬州城!
我看着摩勒,道:你们远离了扬州城,就停了马车等着,我尽量赶上你们。
摩勒摇头。小姐请留车上,这取狐狸的事,摩勒来做。
他继续赶车,到了离城三十里路的地方,把车停在了林子里,解下一匹马,道:摩勒去去就来。
公孙慕闭眼休憩,豆儿跟着我自车上下来,在马车旁玩耍。
我望着摩勒回去的方向看去,除了树林,还是树林。

两个时辰后。
摩勒还未归。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53:00
我焦急,忽然,惊疑不定的看到通往杭州府的道上疾驰去两匹马。
豆儿叫:姐姐,你看!
我嘘声。
却迟了,那两匹马上的骑者已然听到豆儿的声音,调转马头,往我们停着马车的方向而来。我拉过豆儿,躲到马后。
那两匹马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女的奇怪的看看马车,道:这里居然有车却不行!
男的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
豆儿似乎有些害怕,往我身上靠,脚底却踩了枯枝,清脆的响声。
剑。
那男人已经站在我们面前,那剑就在跟前。我抬起头,见到一个肤色略深,却清瘦的男子,一身武装打扮。
女子上前来,奇:你们是谁?
马车的帘子掀开,公孙探身,问:来者何人?
他们和公孙打了个照面,那男子与公孙似是相识,点头,好久不见。
公孙微笑:祝大公子,许久不见,近日在扬州押镖?
原来是祝家的老大!?我再仔细看了这男子一眼,这就是祝天锐的哥哥,祝天翔!
祝天翔身边的女子笑:师兄,你们认得?
祝天祥道:这是杭州紫霞山庄的庄主公孙慕,这位……他看我,似乎在回忆哪里见我过。
公孙道:这是舍妹秦伊。
祝天翔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
那女子也笑:原来大家口中的那位公孙小姐就是你啊!我叫白幽幽,我和祝大哥是师兄妹!
我挽着豆儿,点头,算是认识了他们。这一男一女,站在一起,看起来,真是有些江湖儿女的味道。我想,就祝天锐那家伙才会固执的认为我有江湖行走的道上人味道吧?
那白幽幽一直拿好奇的眼神看我,我奇,难道我是动物园内的猴子?有那么好奇的眼神吗?我问:白姑娘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她微笑:你们怎么停了车在此?若不是听见了声响,还真错过了你们,原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很远了!
我与公孙对视,交换了眼神,公孙温和的问:白姑娘此言何意?
祝天翔道:钱大人出了千两白银,要我们走这趟镖。
所押何物?公孙眯眼。
祝天翔看向我,道:周全护送公孙小姐回杭州府。
我意外:什么??
他看我,重复:周全护送公孙小姐回杭州府。
白幽幽接着道:我和师兄一打听到你们已经出城,才快马加鞭的追去。幸好……
那……钱大人呢?我问。
白幽幽看我,奇:怎么公孙小姐不知么?还以为钱大人已经交待了呢!钱大人还须得在扬州待一日。
我语塞,心想,我凭什么要知道钱大人要再待一日,事实上,在我婉拒了钱大人的求婚以后,他立刻送我回梅湖馆,我知道这个男人应该是生气了,说得重点就是我伤了他的自尊,当时那情形,他定是被我说的误会二字挫了心,而这时又请了祝天翔保我回杭州,实在是,出乎意料。
公孙道:大人可有话带到?
白幽幽笑,自马上取下了一个枣色包裹,道:钱大人说,这是要给小姐的。
我迷茫的接过,打开,忽然抬眼,看她,问:他说了什么
白幽幽看我,带着一丝的玩笑的口气道:物归原主。
我呆呆的看她,转不回神。
豆儿拉拉我的衣裳,姐姐!
我看公孙,道:他……钱大人他!
公孙脸上没有丝毫惊异,只是淡淡的说:收好了东西。
我说:他……他怎么……
公孙道:无须多想,原本我与他商议着是毁了这些东西,不曾想,钱大人还是留了下来,还交还与你。
我把包裹扎好,抱在怀里,那包裹里,是我自现代来时穿的那身行头,那日被灰衣小贼抢了去,今日竟然可以回到手里。
我问:这些东西他怎么可能得到?
公孙嘲笑的看我:吕用之手里夺来的,他把这些可看作是宝贝呢,若不是钱大人给我看,他哪里知道这是你的东西。
那他知道了?我问。
公孙不答。
祝天翔忽然说:你们要说话到何时?启程回杭州府了吧?
我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道:哪有押镖的人如你般,凶神恶煞!
他回道:平日押着死物,不须得征求意见,这押货物的镖,我本不欲接,若不是白师妹与钱大人的缘故,你当我愿意?
我被他这话说得,一句都接不上,只得恶狠狠的看他,说:钱大人出了钱保我周全,我若出了什么事,你仔细你家的招牌!
他忽然邪气的一笑:那也须得有命在!
咒我死?我怒目,又发作不得。
公孙拿话截了我和祝天翔的对话,道:祝公子,且在此等候稍许时间,我们带的奴才回馆去取东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祝天翔点头,笑起来:公孙庄主说要等候自然要等,幽幽,我们把马拴了。
白幽幽点头,和他到一边拴马。
我带着豆儿回马车上,不想再与这个极不对盘的祝天翔打照面。

这一等,却等到了夜晚。摩勒却还未归。
祝天翔不耐烦的在外边和白幽幽在说话:这奴才取什么,这许久的还不回来?莫非毕师铎已经攻占了广陵?
白幽幽道:未必,只怕是这城门难出。我们若不是钱大人的令牌,本来也是出不来的,吕用之哪容得百姓听了消息出逃啊!
祝天翔冷哼:高骈占了这个扬州宝地,整日只想着成仙,这登仙楼,迟早被烧了。
车内,我沉思。豆儿趴着睡得正香,我拉过车里备着的丝毯子给他盖上。
忽然,祝天翔拉开车帘说:我们赶紧走!
公孙问:何事?
祝天翔抿嘴,没回答。
他无须回答,透过纱帘,我们已经看见那远处而来绵延的火光。
白幽幽道:师兄,你驾车,我带马在后断路。
公孙凝视那渐近的火光,忽然说:毕师铎吃了败仗!
我愣。
祝天翔阴脸,对白幽幽说:上车,驾马。
好。幽幽熟练的把自家的马套上,坐上,吆喝:驾!
马车朝黑暗处奔。
我在颠簸的车内问:你刚才为什么说毕师铎吃了败仗?
公孙懒懒:事实而已。毕师铎回攻广陵,吕用之带兵出城迎战,毕师铎不得不退兵到扬州城外三十里。
我忽然道:白姑娘,请停车!
白幽幽问:怎么了?
祝天翔骑马,闻言:走,不要停!
停车!我道。
公孙看我,忽然道:白姑娘请先停了车子吧!
车再次停。我摇了摇睡得迷糊的豆儿,问:你可想见你爹?
豆儿揉眼,迷惑:我爹在哪儿?
我问:毕师铎此次失利,下局呢?
公孙笑眯眯,道:你看呢,是为王,还是为寇?
我吃不准的看他,之前他和我说过,毕师铎似乎……
公孙道:且与毕师铎会合吧!
祝天翔道:此处甚是不安耽,尽早离开才是良策。
公孙微笑:无妨,祝公子无须担心。
于是,我们就在此等着那绵延的火把来到眼前。
我下车,望着那些兵士。
那些举火把的兵将,一见我们,就一拥而上,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自那包围圈里走出来一人,白衣,神情轻佻,不是吕用之还有谁!
祝天翔抢在我与白幽幽身前,白幽幽又抢到祝天翔的身前,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把马车与我挡在他们身后。
吕用之奸笑:秦姑娘,我们,可真有缘啊!
我有些嫌恶他那表情,在火光下,益发的可耻。
吕用之走到祝天翔面前,道:祝公子,本法师可放你与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走,至于这秦姑娘,吕某还要请她回府一叙。
祝天翔微笑:哦?那么,大法师,可得过了我这一关,才可显出你欲请秦姑娘回府一叙的诚意。
吕用之突然放肆的大笑起来。回身,对他的士兵说:看看,要请这秦小姐还真难呢!
他的一个随从唾:这什么玩意。
兵士们举矛,举火把,齐齐的叫:什么玩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54:00
兵士们举矛,举火把,齐齐的叫:什么玩意!
豆儿忽然跳下车,跑到我身边,拉我。我低头看他一眼,他塞了一件东西给我。我借着火光,只看清那是一张画,上面是一个青面獠牙的人,张牙舞爪的对着一个白衣男子。我低声:是什么?
豆儿冰冷的眼神,看吕用之:冤魂索命图。
我叹:不管用的。
豆儿摇头,道:姐姐,你就给他看看阿!
我抬眼,此刻弩拔弓张的气氛。
我轻轻的举起了画,道:吕用之你看清这是何物?
吕用之狂妄的的大笑:这是什么破烂东西,哈哈哈!
豆儿拉我,轻声:冤魂索命图。
我扬声:冤魂索命图!
他怔,旋即又笑:你这小妖女,又拿这个来糊弄人了?
祝天翔回首,怒:你在做什么?
我不看他,只看着吕用之,你该明白这是在做什么!
他面不改色。
豆儿拉我:吕武之说他死的冤枉。
我扬声说:吕武之说他死的冤枉。
吕用之居然狂笑起来,兵士静悄悄的看着我们。
他恶狠狠的道:别拿这些来糊弄我,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豆儿忽然推开幽幽,冷冷:你自然不怕他们,但是,你总该怕我吧?小螃蟹?看豆儿说话的神奇,根本不似他本人。
吕用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火光下更显得狞厉,道:你用不得吓唬我,我吕用之又不是吃素的,你以为你知晓一些事,便可以要挟我么?哈哈……
豆儿眯眼,言语平静道:菱湖沉尸,冤情几何,今日用之,断命行密。
吕用之夺了一个火把,指向豆儿,大叫:今日我杀了你,让你伴着你那短命的爹爹去吧!神情却是张皇失措。
我抬眼,就只见那军列里的火把一个个自远而近的悄悄灭了。
一个黑影,悄悄的站到吕用之身后,而他身后,吕用之带的兵将都来不及呼喊一声,便全部躺在了地上。
祝天翔冷哼一声。
豆儿走前,笑嘻嘻的道:来,小螃蟹,随我快快去吧。
吕用之退,剑架到了他喉口。只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道:闭嘴!
吕用之惊。
那架着吕用之脖子的人,正是我们等了许久的摩勒。
摩勒道:今日杀了你,血祭我那兄弟的命。
吕用之颤抖,颤声:我,我不曾杀你兄弟。
摩勒抓住他的发,把他转了面,对着自己,映着火光,那黑色皮肤上,溅满了鲜血,黑红相间,犹如地狱夜叉降临。
吕用之几欲昏厥,断断续续的说:你那兄弟……我……
豆儿道:小螃蟹,我曾告知你,杀人须得偿命,你可记得?
吕用之早就魂飞魄散,双脚一软,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摩勒提起剑,欲刺向摊在地上昏厥的吕用之。
白幽幽忽然说:就这样杀了他,岂不便宜了他?
我看她,她嘴角扬起笑。
摩勒看向我,眼里冒火,道:吕用之非死不可。
豆儿颔首,道:我要他生不如死!
豆儿!我严厉的叫道。
豆儿转头看我,神色竟不识我般,淡漠的说:挑断他的双手,割了他的双耳,舌头,然后随他去好了!
白幽幽看看摩勒道:让他做个废人甚好!
我忙看公孙与祝天翔,他们似乎也无异意,静静的看着。
摩勒直视我,道:那便不杀。
我心知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闭上眼,耳边听得吕用之怪异的尖叫。不觉睁眼,只看见一个背影,高大宽厚的挡住我,祝天翔,他竟照顾到我,挡住我的视线。
吕用之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只听见他痛苦的咿呀着。
白幽幽有些大快人心的道:这便是你最好的下场了。
豆儿摇头,抓着我的手,说:姐姐,我们上车去吧!
我叹,好。
祝天翔转身看我,我说:我们起程吧!
他挑眉,眼睛里透着嘲笑的意味。
我转身,上车。
马车起,我隔着纱帘,在黑暗里,看见吕用之黑乎乎的身影在地上打滚。
惩治恶人,血腥,残忍,却不得不为之,胜过现代,原本我还一直反对国内有死刑,现在看来,死刑是对于罪犯的宽大处理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

第十九章 毕师铎夺扬州 吴山庙会繁华景

这吕用之下场如何,那是后话了。回杭州府不出几日,就听闻公孙说,毕师铎攻下了扬州,吕用之与他的门下投奔了杨行密。
我忽然忆起了豆儿那晚说的话:断命行密,是吕用之杀了杨行密么?
敲门声。
进来。
陆元进来,看我:扬州之行可好?
我疲倦的笑:不好得很。
他道:那不如骑马散心?
我问:我不在杭州时,你和燕儿过得可好?
他微笑:家破人亡,无论在何处,也只得半个好字而已。
陆涛送了我到扬州,现在还在扬州。我道。
他颔首,我知道。
你知道?我诧异。
是。那日本想随行而去,却先见他弄翻了车夫,上了车。
哦。我无语。
他说:扬州现在已经被毕师铎所占,钱大人出兵前去扬州。
他本来就在扬州。我道,在那我曾遇到大人。
陆元摇头,此次钱大人大约是想占了扬州,古往今来,扬州乃江南第一大城,商贾来往远比杭州府不知繁华几多。
未及我回答,一人立在门口敲门,笑:公孙小姐。
我看去,却是白幽幽。她自回杭州后,一直来往于紫霞山庄,我与她感情甚好,见她,笑:你怎么来了?
她随性儿的看我,说:这不是那祝二公子之托么,要我送件东西给你。
陆元起身,说:你们聊着,我先出去。
不用不用,你是……白幽幽美目打量着陆元。
哦,这位是陆公子,现在是我的私塾先生呢!
她走到我身边,往我怀里塞了样东西进来,我接着,热乎的什么?仔细看,却是一只眼睛碧蓝的小奶猫。我呀的叫:他怎么送我这东西!
白幽幽冲我眨眼:这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你一样都不爱,这小猫儿总该喜爱了吧?
我恍然大悟,道:可是你唆使他送我这猫?
白幽幽笑嘻嘻。
陆元道:这山庄迟早成了农场不可。
白幽幽嗤鼻,得了,哪那么容易成了农场阿!她看了陆元一眼,你这人,也忒的罗嗦!
陆元被她这样一说,倒尴尬了,无话可说,只得咳嗽了一声。
幽幽,陆公子可是我先生,你若气跑了他,我这书可就上不成了。
幽幽道:若是这样便气跑了,还做什么先生阿!
陆元咳嗽了一声,脸上带着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的神情。我笑起来,道:得了得了。你与他有仇么?
幽幽张着大眼,没有仇。
陆元道:恐怕是上辈子踩了你家的祖坟,小姐才如此吧?
幽幽倒是没料到他会忽然打趣吧,转不过脑子,愣愣的看着他,他注视幽幽,我注视着陆元,我看见他眼里那抹带着趣味的温柔,心,轻轻一触。他,她,相识不过几分钟,那情愫,却让我看了出来,看得我不是滋味。我说:你们聊,我出去下。
幽幽道:我和你一道去。
不用。
我转身,抱着猫出了我的房间。

出了房间,我几乎没有什么方向性的在庄里走,心想真奇了,这事情都没明朗呢,我怎么偏偏就那么嗅觉灵敏呢?许是因为习惯了陆元目光只对着我吧,忽然幽幽进得了庄,我见陆元那神情,与看我的神情不一般,他看我,总是宠着却不惯着,似乎我是燕儿,但又不是,他的态度,待我如主人,而看幽幽呢,绝对的看一个鲜活女子的眼光。我呵呵的笑起来,我傻了不成,陆元假若有个红颜知己,也是一件美事阿!
一个人在我身后问:何事笑得如此。
有些受惊,转身,看去,祝天翔。
他抱胸,挑眉,满脸的邪邪笑。
我没好气的看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56:00
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管我!
祝天翔道:未来的弟妹,自然要多关照一下,我已听天锐说过你。
我不由得想笑,这一家子人,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还是我和这个世界的人们沟通不良?怎么就认定了我是弟妹了呢?
他问:去庙会走走,如何?
我看他,我们有那么熟悉么?
他道:自然是要慢慢熟悉了,我还等着你喊我一声大哥。
大哥?我看了他一眼,就那个样子?一会凶恶一会雅痞般的人?祝家的三杰?
我备了马,就等你点头。他说。
我说:不好意思,我要照顾我这小猫儿。
他看了猫一眼,这猫交给下人去管,现在就走。
我说:不好意思,我还有雪狐狸要照顾。
他挑眉,说:你这些小动物,都是天锐送你的?
我怔。
他笑容加深,叫住经过的小厮,伸手一捞,自我怀里捞走了小猫,道:好生伺候着!拉我手,强硬的说:走!

他真准备周全了,居然备了马在山庄门口。
我问:为什么非得拉了我出来?
他看我,问:好奇?好奇就跟我走就是了!
黑马见我,嘶叫了一声,挨了上来,我抚摸黑马,道:这么久了,你还认得我啊!
黑马大眼看我,亲昵的舔我的手。
祝天翔道:这马,若无猜错,应该也是他给你的吧?
我不答,对马说:乖乖我可上去了哦?
马走了几步,我顺势上马,道:去哪里?
他上马,道:热闹的地儿,跟我走便是了。

吴山庙会。
这祝天翔真是个怪人,竟然带了我到吴山,此地正在办庙会,热闹得像过节。
他在一家闻莺酒家门前下了马,又伸手来扶我。
我避开他的手,自己下马。
他说:怎么,我的手扶不得你么?
我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多了,没有的事情,我早已习惯自家的事情自家来做。
他不作声,拉了两匹马的缰绳交给了酒家里出来的伙计,伙计点头哈腰道:祝大爷,今儿来喝酒么?
他道:且去庙会逛逛,这马好生照顾。
伙计笑: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大爷您放心去逛,小的自然会把这马照顾妥当。
他颔首,瞟了我一眼,道:走吧!
我慢吞吞的跟着大步在前走的祝天翔,往庙会里面走。
这庙会,原来是由来已久,以前在家时,时常会有吴山庙会,但是我并不知道,原来五代十国就有了吴山庙会,而且,这里比后世的庙会都要来得热闹,东西也多,尽是些我没有看见过,也不曾看见的东西,在小商贩的手里叫卖,我想,我唯一知道的,就只是那些冰糖葫芦,小面人,风筝,还有一些卖衣裳的摊子了。
来此庙会的人很多,熙熙攘攘,我左顾右看之间就失去了祝天翔的踪影,这个男人,真是很没风度,我一个女孩子家的,他没事走那么快做什么,况且是他拉了我出来,按理说他是主,我是客,也不照顾我一下。
我有些着恼。
忽然,有一人使劲的推我的肩,我转头,怒:推什么推!
笑脸,得意得过于灿烂。祝天锐?我忽然明白,这是他们两兄弟耍的花招了,祝天锐不然怎么会在此,而祝天翔又失了踪迹?
我转回头,并不想搭理他。
祝天锐走到我身边,伸手隔开挤过来的人,问:怎的如此冷淡?
我没好气:今儿我被人当猴子耍了,牵来牵去的。
祝天锐笑:我也是怕被你生生推了邀约,再者,公孙庄主似是不待见我么!
我不语,顾自看四周的摊子。
他说:秦伊,我可是得罪了你?
没有的事。
为何我如此待你,你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看了他,他一脸的纳闷。我说:我无心婚嫁,祝公子,无须在我身上费心了。
无心婚嫁?这女子自然是女大当婚,难不成还要做了老姑娘?
我笑笑。
他忽然捉了我的手,道:秦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自认识至今,我送了多少玩意讨好你,你怎能如此回答我?
我看他,他满脸的受挫,不甘心。我叹气,正欲回答,忽然看见他身后跟着两个神情鬼祟的人,牢牢的盯着我和祝天锐,我暗暗心里留了神,转而挤进一个小摊前,这摊子上面卖的是一些钗环玉佩。祝天锐跟着进来,与我并排站着,我偷眼看去,那两人挤到了旁边那家摊子上,摊子上卖的是胭脂水粉。我微微一笑,跟踪得忒傻了吧?
祝天锐看我拿起一支木刻的簪子,问:你喜欢么?
小贩笑:这个可是做工精巧的木刻呢!小姐喜欢便可试试!
我说:劳烦祝公子帮奴家插一下。
他疑惑的看我,我把簪子放到他手里,笑:快点!
他无奈,拿起簪子凑过来,趁此时机,我小声飞快的说:有人跟踪我们,在胭脂水粉的摊子上。此刻我背对那摊子,祝天锐插簪子的手顿了下,转而放下,说,这簪子忒得难看,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我点头。
他拉我手,附耳道:看来是冲着我来的,连累你了,我们现在设法甩了那两人。
我无奈,只得听他的话,挤进人流里,他在我身后,紧紧拉住我的手臂。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57:00
这一长溜的摊子,一直摆到了城隍庙前,我和祝天锐好不容易自人流里挤出来,回头,见那两人也急急的跟着,也在人流里挤。
祝天锐恼火的说:这两人追得如此大胆!看来是要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我不语,看他那神情,是恼羞成怒了,也是,原本使计叫了我出来,原想一诉衷情的,不想我直接拒绝了他,一点后路都无,这两个小厮有追得急,他自然恼羞成怒了。
我说:那两人,与你有仇,自然与我无关了,你去解决你的问题了,我进庙里进香。
他一愣,似是不相信我会这样说,道:你……
我冷笑:我可怕得很呢,你可不需要我陪你同生共死吧?
他气,拔剑道:你放心,丝毫连累不了你。
我笑,那最好了。
他转身向山道上走去。我见那两个小厮眼睛却盯着我,暗叫糟,难道是跟着我??
我转身向庙内走,要我追着祝天锐去,我可做不到,故意气走了他,又求他保护我,到时不知要怎么被他讥讽吧?
我绕过城隍爷的塑像,进了里面,转角出我瞄了一眼,见他俩正若无其事的两边进来。我头皮发麻,天,我招了什么牛鬼蛇神了,空落落的怎么就招了两个人死盯着,他们要做什么?
庙内有香客在上香,我看了他们一眼,也在里面一尊我叫不出名字的神仙塑像前跪了下来,心里想着,这接下去该怎么办。
这神仙的笑容慈祥,我合十,苦笑,若有灵,求菩萨保我,我可不想被人捉了去。
声音自后传来,道: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随即两人在我身边看着我。
我抬眼。

我跟着那两人自庙后出,庙后无人,有一条下山的道,我额上都是汗,那两人举着刀,抵着我的后背,我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倘若我轻举妄动,估摸着他们那刀可真就没眼了。
我叹。
那其中一人道:下山。
我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横眉竖眼,道:看什么,让你往这条路下山,听不懂?
我问:谁派了你们来?
他说:罗嗦什么,等见了就知道了!
我说:我与何人结怨,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猥琐的笑起来,说:哟,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得罪了谁都不知道阿,哎呀呀。他啧啧。
我耐着性子,说:还请两位大爷指教。
另一人道:可不是因为……
王二!先前那人道,不得胡说,看主公不砍了你脑袋!
那叫王二的缩脑袋。
那人凶恶的说:走!莫要浪费你爷的时间!他扬了扬刀。
我低头。
走!他推我的肩,忽然惨叫。我看见一只断手硬生生的掉落在眼前,差点没吐出来,抬眼,祝天翔如恶鬼般的神色,双眼泛着凶光。
那断手的小厮忍痛举刀向他砍去。
只一个回合,他再次惨叫,又一只手断落在地上,我捂嘴,别开眼。
一把刀架到我脖子上,道:你敢轻举妄动,爷我今天就做了这个女人。
祝天翔注视我,对着我说:委屈你忍忍!
我还未明白,他抬手,手还未放落,我身后那个王二猛地抽搐了一下,血如泉水喷溅了我一脸,血腥气,热乎乎的自我脸上流下。
他颓然倒地,我脖子痛,那刀自我脖子边划过,随着王二掉落。
我脑中一片空白。
他走向我,拿袖子给我擦脸,棉织的衣料擦在脸上,竟觉得痛。他看我,道:干我们押镖的行当,杀人是家常便饭,我第一次杀人时,心里恐惧得很,生怕他变成了鬼来找我索命,如今,已经习惯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脸上满是歉意,道:别怕,人是我杀的,这血,就跟水似的,是可以擦干洗净的,无需担心。
他见我不回答,叹:没事了,秦伊。我拿手摸摸脖子,看看手指,再看他,他满脸的无奈,说:这些不过是水而已。我看地上的死尸,和断手的小厮在低低的痛苦的哀号,在看他。
他回视我。
我拉他的袖子,看他袖子上,沾满了斑斑血迹,再看自己,亦是血迹斑斑。我抬眼,颤抖,道:我想我要吐了!
我确实吐了,吐得天昏地暗,抱着一棵树,几乎吐尽了胃里的食物,一直吐出来只有胃液了为止。
他在我身边一边拍我的背,一边柔声说:好了,好了,吐干净了也好!
我奄奄一息,真是没用,以前看恐怖片,再怎么血腥都当作笑话,今儿倒好,真是满身满眼的血,还有断手,尸体,我除了吐,就是吐,着实恶了自己一把。我靠着树,道:问问那个活的,是谁与我结了怨!
祝天翔看我,说:不用看了,我知道。
我看他。他扶我,先下山吧,一会有人来就麻烦了。
我点头。

我几乎是被祝天翔抱着下山的,绕了僻静的下山小道,到了闻莺酒家,伙计见了我们这模样,似乎也见怪不怪了,迎了我们进去。
伙计伶俐的把我们让进了内院,开了一扇厢房的门道:小的这就去备水,祝大爷稍等。
祝天翔点头。
他把我放在一架放着红色软垫的藤躺椅上,道:稍等下,待伙计预备了水,好好洗净这血,我给你这里上点药。
我抓住他的袖子。
他看我。
我看他。
还需要什么??他问。
我叹气,不好意思的说:别走!
他眼里忽然充满了揶揄,道:可是害怕?
我放开他的袖子,闭眼。
隔了许久,没有声息,我睁开眼,忽然见他就站在我身边,看着我,那眼神,深邃得要吞噬了我般的,温柔。
我说:我第一次真的看见杀人,我从来不知道杀人,这杀人的血,溅到身上,是如此般的,带着热气,带着血腥的味道。
他凝视我,不语。
我说:我很害怕,怕那死掉的人会变鬼缠着你和我,更怕的是,那个派这两个人来的幕后主使。
他俯身,手扶着椅子的把手,轻言:这个你就不需去想了,人是我杀,此人死有余辜,而那个幕后主使,我自会去解决,倒是你,分明和天锐在一起的,怎么就落了单。
他这样子俯身与我说话,离得近了,我可以清楚的看清他下巴上有些刚生出来的胡子渣子,下巴线条很不错,很坚硬的感觉,我看他,眼神看似邪气,见识了他杀人的那架势,才知那是绵里藏针。我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还有脸说这个,若不是你们哥俩个,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
他眼里含笑,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和天锐好。
好?好个……我硬生生的把那个“屁”字给改成了“什么”。
我怎的就觉得委屈万分,我说:哪里有你这样的人,押镖押得凶神恶煞,又把我强行带了庙会来,带了来也就罢了,搞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你当我秦伊是小狗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是真把我当了你平时押的那些死物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说:那些且不说,你怎么和天锐一东一西的走了?
我说:我气走了他。
什么?他楞。
我叹:我并非是祝天锐的最佳选择。
他凝视我,问:什么?
我说:祝天锐,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我寻思,祝天翔听了这话,应该生气了吧?
他不怒不喜,又露出那带着点邪气的笑:那你心目里是怎么样的男人?如你哥哥般?我可头回听见有女子说自己的心里有男人呢!
这年代的女子,心里就没可仰慕的男子么?
他微笑:这女子家的足不出户,哪里有那么多可仰慕的男人呢!
我苦笑,心想,是,确实,是我被那杀人的事情吓了回不过神来,疏忽了。
你说的心目里的男人,意思可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我摇头,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苦笑,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把以前在现代呆着时的思想语言露出来,省得因为古今差异又添什么误会,给自己找麻烦。
伙计推开门,合着另外一个伙计抬进了一只大浴桶,道:祝大爷,这是给这
楼主:秦伊  时间:2006-06-07 22:58:00
伙计推开门,合着另外一个伙计抬进了一只大浴桶,道:祝大爷,这是给这位姑娘预备的热水,还有干净的衣裳,您的已经抬进您常住的房里啦!
他点头,道:好的,去干活吧!
伙计眼神瞟向我,只一眼,我忽然觉得这伙计似乎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我看他们退出去。
祝天翔说:他原是我的手下,现在安排他在这里做了伙计,顺便可确保酒家不被地痞敲诈。
这店是你们镖局的?我问。
他颔首,你洗吧,我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喊一声便可以。说完,走出去。

洗净了身上的血迹,换了干净的衣衫,开门。见祝天翔背门而立,听见声音,转身,说:我帮你上药。
我摸摸脖子,隐隐痛,可见那刀锋利的程度,不过幸好也划得不深。我点头,进房。
他摸出了一盒药粉,轻轻粘了擦在我那伤口上,那药里似乎有薄荷,有股淡淡的香气和凉意。触到我那伤口,还是有些疼,如针刺般,我皱眉。
他道:这药粉你带着,回去按三餐擦伤口,三日内就可以恢复,到时我再给你拿去疤生肌的药来。
我看他,说:你没有洗漱更衣?
他笑,不碍事。把药粉递给我。
我说:回去后,和你兄弟说,我今日话说得过了,终究是不想让他伤心而已,我这般的女子,不值得堂堂祝家二少爷挂记痛恨,秦伊只是不想徒惹情债,这世上,最难还的,还是情债。
他默默看我。
我叹:算了,不要和他说了,就让他气我无情也好,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他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
我问:我说错了什么,冒犯你,惹你生气了?
他忽然扬眉,道:这情债,你虽不想惹,恐怕也惹上了,秦伊,你会后悔今日与我说的这番话的。
我愣。
他又挂着他的那邪气的笑,说:你歇歇,我吩咐了伙计做了些小菜,待吃了,我送你回去。
我摇头,免了免了,我要回去了,我倦了,想回庄去。
他按住我的肩,沉声说:多留些时候,不成?
我抬眼,愣,与他交互的目光里,我看见了他的感情,是我看错了吗?
他说:再留些时候,不成?
我垂眼,心,跳。

第二十章 淮安一霸现身杭州府 豆儿顽皮藏小奴

在闻莺酒家内勉强的吃了些东西,祝天翔要送我回庄,我怕这伤让公孙瞧见了又不知说什么,不敢回去,转而让祝天翔送我去小瀛洲。
路上。
他与我并骑着,我问:你说你知道是谁主使?
他颔首。
是谁?我自问在杭州府里与人无怨。
他看我,说:我虽知道,但,却想不透他为何要擒你。
是谁?
盐帮江南分舵舵主,宋继仁。
我皱眉。这怎么可能与盐帮结仇!
他看我,微微调侃:你这性子,恐怕是惹怒了人也不知吧?仔细想想,可曾是惹了盐帮的人?
我烦,说:自然是没有了,这宋继仁的名头也是现在才听你说的,我怎么就会得罪了这号人呢!
他笑睨了我一眼,道:天晓得。
我郁闷的看着前方,说:远无结怨近无仇,我又不曾抢了盐帮的生意,再者,都不认得盐帮的人,哪里来的恩怨阿!
他说:那我命人查探一下,你啊……没往下说。我看他,他的意思是我惹了人家,自个人糊涂不晓得。
我不语。
他说:可是担心了?
我没好气的看他:没头没脑的就被人架着刀,你说我担心不?
他看我,道:担心做什么,有我在!
你?我摇头,说:都说靠人不如靠己,这宋继仁,我该会会才好,早知道就乖乖跟着那两个人去了,也免去了那两人的血光之灾。
他说:你责怪我!
我看他,说:当时的情形,你也是不得已为之,这也是为了我不被那两人所伤,我怎么责怪你,说来你还是我的恩人。
他说:那两个盐帮的小罗罗,我本不想杀之,不过……他眼望着前方,微皱眉,半晌,说:我竟见不得你被那两人所挟持。
我笑,这叫什么话,你是不打算救我了?
他勾勾嘴角,道:正是,原想教天锐救你。
我说:只可惜,你不得已,要救了我这令你讨厌的人物。
他看了我一眼,说:讨厌又如何,我既然收了银两,这被保的物件,不管何时,我都会保护周全。
我嗤鼻。
他似乎很开心我这个反应,哈哈一笑。
我拉下脸,说:保护周全?你不如退了银两给钱大人吧,我指着自己的脖子上那道血痕,说:这就叫周全么?
他眼神变了变,不语。
我拉了拉衣领,遮不住什么,却比什么都不遮要好多。

小瀛洲。
到了小瀛洲,一个老鸨迎出来,谄媚:哟,祝大爷,这天上吹的什么风,怎么把大爷您给吹来了?
他邪气的笑:齐大娘近来可好?
这个被称为妻大娘的老鸨连声说:见了大爷您啊,就算不好,也马上好啦!祝大爷出镖回杭州,今儿可是来找绛雪姑娘阿!
他看我。
我不作声。
老鸨见我,愣了一秒,旋即说:这位是……
祝天翔道:苏珥姑娘在绣楼么?
齐大娘忽然就变了脸,道:那小贱人自立门户去了,莫要在我面前提她,哼!甩了那胭脂气浓重的花帕儿,一扭身便袅袅着粗腰进去了,也不招待我们了。
我和祝天翔愣了。
祝天翔皱眉,说:这苏珥,平白的自立什么门户?她不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官么?
我瞟了他一眼,你不是与绛雪姑娘熟么,怎么又和苏珥熟了?
他不答,叫住一个花娘,问:绛雪姑娘在哪里呢!
那花娘掩嘴,斜眼看了他一遭道:大爷可是要找绛雪那丫头?
正是。
她吃吃的笑,正陪着一干款爷们在湖上泛舟呢!
我忙问:这位姐姐,那苏珥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这花娘愣,旋即拉了我到边上,示意我不要说话,拿帕掩嘴,轻声问:姑娘可是公孙秦伊?
我点头。
她压了声音道:姑娘说了,怕你回来寻不着她,让你去问青少爷。
青少爷?
正是。说完,她神色有些慌张的说,妈妈最近因为苏珥姑娘的事情恼得很呢,赶紧走吧!
她匆忙进去。

我只得跟着祝天翔去祝家找那个顽皮的青少爷,祝天琴。
哪知到了祝家,并没有找着祝天琴,祝家的下人说祝天琴最近几日都往湖边跑,也不知道做什么事。我无奈,又不敢回去,踌躇,心想,真是天要灭我,这割脖子的事情,难免要被公孙骂死了。
我愣愣的牵着黑马往湖边走。
祝天翔拉住黑马的缰绳道:你要去哪里?
湖边。
找琴儿?
我摇头,笑笑:寻短见去。
他擒笑,说:寻什么短见?早知,让那两个小罗罗遂了你的愿不就好了么?
我愁眉苦脸,道:我现在可不敢回庄去,我这脖子,难见人,我哥哥那人,又不知道要怎么啰嗦我了。
他温言:我陪你回庄,今日的事情,我会与你哥哥说。
我摇头,说:不妥,这事情可大可小,我又想不出盐帮为什么要来为难,总归,是件烦恼的事情。
有甚么好烦恼,我已答应替你去查探,你就好好的回庄去吧?
我不知可否。
他拉停了马,态度强硬的说:你不许再在外面逗留了,我带了你出来,自是要再送你回去,天色也不早了,回庄去!
我就似面临考试的学生一般,有些焦虑,说:我真不敢回去见我哥哥。
怕他做什么,你哥哥还吃了你?
我摇头,虽然不吃我,看他那脸上越生气,就越笑的脸,实在是吃不消,再说,今日这事情,还不得被他说的狗血淋头?
他态度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说:你信我,我不会让他责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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