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奏

医院，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也是通往地狱的站台，生与死在这里交汇。
中国，某医院
清晨六点，城市的大多数人还在沉睡，医院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护士挨个为病人量血压、换针剂，每位护士都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她们的工作可容不得一点差错。
值班医生疲惫地扭动着脖子，向白班医生介绍夜班情况，一切都那么繁杂而有序。
忽然，零乱、匆忙的脚步声阻止了交班，一名护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快，车祸，一名脑外伤患者四分钟后送过来，血型O……”
医生们来不及交班，主任医师对值班医生道：“你来做我的助手。”
值班医生将桌子上的热咖啡一饮而尽，用力打了几下脸颊，强提精神道：“好。”

手术室外，两位年近六十的老年夫妻惶恐不安地等待着手术结果，微微颤抖的双手将他们的心情暴露无疑。
手术室的灯熄了，两位老人连忙凑上门口。
主任医师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门，面对两位老人，沉痛地垂下头道：“向他道别吧！”
听到这话，老妇人身子一软，朝地下溜去。身旁的老先生伸手架住她，老先生噙着热泪对老妇人说道：“走，我们去瞧建刚。”
手术室里，死者还上着氧气，但是脑电波已经检测不到，他的头部被撞得变形，连脑浆都溢了出来。
老先生将全身瘫软的老妻交给身旁的护士，缓步走到儿子面前，慢慢为已经变形的头颅合上双眼。
手术室的门被突然推开，冲进来一名中年妇女，她样子颇为端庄，衣着也比较整齐，但愁眉苦脸的样子让她看着比实际年纪大了十多岁。
那中年妇人一冲进来，什么话也不说就跪在两位老人面前，不住磕头。
那名护士轻声在旁边解释：“郭文慧有一对儿女住在我们医院，等着肾脏移植，与你儿子的血型比较相配……”
听到这话，老妇人全身血液几乎冻结成冰，恸哭起来：“前后不到十分钟，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那中年妇女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拚命磕着头，额头渗出血渍来也不管，一旁的护士见多了生别死离，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老妇人的丧子之痛全部转移到那中年妇女身上，扬手冲她脸上打去：“你怎么能……”
老先生拥紧妻子，阻止她道：“建刚一直热爱生命，乐意帮助别人，我们就让他再帮别人一次吧，也算他的生命延续下去。”
老妇人的情绪爆发出来，抱紧丈夫，哀哀哭道：“建刚啊……”

中午，忙碌了一上午的医院有了短暂的安静。用餐的医生、护士围在一张桌子前议论：“你说郭文慧会选择将肾脏移植给她的哪一个孩子？”另一个为难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如果是我，真不知道该给谁，等了十多年才等到一个肾脏，下一个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对了，张医生，郭文慧做了决定没有？”
张医生摇头叹息：“肾脏还可以保存二十四个小时，再等等吧。”
第一个人道：“唉，早知就不用生第二个出来了，兔得现在左右为难。”
张医生辩解：“纯医学的角度看，主任的决定也没错……”
背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这么有空？公事做完没有？”
三个人吓得跳了起来，叫了一声“主任”后匆匆离开。

主任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却完全失去了胃口。当初他建议郭文慧夫妇再生一个孩子，好用第二个孩子的一枚肾脏去救第一个孩子，这在国内外都有过先例的，谁知道完全没有遗传病症的郭文慧夫妇又生下了一个肾功能不全的女孩。
出了车祸的刘建刚还有一枚肾脏是完好的，但是这颗肾脏要捐给哪位孩子呢？主任的眼前浮现起郭文慧两位孩子的音容笑貌来，哪一个都舍不得啊。想不到我一生治病救人，临到老了，却犯下这种错误。
主任明知这种医学上的特例，并不由他承担责任，但是看到郭文慧一家的希望一次次落空，他就忍不住责怪自己。
主任叹了口气，强行将饭菜塞下肚去，还有别的病人等着他，他需要体力。

郭文慧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又仔细理了理头发，她不希望女儿纪衡看到她邋遢的样子，她要女儿任何时候都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郭文慧推开房门，纪衡本来就苍白的脸，看到母亲进来，刷地变得更白：“妈，你做了决定？”妈妈已经决定把肾脏给哥哥，所以现在才要来安慰她。
郭文慧没想到纪衡如此敏感，原来准备好的说辞现在都派不上用场，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妈没本事。”
纪衡眼睛含满了泪水，将头靠在母亲怀中，体会着难得的温暖，她很少有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机会。
她的父母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赚钱。纪衡和哥哥纪睿两个人每个月的透析费高达四千元，这对她们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负担。父亲纪家德每天要赶六份工，工作十几个小时。就算这样，有时钱还不够，还要拉下脸去求人，纪衡每回看到过早苍老的父母陪着笑脸去借钱，就恨不得自己死掉。
她是为哥哥肾脏才来到世上的，可惜她没能带给亲人希望，只给予了亲人无穷的绝望。
纪衡擦去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笑容来道：“妈妈，不要紧，我年纪比哥哥小，还可以再等几年。你不是告诉过我，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失去希望吗？”
郭文慧没想到纪衡竟然主动安慰她，不由抱紧女儿，道：“等你哥哥手术成功，我们一家人努力工作，为你的手术费用攒钱，好不好？”
纪衡乖觉地点头。
郭文慧离开不久，纪睿走进病房。
纪衡看到哥哥进来，撑起身子叫了声：“哥……”说到这里，突然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
一个肾，两条生命，纪衡应该替哥哥感到高兴，可是现在才发现有一种叫着嫉妒的毒蛇在撕咬着她的灵魂。
纪睿的脸和身体浮肿起来，眼睛被肉堆得只剩下一条小缝，这是肾衰竭病人用药后的副作用。
纪衡的身体虽然虚弱，模样倒没有太大的改变，等进入发病期，纪衡也将会变成这付模样。
纪睿虚胖的双手不安地在裤腿着摩挲着，想不到自己与妹妹会有如此尴尬的一天。
原本他有很多话要说，现在却发现得到生存的机会的自己，无论说什么，对妹妹都是一种伤害。
漫长的十分钟，纪睿承受不了沉重的气氛，站起身来对纪衡道：“妹妹，我走了……”
纪衡看到哥哥推门而出，低声自语道：“如果我求你，你会让给我吗？”
纪睿顿了一顿，没有回应这问题，慢慢走出房间。

纪衡呆坐在椅子上，如果哥哥能够恢复健康，她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她比两个人一起等死时还要绝望，她真是个自私又心底阴暗的家伙。
郭文慧撞开门，纪衡带着几分惊喜的转过头去：有转机了？郭文慧从来没有这么惊惶过：“快来劝你哥，他要跳楼。”
纪衡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被妈妈拉着跌跌撞撞地向顶楼走去。

纪睿站在顶楼边缘，看到纪衡上来，虚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来，对妹妹道：“替我照顾好父母。”
纪衡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碎了，她向哥哥伸出手：哥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多么的爱你，尊敬你！
纪睿向着纪衡展开一个笑容：“你要活得快乐！”然后面对天空跃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纪睿的头撞在水泥面板上，血花四溅。而此时，医院妇产科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孩啼哭，医生抱着血淋淋的婴儿，向婴儿的母亲道喜：“是个漂亮的男孩，妈妈想好名字了吗？”母亲的脸上露出一个疲倦却宽慰的笑容：“他叫舜天！”医生逗着小舜天：“舜天，舜天……”
这个世界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每一秒都有新生儿诞生。有人欢笑，有人悲伤，每个人的悲伤无法传达到所有人心中，我们被困在自己的孤岛里，整整一生。
这一刻，对纪衡来说，是活着的地狱！

郭文慧用尽全身之力，扇了纪衡一记耳光：“你和你哥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会死？！你害死你哥哥了！”有时候，人们面对伤害，因为无法承受，所以会将造成这种伤害的责任归疚于他人。
纪衡的脸被母亲打得肿了起来，血一滴一滴从破损的脸颊上渗出来，却感觉不到痛苦，眼睛死死盯住哥哥破损的尸体，脸上的表情只是一片空白，不属于人类感情范畴的空白。
赶来的医生拉开还准备掌掴女儿的郭文慧，递过去一封遗书：当生存需要别人用牺牲来换取的时候，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我一直享受着别人的牺牲，这次轮到我了。
郭文慧捧着纪睿的遗书，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现场的医生放弃了救治，主治医生向郭文慧道：“准备纪衡的手术吧！”
郭文慧悲声道：“这句话不要当着纪睿的面说。”
主治医生冷静地推推了鼻梁上的眼镜：“也许我没有照顾你的情绪，但是活着的病人永远要优先考虑。”

加护病房中，护士小姐亲热地逗着刚出生的舜天，他不像别的新生儿般皮肉皱在一起，长得胖呼呼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护士小姐逗着舜天，过了一会，发现舜天黑得发亮的眼睛老是盯着一个地方看，护士小姐工作七年以来，从来没有遇过这种情况。
要知道刚出生的婴儿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通常24小时之后才能拥有一些对光线的敏感，一个星期后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视力。但刚刚出生的舜天似乎已经能够看到东西，乌黑的眼睛牢牢盯住病房东北方的角落。
护士小姐随着舜天的眼光看去，角落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希望不是眼睛有问题。
护士小姐转向躺在病床上的女子道：“达雅女士，你儿子现在需要做一个全面检查，没问题吧！”
被称为达雅的女子，头发微微卷曲，高鼻深目，皮肤呈现出丝绸般的滑腻，正是阿拉伯女子特有的象征。她就算在刚经历了生育如此巨大的痛苦后，看起来依然那么的美丽和温柔。
达雅向护士请求道：“先让我抱一抱他吧！”这样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向上扬起，好像一头小羊羔般无助。
护士小姐也是一位女性，但看到达雅目光，心中一软，明知达雅的身体状况不适宜照顾婴儿，还是忍不住将舜天递了过去。
达雅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这个与她血肉相连的小东西，脸上尽是压抑不住的爱怜。
舜天也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熟悉的气息，眼神从角落里收了回来，投到达雅的脸上，裂开没牙的嘴笑了起来。
达雅看着儿子纯真的笑容，心都快碎了，在心里道：“对不起，儿子，我不该遗传这样的能力给你，我不该让你一出生就背负灵能者的命运！”
达雅的左手轻轻盖住舜天的双眼，在闭眼的一瞬间，她双唇中极快里吐出一串咒语。随着咒语念出，东北方的角落里冒出一股肉眼难见的白烟，朝天空扶摇而上。
护士小姐惊奇地“咦”了一声，全身一阵说不出的轻松，好像压在身上的大石被搬走了般，她莫名其妙的捏着自己的肩膀，折磨了她三四年的肩周炎好像突然消失了，而整个病房也无由明亮起来，原本那种阴寒的感觉竟然不翼而飞。
达雅念完咒语，全身湿得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头发湿泸泸地搭在额头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护士小姐顺势接过舜天，道：“妈妈先休息一会，我送宝宝去检查。”
达雅恋恋不舍地看着舜天，欠身道：“麻烦你了！”
护士小姐离开加护病房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宝宝的爸爸呢？”
达雅听到护士的话，迅速将头偏向一侧，护士小姐余光中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心中一沉：“糟了，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达雅注视着远方，无限怀念的道：“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护士小姐看到达雅的神态，不由得心痛起来：“对不起！”
达雅展现出一个令人心碎的微笑，道：“他在这里，”指着自己的心口“永远陪着我。”
护士小姐看着达雅幸福的样子，竟然发起呆来：“是什么样的男子，才可以配得上如此完美的她？”

舜天离开了不到五分钟，达雅已经开始想念这个与她血肉相连的小子了，磨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中说：“你看到我们的儿子了吗？我会将他养育成为一个懂得爱，懂得关怀，像你一样善良的人。”
两个小时之后，达雅担心起来，按铃准备召护士进来问清楚。想不到按铃应答，担忧更甚，拖着虚弱的身体，艰难的走下床来，准备找回儿子。
还没走到门口，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恼得用力捶了一下地板，想不到被称为圣灵女的她，也会变得如此软弱。
达雅双手一拢，准备强行凝聚灵力。还没等她念出咒语，就被匆匆赶来的医生看到，七手八脚的将她扶回病床上。
达雅反手紧抓住医生，急声问道：“我儿子呢？”
医生道：“达雅女士，你的孩子……”说到这里，竟然迟疑起来，一般医生遇上难以向病人交待的事才会这付表情。
达雅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厉声道：“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舜天明明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怎么才两个小时不见就出了问题？
医生道：“达雅女士，你别着急。舜天经过全身检查，很健康，但是我们发现，他似乎和常人有些不一样……”
医生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道：“他的听力和视力范围都和常人不同。正常人的可视范围是450~700毫微米，听力是20~20000赫兹，但你儿子的视力和听力超出了这个范畴，他可以看到或是听到一些常人无法触及的东西，我担心他的大脑有问题，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症状来，但随着时光的推移，他的问题恐怕会越来越严重。”
医生暗暗的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一般人生了脑瘤，视听范围也会出现异常，这在医学上有过先例了，舜天那么小，真不希望是这种病症。
达雅长长的松了口气，视听范围与正常人不一样，正是灵能者的标志，道：“不要紧，将他抱回来给我吧！”
医生看到达雅似乎没有理解他的言外之意，连连摆手道：“达雅女士，我担心你儿子有先天性的脑部肿瘤。”
达雅脸色一沉道：“医生，我想你已经尽到了医生的职责，将请我儿子送回来！”
医生毫不退让：“女士，你虽然是外籍人士，但孩子的父亲是中国人，你儿子也是中国公民，我也希望你记住这一点。我要为我的病人负责！”
达雅听到医生如此坚持，微有嗔意道：“我为我的孩子换一间全国最好的医院，可不可以呢？”
医生无奈道：“我让护士把婴儿送回来。”
达雅在病床上欠了欠身子，道：“谢谢你，医生。”

经过这场风波，天色已经黑了。达雅刚恢复一些元气，就为舜天画好一个阵法。
灵能者在刚刚降生时，没有保护自己能力，但是身体却有吸引鬼怪的灵力，如果没有保护，很容易被鬼怪占据身体，所以达雅才需要布阵。
达雅画好阵法，一阵接一阵的倦意涌了上来，再也坚持不住，守在孩子身旁沉沉睡去。睡到半夜，陡然惊觉，醒转来时，身边的舜天不见了踪影，吓得达雅三魂去了七魄，忙把灵觉四下散去，查找舜天的下落。

纪衡站在早上她哥哥跳楼的天台上，看着黑沉沉的楼底，心里没有一丝恐惧，只有说不出的平静，心中暗道：“哥哥，我是为你而生的，你不在了，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学着早上哥哥的样子，跳了出去。
正在此时，一个淡银色的光圈，突然裹住纪衡，消去下堕之势，让纪衡随着光圈一上一下地飘动着。
一个漂亮的婴儿出现在纪衡面前，大大的黑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她。纪衡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嫩得像猫叫的声音：“你在……哭？”
纪衡吃惊地指着那小婴儿：“你在说话？”如果平时遇上这种怪事，肯定会吓得发抖，但面对着这么可爱的婴儿，竟忘了害怕。
那小婴儿偏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纪衡，纪衡的头脑里又响起来了刚才的声音：“你是在……哭泣吗？”
纪衡躲开那小婴儿的视线，道：“不是！”话一出口，大脑突然剧痛，好像有一根棍子伸到她的脑袋里狂乱的搅动，痛得纪衡紧紧抱住脑袋。
一位美丽之极的女子从黑暗中浮了出来，伸手抱住那小婴儿，手掌在婴儿的脸上一抹，纪衡的剧痛顿时消解。
那美丽女子道歉道：“我儿子刚刚出生，还不会正确使用他的读心术，我为他造成的伤害向你道歉。”读心术的使用，要让受术者无法查觉为佳，但是舜天还不会控制力量，竟然粗暴地强行打开纪衡的心灵，自然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纪衡惨然一笑：“我反正也快死了，这点痛也算不了什么。”那婴儿伸出胖呼呼的手指，向着纪衡道：“你并非为了牺牲而出生，是为爱而生。所以，要幸福。”
达雅没想到出生刚一天的舜天竟然开口说话了，心中一酸，抱紧了儿子，用脸贴着他粉嫩的脸颊，心里又是担心，又是骄傲。舜天的智力快速成长，这对母亲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达雅又生怕舜天出色的能力，会被“组织”看中，最后成为悲惨的实验品。
纪衡听到婴儿安慰的话，脸上浮起一个惨淡的笑容：“我只是一个活动的肾脏，不是吗？”
“不，是希望。”这一下，连达雅也惊异了，为了舜天敏锐的眼光。
达雅轻轻念一个咒语，让舜天沉睡过去，向纪衡道：“代替品成为了正式候选人，会觉得无助、害怕，或是窃喜都是人之常情，不必觉得自己是无可救药的坏人。”
纪衡先是一怔，接着愤怒起来：“你也对我使用了读心术？是谁给你这种权利，可以偷看别人的内心。你别以为拥有特别的能力，就可以随意贱踏别人的尊严！”
达雅没有理会纪衡的指责，自顾自地道：“我也失去了我最爱的人。我从小就被称为圣灵女，救了很多人，最后却救不了自己所爱的人，害得舜天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她就算在述说这样伤痛的往事，神态依然是那么的优雅，纪衡的心神忍不住被达雅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倾听起达雅的话来。
也许，对此时的纪衡而言，重要的不是别人说了什么，而是用什么样的态度表达。达雅的双眼明明沉浸着对往事的哀愁，却能从容面对这份悲痛，这份坚强与从容，感染了纪衡，也打动了纪衡。
达雅深深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好半晌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不知什么时候，达雅与纪衡两人，已经坐到七楼的天台边缘上，双足悠然垂向一楼的地面。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纪衡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平和与安祥，这一切都源于达雅身上散发出来的安静气质。
达雅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向着纪衡展颜一笑道：“陪着我这样的老太婆，是不是很无聊？”
纪衡到现在，也没有与达雅对答超过两句话，但是感觉上却是经历一场从没有过的，最好的交流。
听到达雅这样说，纪衡连连摇头：“没有无聊。你是最好的，我今后也要成为像你一样出色的女人。”达雅的从容、淡雅，让年轻的纪衡生出了十二万分的憧憬。
达雅含笑摸了摸纪衡的头发，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不管我们如何努力，总是有些事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如果我们因为无法成功就选择逃避，那才是一点意义也留不下来。你哥哥为了让你活下去才选择那条路。如果你自杀了，那么你哥哥的决定就毫无意义。为了你哥哥，请连同他的份也一起活下去吧！不要让你哥哥的人生意义成为一片空白。”
纪衡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达雅放声大哭：“我很爱哥哥，我好舍不得他！”达雅轻轻拍着纪衡的后背，温柔的道：“我知道，我知道。”
好半晌，纪衡才从痛哭中平静下来，离开达雅的怀抱道：“我会努力活下去。所以，也请你努力活下去！”达雅伸出手掌，道：“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约定。”纪衡也伸出手掌，与达雅轻轻击掌，道：“是，约定。”
第二天，纪衡接受了换肾手术，直到七年之后死于肾衰竭。纪衡的岁月，永远定格在了22岁这一年。

第二章 暗夜

程志在兴业公司工作了五年，五年他凭着自己的能力逐渐由公司小职员做到管理层，其中的艰辛与苦涩，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今天，董事长要宣布新一届兴业公司的总经理人选，论能力、论业绩，理应由他来坐这个位子。
程志踌躇满志走进公司会议室，过了今天，他就可以坐上总经理的位子，拥有公司的员工股。到那时，他就可以让妻子过上体面日子，不会再让她在朋友面前丢脸。程志推了推眼镜，控制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会议室里，人差不多到齐了，只等董事长来到。
往日的竞争对手姚德飞的脸上堆满了微笑，主动向程志打招呼道：“程总，你来了！”这一刻，程志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程志心中虽然开心，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张主任，言重了，还没定下来的，一切还是未知数。”
姚德飞一向讨厌的笑容，此时顺眼了很多，他笑着说：“这个位子除了你程总，又有谁能坐得上！”
就在两人打着哈哈时，董事长秘书抢前推门而入，会议室里的众人顿时屏气宁神，静候董事长。
董事长与一个年轻人同时步入会场，程志看到年轻人的样子，心里顿觉有些不妙，他长得太像董事长了。
董事长甫一落座，就向众人介绍道：“这是犬子，今年刚从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毕业。我准备让他进公司帮忙，小孩子经验少，还需要诸位多多提点。”
程志小心翼翼地问：“董事长，不知令公子准备担任什么职位呢？”
董事长道：“现在公司不是还差一个总经理吗？就由他来担任吧！”
程志顿觉晴天霹霆，所有的打算悉数落空，忍不住道：“令公子刚刚毕业，经验上恐怕……”
姚德飞打断程志的话，率先向董事长表示忠诚道：“董事长，令郎从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由他来担任公司的总经理，将会给公司带来先进的管理理念，业务定能蒸蒸日上。”有了姚德飞带头，其他部门负责人也纷纷向董事长表示祝贺，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程志呆坐在椅子上，觉得那掌声是如此的刺耳，也不知他从那里来的勇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道：“我反对。我为公司辛辛苦苦工作五年，总经理应该由我来担任。”
那年轻人已经坐在总经理的位子上，闻言略有些皱眉，向程志道：“程主任，适当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程志看到那年轻人脸上轻蔑的表情，怒火更是难以控制，和身扑在桌子上，双手紧紧掐住那年轻人脖子声嘶力竭地吼：“这位子是我的……”年轻人的脸色开始发白，呼吸也慢慢弱了下去，会议室的其他人纷纷赶过来制止程志，董事长大声疾呼：“保安！保安！”场面混乱得无以复加。

程志准备再加一把劲，年轻人倏然从掌握中消失，程志疯狂大叫：“人呢？人呢？”眼前的景色模糊起来，就像隔了一层纱般看不清楚。
就在程志血红着眼，四处寻找年轻人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像帷幕一样被人切开。
一位优雅得如同天使般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程志失去了理智，怒吼着向那女子扑去。那女子食指一竖，一道绚丽银色光芒出现在指端，流光异彩十分美丽。
程志看到那道光芒，怕得缩成一团，口中嗬嗬大叫，双眼被光芒刺得流出暗红色的血水来。那女子食指轻点，银光马上要刺到程志身上。
一支小小的手掌突然将程志拉开，程志一百多斤的体重，竟被那小小手掌轻松拉开，银光在坚硬的地板上打出一个发丝般细小的深洞来。那女子叱道：“舜天，别打扰我收鬼。”
程志再次睁开眼，看到面前蹲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很瘦，瘦得让他的眼睛占了整张脸的一半，黑黑的眼眸像一泓深潭，映出了程志的样子。
那瘦弱的男孩开口道：“母亲，他很可怜。”那女子和那男孩，正是达雅与舜天。
程志趁男孩只顾和达雅说话的当儿，伸手往男孩脸上抓去。达雅脸色一变：“舜天，让开。”
舜天回过头来对着程志抱歉道：“你已经死了啊！”
程志的动作停止下来，捧着头狂想，过了一阵抬起头来道：“你胡说，我刚才明明在和董事长争论。”
舜天牵起程志枯瘦的手，传过去一阵热流，随着热流涌到程志眼部，眼前的景色慢慢起了变化。

景色又回到会议室里，一位男子被三名保安狠命地压在桌子上，董事长和年轻人向屋外逃去。程志看着被制住那男子，怔道：“那是我？！”
被压住的那男子，力量大得惊人，三个保安没能制住，竟被他挣脱开来，那男子还不死心，又向年轻人追去。
到了桌子尽头，那男子向上一跳，扑向那年轻人，想不到头顶的风扇正在快速地转动着。那男子本来就高，又站在桌子上，最后在那么一跳，整个头部竟被锋利的扇片卷了进去……
程志看那男子血肉横飞的样子，痛得缩成一团，嘶声道：“你骗我，你骗我……”
舜天道：“你已经死了快一年，灵魂却不肯忘记这一幕，一次又一次不停的重复着，太可怜了。”
达雅抱起舜天道：“人类死亡之后，没有了储存记忆的大脑，所有的记忆会慢慢消失，只保留着最后的那一份心情。所以，我们做为灵能者，绝对不能同情鬼魂，让它们早日超生才是正途。”
程志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只剩一把干枯的骨头，孤零零的伸在面前，这事实让他悲愤地仰天长嘶。
舜天从达雅的怀中溜了下来，握住程志白森森的手骨道：“我们这次降鬼得了五十万，我会将这笔钱转交给你的妻子，好好你儿子养大。”
程志身子突然一顿：“我妻子生了？”

舜天将一阵映像快速地传了过去。程志呆呆地看着头脑中放出的那些映像，赤红的双眼里流出黑色的血来：“程励志，好名字，希望长大后不会像他父亲这般没用。”
舜天的声音好像天使般响起：“不，你是个非常尽职的父亲。”
程志只剩下白骨的头颅惨惨一笑：“谢谢你！”随着话音一落，脚下的地板裂开了，将他整个人陷了进去。

程志刚刚进入六道轮回，舜天身子一软，被达雅抱了起来。达雅看着舜天萎靡的样子，又是心痛，又是自豪。她刚满两岁的儿子利用读心术从一百多万人口的大城市里找出程志的亲人，已经超出能力范围内，会应付得很痛苦，但舜天还是做了。
她身为母亲，既为有这么一个善良的孩子感到自豪，又心痛他的身体。
舜天伏在达雅怀中，因为使用了太多的力量，无法控制自己的读心术，外界的信息一股脑里涌入他的心中，怔怔流下泪来：“母亲，有很多人被杀，舜天的心很痛……”
达雅为舜天作了一个屏障，隔绝外界的声音。道：“不，是人们开始修剪草坪了。”
读心术，不仅可以读取人类的心灵，也能读取动物、植物的心灵。在灵能者还无法控制自己能力的时候，各种生物从出生到死亡的各种声音会疯狂地涌入他们的心中，严重时甚至会夺去灵能者本身的神智。
好像现在，环卫工人在修剪草坪，整齐的、散发着绿草清新味道的草坪是人们最爱去的地方，但是对舜天而言，那是充满了死亡与血腥味的断头台。
舜天两岁了，还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吃饭，一直依靠牛奶和化学合成的维生素来维持生命。在舜天看来，饭是稻谷的尸首，鱼是会流眼泪的精灵。对普通人而言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城市，在灵能者眼中，却是弥漫着杀戳气味的暗夜。

达雅将五十万元交给程志的妻子，告诉她这是意外伤害保险金。过早苍老的女人捧着那堆东西，双唇颤抖着连话也说不出来，好半晌才说：“他是不是为了得到这笔钱，才在他的公司里故意发狂？”
达雅摇头道：“只是一场意外事故。”
女人悲伤的流下眼泪来：“如果不是我逼着他早些发达，也不会弄致今天这田地，是我害了他。”达雅抱着舜天走出很远，耳边还回响着那女人压抑不住的哭声。
舜天伏在达雅肩头，看着逐渐变小的女人身影，对达雅道：“母亲，人类很奇怪。他们会为亲人的死亡感到悲哀，但平时却专注于那些身外物，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痛悔不已，这样的人类看起来很愚蠢。”两个人虽然在对话，但旁人却无法听到任何声音。
达雅与舜天对话的方式，便是灵能者之间特有的灵力对话，这种对话方式不受语言的限制。两个灵能力，不论国籍、种族的区别，只要使用灵力对话，便可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达雅道：“不是人类很蠢，是因为这样才正常。人们想要活得更好，令生命更丰富，所以才会追逐名利。如果早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谁也不会那么傻，但谁又能预知未来？所以，不许看轻人类，每个人都在很努力地活着。”
舜天因为身具灵力，目睹了太多负面情绪，对人类的看法有所偏差，今天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达雅敏锐地发现了舜天的心思，抢先将他偏差的想法拉回正轨上来。
达雅看着儿子纯真的面孔，心里有些担心：你对程志的同情，是出于双方平等意义上的慈悲，还是自视高人一等的怜悯？如果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而来拯救天下苍生的那种善良，那么我情愿你成为一个罪犯。
舜天惊悸地抬起头来，看着达雅。达雅淡然一笑：“读到我的内心了？”
舜天道：“为什么？”
达雅道：“善良并非是锦衣饱食之后，指责穷汉抢劫是道德败坏；善良也不是高高在上者所施舍的冷羹残饭。”
舜天感受着达雅的内心，与达雅合声念道：“善良是平等，善良是尊重，善良是懂得，与及爱……”
达雅欣慰地拍拍舜天的脑袋，道：“妈妈爱舜天。”
舜天紧紧揽住达雅的脖子：“舜天也爱妈妈，好爱好爱。”
达雅忍不住逗舜天道：“有多爱？”
舜天伸开两支手臂：“有这么多！”
达雅也伸直手臂：“瞧，我的爱比你多。”
舜天急了，拚命将手臂拉直：“我的多，我的多……”小孩的手臂，又怎么比得过大人。
达雅看着舜天着急的样子，心中爱怜横生，抱紧舜天软软的身子道：“是舜天的多，好不好？”

水镇周庄，空气中漫着淡淡的水气，就像一幅还散发着湿气的水墨画。
舜天躺在一间四合院里的枣树上，双足随意敲打着树干，心灵与大树结成一体，体会着这棵百年枣树餐风饮露的安祥心态。在这惬意的时刻，忽觉脚踝一阵疼痛，忙中断与大树的心灵连结，直起身来。
树下，站一位八、九岁的小女生，凶巴巴的叉着腰，手持竹杆，怒视着舜天道：“哪家小鬼，又来偷我家枣子！”
那小女生穿着水绿色的短裙小褂，额头上柔柔铺着一层刘海，双目灵动，原本是江南秀丽的小女孩，但是看她叉着腰，手持竹杆的样子，可与温柔、楚楚动人什么的沾不上边。
舜天从三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倒吓了那女孩一跳。
舜天向那女孩赔礼道：“对不起，我不该未经主人同意就擅自爬树，不过我没有偷你家的枣子。”
那女孩看到舜天从高处一跃而下的姿势，有些胆怯，暗地里比了比身高，又觉得底气足了，踏上前一步道：“臭小鬼，我家前些天丢的枣子一定是你偷的。就算不是你，也是你的爸爸、哥哥什么偷的。总之，你赔我家的枣子。”
一句话就把偷枣的罪名死死扣住，舜天无奈地摊开手掌：“我要是不赔呢！”别人耍赖，我也耍赖，大家都是孩子，何况我比她还小好几岁呢。舜天一面想，一面做鬼脸逗那女孩。
那女孩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从来都只有她赖皮的份，那受过这等委屈了。
听到舜天的话，半天也找不到话反驳，小嘴一扁，也不管身上穿的衣裳，坐倒在地上，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舜天听到女孩的哭声，有些慌了手脚，连忙道：“别哭了，我赔还不成吗！你要我赔什么？”
那女孩听到舜天认赔，哭声小了些，一低头看到自己的衣裳被鼻涕和灰尘搞得污秽邋遢，顿时哭得比刚才更大声了。
舜天捂着耳朵叫道：“我帮你把衣服洗干净，好不好？别再哭了。”灵敏的听觉近距离受到音波袭击，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小女孩抽抽泣泣的停止哭泣，双手抹着眼泪儿道：“你说要帮我洗干净衣服的，不许赖皮。”
舜天松了口气，道：“知道了，快起来吧。”
小女孩委委屈屈的站起来，诉苦道：“在家里洗衣服被父母撞见了，他们会打我的。”
舜天点了点头，在女孩的腰间一托，携着她跃上两米高的围墙。
小女孩惊魂未定地站在墙头，扯着舜天的衣袖道：“你会飞？”
舜天笑道：“我是神仙啊。”一面说，一面带着张倩往河边跑去。

河面反射着点点鳞光，夏蝉欢快地歌唱着，河边的柳枝随着轻风微微拂动，一个宁静的夏日午后。
舜天带着张倩来到河边，虽然长得还没张倩高，但牵着张倩的左手微微用力，小女生整个人就被他轻飘飘地拎着奔到了河边。
张倩一脸崇拜的盯着舜天，忍不住开口问：“你好厉害。”
舜天一笑：“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是神仙嘛。”出生以来，他从来没有和同龄人玩耍过，每个孩子都有虚荣心，如今认识了年纪差不多大的张倩，忍不住把自己的力量全都拿出来秀一下。
张倩看着舜天臭屁的样子，假装不屑道：“如果你是神仙，那我就是王母娘娘，还是我管着你。”
舜天认真地说：“我说真的，平常人见到我母亲，都是叫菩萨、神仙什么的。那我自然也是神仙了。”
张倩一脸的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妈妈是骗钱的神棍。我们老师教过我，不能相信封建迷信的糟粕。哼，我不和你玩了。”
“呃，原来是你少先队员啊。”三条黑色效果线出现舜天的脸上。
张倩不屑道：“什么少先队员，我可是中队长！”舜天顿时惭愧得无地自容。
张倩精明刁钻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舜天：“你一个神棍，来我家干什么？”
舜天摊开手，无奈道：“你家有脏东西，所以请我母亲来打扫。”
张倩点点头，一本正经地教训着他：“你妈妈这样就对了，算命骗钱，当神棍是没有出路的，只有凭着自己的劳动吃饭，才是正途。”
豆大的汗滴从舜天额头上渗了出来。

张倩自认为看清楚了舜天的真面目，收起对他的崇拜，一脸颐指气使地将衣裳递过去，命令道：“洗快点儿。”
舜天原本以为张倩在是闹着玩，现在看到张倩傲慢的样子，心中厌烦起来，脖子一梗，扭头不甩。
张倩用手指头去戳舜天，被他一把推开：“我是神棍，会骗人。你不要和我说话。”
张倩看到舜天生气，气焰顿时消了，陪笑脸道：“你是男生，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舜天不满：“你还比我大呢，还不是老说我坏话。”
张倩跺脚道：“不理就不理，有什么稀罕，我也不睬你！”一个人自顾自地蹲在河边，清洗被弄脏的衣服，一边洗，一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低头道歉，他却不原谅自己，委屈死了，眼泪慢慢涌了出来。
舜天虽然看不到张倩流眼泪，却能读得到心里的委屈，心里顿时软了，看到张倩笨手笨脚搓着衣服，接过衣服道：“我来吧。”
张倩听到舜天主

改一个名字多难啊，不改。

张倩听到舜天主动和解，破涕为笑，两个孩子闹的小小矛盾，顿时化解了。

在两个人吵吵闹闹的时候，河面上笼罩起了一层极淡的薄雾，原本在近处的蝉鸣声听起来远了很多。

埋头洗衣的舜天，心里突然升起莫名其妙的心悸，警觉地抬头张望。太阳依然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河水也依然清澈，但一股强烈的不安使他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太平静了，甚至连风也没有。
一想到风，马上醒悟过来他为什么感到不安了。河边本来就该有微风吹拂，但现在河边一丝风也没有，这太不寻常了。难道他们进入了一个阵法中，与外界隔绝了吗？

想到这里，舜天脸色剧变，把张倩挡在身后，声音都变了：“快跑！”一面用灵力快速向母亲达雅发出求救信息，但信息好像撞到了无形的墙一般，竟然无法传出去。

就在此时，河面异常陡生，惨白的手臂从河上冒了出来。完全无视物理规则的暴长数米，尖尖的指尖，向两个孩子攫来。看到这可怖的一幕，张倩无法抑制的惊叫起来。

随着那怪异手臂出现的，还有无数细小的声音：“把你的身体给我吧，把你的血肉给我吧！”随着声音传来，无数的信息也强行涌入舜天的脑部。那些手臂都属于溺死在这条河生物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死亡之后，竟无法升天，千百年来，鬼魂越来越多。它们一直被困在这潮湿、阴冷的水底，没有了肉体，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同孩童般的恐惧，在黑暗在乱窜，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

一直到舜天到了水边。受到灵力的影响，黑暗的河底透出了光亮。受光亮的吸引，所有的落水鬼都聚集到了一起。虽然它们不懂任何法术，但数量太多，竟扭曲了空间，让舜天的信息无法发出。

舜天用尽全身灵力大叫：“安静下来！”燥动的鬼魂们安静下来， 但对肉体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一秒钟不到，嘈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把你的血肉给我吧……”

舜天现在只会运用读心术，面对这么多的鬼魂，读心术反而成了负担。短时间内接收了太多信息，脑袋胀得要爆炸了，而内心更是盈满来自鬼魂的负面情绪。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手臂，舜天慌乱起来，拉着张倩，狼狈而逃。

张倩看到那么多怪手，早就被吓得呆住了，身子瘫软着倚着舜天，软软地随着他的脚步前进。舜天一边跑，一边流下泪来：“对不起，对不起，张倩，都怪我，让你看到这种东西。母亲早就让我不要接近普通人，是我害了你。”在舜天刚刚懂事时，达雅就说过：“我们灵能者，是沟通生与死、光与暗的桥梁，所以我们一定要远离普通人类。因为沟通的桥梁，同样也是距离黑暗最近的地方，如果离普通人太近，会把他们也带入黑暗中。”舜天一直牢记着母亲的教诲，但看到张倩叉着腰，又是骄傲、又是责怪，神采飞扬地站在树下的时，他就想和她成为朋友，想不到最后却害了张倩。

舜天年纪还小，加上再背着一个人，更是走不快。不到一会，鬼魂的手指接触到舜天的身体，最先接触到的鬼魂一阵欢呼：“这是我的身体……”话音未落，舜天的后背陡然发出一道银光，将鬼魂消灭得干干净净。

那道银光却是达雅种在舜天体内退鬼咒的作用，退鬼咒一被使用，正在张家四处寻找舜天的达雅顿时发现，飞速赶来。

最先触到舜天的鬼魂一消失，后面的鬼魂不但不害怕，反而欢叫着向舜天扑来，高声大叫：“这具身体是我的了！”

云端上射出一道箭光，将那鬼魂的长手牢牢钉在地上，一眨眼的功夫，从鬼魂的手掌开始，整条手臂都化成了飞灰。

达雅飞身降到舜天身前，长声吟道：“破！”手势一结，阳光穿透了那道无形的屏障，直直倾斜下来。鬼魂们一接触到阳光，好像蒸气般迅速散去，快得连惨叫也来不急发出。

达雅解决完落水鬼之后，目光扫了一眼张倩惊吓的样子，心中一阵黯然。张倩受惊过度，损害了大脑，恐怕余生都是这付样子了。

扬手重重打在舜天左颊上，厉声道：“我早就叫你不要接近普通人，呆在你身边，他们也会看到鬼怪，为什么你就是不听……”达雅达雅看到舜天注视着张倩的目光，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舜天的眼里的自责与内疚，让达雅这个做母亲的，心都快碎了。

舜天呆呆地看着张倩的眼睛，刚才她的眼里拥有无限的神采，但现在，像一个空空的袋子，什么也没有了，往后，张倩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良久良久，雕塑般的舜天才干涩地开口：“母亲，教我移魂术吧！”

达雅道：“你要做什么？”

舜天道：“张家后院的枣树看着张倩出生、长大。我想把它这部分的记忆移植到张倩身上。”

达雅蹲在舜天跟前，道：“我会教你，但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给活人安慰。与你认识、玩耍的那个张倩，已经因你而死，我希望你能记住在这一点！”

舜天重重地点头。

达雅站在河边，神思深入河岸，快速地搜寻着。在这条河里溺死的人，不能前往往生。肯定是因为这条河里有什么东西在作怪。不到一个小时，达雅双眼一睁，左手凭虚一抓，从水面上跃出一个物体正好落入手中。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三足鼎，上面刻着古怪的符咒，达雅虽然看不懂那些符咒，却可以感受三足鼎拥有极强的灵力，而且那灵力来自于黑暗。应该就是这三足鼎的关系，而束缚住了溺死在这条河里的鬼魂。

达雅看不懂鼎上的文字，怕弄巧成拙，不敢净化，只是将鼎收入怀中，准备交由中国的术士来解决。

回到张家庭院的达雅，发现舜天藏身在后院的枣树上，白天还是绿色成茵的枣树，现在已经有一半变得枯黄了，正是移出一半灵魂的标志。

舜天藏身于还未枯死的另一半，夜色与树丛将他小小的身子隐藏了起来。张家从白天就开始找不到张倩，一整天的时间，整个村庄差不多全被他们找过来了。甚至还有人去车站、码头候着，生怕张倩被人拐走。

直到现在，一名家人匆匆路过后院时，才看到张倩好端端地躺在枣树下。家人高声：“倩儿找到了！”听到叫声，全家人都跑过来了。张倩的母亲跑在最前面，抢先抱起张倩。

达雅此时也静悄悄抱起舜天。舜天将头靠在达雅怀中，小声饮泣起来。

张倩谜谜糊糊睁开双眼，看着妈妈，好半天才有些混乱地道：“你是宋晓静？”说完这句话，张倩抬着头，回忆着自己所有的一切。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全部都想了起来，甚至本该是全无记忆的婴儿时期发生的事也想了起来，虽然她的记忆很奇特，全是从上方俯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张倩回想起所有的一切，又接着道：“你是妈妈！”

张倩的母亲宋晓静喜极而泣：“嗯，是妈妈！”

张倩环顾四周，道：“我怎么了？”爸爸看到张倩迷惑的样子，知道不该在此时逼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把家里里外外都被翻了个遍，没道理张倩在枣树下会发现不了。今天家里请人来收妖，后来收妖师收完妖之后，还在四处找她的儿子，最后又急匆匆飞走。难道会是这两个孩子被妖怪掳去了？最后被收妖师救回来？张倩的爸爸压住自己的满腹疑问，对妻子道：“回来就好，我们先让倩儿吃点东西！”

宋晓静

宋晓静试去脸上的泪水，道：“瞧，我都急糊涂了。倩儿乖，我们先去吃东西。”

张倩站了起来，才一迈步，手脚无法协调，几乎跌倒。被妈妈眼急手快地扶住。
张倩莫名其妙地活动着手脚，好像她是第一次拥有四肢一样。宋晓静关切地问：“是不是哪里痛？”张倩摇了摇头，又试了一次。这一次，她走得很好。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庭院，舜天抚摸着枣树，道：“谢谢”。枣树的叶子哗哗响了一阵，大颗大颗的枣子落到他怀中，好像安慰一般。

达雅抱着舜天向墙外跃去。舜天遥视着张倩离去的方向，在心里发誓：“我今后再也不要朋友了！”达雅读到舜天的心思，却无法出言安慰，只能将儿子抱得更紧，匆匆离开。

这就是我们血腥的、孤独的人生，连光明也无法拯救的，属于我们的……最深的暗夜。

大时代的序幕徐徐拉开

第三章 试炼塔

“吱”的一声，长途汽车扬起漫天灰尘，停在一个叫着塔子沟的小镇上。司机向车上的乘客道：“塔子沟到了，快下车！”乘客一阵忙乱，招呼小孩，拎行李，匆匆忙忙地抢着下车。
混乱过后，司机正准备倒车回车库，最后一排站起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司机赶着回家，看到那女人不紧不慢地向外走着，心头火起，开口准备骂人。女人怀中抱着的那小孩，一道锐利之极的目光射了过来，顿时把司机的话吓得咽回肚中。
那女人用围巾将自己的脸整个都围了起来，看不清样子。等到那小孩作怪，拉下围巾叱道：“舜天，别胡闹。”司机看到那女人的样貌，整个人都呆住了，连气都喘不上来，不禁对自己曾用女人来称呼那女子，感到有些抱歉。那样风华绝代的佳人，只能用女子来称呼，称为女人，似乎会亵渎她的高贵。

被称为“舜天”的孩子，先是收回自己的目光，等司机心里想着那女子的事时，那小孩又深深地看了司机一眼，司机绮念顿消，心里只剩下对家里妻子的深切思念。司机拍了拍自己的头，苦笑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要赶快回家陪我老婆去啊！”

司机将客车倒回车库的时候，看着离去的母子俩的背影，心里突然泛起羡慕的情绪来：那么出众的人物，所过的生活一定是多姿多彩的吧。比起他一天重复一天的日子，他们过的生活才能被称为日子吧。

已经离开车站好远，舜天还在向后张望。达雅道：“是不是对那司机平静的人生感到嫉妒？”
舜天回过神来道：“他也在羡慕我们。我没有经历过他的生活，所以无法对他的人生作出一个正确的评价。也许每种生活会有让人失望的地方、也会有令人羡慕的地方吧。能够活着，已经上天对我们的赐予了。”

达雅欣慰地点点头，道：“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达雅和舜天自从离开张家后，就开始寻找能够净化在河边发现的三足鼎。因为达雅不是中国人，对中国这方面的情况了解得很少，一直凭着气来搜寻。从离开张家一个月之后，才找到塔子沟这地方有灵能者存在。

达雅一下车站就放出自己的灵力，希望可以借此引入中国的灵能者。

没想到达雅一放出自己的灵力，那灵能者的气息反而消失了。舜天指着半山腰的一间道观道：“在那里！”
读心术的运用，舜天一直比达雅更有天赋，达雅依言向半山腰掠去。高速运动中，舜天向达雅道：“母亲，那人的信息很奇怪，我读不到他的内心。”

达雅轻松地笑道：“中国是拥有千年文化的大国，中国人对使用灵力一定有着自己独特的方法，不必担心呢。”

说话间，达雅已经来到了道观前。依足礼数地敲门等待。道观打开的一瞬间，舜天陡然大叫：“快跑~”

话音未落，四周去路已经围上了身着阿拉伯服饰的人。达雅反应极快，双手向外一张，一道银光利刃向那些阿拉伯人上射去，放出利刃后，身子紧随在利刃之后向外掠去。那四个阿拉伯人对飞射过来的利刃视而不见，齐齐结了一个手势，大喝一声：“定！”

利刃击到他们身上，四个人只是轻轻晃了晃，就若无其事地承受下来。而此时的达雅的手脚却被几条银光缚住，动弹不得。

舜天从达雅的怀中落了下来，达雅僵直着对着庙门道：“我已经退出组织了，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要违背自己的誓言吗？”

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后，一个与达雅极为相似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穿着阿拉伯传统的服装，却没有按照阿拉伯的传统带上面纱，露出她秀丽的面容，和达雅仿佛是一对姐妹。

那女人看着舜天，喜上眉梢：“我只是听说我有了外孙，而向中国的朋友们来打听打听，想不到竟在这里钩上了大鱼。这就是我的外孙吧！”

舜天看着那女人，也感到一阵说不出的亲切，不由自主地迈前一步，达雅在心里传来信息道：“别受她控制！”舜天心中一凛，牢牢守住自己的心智。

达雅道：“他是我的儿子，与组织没有任何关系。”

那女人轻摇手指：“你曾经是圣灵女，虽然已经脱离了组织，但是你所生的孩子，依然是组织的所有物！”舜天看着那女人摆动的手指，突然感到一阵眩昏，内心更是警惕。

达雅飞快地环顾四周，心中急思逃跑的方法。那女人向舜天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可以让你自由使用灵力的地方，可以自由地与人交朋友，不会有人因为你的关系而受伤，也不会有人因你而丧命，在那里，你是自由的。”

舜天动摇着又踏前一步，达雅心急如焚，但一个小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得眼睁睁看着。

舜天来到那女人的身前，轻轻触了触那女人的手掌，体会着来自亲人血肉相连的感觉，没等那女人反应过来，退回达雅身边道：“我现在虽然身体不自由，但是我的心是自由的。如果去了你说的那个地方，身体虽然自由，但是心却不能飞翔了。”

那女人看着舜天的目光更是狂热，向达雅道：“你生了一个好孩子！他才二岁零六个月，对吗？”

达雅狂呼：“不，他只是长得慢，他已经七岁了，已经没用了！”组织需要的是很小的婴儿，可以按照他们的意志来培养。如果超过了一定的年纪，人格固定下来，这样的孩子对组织而言，已经无用的废物了。

那女子怜悯地看着达雅。达雅在那女子的目光下无法藏身，怔怔留下泪来：“妈，我求你了，放过他吧！我求你了……”

那女人不理会达雅的哭喊，命手下的掳走舜天。舜天出奇地没有挣扎，目光一直与达雅紧紧的绞在一起。直到关上了直升机的仓门，才将母子俩的目光隔绝开来。

那直升机升空不久，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竟然凭空消失，没有惊动军方的雷达系统。

直升机消失后不久，道观里跌跌撞撞走出一个年轻道士来。那道士解开了达雅的定身术，向达雅道：“发生的事我都听到了，我太大意了，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来观光的外国游客，没想到……”

达雅看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心里充满了绝望，一句话也无法开口说出。年轻道士叹了一声道：“等我师父回来，请他想想法子吧。”达雅心里又浮起了希望，那年轻道士的灵力已经超过达雅，他的师傅想必更加厉害吧！

直升飞机上，那女人大感兴趣地盯着舜天，道：“我把你强行带走，你不哭闹吗？”
舜天仔细打量着直升机里的情况，机舱很大，没有驾驶员，除了一块控制面板外，就没有其他操纵仪器了。
舜天打量着所处的环境，随口应道：“于事无补。”那女人目光闪过兴奋的目光：“舜天，我会令你变得更加出色。”
舜天不为人察觉地慢慢向机舱口移去，答道：“我宁可在烂泥里拖尾巴。”那女人虽然听不懂有关庄子的这个典故，还是听明白他的意思，手臂一长将舜天提起来，含笑道：“你不必白费力了，这架飞机已经被我灵力加持过了，你控制不了。”
舜天想不到自己行动已经被那女人看穿，认命地掉过头来看着那女人道：“你是我的外婆吧！”
那女人大为欣喜：“聪明的孩子，你今后可以叫我辛雅。”舜天读到辛雅内心讨厌被叫作“外婆”，故意大声道：“是的，外婆！”
辛雅的笑容有些僵强：“下次记得叫我辛雅。”

舜天点点了头，道：“好的，外婆！”辛雅还在微笑的脸突然冻结，一巴掌打了过去，舜天划出一个小弧线向后跌去。
辛雅脸色又变得和蔼起来，扶起舜天，温言道：“你要乖乖的，记得叫我辛雅！”
舜天摸着肿胀的脸颊，心里有些混乱，他从来没有见过像辛雅这样喜怒无常的人，看着辛雅美丽的脸孔，不由有些发寒。
辛雅和颜道：“过来，让辛雅抱抱！”舜天后退几步，身子紧紧贴在直升机的舱壁上。
辛雅勃然色变：“我让你过来，你听不懂吗？”舜天突然觉得面对一个疯狂的女人，比面对成千上万的亡灵更令人不安。

舜天深吸一口气，不退缩的对着辛雅道：“为什么你的情绪会如此……不稳定，我的外婆！”
这一次舜天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做暴怒了，辛雅咆哮道：“混蛋！”
空气异常震动起来，产生一股极高的音频，音频以辛雅为中心，向四方卷去。飞机控制面板和舷窗强化玻璃受到高音频律的震动，竟然爆裂。辛雅的下属纷纷布下结界，这才躲过音频的袭击。
舜天站在辛雅正面，首当其冲，震荡一来，头发被吹得向后飞去，耳膜一痛，就再也听不见声音了，只得认输大叫：“辛雅！！”
辛雅听到舜天服软，怒火顿时消散，反手一握，正在肆虐的高频音奇迹般的反卷回来，被收入掌中。
辛雅提起舜天抛给一名部属道：“治好他。”
直升机的自动飞行控制器被破坏，飞机不受控制向下坠去。辛雅向另一名部属下令：“控制飞机。”
那名部属将手臂伸向控制面板，舜天只觉眼睛一花，那人小臂以下的手臂竟然与那些仪器完全融为一体，弥补了破损的部位，飞机又重新回到正常的航道上。
不等舜天表现出吃惊的样子，拎着舜天的那巨人，在双耳上轻轻一触，清凉过后，舜天的双耳又能听到声音了。他从没想过灵力的使用竟有这么多技巧，吃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辛雅现在又变得异常温柔，将舜天揽住自己的怀中，舜天紧张得全身都僵直了，辛雅道：“达雅没有告诉你有关灵力的事吗？”
舜天摇头。
辛雅嘲笑道：“她还是认为拥有灵力是上帝对我们的惩罚吗？舜天，达雅告诉你的话是错的。我们不是上帝的罪人，而是上帝的选民。上帝挑选我们出来，就是要统治那些不会使用灵力的贱民。”
舜天皱眉：“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改变了这个世界面貌的人不是灵能者，而是那些正常人呢？”
辛雅柳眉一竖：“你敢不听我的话？”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争论的余地，舜天住口不语。
辛雅继续道：“灵力的运用分为强化、操纵、变化、物质化、放射五大类。像你的读心术就是增强肉体的能力，超越常人的极限，这就属于强化了。”指着与飞机融为一体的那人道：“他的能力是变形，治疗你的那人是放射系，达雅也是属于放射系。至于操纵，嗯，舜天，你看过电影里的那些召唤术吗？”
舜天点了点头。辛雅道：“召唤亡灵、雷电、风暴这些都属于操纵的能力。而物质化……”一面说，一面摊开手掌，语音刚落，手心里凭空出现一朵玫瑰，那朵玫瑰是任何园艺高手都种植不出来的美丽花朵。
每一片花瓣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花瓣上还闪烁着点点鳞光，光芒在玫瑰上慢慢流转。
辛雅的声音如梦如幻地响起：“物质化是将灵力的能量转化为物质。每位灵能者能有自己侧重点，比如你的灵力属于强化，你使用强化、操纵和变形会很容易，使用物质和放射就会困难一些，往往耗费大量的灵力，效果却不好。”
辛雅说完这些话，抬手一扬，美丽的玫瑰顿时变成一张血盆大口。舜天吃了一惊，后退几步，坐倒在地上。辛雅看着舜天狼狈的样子，放声大笑。
舜天趁着辛雅注意力一分散的当儿，身体飞速与机舱壁融合为一，如同水银泄地般，穿透了机舱的地板，向下堕去。
这种灵力的运用方式，还是受到辛雅下属的启发学会的。如果早一刻钟，飞机受过辛雅的灵力加持，不会这么容易穿透，但经过高音频律破坏，加持已经失效，逃脱计划一举成功。
辛雅迅速地撕碎坚硬的钢板，跃了出去。

舜天的身体飞速向下坠去，风直往他的口鼻里灌，大脑发木，竟然无法运用灵力，看着大地越来越近，只能闭眼等死，突然身子一滞，被人拦腰抱住，消去了下坠的势头。
舜天睁开眼，看到辛雅的后背伸出一双翅膀，正带着他向前飞去。偷眼看着辛雅，她的脸色如常，未见丝毫怒气。
舜天忍不住问：“你不生我的气？”
辛雅摇头道：“我很高兴。舜天，你的天赋比我想像的更好，不但有在强权下保存性命的圆滑和接触新事物的学习能力、还有不放过机会的狡诈。”舜天微微心惊：难道辛雅的暴怒、大笑都是为了试炼他的能力而故意装出来的？这种城府也可怕了吧。
舜天摆脱心里的恐慌，苦笑道：“圆滑、狡诈，这都是用来形容坏人的。在你眼里我这样不堪吗？”
“是与非，这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舜天回应道：“母亲让我做一个善良的人！”
辛雅干净利落地打断舜天道：“你母亲错了！”
舜天的目光沉郁下来，在心里暗暗发誓：“不，母亲没错。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回过神来的舜天，突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黄沙漫漫的世界。
他被劫上飞机的时候，还在中国的西南，直升机不过飞了二十多分钟，怎么跑到甘肃一带了？直升机可飞不了这么快。舜天向辛雅询问：“这是哪？”
“撒哈拉！”
听到这个地名，舜天头都大了，一连串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二十分钟而已，怎么可能横跨两个大洲？现在，达雅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几分钟后，地平线处的黄沙上，出现了两个小黑点，小黑点速度极快，片刻之间便来到眼前。
在远处是个小黑点的东西，到了近处却是两个巨大的钢铁怪物，就像航空母舰，而且是全世界最大的。
舜天看着这样的怪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怪物很像一根圆形的柱子，上面镶嵌着不同大小的鳞片。圆柱飘浮在距地面一米左右的半空，不会因为自重过大而无法行驶。
辛雅落到堡垒的顶端，站在一个黄色的圆圈内。站定之后，黄圈突然下降，将两人吞了进去。
下降前，舜天看到整个圆柱向沙中沉去。“难道它们平常是藏在地下吗？”难怪从来没有听说哪个国家拥有这样的钢铁堡垒。
在两个人进入堡垒之后，顶端的盖子慢慢合上，黑暗吞没了一切。

黑暗中，舜天的眼里瞧不见一点光亮，将手掌移到眼前，左右晃动起来。脸上的皮肤感受到了手掌散发出的热量，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三位身穿白大褂，医生模样的人坐在监视器前，将舜天的举动和身体状况全收入眼中，那些监视器显出舜天的血压、体温、体液、心跳变化、脑电波等等状况来。
不用接触人体，就能探测到如此详细的身体状况，这种设备就算在最先进的医院里也是找不到的，想不到在撒哈拉这种荒沙里却出现了超越现代世界科技发展的先进东西。

监控室里带着眼镜的医生看到舜天的样子，皱眉道：“E509，他超过18个月，你带他来干什么？”孩子的年纪超过18个月，已经丧失了很多智力发展上的关键时期。
关键时期，心理学概念，在个体早期发展过程中，某一反应或一组反应在某一特定时期中最容易获得，最容易形成，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期，就不容易再出现这样的好时期。
不知什么时候，与舜天一道的辛雅已经站到了医生的身后，她看到医生不满，解释道：“E106,他是脱离者24号的儿子，拥有灵力。”
据辛雅所知，组织分为外围和内部两部分，外围的首领就是辛雅这种以E5开头编号的成员。他们每年的任务就是向上级提供1千个1周月~18周月的健康婴儿，如果发现任何拥有灵力的儿童，在不超过五岁的情况下，必须送到组织内部。
外围首领对高层承担的义务少得可怜，得到的回报却大得惊人，利用组织提供的资金、科技和人材，可以轻易控制各个地区的黑帮组织，触手甚至可以伸入国家政权内部，辛雅就控制了阿拉伯世界的黑道。
组织的内部有些什么部门，这些部门究竟在进行什么样的活动，就不是辛雅所能了解的。
带着眼镜的E106喜道：“拥有灵力？E210、E211，评估开始。”
那个瘦得与木乃伊差不多的E210随口报出舜天的数据：“心跳78、血压65/82，骨骼强度1、韧度1，大脑区域正常，灵力值60。身体各项数据优良。”
身高超过两米的E211道：“好奇心100。”听他们的语气，好像将舜天当成是货物般的估价，却没有将他看成是一个人。

舜天觉得身边静极了，听不到丝毫声音，似乎辛雅也偷偷离开了。试探着叫了几声：“辛雅，辛雅……”没有反应，又叫：“外婆，外婆。”
监视舜天的人忍不住含着笑意向辛雅看去，E210道：“E509，想不到你已经那么老了。”
辛雅苦笑一声，心道：“这小混蛋，早警告过他了。”
眼镜医生阻止了那两人说笑，道：“E210、E211，做事。测试者的反应能力94。”其他两人不敢再说话，低头记录舜天的数据。
舜天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到了这陌生的地方，又什么都看不到，心里着实有几分紧张，后退几步，将身子紧紧贴在冷冰冰的铁筒上，心里这才有了一点安慰。
监控室里，瘦得与木乃伊差不多的那医生开始倒计时：“10、9、8……”E106和E211紧张得咬住了下嘴唇：“快点动啊！”
一个婴幼儿时期的个体突然处在陌生的环境中，心中恐惧、不安，直至不能动弹，是极为正常的反应，这也正是测试者素质好与坏的区别。
好的测试者必须要能够承受压力，做出行动来摆脱困境。如果在十秒钟之内没有反应，就算其他分数再高，压力应激不过关也是个废品。
E106、E210、E211作为组织的初级管理层，他们知道上头还有A、B、C、D四个分区，他们所在的E区负责对外围成员找回来的婴儿进行测试，评估之后依测试者的分值向不同的区域输送。
他们三个负责的这个组，每年的任务要完成五个送往D区的名额或是两个C区名额。D区需要分数在60分至74分的孩子，C区需要75分至79分的孩子，如果能够找到分数超过80，送到B区以上的测试者，就是超额完成任务，可以获得丰厚的奖励。
眼前这个测试者压力应激超过80分的话，那就有机会送上B区。E106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评估，但每回到压力应激这一环节时，总会忍不住紧张。
医生数到“6”的时候，舜天抬起手来，放出一蔟小小的火光，照亮了黑暗。E211松了口长气，E106也满意的点点头：“压力应激87分，环境判断100分，这个测试者的素质很好，不但通过了压力，而且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一般认为，人的智力分为言语智力、逻辑——数学智力、空间智力、音乐智力、身体运动智力、人际智力、内省智力七大类，“组织”根据需要增加了压力应激、环境判断、求知欲这几项指标的考核，现在舜天已经通过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压力应激的考核。

舜天借着小小的火光，察看着周围的一切。他现在身处一个十平方左右、高二十米左右的铁筒里，铁筒表面非常光滑，没有突出的把手和供攀登的梯子，真不知道辛雅是如何无声无息消失的。铁筒的表面非常奇怪，无法用灵力进行同化，没有逃跑的机会，看来这就是辛雅说过的灵力加持了。
舜天一寸一寸的搜索着铁筒，终于在一处地方找到了一些线条。设计铁筒的人，将这些线条刻在这里，总不会没有意义吧，舜天仔细端详着那些线条，用手指轻轻触动那些线条。那些线条竟然在手指的触动下，轻轻移动。
刻在钢板上的线条竟然会移动，这种事舜天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此时的舜天，好奇心压倒一切，不由自主地推动着那些线条。过了一阵，发现那些线条有些会动，有些不会动，而各种线条似乎可以拼合成一样东西。
舜天停下手，想了一阵，又飞快地推动起那些线条来。推动之下，线条渐渐组成了钢铁堡垒的样子。在最后一根线条到位之后，铁筒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门。舜天凝神看去，门的四周看不到任何接缝，好像生来便是如此，这样工艺真是匪夷所思。
监控室中，E106一向冷静语气有了些激动：“很好，很好，图形分析能力94。这样的测试者完全可以送给B区了。辛雅，你这一次做得很好，为组织立下了大功。”辛雅鞠了一躬：“是我应做的。”
眼镜道：“评估继续。”

舜天走出门口，满以为能够找到辛雅了，想不到门外又是一个更大的铁筒，里面填满了障碍物，像一个巨大的迷宫。舜天摇了摇头，恼道：“辛雅，你出来，我不再做这些无聊的试题。一次又一次的，将人当成猴儿耍！”那木乃伊向眼镜道：“测试者血压升高20，肾上素增加17，他生气了。”
E106失望地叹了口气：“测试者对评估有抵触情绪，E210，追加道德感测试程序。”
舜天自顾自地坐在地上。过了一阵，隐约听到阵阵哭声，舜天一跃而起“还有其它人？”没有丝毫迟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快速奔去。E211在舜天的“群体感”一项中填入了60分，舜天走了几步，去路老是被拦。
虽然舜天发现被拦的去路大部分都是在左侧，舜天却不耐烦的攀上迷宫三米高的墙壁，畅通无阻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E105可惜地叹了口气，给舜天的空间智力打了90分。发现左侧畅通，空间智力不过是刚刚及格，能够想到利用迷宫墙头，空间智力才能得到高分，不过高达三米的墙头，会使一般人产生误判，认为墙头是无法逾越的，而老老实实地按迷宫的地形走下去。舜天失去的十分是因为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一分钟不到，舜天顺利地找到了声音的来源，眼前的景像不禁让他怔住了。
出现在舜天眼前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粪池，里面爬满了蠕蠕而动的蛆虫，一条鳄鱼咬住了一个孩童的手臂，把那男孩拚命往粪池里拖，血一缕一缕地从被咬的部位涌出来，男孩时隐时现地浮出来，惊声叫道：“救命~~”
舜天看着爬满了那男孩额头、鼻子、嘴唇大大小小的蛆虫，甚至在他张嘴的时候，还能够看到他嘴里断成两截的蛆虫。舜天胸口翻沸，一口酸水吐了出来，E104脸现喜色，以为舜天不会去救那男孩了。
在这种情况下，舜天不能使用灵力波去打击鳄鱼，而且他有无数借口为自己辩护，什么自己年纪小啦、跳下去也救不活对方了，白赔了自己一条命什么的，只要他不去救人，那么他就是组织需要的人选。
谁知舜天吐出一口酸水后，紧闭着双眼，跳入粪池之中。E106“啊”的长叹一声，给舜天的道德感填入90分的高分。组织需要的是按他们意图所培养出来的人材，道德感这种东西，分数越低越有利于培养。舜天的道德感如此高法，不符合组织要求。他这么好的素质，原本是送给A区的人选。
在E106、E210等人惋惜不止的时候，没有看到舜天拚着一死的决心，跳入粪池，结果却落在干干净净的地板上，舜天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戏耍了，气得在地板上跺出一个脚印。如果E106看到，他会给舜天的逆反性中填上重重一笔，那么舜天的命运将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可惜负责测试的三个人没有看到，辛雅看到了，却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E210阻止了E106要向D区按键的手，道：“被试者的素质优良，我们不要这么快做出判断，把情况向上头汇报，由他们来决定！”
E106的眼里划过一道希望的光芒道：“对，由上头来做主。”一面说，一面将舜天的情况向B区发送上去。
在辛雅这几人焦急等待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有关舜天的报告已经到了A区，落到了组织五个最高领导人手中。
A1轻轻敲着桌子：“这个测试者，我们要如何处理？”
A2道：“送来A区培养，A区的淘汰率本来就是最高的，他也不一定能够完成培训，他的条件让他有权得到这个机会。”
A4道：“我不同意，他不能完成调教还是小事。如果他污染了其他测试者，这才是大事。”
这时，A3慢慢说：“送来B区，B区还有一关需要通过，如果他的素质真能达到A区的要求，我们也还要再次进行评估，如果测试者是生存者或是执行者的话，那就没有问题。就算不幸是操纵者，现在培养出来的操纵者死亡率过高，也许我们应该换一个方向试试。他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道德感90分，呵，不晓得当道德与调教冲突起来时，我们会培养出什么样的怪物来！”与会的五个人有些兴奋地笑了起来。
从此，舜天的命运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第四章 天才的诞生

舜天走到迷宫尽头的铁门外，心里充塞着被玩弄的怒意，将全身灵力凝聚在手上，“砰”一下推开铁门。舜天打算，不管门内有什么，都要让他们尝尝愤怒的滋味。
推开大门，喧嚣的声浪迎面扑来。一天之内，意料之外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舜天以为自己不会再吃惊，但看到门里的情景，还是惊讶了。
门外，是一大群孩子，很大很大的一群。一个地方里，如果同时有一百个孩子在聚在一起，没有大人管辖，就已经闹得不成样子了，现在人数多了30倍，足足有三千多名孩子聚在大厅里，吵闹也同样增加了30倍。
舜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孩子聚在一起，傻呼呼的看着那些孩子发呆，恨不得自己也融入里面和他们闹成一团，没注意身后的铁门悄无声息关上，与墙壁溶为一体，分不出彼此来。
看到那些孩子快乐的跑来跑去，一会扭成一团，一会又和好如初，那么多孩子聚在一起，却没有多余的思绪外泄，舜天第一次觉得呆在人群中不会受到读心术的困扰，内心玩乐的天性忍不住跃跃欲试。
监控室中，辛雅一行人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几名穿着白色的陆军军装，带着B字母标志的军人向E106敬礼示意道：“E106，第102场1127号测试者现在由B区教官接手，请签字。”从来没听说哪个国家拥有白色的陆军军装，到现在为止组织的来历依然是一个谜团。
那些军人在E106签完字后关门退出。不久后，堡垒身上的一块鳞片脱体而出，在坚固岩石中航行，就像鱼儿在水中般自由，航行异常平稳，鳞片飞行器上的乘客，没有查觉自己正在飞速远离。
辛雅向着飞行器的背影挥挥了手：“再见了，舜天。”

对着玩闹的孩子，舜天总觉得讶异，自己竟然听不到这些孩子的心声。难道这些孩子全是灵能者，能控制自己的内心不外泄？
孩子们大部分是黑人，有几百个白人夹在里面，每个人都很细小，看他们的身高，听他们的声音，总不会超过两岁，但是他们行动比一般五、六岁的孩子还要灵活。
当时舜天还不知道，灵能者出生后的第一月至三十六个月的婴幼儿时期，发育得比普通孩子快。一岁的灵能者已经相当于普通孩子的五岁左右。这种快速生长，在进入童年期后慢慢减缓，直至生命结束，成长都比普通人慢，灵能者的寿命大概在一百五十岁左右。
在舜天发呆的时候，一名黑人男孩踩着一个周身散发绿色光芒的滑板，冲到舜天面前，直到撞上的刹那，才倏然停下。那男孩脚尖一挑，滑板应声跳起，灵蛇般钻入男孩的掌心。那男孩抬起下巴，盛气凌人地道：“老头，凭你这把年纪也能入选？”舜天虽然不满三岁，不过比起这些两岁的孩子，还是大了六个月左右。
舜天握紧了拳头：“你想挑衅吗！？”
那男孩指尖一抬，一道绿光对舜天急射过来。舜天偏头避过。绿光打在钢铁制成的墙壁上，打得墙壁火星四溅，如果这一下打实，舜天连命都没了。
舜天看着那男孩满不在乎的样子，拳头越握越紧，道：“就算要挑衅，你也该看清自己的实力。”舜天说完，猛然放出自己的灵力，灵力值比那男孩高出两倍有余。
那男孩自觉不敌，呼唿一声，围上来十多个黑孩子。那些孩子的指尖隐隐约约闪烁着绿光，蓄势待发。前先的那男孩斜睥着舜天：“要么跪下来求饶，要么加入我们。”
舜天环顾一围，心中已有定计，慢慢聚起灵力，森然道：“老鼠再多，也只是一群老鼠而已。”贯注了灵力的声音，如同炸雷般敲在人的心头上，围攻的十二人抵受不住，气焰弱了下去。
带头男孩心知不妙，如果主动权被舜天掌控，这场架不打也输了。那男孩大叫：“大家一起上。”双掌一推，掌心涌出一股拳头大小的气浪，以肉眼难辨的极速，向舜天击来。
舜天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如今围攻之势已破，只需面对首领的冒进而已。
在那男孩出手的同时，舜天将读心术逆反，两年多来舜天遇过的亡灵身影以排山倒海之势狂涌而出，呼啸着向四方奔去。那男孩放的气浪，好像水滴落到了大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厅里充满了亡灵的惨叫声，震得人鼓膜都要破了，明亮的大厅被亡灵的影像笼罩着，到处都是鬼影幢幢，仿佛末日来临。
大厅里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亡灵，顿时混乱起来。那十二人离舜天最近，所受的冲击最大，连滚带爬逃了开去。为首的那男孩带着哭腔央求别人来救他，可惜没有一个人肯理会他。
在吓退那些人后，舜天将影像重新收回，大厅里总算恢复了光明。舜天的灵力虽然比那些孩子要高，但并没有高到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瓦解十二个灵能者的围攻，这一招还是从辛雅那里学来的，此时冒险使用，竟大获成功。
大厅里，到处都是在呕吐的小孩，酸臭之味扑鼻而来。舜天满心歉意，为了教训那十二人，竟将完全无辜的人卷了进来。
舜天正准备扶起一个呕吐的孩子时，一个白人女孩大力鼓掌，走近舜天道：“精彩极了。先是在声音中加上灵力，制住他们的心智，偏又给了首领一个反击的机会。谁知这机会根本是你设下的陷井，等反击一来，马上用更强大的力量压下去，令他在手下面前丢脸。如果一开始就让那些蠢才无力反击，恐怕无法破坏他们的结盟，现在的效果真是好得不得再好了。”那白人女孩的金色秀发薄薄垂了下来，衬得她说不出的秀丽。
舜天心中暗自戒备，道：“是他先出手的，我只是自卫。”
那白人女孩道：“你战术上虽然无隙可击，战略上却错了。你现在已经成为所有人想要扳倒的目标。”舜天闻言向四周看去。刚才打闹成一团的小孩子们，现在已经显出了差别。有些孩子承受不了刚才的冲击波还在呕吐。有的孩子则若无其事地呆在一旁，在舜天目光扫过来时，机敏地避开，但也还能发现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仇视。
那女孩道：“看到没有，你现在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测试还没有正式开始，你就浪费自己的灵力去对付几个不成材的笨蛋，还暴露了自己的实力。”那女孩一面说，一面记下现在站着的人。能承受住冲击波的才是需要注意的对手，至于那些承受不住冲击波的笨蛋再也不用管了。在女孩留意的同时，其他孩子也在心头暗自记住了对手的面孔。

舜天被辛雅带上飞机之后就一直搞不清楚所处的状况，听到那女孩的话，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测试？”
那女孩惊诧地转过头来，用打量外星人的目光盯着舜天看，低声惊呼道：“这是组织最高级别的筛选了，只要能通过这场测试，就可以受到组织最好的培养。将来就算要统率整个组织，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舜天不屑道：“你们如此看重测试，是因为权势吗？”
那女孩小小的脸上显出一股狂热的崇拜来：“不，我们是上帝的选民，等到末日来临之际，我们就是新的救世主！”
舜天看到那女孩脸上的狂热，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恐惧来，这小女孩脸上的狂热与纳粹分子脸上的狂热简直一模一样。这组织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在沙漠中出现在巨大堡垒，现在又能召集到这么多聪明的孩子，能够做到这种程度，除了要有巨大的财力、物力之外，还要有众多狂热的信徒。

坐在监控室的一名白衣军人道：“B67，这回测试人选的素质比往年高了很多。”
B67道：“是吗？我看除了这个，”看看了舜天的编号，接着道：“除这1127外，其他的人都不怎么样，不是吗？ B4。”
B4单手摸着下巴道：“一开始的1126就懂得组成团体，这份组织能力是不用说了，虽然他的眼光大有问题，竟选上了1127这家伙来挑战。还有现在和1127说话的这个52号，也很有潜力。”
B67撇着嘴道：“我看她太单纯了，竟然帮助自己的对手来分析情况。”
B4笑道：“你听不出来她是在打击1127的自信心吗？不但如此，还引得1127将她视好友，心机的确够深。不单是她，”B4的手指在监视器上点了一点，图像里的一部分细节，马上扩大到整个屏幕，B4指着一个正在呕吐的孩子道：“看到他的眼神了吗？”
B67望去，那孩子虽然在呕吐着，目光中却满是狡颉与锐利。
B4道：“现在的这群孩子，已将呕吐的孩子排除在了对手之外，如果将来有人不注意，恐怕会被260号的家伙扳倒。我看这些孩子，都是成为操纵者的最佳人选。”
B67想不到一群看起来如此天真浪漫的孩子，互相之间的勾心斗角也这般激烈，一时间作声不得，好半晌才问：“‘操纵者’究竟是什么的存在？”
B4的脸色说变就变，“刷”地掏出枪来顶着B67的脑门道：“纪律第五条是什么？”
B67的额头上渗出汗珠来，道：“我下次不会了。”
B4握枪的手紧了一紧，B67连忙道：“组织纪律第五条规定：不准询问与自己工作无关的任何事项。”
B4把枪收好，道：“如果别人听到，你就没有下次了。”
B67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正色道：“绝对没有下次了。”
在两人谈话的当儿，行驶中的飞行器停了下来，又一名白衣军人走进监控室，略带一丝兴奋：“欧洲地区通过基础测试的人选比往年多了一倍。难道这两年开始流行天才了吗？”

舜天想方设法地从那女孩口中套话，想要多了解组织一些，可惜那女孩了解的情况也不多，说了半天话，舜天还是一无所获。好半天，舜天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把手伸过去道：“我叫舜天。”
那女孩怔了一怔，也伸出手和舜天握了一握：“爱丽丝。”
这时大厅的铁门又一次打开了，走进四千多个白人小孩来。
舜天看到那么多孩子，心中微感发寒：他是从撒哈拉沙漠来到堡垒的，那时大厅里的黑人孩子应该是来自于非洲。现在这么多白人孩子，难道是来自欧洲吗？舜天仔细观察着那些新来的孩子，他们有的拥有北欧人的灰色头发和褐色眼睛，有些则拥有雅利安人特有的额头和鼻子。舜天喘了口气，组织能够得到这么多小孩，它的庞大程度恐怕早就超过一个国家的势力范围了。
舜天身处的大厅真是宽阔得过份，涌入四千多小孩后，也感觉不到任何拥挤。
现在的大厅里有了七千多小孩，更是吵闹得过份。舜天刚刚进入大厅时看热闹的那份心情早已消失，找了一个地方席地而坐，爱丽丝看着舜天的样子，心道：他在保存实力？
爱丽丝想到这里，顾不上再去打探新消息，找了一个地方席地而坐。那些先来的孩子看到舜天和爱丽丝一付保存实力的样子，马上有样学样的盘腿坐下，静候测试的开始，倒是新来的孩子兴奋得到处走动。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大厅里又进来了一千多小孩，这一次有白皮肤、也有红皮肤的，看来这些是来自美洲的孩子。这次是大厅最后一次开门，之后大门一直没有再打开，也没有人来说明要做什么。孩子们的玩闹早已在五个小时之前停止，黑压压的坐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难耐的焦燥。
十多个小时之后，有个小女孩忍不住哭了起来，嚷着要回去找妈妈，她的哭声传染了很多孩子，大概有几百名孩子受她的影响抽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
爱丽丝也不安地扭动着身体：难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我们被遗忘了？这种无尽的等待，简直让人发疯。爱丽丝在彷徨无计之时，看到舜天悠然自得的蒙头大睡，爱丽丝焦燥的心情不知怎么的马上平复下来，心念电转：难道这就是测验的题目？想到这里的爱丽丝也学着舜天的模样，倒头就睡。
痛哭的孩子一直没人理会，直到他们哭得筋疲力尽，慢慢睡着之后，大厅里才重新安静下来。
B67出声询问：“这些孩子智力那么高，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不受控制的放声大哭的情况？”
B4注视着监视器，一面回答B67：“虽然你是一位很好的物理学家，不过我建议你再去补修一下儿童心理学。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在进入成年期之后才会得到充分发展。现在这些孩子不过是一些18个月左右的婴儿，如果是普通人，可能刚刚能够将自己与物体分开，处于正在建立‘自我’这一环节上。我们收集的这些孩子虽然智力比普通人高，但同样也摆脱不了现阶段的心理困扰，他们的自我同一性还不够稳定，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与他们智力不相符合的哭闹行为。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剔除那些自我同一性不够稳定的人，留下智力、性格都超常发展的天才。”B4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无法等待那些智力绝高，却不能保持自我同一性的孩子成长起来，我们没有时间！”

爱丽丝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因为肚子饿而惊醒过来，大厅里明亮如初，到处是净洁的白色，还是那么的单调和空洞。
爱丽丝醒来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舜天的位置，她发现舜天也醒了，正在揉着肚子东张西望的寻找食物。
很多孩子抵受不了肚饿，在大厅里从东走到西，由南走到北的四处寻找可以吃的东西。大人一天不吃东西，也会饿得受不了，何况是那么小的孩子。
有些孩子私自夹带了一些饼干什么的，他们躲着大伙，准备大吃一顿的时候，被鼻子灵的孩子闻到，扑过去就抢，两个孩子撕打的同时，饼干却被别的孩子抢走。有十多个孩子带了饼干，混乱却席卷了整整一千人，另外六千人纷纷贴在墙角，略带着不屑的看着那些斗殴的孩子。
二十四小时之后，监控室的军人打开洒水器，冰冷的水喷洒下来，让群殴的孩子们清醒过来。
舜天的饥饿到了极限，张大口，一张一合的接些冷水填肚子。
三名白衣军人，走进大厅。一个带着B67标志牌的军人打开一张名单念道：“5号、103号，500号至510号……”B67念完号码道：“你们九百零五人出列，随我到C区。”B67的声音不大，但是宽阔的大厅里每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舜天心中吃了一惊，看B67这么自然使用灵力的样子，灵力说不定比辛雅还高。被念到号码的孩子当场就哭了起来，哀求不要淘汰他们。
爱丽丝看到被淘汰的孩子正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和参与斗殴的孩子。爱丽丝有些庆幸：还好我发现测试已经开始，要不然的话，我说不定也被淘汰了，如果不是舜天……。想到这里的爱丽丝转头看了看舜天，心中一恨：他是个很强劲的对手，我一定要扳倒他。
舜天感觉到爱丽丝的目光，向她投来询问的视线，爱丽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回给舜天。
B67带走了九百多名小孩后，B4宣布：“现在开始分发食物，不过要等到全部分发完毕，才能吃自己的份。” 在B4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厅的地板开始升起桌椅来，孩子们欢呼起来，找到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了下去。
B32托着一个大托盘，给每个孩子放上一个面包和一杯牛奶。
金黄的面包发出诱人的香味，一个劲地朝孩子们的鼻子里钻。二十四小时没有吃过东西的孩子闻到面包的香味，口水流出来都顾不上擦，死死盯住面包，生怕面包会不翼而飞。
有些孩子趁B4和B32走到自己身后时，抓起面包就往自己嘴里塞。有些孩子怕B4发现，将面包翻过个，抠出下边的面包来填肚子，等吃得差不多再将面包翻回来，面包依然是完整的一个。
爱丽丝看到别人作弊的方式，自己也想尝试一下，回过头瞧瞧舜天有什么动作，看到舜天的目光跟随着B4和B32，根本没有朝食物望上一眼，爱丽丝顿时打消了作弊的念头，老老实实等待开始。
面包实在太诱人了，爱丽丝抵受不住地闭上双眼，就在她闭上眼的刹那，坐在她身边的男孩，飞快地伸手抢去了她桌上的面包，塞到自己的嘴里。
爱丽丝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她的整个面包只剩下男孩嘴角一粒面包渣，爱丽丝愤怒得无法自己，手掌向那男孩挥去，等到途中的时候，一柄亮晶晶的小剑，从手心显了出来，向那男孩刺去。
那男孩手中冒出一柄巨大的铁剑，架住爱丝期手中的小剑，嘲笑道：“你的灵力就这么一点吗？”那男孩的灵力竟比爱丝斯高出一倍不止。舜天暗自和那男孩比了比，他的灵力也不如那男孩深厚。
B4赶回两人身边，拉开爱丽丝与那男孩：“干什么？”那男孩抢先道：“52号吃光了自己的面包，现在还想抢我的。”爱丽丝低头看到那男孩的面包还好端端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心中一沉，这次她恐怕解释不清了，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舜天在此时站了起来道：“面包是52号的。”
B32一巴掌抽在舜天脸上，将他打得飞了出去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B32平平常常的一巴掌抽过来，舜天竟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这在他的经历里可是唯一的一次，舜天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自己流血的嘴角，目光闪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B4蹲下来对爱丽丝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爱丽丝原本快流出来的眼泪，被舜天一打岔后，缩了回去，挺起胸膛大声道：“是我不对，不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B4向那男孩看了一眼。那男孩先是缩了缩身子，然后又挺起胸膛，站直不动。B4扯过那男孩来，交给他一张号码牌：“很好，你现在是进入A区的第一名。”
爱丽丝气恼的盯着那男孩，心里充满了不服。B4拉过爱丽丝，也递给她一张号码牌：“你是第二号。”就在孩子们纷纷称羡的同时，B32拍了拍手道：“请摸摸你们的上衣口袋。有号码牌的孩子请跟我来。”孩子们纷纷低头查看自己的衣兜，凡是偷吃了面包的孩子都被淘汰了，作弊再隐蔽的孩子也没有躲过失败的命运。
有孩子指着1号男孩申辩道：“为什么他能够进入A区，他明明是抢了别人的面包吃。”
B32道：“你们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了吗？‘要等到全部分发完毕，才能吃自己的份。’，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规则限制的范围，他比你们都聪明。”
被淘汰的孩子们全都盯着那男孩颇为不服气，那男孩不但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反而自得地挺直了身板。
B4将舜天拉了起来，掏出舜天兜里的号码道：“你现在是最后一名，你原本有机会拿到第一名的，可惜你不该管2号的事。你要知道，现在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你的竞争对手，不可以心软。”B4这番话运足了灵力，大厅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1号男孩本来以为自己是第一，想不到舜天的评价更高，向舜天投来怨毒的目光。有些孩子对舜天报以同情的目光，有些则在幸灾乐祸。

这一场测验之后，七千多人被淘汰了一半多，只有3002名孩子进入A区。
3002名孩子的反应，都通过监控器的记录，进入A区“调教受训者”的档案中。
B32号带着3002名孩子，走到了另一扇大门前。

B4对余下的三千多名孩子吼道：“你们与A区受训者的素质是一样的，但是为什么你们失败了，他们却能进入A区？”那些孩子们都陷入失败的情绪中出不来，无人能够回应B4的提问。
B4接着道：“你们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你们的自制力不如他们！素质达到了80分后，智力上的差距就不再是成功与失败的理由，人才与天才最大的区别在于自制力！”
孩子们的脸上露出羞愧难耐的眼神，有些忍不住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贪吃，就不会止步不前。
B4道：“你们已经失败了一次，是不是将来一辈子都要被A区人踩在脚下？”
孩子们大声道：“不，决不！”
B4道：“我会给你们最好的教育，你们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们一起努力，打败A区……”
孩子们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一起高呼：“打败A区，打败A区……”此时B32返回，带着情绪高昂的孩子们走进B区。
B67站到了B4身后，低声问道：“我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说要打败A区，今后与A区会不会产生矛盾？”
B4叹了口气，道：“B区的受训者掌握着整个组织的运作。如果他们不强大的话，组织也无法发展。”B67吃了一惊：“那么A区呢？A区的受训者去哪儿？”
B4落寞地笑了笑：“我们B区是属于现在，而A区则是人类的未来。”
B4抬手打断了B67还想再问的意愿，道：“我已经说得太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组织的存在意义的，总有一天……”B67顾左右而言它：“其实我是想问为什么评判的不用智商，却要用素质得分来做为标准？”
B4双手十指交叉握在胸前，随意往地下一坐，地板上及时升起一张椅子，托住B4。
B4道：“请告诉我，智商是什么？”
B67虽然不明白B4的意思，却像学生回答老师提问一样，一板一眼地回答：“智商是心理年龄与实足年龄的比例。”
B4道：“如何确定心理年龄？”
B67道：“智力测验。”
B4道：“智力测验的题目是否固定？”
B67道：“是的，为了保证智力测验的信度和效度，因此测验的题目必须固定。”
B4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每个孩子的生长经历和文化背景都不一样，用固定的题目去测验千差万别的孩子，对孩子们并不公允。组织用情景测试来评价每个孩子的具体反应，这才能体现每个孩子的特质。不过我相信，素质得分超过60分的孩子，智商不会低于140；75分的孩子，智商不会低于210。至于80分以上的孩子，智商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B32将一千多名小孩带到一扇铁门前，那道铁门足足有十多米高。B32对孩子们道：“过了这扇门就可以进入A区，祝你们好运。”B32向孩子们敬了一个军礼后，消失不见。
孩子们顾不上查看B32为什么会消失不见，全部涌到大铁门的门前查看如何能够打开这扇铁门。只有舜天围着B32消失的地方绕了一圈，想看看他为什么能消失得如此迅速，却没找到特别之处，等过头来时正对上1号男孩注视他的目光。舜天友好地朝1号男孩笑了笑，1号男孩轻蔑地转过身去。
跑到大铁门前的孩子们，有的心急，用灵力幻化出双翼来，扑腾着飞过十米高的铁门。
那孩子的举动通过监控器落在一个监控者的眼中，A3对着话筒道：“身手灵活，容易冲动，请送往‘执行者’营区。”
那个孩子重新落回地面之后，便被一名军人带上汽车，拉到“执行者”营区。
第二个孩子看到了第一个孩子已经成功了，有样学样地展开双翼想要飞过铁门，可惜不管飞得多高，铁门总是随着他的高度不停上升，始终横亘在眼前。
舜天看到这一幕，低声道：“原来每种方式只能使用一次。”
爱丽丝一直留意舜天的反应，听到舜天的话后，第一时间把整个身子都撞向铁门，身体与铁门同化直接穿了过去，进入A区。
监控室的A3道：“能及早发现问题，头脑冷静，请送往‘操纵者’营区。”
这样一来，后面的孩子已经发现每种方式只能过去一个人的规矩，抢到先机的人就有很高的成功率。纷纷抢上前去，挤成一团。
舜天和另外数百多人站在原地，看着前面争夺不休的孩子。
抢到位置的孩子中，有人用拳头直接在铁门打出一个大洞，钻了过去，等他过去之后铁门上的洞又自动封上；有人像老鼠一样从地下钻过铁门。舜天从来没有想到，打开一扇门竟然有这么多的稀奇古怪的方法。
在过去三十多个人之后，能想出新方法过关的孩子越来越少，原本拥挤的门口，又腾出一块空地来，十多分钟之后，也没有人能够再想出其他方法来。
舜天看到1号男孩始终有一种极为仇视的目光在盯着他。舜天道：“为什么不过去？你比其他人更会抓住机会的。”
1号男孩毫不掩饰对舜天的憎恶，厉声道：“我要在你之后，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式，我总能比你多想出一种方法来！”想不到1号男孩争胜好胜的心态竟如此强烈，只不过因B4夸奖过舜天，1男孩就如此妒恨。
舜天无所谓的笑了笑，整一整衣裳，走到那扇铁门前。1号男孩死死盯住舜天，看他能够想出什么样的方法来。
舜天伸出食指，在铁门上彬彬有礼地敲了敲。敲门请别人为自己开门，这是生活中最基本的常识。可惜那些孩子每一个都将问题想得过于复杂，反而忘记了这个基本常识。
1号男孩看着舜天敲门，先是不解，继而大怒，他本来想胜过舜天，想不到舜天使用的方式却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这一次又是他落入下风。
A3在监控器里看到舜天的反应，忍不住大笑：好孩子，不会因为先前解决问题的方式而给自己套上心理定势的枷锁，用最基本也是最富有创造力的方法解决困境。
A3第一次兴起了解测试者的念头，调出了舜天的资料。A3扫了一眼舜天的资料后，叹息一声，在心里道：“舜天，你是值得用爱来培养的孩子，不过我们需要你……”
A3打开了铁门，对通话器道：“请送往‘操纵者’营区。”
1号男孩看到大开的铁门，朝舜天大声吼叫：“为什么？！”
舜天回过头来看着1号男孩道：“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能不能解决问题，他们需要的是面对问题时我们的反应！”舜天在接受第一阶段的测试时，就已经知道了组织需要的答案是什么。
大门在舜天进去后，轻巧地重新关上。1号男孩疯虎般地随手抓过一个孩子来，那个孩子虽然已经放出了灵力，可是在1号男孩强大的灵力下，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1号男孩的掌中出现一把巨大的剪子，将那孩子的脖劲套在剪子里。1号男孩面对大门道：“开门，不然我就绞碎他的脖子！”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A3又一次发笑，对着通话器道：“请将他送往‘操纵者’营区。”A3顿了一顿，接着道：“将他分配给3002号作宿友。”这1号男孩与舜天还真是天生的对头，A3很期待两人之间像粗坯的钻石般相互打磨而引出对方的无限光芒。
大门又一次重新打开了。1号男孩恨恨将手中的孩子往地上摔去，大步迈进A区。
在他进入A区之时，1号男孩把指甲深深地捏进自己的手心，鲜血一滴一滴淌了下来，1号男孩暗自道：“我穆罕默德·亚当以今天流下的血发誓，异日我一定要让舜天跪在我的脚下求饶！”
铁门将门外与门内分割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铁门的另一边是钢铁的世界，到处都是冰冷的器械，不论用什么样的灯光照射，总有一种冰冷冷的感觉。

这一场测验之后，七千多人被淘汰了一半多，只有3002名孩子进入A区。
3002名孩子的反应，都通过监控器的记录，进入A区“调教受训者”的档案中。
B32号带着3002名孩子，走到了另一扇大门前。

B4对余下的三千多名孩子吼道：“你们与A区受训者的素质是一样的，但是为什么你们失败了，他们却能进入A区？”那些孩子们都陷入失败的情绪中出不来，无人能够回应B4的提问。
B4接着道：“你们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你们的自制力不如他们！素质达到了80分后，智力上的差距就不再是成功与失败的理由，人才与天才最大的区别在于自制力！”
孩子们的脸上露出羞愧难耐的眼神，有些忍不住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贪吃，就不会止步不前。
B4道：“你们已经失败了一次，是不是将来一辈子都要被A区人踩在脚下？”
孩子们大声道：“不，决不！”
B4道：“我会给你们最好的教育，你们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们一起努力，打败A区……”
孩子们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一起高呼：“打败A区，打败A区……”此时B32返回，带着情绪高昂的孩子们走进B区。
B67站到了B4身后，低声问道：“我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说要打败A区，今后与A区会不会产生矛盾？”
B4叹了口气，道：“B区的受训者掌握着整个组织的运作。如果他们不强大的话，组织也无法发展。”B67吃了一惊：“那么A区呢？A区的受训者去哪儿？”
B4落寞地笑了笑：“我们B区是属于现在，而A区则是人类的未来。”
B4抬手打断了B67还想再问的意愿，道：“我已经说得太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组织的存在意义的，总有一天……”B67顾左右而言它：“其实我是想问为什么评判的不用智商，却要用素质得分来做为标准？”
B4双手十指交叉握在胸前，随意往地下一坐，地板上及时升起一张椅子，托住B4。
B4道：“请告诉我，智商是什么？”
B67虽然不明白B4的意思，却像学生回答老师提问一样，一板一眼地回答：“智商是心理年龄与实足年龄的比例。”
B4道：“如何确定心理年龄？”
B67道：“智力测验。”
B4道：“智力测验的题目是否固定？”
B67道：“是的，为了保证智力测验的信度和效度，因此测验的题目必须固定。”
B4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每个孩子的生长经历和文化背景都不一样，用固定的题目去测验千差万别的孩子，对孩子们并不公允。组织用情景测试来评价每个孩子的具体反应，这才能体现每个孩子的特质。不过我相信，素质得分超过60分的孩子，智商不会低于140；75分的孩子，智商不会低于210。至于80分以上的孩子，智商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B32将一千多名小孩带到一扇铁门前，那道铁门足足有十多米高。B32对孩子们道：“过了这扇门就可以进入A区，祝你们好运。”B32向孩子们敬了一个军礼后，消失不见。
孩子们顾不上查看B32为什么会消失不见，全部涌到大铁门的门前查看如何能够打开这扇铁门。只有舜天围着B32消失的地方绕了一圈，想看看他为什么能消失得如此迅速，却没找到特别之处，等过头来时正对上1号男孩注视他的目光。舜天友好地朝1号男孩笑了笑，1号男孩轻蔑地转过身去。
跑到大铁门前的孩子们，有的心急，用灵力幻化出双翼来，扑腾着飞过十米高的铁门。
那孩子的举动通过监控器落在一个监控者的眼中，A3对着话筒道：“身手灵活，容易冲动，请送往‘执行者’营区。”
那个孩子重新落回地面之后，便被一名军人带上汽车，拉到“执行者”营区。
第二个孩子看到了第一个孩子已经成功了，有样学样地展开双翼想要飞过铁门，可惜不管飞得多高，铁门总是随着他的高度不停上升，始终横亘在眼前。
舜天看到这一幕，低声道：“原来每种方式只能使用一次。”
爱丽丝一直留意舜天的反应，听到舜天的话后，第一时间把整个身子都撞向铁门，身体与铁门同化直接穿了过去，进入A区。
监控室的A3道：“能及早发现问题，头脑冷静，请送往‘操纵者’营区。”
这样一来，后面的孩子已经发现每种方式只能过去一个人的规矩，抢到先机的人就有很高的成功率。纷纷抢上前去，挤成一团。
舜天和另外数百多人站在原地，看着前面争夺不休的孩子。
抢到位置的孩子中，有人用拳头直接在铁门打出一个大洞，钻了过去，等他过去之后铁门上的洞又自动封上；有人像老鼠一样从地下钻过铁门。舜天从来没有想到，打开一扇门竟然有这么多的稀奇古怪的方法。
在过去三十多个人之后，能想出新方法过关的孩子越来越少，原本拥挤的门口，又腾出一块空地来，十多分钟之后，也没有人能够再想出其他方法来。
舜天看到1号男孩始终有一种极为仇视的目光在盯着他。舜天道：“为什么不过去？你比其他人更会抓住机会的。”
1号男孩毫不掩饰对舜天的憎恶，厉声道：“我要在你之后，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式，我总能比你多想出一种方法来！”想不到1号男孩争胜好胜的心态竟如此强烈，只不过因B4夸奖过舜天，1男孩就如此妒恨。
舜天无所谓的笑了笑，整一整衣裳，走到那扇铁门前。1号男孩死死盯住舜天，看他能够想出什么样的方法来。
舜天伸出食指，在铁门上彬彬有礼地敲了敲。敲门请别人为自己开门，这是生活中最基本的常识。可惜那些孩子每一个都将问题想得过于复杂，反而忘记了这个基本常识。
1号男孩看着舜天敲门，先是不解，继而大怒，他本来想胜过舜天，想不到舜天使用的方式却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这一次又是他落入下风。
A3在监控器里看到舜天的反应，忍不住大笑：好孩子，不会因为先前解决问题的方式而给自己套上心理定势的枷锁，用最基本也是最富有创造力的方法解决困境。
A3第一次兴起了解测试者的念头，调出了舜天的资料。A3扫了一眼舜天的资料后，叹息一声，在心里道：“舜天，你是值得用爱来培养的孩子，不过我们需要你……”
A3打开了铁门，对通话器道：“请送往‘操纵者’营区。”
1号男孩看到大开的铁门，朝舜天大声吼叫：“为什么？！”
舜天回过头来看着1号男孩道：“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能不能解决问题，他们需要的是面对问题时我们的反应！”舜天在接受第一阶段的测试时，就已经知道了组织需要的答案是什么。
大门在舜天进去后，轻巧地重新关上。1号男孩疯虎般地随手抓过一个孩子来，那个孩子虽然已经放出了灵力，可是在1号男孩强大的灵力下，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1号男孩的掌中出现一把巨大的剪子，将那孩子的脖劲套在剪子里。1号男孩面对大门道：“开门，不然我就绞碎他的脖子！”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A3又一次发笑，对着通话器道：“请将他送往‘操纵者’营区。”A3顿了一顿，接着道：“将他分配给3002号作宿友。”这1号男孩与舜天还真是天生的对头，A3很期待两人之间像粗坯的钻石般相互打磨而引出对方的无限光芒。
大门又一次重新打开了。1号男孩恨恨将手中的孩子往地上摔去，大步迈进A区。
在他进入A区之时，1号男孩把指甲深深地捏进自己的手心，鲜血一滴一滴淌了下来，1号男孩暗自道：“我穆罕默德·亚当以今天流下的血发誓，异日我一定要让舜天跪在我的脚下求饶！”
铁门将门外与门内分割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铁门的另一边是钢铁的世界，到处都是冰冷的器械，不论用什么样的灯光照射，总有一种冰冷冷的感觉。

而一门之隔的外面，却是茫茫沙漠。太阳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热量倾斜下来，晒得沙子发烫。因为太热了，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有一种模模糊糊，好像隔着一层轻雾的感觉。
舜天好不容易见到太阳，马上用灵力向达雅发出讯号。可惜发出的灵力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任何回应。舜天自嘲地笑笑，像组织这么庞大的机构，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缺陷呢？是他太过心急了，不过，我一定会离开这鬼地方。舜天在心里发誓。
一辆在沙漠中行驶的轻型汽车驶到舜天面前，一名军人为舜天打开车门：“上车！”
舜天上了车，发现前座与后座用密封的有机玻璃隔开。舜天刚刚坐定，身后的车门“砰”地关上。不等舜天反应过来，一股白烟从前座处的一根管子里涌了进来。舜天屏住呼吸，弯下腰想将管子塞住。没等他碰到管口就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进入A区的测试还在继续，到后来的一千名孩子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再想出什么方法来越过铁门了。在此时，铁门上显出字迹来，孩子们看到给出的新测试题目，竟然是一些艺术方面的问题，包括了音乐、绘画、文学等等。从出生到现在，孩子们虽然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但是凭着出色的素质，还是轻易解开了题目。
监控室里的A3把最后一名孩子送到“生存者”营区的时候，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向通话器道：“第102场测试中，收到操纵者522名，执行者1573名，生存者907名。现在时间2004年5月17日，离浩劫还有4838天零6小时58分，方舟完成度62.43%。A3报告完毕。”
A3刚回到办公室，便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A3在桌子上按了按键，门自动打开。带着A6、A56两个号码的军人走到A3的面前，敬了标准的一个军礼道：“操纵者、执行者的芯片已经准备就绪，是否下令安装？”
A3沉默了一阵，道：“开始安装。这一次我要亲自观看。”A3等人通过传送带进入手术室的观察台。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A3看到下方的手术室里整整齐齐躺着2095名孩子，孩子们全身赤裸地躺在手术台上，头发被剃得精光。A3的目光在孩子们脸上穿梭。A6道：“A3，手术是否开始？”A3放弃寻找舜天的打算，点了点头。
A6与A56两人一人一边，按下了红色的按键。
静静的手术室突然活了起来。所有的手术台上都伸出一支机械手臂，机械手熟练地打开孩子的头盖骨，然后机械手的尖端部位射出一些液体，随着大脑皮层的神经，深入孩子们的脑干。到达预定目的的液体开始重组，变成与脑干一模一样的物质，占据大脑的中枢，开始代替大脑对神经系统、循环系统、呼吸系统、血液系统、消化系统、泌尿生殖系统、内分泌系统、运动系统等八大系统进行控制。
A3在人群中找到了舜天，在心里默默地向舜天道歉：“对不起，为了开发你的脑域，让你变成真正的天才，手术是必不可少的过程。”从前的科学界，虽然认识到大脑的开发程度太低，而提出了开发脑域的概念，不过他们却忽视了大脑控制着人体的八大系统，大部分脑细胞被分配去管理人体。这些管理和控制个体虽然无法查觉，却是大脑最重要的工作，大脑并不能进行百分之百的开发，40%的开发程度，就已经是大脑剩余空间的极限了。
如果要增加大脑的开发比例，新的神经中枢代理必不可少。组织经过多年的人体实验，在十年前开始用生物芯片取代大脑中枢。植入芯片的手术必须要在大脑还未发育成熟时进行，因此组织只需要三岁以下的普通人和五岁以下的灵力者。
不过，在做过植入手术后，虽然人体的各项指标大幅上升，但是对人的创造力和感情却有损害，因此组织并没有对所有人都进行手术，留下称为“生存者”的孩子作为“操纵者”和“执行者”参照标准，朝其他方向发展。
A56看出A3眼里的歉意，向A3道：“为了人类的未来，我们需要他们，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你不必为他们伤心。”
A3摆脱情绪的困扰，向A6询问：“手术后的同化率达到了多少？”
A6道：“操纵者的同化率不到65%。”
A56道：“执行者的同化率为95.4%，希望这一次能够达到96%。”植入芯片的手术虽然已经很精细了，但灵敏而脆弱的大脑经过这样大的改造，依然会出现手术后遗症，所以每次手术总有一些孩子的大脑无法与芯片同化而死亡，脑力要求高的操纵者死亡率更高。
这三个人在讨论这些问题时，好像在讨论统计表上数字，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些数字代表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生命的尊严和价值被刻意忽略，只要求达到个体素质的优化。
3分47秒，手术完成，机械手整齐划一地从孩子们的脑子里抽出，将头盖骨合上，喷出的物质覆盖住手术留下的疤痕。3分56秒，颅骨、筋肉、肌肤重新恢复，看不出任何手术的痕迹。因为芯片是用手术接受者本人的生物细胞制造的，手术也后不存在排斥和不适现象，今后就算用最精密的仪器也检查不到。
A3注视着舜天，道：“好好活下来，让我看到一个天才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