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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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6-01-14 21:11:34 更新时间:2020-11-12 13:27:44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14 13:11:34
芙蓉逝
“世间多是薄幸人……”

她咬牙,恨恨的道。端起面前的毒酒,一饮而尽。

卯时三刻。桌上的烛焰没来由的闪了闪,突然诡异的熄灭了。黑暗之中,只听得那个小巧精致的胎白瓷酒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成粉碎。

天将明时,卖油茶的小贩挑起担子才走上街头,消息已经在大街小巷中传开:

一代名妓玉芙蓉在卧房服毒自尽。



她把自己禁锢在一面镜子里。

想不起是因为什么原因了。隐约只记得自己的不甘和哀怨。多少年过去,她独自存在着,长久的黑暗里只能聆听自己的回音。

我是一个鬼……她幽怨的想。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卑微的存在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存在仿佛变得没有意义。她几乎要放弃自己心中那一点莫明的坚持。为什么?她问自己。摇头,没有答案。

有一天,她来了。看到这面镜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好漂亮的镜子,擦拭干净,搬到我房里去。

有人拦她:钰小姐,不可。听说这面镜子闹鬼。

呀?她掩嘴轻笑。纵是有鬼,我也不怕。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再说了……万一是个好鬼冤鬼呢?岂不可怜?

那人叹息着,吩咐人把它搬入她房里。

自此她开始与钰作伴。

她躲在暗处,静静的看钰在生活里与形形色色的男子交往。调笑,饮酒,弄琴,下棋。却始终没有看她找到想要的归宿。

看着钰一天天憔悴,她叹气:男人,又有几个是好东西。

直到,他出现。

承连役。相府的公子承连役。那样俊俏的男子。家世显赫,囊中殷实,锦衣翩翩,擅工诗文,天生就适合出现在这风月场所,如鱼得水。

他对钰,似乎是真心。

每每看钰轻唤:承郎。他于是笑着揽人入怀。可有想我?钰娇笑不语,他便撩起她的一束青丝放入鼻端,表情沉醉。

每视及此,她的心里就泛起酸涩。承郎……我可否认识你?依旧摇头,没有答案。

观察逐渐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渐渐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熟知他的一切。即使他和她同床共枕,她也不愿放弃看他的机会。

心越来越痛,也越来越不甘。

她开始希望他陪的人能够是她。她多么希望占据他整个视线,整颗心,整个灵魂的人能够是她。

然而,不是。

她想过附身于钰。虽如是想,却迟迟没有行动。


这一次,竟是钰先变了心。原来经历伤痛,她早已不相信爱情。

他哀求着追问:为何?请给我理由。

钰扭头,冷笑:你已不能再给我想要的一切。

他黯然。是的,他因她被父亲责骂,赶出了相府,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为她一掷千金的豪门公子。

此后,他每日烂醉,借以逃避伤痛,逃避自己。

她为他默默伤心,他却不知。

终于,在他喝醉又来求钰的一个晚上,她附上了钰的身体。上前扶他,被他醉眼朦胧的拥入怀。

钰……不要不理我。他在耳边喃喃低语。

她在他怀里,点头。傻瓜,我怎会不理你。

他看着她,真的?

她笑,真的。眼神柔媚如丝,将他层层缠绕封锁,再不忍放手。

芙蓉帐暖,一夜春宵,梦里落花无数。

但求不是做梦,即使是做梦,也只愿永远迷醉其中,不再醒来。

他不再借酒消愁。和她终日相伴,厮守如初。

一日,她沐浴完毕走入卧房,看他在桌前笑吟吟的搁下手中的笔。好奇走近,纸上写到:三尺清泉浸美玉,朱粉未施丽自生。她笑:承郎,我有这样美?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异常认真:可笑我自认满腹才学,却道不尽你美的千分之一。

她就那样在他的语气里融化。不可自拔。

他掐朵初开的芙蓉插在她绾好的云鬓上,笑道:芙蓉和你,真是绝配。她含笑不答,他便拉她坐到镜前,拿起黛石。许久不曾为你画过眉了,今天再让我替你画一次。

她点头,对镜而笑,然而笑容僵在脸上。

她忘了,镜子里的她,是另外一张脸。

惊慌失措的扔下手中的黛石,他看着镜中她的脸,摇头跌坐到地上,声音因为惊恐而颤抖:你不是钰……你是谁?

她伸手想拉他,他却躲开。看他因为害怕而扭曲的脸,她痛苦万分。

轻唤了一声,承郎。

他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没有回头,亦或者,毫无留恋。

她头上的芙蓉花,渐渐枯萎,一如心死。

以为再不会见到他,他却突然回来。然而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法师。

她哀怨的看着他:承郎,你希望我死么?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沉默了半天,他说:我喜欢钰。你不是她。

她凄婉的大笑:哈哈,你喜欢她?好,你来让我把她还给你。

但是你可知道,我对你的爱,并不比你对她的少。

他苍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承郎……她唤他的语气温柔依旧,然而眼神已没有眷恋,只有遗憾。为何……我不是在生前遇到你。

法师开始做法。她抱头尖叫,身体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他有些不忍,转过头去不再看,只听见她断断续续的说完:承郎……我不恨你。

一滴眼泪掉下,他诧异。难道,这是为她而流。

然而一切已归于沉寂,就此结束。



黄泉路上,她茫然的走着,恍惚中听到佛祖的叹息:芙蓉,你还是来了。

她疑惑:佛,你知道我?

我如何不知。前世是你来求我,让你和他再次相见,用你来生的幸福做为交换。

前世?求你让我和他相见?

佛点头。

前世,你是枝头上开得最艳丽的一朵芙蓉花。承连役,是日日在枝头啼唱的一只喜鹊鸟。你爱上他,以为他的歌是为你而唱;殊不知,他爱的,却是坐在窗前对镜梳妆的小姐。你眼里只看得见他,而他眼里,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你的影子。

你们,看似相爱,却注定只有你在付出。

她恍然。……突然想起多少年以前,她心碎喝下毒酒。原来之前的那个薄幸人,并不是他。

只能苦笑。

看似相爱,却注定只有自己在付出。



芙蓉,有水芙蓉和木芙蓉之分。水芙蓉即莲花;木芙蓉又名秋芙蓉,大叶芙蓉等。锦葵科木槿属。落叶灌木。木质不坚,茎叶淡绿色,有短毛。叶互生,具长叶柄。花冠粉红色,下午变为深红,花瓣五或多数,雌蕊一枚,雄蕊多枚。萼绿色五裂,有附萼。结球型蒴果,外披粗长毛。


花语:纤细之美


花箴言:世界上没有爱情悲剧,只有因爱而生的悲剧。


花事·芙蓉逝完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14 14:08:00
谢谢姐姐,下一篇是金木樨花,也就是桂花,希望你可以喜欢哦~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15 17:42:00
金樨雨
“沙罗——!”门外尖细嗓音的中年妇女怒气冲冲的指责:“水缸里水都见底了,怎么也不知道去挑点回来!养你们是让你们吃白饭的不是?一天到晚瞎跑,连个人影子也见不着,不晓得都混跑去做什么了!”
阴暗的房间内,瘦削黝黑的少年跪坐在床边,应了一声,却握紧了床上妹妹冰凉的手。“小真,要不要喝水?哥哥去给你倒。”
床上那个苍白弱小的人儿摇摇头,轻轻的使劲把手从哥哥的手里抽回来,小声地说:“哥哥去吧,婶婶在骂了。”
少年恩了一声,替妹妹掖好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揭开,是一把刺棘果。红艳艳的,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小真,哥哥今天上山特地为你摘的。乖,听哥哥话,不许一下子吃完哦。下午哥哥再去摘些回来。”
沙真听话的点头,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少年摸摸妹妹的头,去墙角瓦罐里倒了一碗水放到床边由木板拼凑的桌子上,又把油纸包叠好放在碗旁边,才转身走了出去。
待哥哥走出门,虚弱苍白的女孩整开眼睛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摸到桌子上的碗,费力的端过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靠着墙,她把碗放了回去。手碰到了油纸包,漾起一抹晕红的微笑。摸索着打开,一颗,两颗,……满足的叹了口气,她把触摸过刺棘果的手放到鼻端贪婪的嗅了嗅,酸甜的香气在鼻翼之间弥散开去。
窗外阳光洒了一地。几缕光线从天窗中射了下来。沙真把手伸到光线下照着,眼睛里依然是模糊一片。风吹起,几片细小的花瓣顺着天窗飘飘忽忽地落下,落到她小小的掌心——那是金木樨的花瓣。
院子里那棵金木樨树,也开始开花了么?沙真微笑着,把手握紧,慢慢缩回被窝中去。

“你是认真的?”抽着旱烟的汉子使劲吸了两口,把烟竿子在碳火盆边磕了磕,睨了一眼跪在身旁的孩子。
“走马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伢还要多吃两年饭。”汉子回过头去,“巴拉布,加柴火。”
白布裹头的老仆人抱了几块干柴投进火盆,用火钳拨了拨,仍旧退到主人身后,不多发一言。
“热玛尔大叔,我一定可以的。”孩子依然固执的跪着,抬头望着汉子,满是渴求。“我已经十五岁了,热月一过就满十六,可以跟他们一起走马帮了。”
马帮是这里运输队的通称。前往滇南做玉石生意的商人会雇佣马帮的队伍把原石送到山北的城镇去,在那里加工制成半成品,运至蜀北或汉中一带进一步加工成各种玉石首饰、器玩等装饰摆设,供皇室贵族或富豪之家购买赏玩。马帮一般要得到沿途各个寨子头人的认可,可以在遇到麻烦时,向他们寻求庇护和帮助。各寨子可以对马帮有所要求,或纳供,或抽成,再由寨子各户平分。如此,在马帮要经过的寨子,头人的话便有了一定的分量。
“我知道下月察萨里马帮会打寨子里经过,求大叔去说一声,托他们带上我一起走。刷马,赶马,喂马我都会的。”
“沙罗,你还有个妹妹吧?”沉默了一阵,热玛尔忽然发话了。
少年低下头去。半晌,才抬起头,道:“……不瞒热玛尔大叔,我想走马帮,全是为了我妹妹。沙真的眼疾越来越重了,我问过寨子里的巫医,他说到山外边的镇子去打听打听,兴许还有得救,不然,……只怕捱不过入冬的。我跟着马帮去外面,一来可以问问消息;二来挣些钱也好替妹妹治病作准备;三来,”少年顿了顿,“我想早些独立,照顾我妹妹。一直让婶婶照顾,总归不大好。”
汉子若有所思的敲着烟锅。半晌,吩咐身后的巴拉布:“去给沙罗选套新衣裳,帐记到我头上。下次察萨里过来的时候,叫他带上这孩子。”
“谢谢热玛尔大叔!”黝黑瘦削的少年掩饰不住满脸感激,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才起身跟着老仆人离去。

“——小真?!”在屋外叫了几声都没听到答应,掀帘而进的少年担忧的抢步到床边,看看妹妹只是睡着,安心的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另外一个油纸抱放在桌上,才发现先前的那个纸包摊开了,却几乎都没动。少年皱起眉头,想了想,把摊开的纸包也收叠了起来。
沙真醒来,看见他,叫了声:“哥哥。”边说边揉了揉眼睛。
沙罗拿起桌上的空碗,又走到墙角倒得满满的端了过来递给她,看她一口一口的喝完,才复接过,放到桌上。
“小真为什么不吃刺棘果?不好吃么?”少年皱着眉打开纸包,拣了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呀。”
沙真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单纯天真的微笑:“我想等哥哥回来一起吃。”
“傻丫头,”少年抚上妹妹的头,“哥哥说了下午还要带回来的嘛。况且哥哥要吃自己会摘啊,”他边说着边把纸包递给沙真。“乖,快吃,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哦。”
“恩。”沙真点头,接过吃了几颗,又捧起来递给他:“哥哥也吃。”
沙罗吃着妹妹递来的刺棘果,眼睛却泛起湿意。他抬起手背擦了擦,不让妹妹察觉——即使知道她也许根本看不清。
沙真边吃边央求他:“哥哥,我想去看我们的树。你看——都已经开花了。”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撮金黄色的细碎花朵,摊开让他看:“我今天在床上摸到的。你闻闻看,还好香呢。”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苍白的脸颊因为陶醉而泛起红晕。
“小真想去,哥哥就带你去。”沙罗吸吸鼻子,背对着床跪下来,“你腿脚不方便,哥哥背你走。”
“恩。”沙真摸索着攀上他的背,两手环住他的脖子,“哥哥走吧。”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16 21:13:00
大家都不给我回帖子,好伤心~~~~~
即使是这样偶也要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17 10:20:00

院子里依然是灿烂的阳光。沙罗背着妹妹,把她看不清楚的东西一一形容给她看。最后走累了,背她到金木樨树下坐着休息。沙真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有些不安:“哥哥,很辛苦吧?”
少年微微喘了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笑道;“不会。”他牵住沙真的手,挨着她背靠着树坐下。风吹过来,金木樨树叶沙沙作响,细碎的金色花朵如雨般纷纷落下,空气中弥漫着甜美馥郁的香味。
沙罗眯着眼接了一些落下的花朵,小心翼翼的倒给捧着双手的妹妹,忽然想起死去的父母,眼眶一热。
沙真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有写小声的开口叫他:“哥哥。”
少年挑眉:“恩?”
“妈妈为你种下的这棵树有多大了?”
沙罗拉着她的手,引着她抱了抱树。“有这么粗。高嘛……有我们家房子那么高。”
“那我的呢?有没有开花?”
沙罗看着旁边另外一棵小小的金木樨树,拧了半天眉毛:“还没有啊。小真的树要努力长才行哦。你看,只有这么高。”他抬起沙真的手,放到树苗的顶端。
依照寨子的风俗,一对夫妇每养育一个孩子,便会选一棵树苗种下,作为孩子的受命树,象征孩子跟树一样长命百岁,茁壮挺拔。院子里的两棵金木樨树,就是沙罗和沙真的受命树,是他们的父母在世的时候为他们种下的。
“一定是哥哥的树欺负小真的树,小真的树才长不高。”
沙罗有些啼笑皆非,偏着头远远的看了半天,无奈的望向妹妹;“没有啊。”
“有啦,有啦,”沙真嘟着嘴,把米粒大小的花朵用衣襟兜着,“哥哥的树都开花了,小真的都没有。”
“那是因为哥哥的树比小真的树先种啊。等以后小真的树也开花了,哥哥再和小真一起来看好不好?到时候哥哥会挣很多钱,让小真把眼睛治好,小真就会明白哥哥的树才没有欺负小真的树呢。”
“真的?”那一刹那,沙罗分明可以看见妹妹始终蒙着一层阴翳的眸子闪了闪。他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已经求过热玛尔大叔了,他答应察萨里马帮打寨子过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带上我。”
“哥哥要离开?”沙真听到他这样说,挣扎着从树下站起来,跌跌撞撞往沙罗站着的地方走来,因为焦急和不舍,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不要——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小真一个人,不要让小真一个人待在婶婶家……”
沙罗急忙扶住她,又急又心疼,“小真不要乱走,哥哥会生气喔。”他重新把她抱到树下坐好,“哥哥还要回来的啊。下次马帮过来的时候,哥哥就回来了。”然而没等他说完,沙真的眼泪就已经啪嗒、啪嗒往下掉。“不嘛,不嘛,小真不要哥哥走——”她伸手将沙罗紧紧的抱住,小小的身子轻轻的起伏着。沙罗无奈,把双手放在她单薄瘦弱的肩膀上,看着她溢满泪水却始终蒙着阴翳的双眼,耐心的解释:“哥哥要去为小真的眼睛找大夫啊。小真也希望眼睛快点好起来吧?哥哥问过寨子里的巫医,小真的眼睛只有去山那边的汉人镇子里打听打听才有治好的可能啊……乖,别哭了,啊?哥哥答应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到时候哥哥能自立了,就不再麻烦婶婶照顾我们了,自己照顾自己,好不好?”
“真……的……?”沙真停止了流泪,抽泣着用无神的眼睛看着他:“哥哥真的很快就回来?不许骗人哦。”
沙罗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恩,很快就回来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小真?”
“那……打勾。”仰起小脸想了想,沙真朝他伸出了小手指。
“好,打勾。”沙罗微笑着伸出手去,和妹妹的手指勾在一起。少年在心里暗暗发誓,哥哥会永远照顾你的。

沙罗走的时候,沙真默默的躺在床上,咬紧嘴唇握住了胸前的布囊。那是哥哥走之前留给她的礼物——在金木樨树下接到的落花。原本带点金黄色的细小花瓣因为发干而略显褐色,但甜美的香味还不曾散去,一直在空气中飘荡。在她的记忆里,除了阿爹、阿娘,哥哥是最亲的人,也是唯一的亲人。婶婶对他们而言,只是住在隔壁的邻居,是父母去世后,代替两个孩子在寨子里行事的长辈。何况,她对他们并不算好。
想到哥哥,弱小苍白的孩子又忍不住流下眼泪。那么小的她,却已经可以感受到离别所带来的悲伤。虽然哥哥说了会很快回来,然而在她的心里,却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就此永远的失去。
屋外,院子里那棵开着花的金木樨树,在阳光下微笑着,落花一地。

两个月的时间就在沙真的殷切地期盼中过去。沙罗没有回来,甚至也没有半点察萨里马帮的消息。只隐约有山那边过来的人说起,有一伙人在去镇子的山路上打劫。
该是马帮回经的日子来临,沙罗还是半点消息也无。谣言开始四起。寨子里都传论说察萨里马帮遭劫,马帮头人和跟队的一些弟兄在和土匪拼斗的时候被当场杀死,抛下山崖尸骨无存。有人说,沙罗也在其中。
沙真只是固执的摇头。她知道哥哥会记得和她的约定,会从山外的镇子里带回方子,治好她的眼睛;会回来和她一起离开婶婶家,过自立的生活。
她坚信,哥哥会回来。
然而谣言越来越盛,婶婶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沙真对她,纯粹成了一种负担,一个累赘。她不像沙罗还可以做一些劳力活,不但做不了任何事,还反而需要别人来服侍照顾。自私冷漠的女人哪有耐心来做这些?对沙真就愈发不闻不问起来。
即使不懂原因,幼小的沙真也可以察觉婶婶对自己的不满。苍白的脸颊更难看到笑容,每日只在恐惧和期盼中捱日子。婶婶心情好时,会盛碗饭给她吃,心情不好只能自己饿肚子。渐入深秋,天气也开始寒冷,瘦弱的孩子每每在夜里被冻醒,却只敢独自蜷缩在床上无助地哭泣,醒着梦着都在喊哥哥。

连绵的阴雨开始笼罩整个山寨,预示着冬天的来临。金木樨甜美馥郁的香味被细雨冲淡,渐渐谢在了阴湿寒冷的空气之中。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18 00:29:00
深夜雨依然在下。沙真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瘦得不成人型。她脸色潮红,因为发烧而呼吸急促,身体微微颤抖着。一只老鼠从墙角的破洞里钻了出来,东闻闻西嗅嗅,沿着墙爬上低矮破旧的床。或许是沙真胸前的布囊发出的香味引起了它的注意,它一步一步试探着爬向布囊,伸出爪子碰了碰,张口咬了上去。沙真被这一阵悉悉嗦嗦的响动惊醒,睁眼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在在撕咬什么,下意识去推,指尖攸的一痛。那影子却一溜烟跳下床跑了。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幼小的孩子失声哭喊起来:“婶婶——婶婶——”
直到孩子稚嫩的嗓音开始沙哑,隔壁房间的灯才点亮了。隔了好一会儿,中年妇女懒洋洋的走了进来。沙真战战兢兢的蜷缩在床角啜泣,脸上犹自挂着泪痕。打了个呵欠,她没好气的道:“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吵?有什么事情让你大惊小怪哭成这样?烦得人没法睡。”
沙真只是哭,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中年妇女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她回话,神色转为不耐:“哭、哭,光知道哭!你哥死了也没见你哭成这样——”
“你胡说!”孩子的脸在闻言的一刹那变得通红,却是毫不迟疑的打断她:“哥哥才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会回来!哥哥不会骗我的……”
被沙真突然说话给呛住,中年妇女呆了半天,才讪讪的冷笑了一下,“是,你哥没死,没死最好,我还等着他回来挑水砍柴做饭呢。你以后别有事没事鬼哭神嚎的,自己不睡觉,别人可要睡,否则哪来精神照顾你这个累赘……”她边说边走了出去,留下沙真一个人怔怔的坐在床上。

……累赘?自己是个累赘?孩子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再度挂满了泪水。哥哥也是因为这样才不回来的吗?哥哥也嫌小真是累赘?沙真握着破掉的布囊,枯萎的金木樨花一颗一颗掉出来,散落一地。

“真是见鬼了……”中年妇女掀帘走到屋外,喃喃念道:“人不丁点,又不吃饭喝水,又不说话吱声儿,光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也不知道半瞎子一个,看得清什么?”
沙真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恍惚中听见中年妇女自言自语,嘴唇翕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天窗中一点绿意在晃动——那是金木樨树枝在随风摇摆。
在心中默默的喊了声哥哥,一颗又大又圆的的泪珠从孩子空洞无神的眼睛中落下,顺着眼角滴落到床褥上,湮湿成一朵小小的花。

仿佛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真?——小真?”
沙真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晒成紫铜色的皮肤,浓浓而飞扬的眉毛,干净清澈的眸子,笑起来能看到两排洁白的牙齿——阳光正在他脸上跳跃,任谁第一眼看到都会觉得温暖。
“哥哥?”沙真撑起身,惊喜的叫道:“你回来了?!”突然间她看看自己,又看看沙罗,不敢置信的捏了自己一下,“我能看清了?我能看清了?!不是在做梦吧?”
沙罗笑道:“当然不是啦。你再起来走走。”
沙真依话从床上坐起,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欢呼着把他抱住:“我腿也好了?可以自己走路了!”
“恩。”沙罗弯下腰,勾了一下她鼻子。“哥哥说过会带方子回来治好小真的啊。”
“我都好了?真的都好了?”沙真看看手,又看看脚,开始哽咽:“我不是累赘了……”
“怎么会呢?谁说我可爱的小真是累赘?”沙罗看着妹妹微笑,温柔的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不管别人怎么说,在哥哥眼里小真是最可爱最能干的妹妹,每次哥哥一不开心,看到小真就马上高兴了。能让哥哥开心的,只有小真一个人呢,又怎么会是累赘呢?”
“真的?”幼小的孩子看着他的微笑,安下心来。突然间紧紧把他脖子勾住,“哥哥回来真好……他们都骗我说哥哥已经死了……幸好我知道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哥哥答应了小真的啊。”
少年的神色黯了黯,轻轻的搂住瘦弱不堪的妹妹。“是啊……哥哥答应了小真,怎么会食言呢。”
“那好……”沙真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哥哥带小真去看树。”
“看树?”沙罗掖了掖妹妹的刘海,“好啊,哥哥这就代小真去看树。”

原本该谢了的金木樨竟然繁花满枝。每一朵细小洁白的花都争先恐后的开了,热烈而执着。那些盛放着的花朵似乎把储备一生的力量都用在了这个时候,尽情的吐露着花蕊和芬芳。素金一样的花朵随着枝叶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美丽异常。
“哥哥的树好香好漂亮……”沙真奔过去抱着树,闭着眼睛把脸贴到树干上,深深的嗅着。
“小真,还有呢。”沙罗轻轻叫她,把她拉到旁边较小的金木樨前面,打了个响指,“你看。”
像是变魔法般,那些原本不该出现的花苞在几秒钟之类渐渐爬满了枝头,慢慢的涨大,一点一点张开花瓣,露出整个蕊心。小小的金木樨树在阳光下轻轻的摇动,发出些微沙沙的响声。
“呀!好棒!哥哥怎么会——”天真的孩子瞪大眼睛,满脸雀跃。
沙罗微笑着打断她的话:“哥哥知道小真想看到自己的树也开花,特地到山外边学的呀。”
“小真也要学!”沙真跳嚷着,拉着他的手撒娇。
“好。等小真乖乖睡完觉起来,哥哥就教小真。”
像是才感觉到疲倦,沙真揉揉眼睛,点了点头。“你说的哦,不许忘了哦。”
沙罗轻轻笑着,抱着她向屋子走去。“哥哥不会骗小真的。”
沙真把头靠到他肩上,张嘴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等睡醒了,我还要来看树。”
“恩。”少年点头,脸上的笑容,却开始沉重。
没有人发现,刚才怒放着的花朵,在少年转身的一刹那,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凋零。阳光依旧温暖和谐,然而金木樨树下纷纷扬扬,花落如雨。
也没有人知道,在不久以前,有两个声音在一个遥远的时空中轻轻响起:

“孩子……你会因此凋零、死去,知道么?”
“知道。但是我是他们的守护之树,我想实现她最后的愿望。”
“不会后悔?”
“不会。”

“真的撞鬼了……好好的两棵树,怎么突然就死掉了?”中年妇女抬头看天,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念个不停。“佛主保佑……小人不杀不抢不偷不掠,别真大白天撞鬼才好……”中年妇女拜了几拜,拿眼睛往屋子这边瞄了几下,终于大着胆子走过来。
沙真已经静静的停止了呼吸。她的脸上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悲凄,反而安宁甜蜜的微笑着,仿佛做着一个美丽的梦。
中年妇女探了探她的鼻息,哎呀叫出声来,触电般把手缩回,扭头跑了出去。她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孩子走得多么的快乐和满足。
院子里,那两棵渐渐枯萎的金木樨树树下,落花似雪。


金木樨,桂树的一种,别称木犀、九裏杏、四季桂、岩桂等。木犀科,木犀属,常绿灌木或小乔木。叶密集,对生,革质,椭圆型,先端尖锐,全缘或边缘有细锯齿。花腋出,簇生,金黄色。花梗长,花萼短小,花冠四裂片。核果椭圆型,成熟时转为黑色。金木樨原产于中国的西南和中部地区,长江流域以南及河南、河北广大地区也可常见。花期在每年的八月至十月,花朵香气幽雅,令人如醉,徘徊于花下不去。开花时点点素金飘藏于绿意之中,待得清风微送,幽香暗谱,亦多芳柔之雅趣。

花语:友善可亲

花箴言:丽质是天生的,聪明则需要后天的培养。

花事·金樨雨完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19 12:40:00
米有偷懒~~大家都不回帖,偶伤心去了~~~
再说最近构思很多,可是比较杂乱,需要整理一下。
慢慢来哈,大家表打偶~~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19 15:33:00
花事·泪烬
没有人知道岚是从哪里来。连城主最贴身的侍女,都只知道这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女孩是昏迷的时候被主人从海边拣到,带回来的。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城主的儿子——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施光看着她透着迷茫的淡淡蓝眼睛,骄傲的宣布:我喜欢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
每一个人都责备的看着这个淘气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那样纤细柔弱的女孩,雪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带有蜂蜜色泽的金色长发,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上去都仿若一尊精美易碎的陶瓷娃娃,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怜惜,哪里有半点做奴隶的样子?然而让所有人吃惊的是,听到那样无礼的话,美丽的少女不但没有生气,还反而微笑着点了点头。浅浅忧郁的蓝一点一点从她眼底散开,逐渐潮湿温暖。
于是,她留了下来,成为城主儿子施光唯一一个哑巴奴隶。
因为她美丽的蓝眼睛,施光叫她岚。岚,蓝,她喜欢这种颜色,带着深深浅浅的忧伤,就像她眼底深处那一团若有似无的阴翳。
谁都舍不得让这个漂亮的孩子去做哪怕是最轻微的粗活,只让她当施光的玩伴,跟着那个狡黠顽劣的孩子四处乱跑。因为不会说话,淘气的施光常常欺负她,把她孤零零的丢在砍柴人的小屋过夜,藏起她的鞋子让她赤着脚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跟着他跑来跑去,趁她不注意偷偷剪去一束她美丽的长发。而不论施光如何待她,她似乎都不会生气,脸上永远是含蓄害羞的微笑。
就这样,她陪着施光,一天一天慢慢长大。
老城主去世,施光理所当然的继承了城主的位置,成为这里新的主宰。虽然已从一个淘气的少年长成漂亮的年轻男子,但从小养成的坏脾气却不曾收敛。施光不像他父亲,那个慈祥和熙的老人,他做事独断、专横、果决,向来我行我素。曾经陪伴在她身边的人都逐渐离去,只有岚留了下来,忠心如一。
可是,施光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奴隶玩伴,并没有过多的珍视。他身边美丽的女奴成群结队,如何记忆得起这个虽然漂亮,然而始终无法说话的哑巴奴隶?
岚美丽的蓝眼睛里,那一团阴翳越来越深。所有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岚很伤心,却始终没有谁看到过岚哭。
童年时,不管施光如何欺负,岚永远羞涩的微笑,就好象她从来不明白施光是在欺负自己。长大以后,施光的淡漠和忽视,让岚温暖清澈的眸子逐渐填满哀伤,岚却从来没有流过眼泪。
看着岚长大的老人说,岚是个天使,天使只会微笑,不懂得哭泣。
然而大家都摇头叹息:岚爱上施光。施光不是值得岚爱的人。
每当有人去问岚,岚就忧伤的低下头去,漂亮的浅蓝色眼睛里是大片大片的阴影。
施光不爱岚。

施光在一个洒满阳光的清晨向全城宣布:他要向邻城城主的女儿求婚。
那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岚见过。她有跟岚一样雪白的皮肤,长长的亚麻色头发卷曲着一直垂到腰际。她的眼睛,是宝石一样的翠绿色,而每当她微笑,满天星光便在她眼里闪烁。
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清脆得像百灵鸟在田野里歌唱,婉转得像暮色中夜莺的轻啼,欢快得像春天融化的第一道潺潺溪水,温柔得像百合花在风中轻轻摇弋。
那是岚所没有的。

施光以两城联盟做为交换,邻城城主很快答应了他们的婚事。订婚典礼决定在秋收日后的第一个星期天举行。施光宣布,他将举行一场盛大的舞会,全城的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前来观礼。
所有的人都开始为施光的婚事张罗。岚也因此被忽略。那个美丽的陶瓷娃娃,脸上再没有了含蓄害羞的笑容。
订婚典礼果然非常隆重。未来新娘的马车绕了全城一周,沿途礼炮声声不断。全城的人都在赞叹新娘的美丽,小孩子们头戴花冠,手垮竹篮,向着新人经过的道路抛洒花瓣,祝福的钟声在很远以外都可听到。
岚穿上她最美丽的纱衣,在舞会上跳了一支舞。旋转,再旋转,柔美的身姿宛如一个水泡,轻盈的浮上海面。又好象漫山遍野的鲜花在她脚下怒放,绵延着一直开到天际。
那一刻,她美丽得让人无法忽视。
施光注视着她,若有所思。

订婚典礼结束,未来的新娘被父亲派来的马车接了回去。到处可以听见人们在谈论。大家都说,在典礼上跳舞的女孩子,比新娘还要漂亮一百倍。

施光想起了岚。他四处寻找,终于在寂静的后花园发现独自坐着的岚。她还穿着跳舞时候的纱衣。淡淡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的双肩微微抽动。
岚在哭泣。
从来不曾哭泣的岚在哭泣。
施光走过去,板过她的肩膀,却惊异的发现从她眼眶中滑落的串串泪水,在滑下脸颊的瞬间化为颗颗珍珠,在淡淡的月色中,那些珠子闪耀着凄迷的光泽。
——坠泪成珠。
岚是鲛人。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20 15:13:00
岚从此被施光囚禁。没有人知道她被关在哪里。外面城市里的珠宝商人开始传言着,这个城里可以买到最圆润无暇的珍珠。
事实上,自从被施光囚禁以后,岚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典礼后的那一次哭泣,对岚来说,是第一次,仿佛也是最后一次。
施光非常生气,他变本加厉地折磨这个哑巴奴隶。恶毒的咒骂,用尽最难听的语言。然而,不管施光用什么样的方式折磨对待,岚都只是默默承受。她眼睛里浅浅的蓝色,一天一天在黯淡下去,变成死灰。

可是岚并不知道,在她心碎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跟她一样的心碎绝望。
那是飞羽,花匠的儿子。安静腼腆的青年在舞会上对跳舞的精灵一见钟情,却在舞会后失去了她所有的讯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岚被囚禁的消息,善良的年轻人暗暗发誓,不论如何,也一定要救出自己心目中的公主。
施光失去耐性,放松了对岚的控制,也因此让飞羽抓住机会,溜进了囚牢。
阴暗窄小的囚室里,岚躺在冰凉潮湿的地板上。红润的嘴唇已经变得惨白,那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湿成一缕一缕贴在她身体上。跳舞时穿在身上的白色纱衣,不知何时已碎成一片一片,粘着血污和泥浆,遮掩不住全身大大小小的无数伤痕。这个美丽的陶瓷娃娃已经布满了细小的裂纹,随时都会碎去。
飞羽轻轻的抱起她,眼泪却滴下来,落到她毫无生气的脸上。“岚,岚,”他叫着她的名字,“我带你离开。”
虽然看押岚的侍卫还是发现了他们,但飞羽最终仍然将岚救出了囚牢。岚不明白这个看上去瘦弱文静得很孩子气的青年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带着她躲开侍卫的重重追捕,来到一处僻静的海湾。
飞羽紧紧捉住她的手,说:“岚,我知道,你是鲛人。”
有些虚弱的少女讶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死灰色的眼睛里有什么动了动,开始透露出浅浅的潮湿和温暖。
“岚,”飞羽的呼吸有些急促,话说得很快,“我多么喜欢你的眼睛。可是它们看上去是那样的悲伤。舞会上我看见你跳舞,然而我知道,你并不快乐。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要送你一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希望看到,你安静微笑的样子。”
“我的父亲,有一幅鲛人少女的画像,很像你。”
岚的神色在刹那间变了,张大眼睛瞪着他,似乎不敢相信。
然而飞羽并没有注意,他的脸色在迅速苍白下去,变得毫无血色,生命正从他身体里逐渐流失——他的背上,不知何时插了一支长长的箭羽,伤口已经发黑,箭上煨有剧毒。
岚惊慌失措的扶住已经站立不稳的年轻人,而他却扯开嘴角,朝她淡淡一笑:“我死后,请你把我埋在这座山坡上看得见海的地方。那里,你会看到我送你的礼物。”
飞羽的礼物——一大片连绵不断的矢车菊花田。那些盛放的花朵整齐的燃烧着同样一种颜色:热烈、深沉而又纯粹的蓝。那是大海最深处的颜色,悲哀,忧郁,只有真正心碎的人才能明白它所代表的绝望。
错过,往往也意味着永远的失去。
一颗颗圆润光洁的珍珠从岚的脸庞轻轻落下,砸落在她身旁静静躺着的年轻人身上。
她知道飞羽说的那幅画。画中的鲛人少女在晨曦中安静恬美的微笑着,背后是一大片深邃的蓝——那并不是海,是矢车菊花田。
母亲淡淡忧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人,曾经为我种下一大片矢车菊。他的儿子,你一定会喜欢。”
更多的珍珠从岚的脸庞落下,散落到草丛中,一颗一颗泛着凄迷的光泽。


矢车菊,别名蓝芙蓉。菊科,一二年生草本。株多分枝,茎叶具白色绵毛。叶线形,全缘;基部常有齿或羽裂。头状花序顶生,边缘舌状花为漏斗状,花瓣边缘带齿状,中央花管状,呈白、红、蓝、紫等色,但多为蓝色。花期在每年的四五月。原产欧洲东南部,喜冷凉气候,播种繁殖。

花语:幸福

花箴言:矢车菊总是用来扰乱别人的视线。

花事·泪烬完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20 17:49:00
恩恩恩~~新月的建议偶一定会采纳~~~
其实偶也不想写悲伤的结局,可是以前写完美结局被鄙视了~~偶该怎么半捏?反正顺着心意写,不会一直那么悲惨下去滴~~~大家要相信偶是个很好的人~~~呵呵~~
希望喜欢的朋友帮忙顶一下。没人回帖偶写得很灰心啊。有点垂头丧气。有什么不满和建议也请一定提出来。如果你们不说的话,偶怎么知道改捏?
最后罗嗦一下,偶的QQ:276824207,叫天空微笑月亮,喜欢的人就加偶吧~~不过要说明身份哦~~不然偶是不会随便加滴~~
谢谢各位的支持~~~请继续关注下去~~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22 21:51:00
花事·幻梦
“娘娘……”屏风外面的婢女低声唤道,“您该更衣了。”
“恩。”她有些昏昏沉沉的揉了揉额头,汤池的水已经开始凉了。站起身,裹了张毛毯走出去。立在屏风外面的婢女捧着宫衣立刻过来为她换上。陵蓝色双面绣抹胸,嫣青色雪缎里衫,粉翠色罩套纱衣,用双结金丝缠成的五花如意丝涤打了个结,轻轻地系住腰身,垂了下来。
对着镜子看了看,她问身旁为她梳洗的侍女:“派去打听消息的柳公公回来了没有?怎么这会子也不见皇上来?”
那侍女还没答话,外间已有脚步声传来。柳公公尖声细气的声音在外殿响起:“奴才叩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伸出手指淘了点胭脂,细抹到唇上,轻轻的开口;“起来吧。皇上怎么说?”
“娘娘……”柳公公显得有些迟疑。“皇上在承欢殿宴请首辅大人等,恐怕……已经有些醉了。”
“醉了?”镜中的女子挑起两道蛾眉,微有不悦。“柳公公的意思,是皇上今天无法来我这景泠殿了?”
“不是、不是,”柳公公急忙接口,“奴才的意思是皇上他有可能会晚点过来,请娘娘不要太过挂心。”
戴好最后一支金步摇,负责梳洗的婢女退了下去。女子走入外殿,抬手扔了块玉珏给跪在地上的奴才。“这是我赏你的,拿去吧。皇上过来就好,早点迟点倒也无妨。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哎。”柳公公接住玉珏,触手光滑圆润,细看晶莹剔透,雕工细腻,知道不是凡品,忙揣在怀里,满脸喜色的下去了。
女子看着他步出宫门,目光转到花园一角开得芬芳艳丽的一丛白罂粟上,脸色瞬然间变了变,皱眉吩咐宫女:“花园里也许久不曾细细浇过水了,明儿记得一早浇浇。”
“是。”一旁的宫女闻言福了福,随即走开了。


“皇上——”女子手忙脚乱的扶住颇有醉意的皇袍男子。“来人,——快帮我把皇上扶到寝宫歇息。”
几名宫女听命走了过来,两人扶着男子往寝宫走去,另外的人各端茶盅、漱盂等跟在后面。皇袍男子被扶到软塌上,女子亲手侍奉他漱完口,又接过一旁宫女所捧的解酒汤喂他喝下,用丝绢小心的擦拭男子的嘴角,才让他躺下。不多时,男子扶住胸口张嘴吐出一大滩秽物,要过茶漱了漱口,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女子,有些倦意的一笑,又闭上眼,“爱卿,辛苦你了。”
几个宫女收拾完毕都走了出去。女子上前一步坐到床塌边沿,任他捉住自己的手,“皇上可别这样说。能在皇上跟前服侍皇上,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呢。”
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手抚住额头:“你们两姐妹真的好像……可惜,你姐姐明妃她……”
“皇上,”女子打断他的话,“是姐姐不懂得惜福,辜负了皇上的抬爱。曦儿一定不会像姐姐那样,请皇上放心,也恳请皇上不要再想着过去的事了。”
“也是……”男子的声音含着困意。“曦妃,时辰不早了罢?过几更了?”
“皇上……”女子仿佛有什么话想说,但嘴唇动了几动,终究没有说出口,只得叫来侍女,吩咐照看皇上休息就走了出去。

“娘娘,夜深了,您也早些歇息吧。”一个婢女为她披上猩红色的披肩,殷殷嘱咐道。
“恩。”她应了声。“我还不困,不想睡。玄儿,你去拿条毯子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是。”玄儿依言拿了条毯子搭在她膝上,坐在她旁边。
“玄儿,你相信报应么?”她看着婢女一笑,然而笑容有些勉强。
“回娘娘话,奴婢信。善恶有报,因果相循,佛主不会不明辨事理的。”
她怔了怔,“是啊,善恶有报……可是何时是善何时是恶,这其中的界限谁又能够分明?佛主,呵呵,”她的笑容隐隐带了一丝苦涩,看着陪伴自己的婢女:“佛主并没有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有很多时候,命运逼迫你作出选择,是不会给你留下退路的。”
“我不会认为自己错了……只是想牢牢抓住我要抓住的东西而已……”她喃喃低语。侍女看着她满是疑惑:“娘娘,奴婢不懂。”
“到时候你会明白的……”她神色一凝,“我的命,要我自己来主宰。”
“娘娘?”婢女被她的话弄糊涂了,想了想,也没有再问。“皇上如今这么相信娘娘,谁人不知道娘娘是最得皇上宠幸的人,娘娘就不要再多想了,好好服侍好皇上才是正理。”
“是啊。”她笑了笑,摘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看你如此得我的意,也算我没有白疼你,这个镯子就赏给你吧。”
“奴婢不敢。”玄儿跪在地上,低下头去,“奴婢服侍娘娘,陪娘娘说话是应该的,不敢再有所求。”
“赏你的都不接着?难道要我命令你不成?”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婢女,稍稍有些讶意。“既然是赏给你的,就是你应得的,没什么好推辞。还不接着?”
“是。”婢女跪着伸出手来接过,“谢娘娘恩典。”
女子打了个呵欠,把披风裹紧站了起来。“去看看皇上,然后就去睡了吧。”
“是。”玄儿跟着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娘娘,今儿听柳公公说,皇上最近新封了一名姓韩的婕妤呢。”
“哦?是吗?”她没有停下脚步,却轻轻回过头来,看了玄儿一眼。“我怎么不知道?”
“是真的,而且听说那个人,长得和娘娘您很像,柳公公都吃了一惊呢。”
“……很像我?”这次她停了下来,转过身,“你亲眼见过?”
“没有,奴婢也只是听说而已,”玄儿答道,“不过听柳公公说,那个人,更像娘娘死去的……死去的姐姐。柳公公还说,皇上是因为忘不了明妃娘娘,才封那个人做贵人的。”
她的脸色冷了一冷,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这种事情没有根据不要随便乱说,尤其是关于明妃的。我不希望再听到,明白吗?
“奴婢知道了。”察觉到她的不悦,玄儿慌忙跪了下去,“以后奴婢绝不敢再乱说,请娘娘恕罪。”
“知道了就好,起来吧。随我看看皇上去。”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22 22:39:00
有一处打错……汗~~贵人那里应该是婕妤。不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去了~~~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26 13:27:00
“这是谁摘的?!”女子指着花瓶里插着的一束白罂粟,满脸怒容的问,“我不是说过花园里什么花都可以摘,就是不能摘这个吗?你们都听到哪里去了?!”
满屋子奴婢跪了一地不敢说话。一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奴婢……奴婢见园子里这花开得正好,以为……娘娘您会喜欢……所以,所以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偏得低低的,不敢再说下去。
玄儿跪着为她求情:“娘娘息怒,她是最近新来的丫头,怕是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犯了娘娘的忌,念她是初犯,责罚一顿也就罢了。娘娘是千金之躯,为这样的小事气坏身子,要是万岁爷怪罪下来,奴婢们如何担当得起?请娘娘为自己着想,饶过奴婢们这一回吧。”
“罢了、罢了……”她摆摆手让跪着的侍女们退了下去,按住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玄儿,柳公公人回来没有?皇上今天又不来么?”
“娘娘,”玄儿站起来,端了杯茶放到她身旁,站到身后替她捶着肩膀,迟疑着道:“娘娘,柳公公说皇上最近都留宿在新册封的韩昭容那里,恐怕……”
女子疲倦的抬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怔仲了一会儿,抬眼看到花瓶里的白罂粟,眉头一皱,冷冷的道:“把这花拿出去扔了。”
玄儿应声去拿,走了出去。只听得外面一个娇甜的声音道:“这么好的花,扔掉岂不可惜?”话音刚落,一个女子款款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她立刻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换上一个亲切的笑容:“不知道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那女子轻轻一笑,“早就该来拜会姐姐的,只是一直都抽不开身。怎么,姐姐不欢迎我?”
“哪里的话,妹妹若是这样说,就见外了。只怕我这座小庙,供不起妹妹这尊大佛才是。”
“姐姐何出此言?论先后,论地位,姐姐都在妹妹之上,怕只怕姐姐看不起我这妹妹……”女子笑得妖娆,然而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姐姐你贤良淑德,哪里是妹妹比得上的?”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朵白罂粟,轻轻的嗅了一下,“姐姐不喜欢这花,想必是有原因的吧?”
曦贵妃的脸色苍白了一下,然而很快又恢复如初,只看着她不说话。
女子依然轻轻的笑着,意味深长:“要不然,让妹妹来猜猜?……我猜,和死去的明妃姐姐有关,是不是?”
曦贵妃的手指握紧,冷笑了一声,“我却不知道,妹妹原来是来向我示威的。”
“妹妹那里敢呀……不过……”女子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笑得妩媚而妖异:“姐姐的事情,我可是都知道呢。”
“你——”惊异和不安的神色从曦贵妃眼里一闪而逝。她咬着牙,却说不出一个字。冷汗沿着她的额角渗了出来,密密成行。
她怎么知道?她怎么会知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知道的,当年她做这一切何等隐秘高明,骗过朝中所有的人,也包括皇上,没有一个人对她产生过疑心,她不过是个才进宫册封的昭容,怎会知道?
女子看着她,狡黠的一笑:“姐姐,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呀,何况,如今我不再是昭容,而是顺仪,姐姐,你可要小心哦……”她轻笑着翩然离去,留下曦贵妃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玄儿唤了一声娘娘,她看着这个贴身的婢女,黯然的问道:“玄儿,你说过善恶有报,是么?”手无力的垂下来,先前的用力已经使指甲在掌心留下淡淡的浅红色印痕。“难道……佛主认为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么……”
玄儿看着自己的主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曦妃,枉自朕如此相信你,最后让朕失望的竟然是你!”皇袍男子怒容满面,一甩手将一个茶碗掷到地上,摔成粉碎。“朕真是一直错怪了你姐姐,原来你如此的具有心机,竟然对自己的姐姐也下得了手,曦妃呀曦妃,朕原来对你的宠爱还不够吗?你……你……让朕如何说你才好呢?!”
女子青丝凌乱的跪着,并不说话。听男子说完,只淡淡的答道:“臣妾一心只有皇上。” 她抬头盯着面前这个男子,加重了语气,“只是皇上……心里没有臣妾,只有姐姐!”
“不错,当初皇上宴请文武百官时姐姐也醉了,借口让我和李侍卫送她回东伦殿,是我让姐姐喝下下过药的茶,让他们发生关系,再以淫乱后宫之罪,将姐姐打入冷宫。可是……皇上,如果我不这样做,被治罪的人将会是我!我只不过是自保,顺水推船而已!”
黄袍男子看着她一愕。
“在茶里下药的人……不是我……”女子惨然一笑,“是姐姐自己……姐姐是故意装醉的,如果不是我故作不知,调换了姐姐的茶,被打入冷宫,在火里丧生的人,不是姐姐,是我!皇上,臣妾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如果有错,那么自我进入这宫闱以后,一切便已经错了!即便是如此,皇上,你也相信,姐姐是比我高尚的人么?!”
黄袍男子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三千宠爱于一身,谁知上阳白发人……”女子凄然笑道,“我和姐姐,都不想一直在彼此的猜疑和嫉妒中老去,我们只有尽力抓住我们应该要抓住的东西,这也有错么?”
“那你指使人纵火冷宫,最终害死明贵妃,又怎么解释?”
“既然做了……就索性做到底。”女子神色淡然,“我不会,给姐姐翻身的机会。相信若是姐姐,也是一样。只要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存在,对于另一方来说,那就是威胁。皇上你,会放任龙床之前他人安睡么?”
“你——”黄袍男子瞠目结舌,半晌,才愤愤的摆袖而去,临走时吩咐侍卫:“给朕好生看着贵妃娘娘!”
“呵呵……”她看着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侍卫,笑着,眼泪却流下来。是自己错了么?那么,韩顺仪呢?那个女子,她应该很快要做贵妃了吧?

宫闱中的深深庭院里,白罂粟开得如火如荼。
被幽禁的女子看着纯白的花朵叹了口气。“姐姐……你还是会怪我的么?”伸手折下一支花朵,揉捏着撕碎成一片片,“我费尽心机把你埋在这罂粟花之下,没想到,最终还是枉然。”
她走进花丛,突然狠命的拉扯起花朵来,折断的花枝和破碎的花瓣被扔得到处都是。拔尽罂粟,女子用手指拼命的抠挖着地面。潮湿肥沃的泥土陷入她的指甲,土中的石子将她的手划出一道道伤痕,然而女子似乎不觉得疼痛,仍然拼力挖着。终于,湿黑的泥土中露出了一个灰白的骷髅。女子停止了抠挖,捧着骷髅放声大笑,然而笑声枯涩,到最后已然成为哭音。
“姐姐……我们谁都输了,……不是吗?”她怀抱着骷髅,睡倒在地上,喃喃说道。“谁都输了,姐姐。……可是我没有错!——没有!我是你妹妹啊!…………是你妹妹……”她的声音淹没在沉沉的黑暗之中。夜色寂寥,只有满天星辰闪烁。像无数偷窥的眼,静静注视着星光下的一切。
“我没有错……”
女子闭上眼睛,任由露水沾湿衣襟,仿若陷入沉睡,再唤不醒。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26 13:29:00
对不起大家哦,最近去亲戚家玩了,所以现在更新~~希望没有让你们等很久,顺便自己占个沙发顶一下,呵呵~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27 19:41:00
给怀袖这样的感觉,真是惭愧……因为我打算是在后文里面交待的。如果这个故事结束了还会给大家这样的感觉的话~~~就希望大家多多包涵偶的功力不到家了~~~不过我会在今后尽量克服让大家觉得突然的问题,努力做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所以请你们放心~~
我会继续加油的,谢谢大家,请继续关注哦~~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28 13:16:00
“娘娘……”玄儿看着自己以前的主子瘦削得不成样子,些微心酸的唤道:“玄儿来看您了……”
“玄儿?”女子看着这个一直服侍自己的婢女,苍白无力的笑了一下。“你还记着我……不是说我疯了么?怎么还让你来?”
“娘娘……”玄儿哽咽着抱住她的双膝,“我是偷偷溜进来的……所以也不敢多待,这只镯子……”她从腰间摸出翠色丝巾包住的一个镯子,放到女子手上,“请娘娘代为保管。”
“你是来还我这个的么?”接过丝巾,女子的神色恍然,“果然是深宫里出来的人,落井下石得这样快啊……”嘴角噙起冷笑,表情却是失望的:“我本来以为,这里只有你不一样……大概真的是报应……”
玄儿焦急的摇了摇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看了看四周,很快的说了句:“娘娘,韩贵妃不简单。”就匆匆离去了。
女子一愣,打开丝巾,却不是自己以前那只手镯。抬起手掂了掂,仿佛有些轻。细细一看,果然,镯子上有一道缝隙。轻轻抽开,里面是空的,夹了一个纸卷。四下观望了一下,她将手镯藏入袖中,看着玄儿离去的大门,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娘娘,外面的几个守卫已经被我用迷香迷倒了,趁着现在,你快走吧。”玄儿满脸焦急。“之后我会在这里放一把火,这样就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了。”
“放火?”她的脚步为之一停。“和我当初安排的一样么?真是讽刺啊……”
“娘娘,您别再耽搁了。快走吧……再不走可能就要误事了……我已经把南面偏门的侍卫打点好了,到时候就从那里出宫去。娘娘……您我主仆一场,玄儿能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么多。那之后,娘娘就要万事靠自己了……”
“玄儿……”她看了看这个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宫女,目光深远而复杂。“我只不过是个阴谋害死自己姐姐的人……你冒着风险这样做……值得吗?”
“娘娘,快别说这些了。玄儿一直认定您是个好主子,对玄儿很好,这就已经足够了。赶快走了吧……不要再耽搁了。”婢女着急的催促着。
她踏上马车,轻轻的吩咐:“走吧。”马车在车夫的催赶下很快隐入静谧的夜色中。侍女目送着车子渐行渐远,转头忽然看到地上遗留下一个青色小包裹。拾起来打开,是一个镯子。就是她用来传消息的那只。瞧了瞧四下,侍女取出了镯子里面的纸条。迅速的看完,脸色开始泛白。

“停。”女子淡淡的道。“现在左拐,我要去北面。”
“这……”车夫有些为难,“玄儿姑娘吩咐过,娘娘恐怕……”话音在刀尖抵触到脖子的那一刹那嘎然而止。沉甸甸的一枚东西掉落到他脚下,是成色很足的赤金。
“现在去北面。”女子的声音很轻,却足以使车夫掉转马头。车子在空旷的道路上发出清寂的响声,朝着相反的方向驰去。
冷不防地,脑袋被猛的一撞。车夫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女子跳下马车,甩手拍向马背。马儿直觉的向前奔跑,继续拖着车子前行,留下女子站在原地冷笑了一声。
皇宫之中不能相信任何人。连自己的姐姐都不能相信,何况只是一名婢女呢?
女子重新将小刀收回簪子里,定了定神,辨认了一下方向,往一条偏路走去。如果自己没有弄错方向的话,这条路将通往新册封贵妃的寝宫。她一定要弄清楚,韩贵妃是如何知道以前的事情的?皇上知道真相,是不是就是那个女人告的密?又或者,是她?

琉璃金瓦的烁蔺宫中寂静一片。各种花朵在夜色中释放着幽冷的香气。和宫中的其他地方比,这里仿佛是一个植物园,几乎可以见到宫中栽培种植的所有花草树木。听说韩贵妃是一个相当喜欢花草的人,看来果然如此。女子冷冷的微笑了片刻,信步走入园中。月亮躲在了薄薄的云层之中,月光也变得朦胧而妖异,地上到处是月光投下的淡淡阴影,说不出的阴森古怪。韩贵妃不简单……想起了玄儿说的话,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压下心中升起的不安,她握紧手中的簪子。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有回去的道理,就是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哪里不简单。

偌大的宫殿,在女子跨入的一刹那亮起了灯火,然而却看不到半个宫女的影子。韩贵妃侧卧在软塌之上,怀抱着一只通体洁白的猫儿,轻轻的抚摩着。看到她进来,美丽的嘴角弯成一个弧度,声音却是平静而孤冷的:“姐姐这么晚了不睡,到我这里来……不会是为了散心吧?”
女子的眼光冷了冷,倒抽了一口凉气,任由不安爬上脊背,却只是定定的开口:“我来只为一件事——你,是如何知道我跟我姐姐之间的事情的?”
“呵呵……”韩贵妃轻笑着,眉眼妖娆而妩媚,“姐姐只为这件事来?”她放下手中的猫儿,自软塌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女子走来,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脸上的笑容却不曾改变,“如果我告诉姐姐,姐姐会不会吃惊呢?”
“你说。”女子握紧簪子,仍然镇定。
“那好,姐姐跟我来吧。”韩贵妃兀自走向外面,“我就让姐姐看看我是如何知道的。”

花园里,妖娆美丽的贵妃穿梭在各种植物中,轻快得令人讶异。就好象她不是用走,而是用飘的。女子在她身后,一刻也不敢停顿,寸步不离的紧紧跟着。也不知是怎么走的,当前面的贵妃停下脚步,女子才惊异的发现,她们置身于一丛开得艳丽的白色花朵之前。环顾四周,女子的脸色变得苍白,这是自己住的景泠殿,此刻应该被重重看守的地方。外间的回廊上没有一个人影,就连之前被玄儿用迷香迷倒的侍卫也已消失不见。女子的手心渗出汗水,她拔出簪子里的小刀贴近面前的人,却在她妖异魅惑的笑容中失去力气,小刀从手中掉落到地上,叮呤一声轻响。
“姐姐何必如此紧张呢?你不是想知道我如何清楚的吗?”韩贵妃依然轻笑着,手却伸出去,折下一朵白罂粟,放在掌心把玩着。“其他的被姐姐拔掉了,只剩下这些。姐姐就仔细看个清楚吧。”
随着她话音一落,身后那些罂粟花齐齐抖动,发出细碎的尖细的声音。仔细听,就会明白它们在尖声尖气说着话:“是她调换了茶杯,设计害死下面这个女人的……就是她没错!”“她也可怜,是下面这个女人先动的手。她自己说的。”“她们两姐妹争,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我们要在下面这女人头顶开花?真不高兴。不过有时候听下面这个女人说话也挺好玩的。”“真搞不懂这些人在想什么,生前争得你死我活,死了倒没记恨。而且好象她还是挺在乎自己妹妹的。搞不懂……不过这个女人也够狠,下手就一干到底。”“对呀,我们好多伙伴都被她给拔掉了,不然还要热闹一些。”那些洁白的花朵还在七嘴八舌的谈论着,韩贵妃手一挥,又恢复了寂静。女子看着面前这个人,惊异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回过神来失声问道:“你、你……怎么……”
“我可以听到这些花说的话。”韩贵妃仍旧是笑得妖娆妩媚,“那一日来看姐姐,就是这些花告诉我的。这样想来的话,我似乎知道宫中不少的秘密呢……”
“你……你到底是人是妖?”
“呵呵……”韩贵妃不答,却反过来问她,“姐姐认为呢?”
“妖怪……你是妖怪……!!”女子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有惊慌失措。“那么,也是你把这个秘密告诉皇上的了?……皇上他一定不知道你是妖怪,他要是知道,你……“”
“姐姐,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个人呀……”韩贵妃笑得无辜,“至于告诉秘密给皇上,却是另有其人呢……我只不过是透露了一点点消息给她而已。姐姐如此聪明,怎么会猜不出来是谁?”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28 13:18:00
祝愿大家新年快乐~~呵呵~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30 14:35:00
好象都猜到了?偶写得太明显么?……呵呵,下次来个非常突然的,希望你们也要接受啊~~~~
偶最近生病,难受着,加上过年,所以给自己放假了先,祝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哈~当然还要健健康康哈~~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1-30 14:42:00
“韩妃娘娘果然不是人类。”背后骤然响起的声音让女子浑身一震,回头一看,竟是玄儿。平日温柔顺从的侍女此刻却是另一种表情,径直的走过来,神色傲然而冰冷。
看到玄儿,韩贵妃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嘴唇上弯,她看向脸色苍白的女子:“姐姐还要我说明么?妹妹一向觉得姐姐是聪明人,怎么现在却糊涂了呢……”
“是……你!是你告诉皇上的?!”女子看着曾经的侍女,明白过来。“我果然……没有猜错。那么你来看我,安排我离开,是早有预谋的?”
“不错。”玄儿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如果你前去偏门,我就会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你头上去。我是买通了侍卫——却不是为了要放你出去,而是以私自出逃的罪名将你抓住。不过可惜,你并没有上当。”
“呵呵……“女子苦笑。“深宫中,果真是没有人可以信任的么?我几乎就要相信你。”她看着玄儿的眼色一冷。“那么,原因呢?至少要让我知道是为什么吧?争权夺利,尽占宠爱,对你来说好象谈不上,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要如此对我?何况……我自认为一向对你不薄。”
“你是对我不薄,却不义在先!”玄儿的口气激烈,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愤恨,“是你们两姐妹先对不起我们的!”
“你们——?”
“娘娘难道不记得了?”婢女讽刺的看着她,“你和你姐姐之间的争斗,牵扯进去的那一个侍卫,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那个姓李的侍卫?”
“你总算是记得,”玄儿冷哼一声,然而表情是悲伤的,“就是他——因为败坏娘娘名节而被凌迟处死的人。他是我从小定亲的未婚夫,却因为你们的卑鄙的设计陷害无辜丧命!你们自去争风吃醋,却是为什么总是要牵扯进无辜的人?!又是为什么偏偏选中他?!”侍女的脸上写满了刻毒的诅咒,“我本来并不知道是你,还真的以为只跟你姐姐有关,却没想到,你也是有份的。虽然……”她牵起嘴角,嘲讽的笑了笑,“你只是想自保。”
“我本不该进宫的。他如果不被处死,我和他便会很快成亲了。是你和你姐姐,亲手毁了我的幸福!我只知道你对你姐姐讳莫如深,当初的事情也绝口不提。我就在一直想为什么你会这样,仅仅是因为替自己的姐姐感到丢脸?后来韩贵妃来找你提到你姐姐,你的脸色就变了。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不过我相信她一定知道些内情。我去找了她,也证实了自己的怀疑。也难怪……被自己亲姐姐陷害,不会觉得有多好过吧?只是,为什么无辜牺牲的人要是他呢?真正该死的人,应该是你们的,不是吗?”
“我去告诉了皇上你姐姐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他也真是,竟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相信了我的话。那样一个人,也值得你们两姐妹为他争风吃醋……呵呵……你也是,怎么就承认了?”玄儿笑得花枝乱颤,神态却依然是冰冷的,“其实你也在不甘心吧?在他心里,你似乎永远比不上你姐姐,你是不是想让他知道你姐姐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好,也是一个心胸狭窄,心机很深的人?不过我却没料到,他对你还是留了情,仅仅只是将你幽禁起来。他为什么不将你处死呢?这样,你们两姐妹欠我们的,不是就刚好可以还清了?是他对你也有情,还是你确实很无辜?”
“你曾经问我是不是善恶有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是的。你欠了我们,我会亲手把它要回来。说起来,还应该感谢韩贵妃呢……虽然知道她不简单,不过想想她居然不是人类,也就没什么好奇怪了。”玄儿看着妖娆妩媚的女子,颇有深意的笑笑,“不过我想贵妃娘娘,大概也没有想到之前说的话还有人会听到吧?如果没什么意外,皇上想必现在也该知道贵妃娘娘是异类了。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我倒是忍不住有点好奇了。你们都是他宠爱的妃子,一个私自潜逃,尚为待罪之身,一个却是妖物,善使诡异之术,皇上会怎么处置你们呢?不会又只是幽禁起来了吧?”
一直不语的韩贵妃却突然轻轻的掩嘴笑起来,“这个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我好象也并没有说过皇上不知道我是妖怪吧?”
“什么?!”闻言的两人都吃了一惊,“怎么会?”
“呵呵……”韩贵妃的脸全是捉狭的笑意,“要是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妖怪,今天我会带姐姐这里吗?何况,我也知道你在后面跟着。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事情的经过而已……不然又怎么会多事把消息透露给你呢?”
“是呀——朕早知道韩爱卿并非人类。”黄袍男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这里,身后跟着站得整整齐齐的侍卫,“朕看,该被幽禁的是你们主仆二人吧?曦妃擅自潜逃,婢女却是一手谋划的人,朕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置你们两个。来人——!先把将她们押下去!”
“皇上——”女子张了张嘴,看着男子望向自己,又不知怎么开口。
皇袍男子的表情微动,神情变了变,却还是冷冷的开了口。“曦妃,不要再告诉朕你很无辜。明妃和你,本来都是朕宠爱的妃子,不过现在……”他搂住身旁的韩贵妃,“朕只宠爱韩妃一人。”
女子咬紧嘴唇,看向韩贵妃,她却仍然只是妖娆的笑着,目光中有些许得意。就算没说话,女子也明白她的意思:你已经输了。惨笑了一下,这次是真的完全输了吧?

“娘娘、娘娘——”屏风外面有婢女轻声唤道,“……您该更衣了。柳公公刚才也来禀报,皇上在承欢殿宴请首辅大人等,怕是要晚些才来呢。”
浑身打了个冷颤,她这才发现汤池的水已经有些凉了。站起身用毛毯裹住身子,她走了出去,在婢女的服侍下换好衣服,坐到梳妆台前。揉了揉有些昏昏沉沉的额头,陷入了回想,刚刚……是不是做了个挺长的梦?
为她梳头的婢女边梳边开口道:“娘娘,听柳公公说皇上今天册封了一名婕妤呢。似乎是姓韩的。”
她突然浑身一震。刚刚的梦里面,好象也有一个姓韩的婕妤?梳头的侍女手没有停,丝毫没有发现她脸色上的变化,仍然继续说着:“柳公公还说,这个人跟娘娘您长得好像,连他都吃了一惊呢。”
阵阵凉意开始爬上她的脊背。望向窗外,园子里那一丛白罂粟在如火如荼的开着。

罂粟,又名鸦片花。为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一般秋种夏收。原产地在小亚细亚,印度和伊朗。叶银绿色,大而光滑,分裂或有锯齿。花单一而顶生,花蕾有长梗,未开放时下垂。有红、黄、白、紫、粉红等多种颜色。花朵大而艳丽,重瓣,雄蕊多数围绕子房,两枚萼片当花瓣展开时落下,蒴果短小,种子多数形小。罂粟的适应性很强,从非洲最南端到地球北部都能生长,二百五十多个品种的罂粟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种能够用来生产鸦片,并且只有在海拔在八百到一千二百米之间的高度才能含有吗啡。

白罂粟花语:遗忘

花箴言:爱一个人不可捉紧他,也不可放纵他。

花事·幻梦完

楼主:龙荆  时间:2006-02-01 16:54:00
别急还有呢,请耐心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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