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情煞(转载)

字数:298650访问原帖 评论数:806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21-07-18 23:56:34 更新时间:2021-12-04 15:23:16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18 15:56:34
一、开头

六月的九峰山翠碧层叠,在蓝得发亮的天空下远远望着白云浮其上,颇有些神仙境地的意思。一般人会觉得那里清风习习,凉爽劲儿肯定令山下亦或是蜀国都城里的百姓们闭眼想像并神往着。
可是,暴露在山顶的太阳光直射下,就没有那么美好,而且已经到午时,打坐了一个时辰的弟子们还没听到休息的话。不过,这些弟子们倒是心性沉稳,又都修行了不下七、八个年头,在烈日下烤得要化了一样,心里只是想着这大约就是吃得苦中苦,以后好升仙。
越玖天心里可没有想着如何飞升上天,白裙在风里呼啦啦招展的仙子状。啊!该死的荀芳!把我安排在太阳正中射的好位置。别的弟子大都被排在树荫下,或者能感受到风吹枝摇的凉爽地儿。她这样安排肯定就是想让我跳出来发表不满!我若是真说出了心理话,倒是给了她反咬一口的话柄。照荀芳的心思,她定是在众人面前叫嚷我:侍宠撒泼,师父不在我就不听话,说什么别人都经得晒,就我特殊,怕晒就滚回家别在这里修炼......
在太阳下一边瞎琢磨,一边闭着眼睛搞美其名曰打坐的修炼。越玖天昨夜睡得晚,本来就有些困倦,这会儿被太阳烤得大脑不听使唤,更加适于打瞌睡。
可能是太阳怜惜越玖天,突然躲进不知哪冒出来的几片乌云里了?越玖天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儿的凉意。抬眼一看,咦?爹怎么来了?越玖天七岁时,被爹送给师父带上山来修炼,平时也就过个年什么的,爹才来看看这个女儿。怎么,因为蜀国都城太热,老爹上山避暑顺便瞧瞧女儿修成仙女了还是被晒成黑蛮人了?
见了爹自然要施见面礼,越玖天觉得身体轻盈,几乎是飘一样到爹面前,才要叫爹,却见爹那张书生白的脸一副愁惨,原本俊朗的长挺眉毛,可能这些年和后娘斗气拌嘴变得转了方向,哀垂成倒八字,倒八字下的一双眼睛泪汪汪的,他并不搭理女儿,而是向后退却数步,几乎轻盈得比越玖天还像飘。
越玖天奇怪爹的表情,家里爷爷奶奶亲外公外婆俱已死光,该不会是后娘死了?那不会,后娘死了按理说我爹该笑逐颜开吧。越玖天和后娘虽然见面不多,但也不该这么想。只好紧跟着爹。只是,爹才半年没见,练了什么功夫,倒着退的步法一流!越玖天打算叫停爹。一张嘴,却怎么也出不了声音。正张嘴龇牙,爹已经退到一片奇怪的黄雾之中,越玖天看到爹像被什么妖风怪力扯走一样,瞬间没在黄雾中没了影子!
乍才见爹就欢喜变惊悚?越玖天想也没多想,奋力向前身子一纵,跳到浓如峰火的黄雾中去。
这黄色浓雾之中却并不是黄色,而是黑漆漆不见五指,仿佛时间一下从午时到了子时。这是什么地方?越玖天使劲地回忆这道观从前山大门到大殿及左右厅廊,再往后到弟子们习读诗书数乐棋艺的学堂,再到所有人吃饭睡觉的后房大院,也没有什么地方越玖天没到过。就算是师父师叔两人各占一套带花园的小楼静居,越玖天也曾经伙同师兄弟们翻进去挖破窗户纸偷窥过。
什么地方,如此黑,还有些泥土的腥臭味!地窖?我爹来看我,怎么把我往这种地方带?难道,他知道什么秘密?这道观下有什么皇帝王爷商贾巨富的墓?那挖了好!越玖天虽然这样畅想着,可是奇怪自己的飘步为什么就停不下来。
这黑麻麻的地方似有六月山雨前的大狂风吹着,越玖天身不由已地飘啊飘,依稀看到一处微亮。比及到了,却觉得似月非月夜晚的昏黄,远远近近又似山非山的荒凉凄冷。
管他什么地方, 找爹要紧。又要往前飘时,衣服似乎被什么东西挂住拖着越玖天。耳边还有人说话:“喂!你是活的死的,前面不能去。”
越玖天扭头看见肩头勾着一枯树枝,顺着树枝看见一位身材修长穿着白袍,束一条金光闪闪腰带的男子,手里捏着枯树枝勾住越玖天肩膀。男子长眉下的一双凤眼睁大,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瞅着越玖天,好像越玖天长得奇形怪状!越玖天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乍见美男,本来打算友好相待。却听他出言不逊问自己是死的还是活的,心里急着找爹,不由出口反击:“你这死鬼!让开!”
没想到这小子长得人模人样,听了越玖天这话,他手里的枯树枝一甩,越玖天觉得自己一下子腾云驾雾般嗖地飞出老远!哎呀,爹!照这速度摔飞出去,再投胎准定长的面目全非。
越玖天觉得身子歪斜几乎坠地,吓得猛地一回身,紧急睁眼!天好亮,太阳好晒!嗯?做梦?恶梦?春梦?不对,那臭小子用树枝把我甩飞,吓死我了。确定是恶梦。越玖天扭扭生疼的脖子,目光正好撞向荀芳。
“越玖天!”
荀芳没开口,倒是她身边的伴学丫头月娘一句山里吼,把正闭眼想着休息的弟子们全都吼叫的睁眼瞧着越玖天。
月娘名字起得很对得起她那张满月般的大脸,不过色差太大,月娘的月亮脸像是乌云裹着的。
越玖天颇有些不以为然地目光扫视了一圈看她的人,嘴角挂着一丝不用开口,别人就能明白的无辜。
月娘并不等越玖天开口,就像一只急不可奈的麻雀开始叽喳:“怎么了,说你你还不高兴是不是!别的弟子都在静心打坐,你在干什么!打瞌睡是不是!”
越玖天左右看看,竟然笑起来,“我哪有打瞌睡!大家都是这样闭眼打坐,为什么你不说别人,光盯着我看。”
“怎么了!你的意思是我胡说,我污蔑你了!是我错了是不是!你是不打瞌睡是干什么!别人都坐得端端正正!只有你摇来摇去,东倒西歪!”
“摇来摇去,东倒西歪就是打瞌睡吗?我是头晕!我晒得头晕!我快要晕倒了,但是我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在一边冷静观战的荀芳鼻孔里呼出“哼”的气息倒是让越玖天觉得气温降了不少,“哟”荀芳长而尖细的声音慢幽幽像被粘进网里的知了,“越小姐身子骨当然格外弱一些,也不知道这么弱的小姐为什么要被爹甩出家门。”
越玖天虽然在吵架,可是心里却在奇怪大白天梦见爹的奇怪样子,随口回道:“你爹不也把你送出家门了?”荀芳眉头微皱,“哼,我和你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是凡人。荀小姐非我人类。”
月娘听越玖天此言,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能因为师父平时对你格外照顾,你就这么跋扈,欺负人。”
越玖天也皱眉了,这世间反咬一口栽赃胡说还真是本能!明明就是荀芳仗着她爹散骑常侍的官职,在这小小九云观里时时搞些官场风气。
九云观的弟子并不算多,也就百人,倒有不少是些官宦人家子弟,因了近世朝代常更,越玖天算过自己在晋朝的天福三年出生,到今年十七岁是周朝显德二年,已经换了汉朝和周朝三个朝代。而蜀国现在是广政十八年。
各位占了地盘的有兵权的人,不是反叛朝庭,就是经常打架。打输了老婆成别人的老婆倒是小事,常常闹个灭族,孩子们小命难保,爹娘们也是一片愁惨。最后,爹娘们发现把孩子们送上山修仙倒是个好主意,虽然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神仙,但比风云不测的夷族能多活几年是肯定的。
这九云观据说是位很神秘的有钱人建的,除了教弟子们一些当神仙的法子外,最主要的还是教授这些弟子们诗书礼乐易射御剑琴棋之类。因此偷偷把子女送上山来的人,倒有多半不是蜀国的子民。
荀芳的爹是蜀国的大官,她不需要藏着自己的身份,又有些主人的自我感觉,对师父一直把越玖天当成宝一样的态度,在心里难受已经不是一、两年!这两天师父师叔不在,教授读书棋艺的先生平时并不来看弟子们打坐炼神仙。所以就让大弟子班见管几天。
班见辰时有事下山,正好非常关注九云观大事小情的荀芳堵着班见师兄,娇滴滴非要套出班见趁师父不在下山干嘛,班见只好让荀芳监督一下各师弟妹们打坐修行,荀芳高兴时,班见就一溜烟脱身走了。
荀芳今天终于得空报仇,特别要让越玖天难受一番。
荀芳今天安排弟子打坐前已经先暗地里让月娘告诉那些平素听自己话的弟子早早去了后面大院场,明面上却告诉大伙今天打坐迟半个时辰。
这会儿月娘和越玖天吵起来,和越玖天一样晒了太阳的弟子中的玉籽儿听了月娘这句话,看了一眼皱眉发呆的越玖天,对着月娘说,“平素你哪只眼睛看见师父格外照顾天儿了?你这是对师父有意见吗?说到跋扈,你看你这样子,外人当你是天罗下界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教的!”
月娘气得瞪眼,“你,关你什么事儿!”
“我?我怎么了!你说师父的不是,弟子们都管得了!”
月娘看了一眼小姐,荀芳似轻微点了点头,月娘立刻底气足了起来,“师父就是偏袒越玖天,咱们晚上都睡了,她偷偷溜出去,师父教她功夫。”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18 21:11:21
二、
这样啊!弟子们的声音一下子像成群结队进菜园子的蜜蜂一样嗡嗡地吵闹起来。原本打坐都已经累了,大热天看吵架,就当是午休听雀儿吱喳。再说,离成仙之路尚远,修养有限,听了这种师父给个别弟子吃偏碗的事,哪有不多想的。
玉籽儿也不由望向越玖天,越玖天刚才还略带嘻笑,这会儿冷下脸,连语气也像进了数九寒天的风,“胡说,谁给你胆子造谣......”
众位蜜蜂弟子也被越玖天的语气吓得一起静下来望着她,越玖天正好趁今天这时机,现在先骂月娘,然后跳起来揍她一顿,好好刹刹荀芳的威风......
“你们在干什么!”大师兄班见还没等越玖天继续骂,已经进了院子,也不扫视别人,一边疾步进来一边说,“大中午不热吗?都回去!”
“荀师姐安排我们打坐。”
有被晒的弟子嘀咕着。
“散了散了。”班见走到越玖天面前,“越师妹,你得下山,快。现在快去收拾。”
越玖天一下子想起刚才的白日梦,心不免跳得突突的,脚步几乎有些不稳,紧随师兄小声问道,“怎么了?”一边想着,是后娘死了吧?
“上个月雄武监军使不战而逃,他被斩了。”
“我知道,可是,应该和我爹没关系吧。”越玖天还是有些不自信地问了句。
“一开始可能没关系,但是你爹和那位赵季札是好友,又是和赵季札一起去的副都指挥使。况且,朝廷上的事,一会儿就是个变。”
“那,我爹......”
越玖天吓惨了,要是主上心情不好,北边战事不利,别说蜀主,和爹一起去打仗的人都有可能把爹宰了,以首降周什么的。
班见头也没回,走得飞快,“你爹被贬为团练副使,徙黎州。”
这真是飞流直下,掉得够快呀。越玖天没空唏嘘她爹的功名前途,命在就好。但瞬间又愁肠满腹,近世以来,虽说贬谪,多半还没到地方在路上就赐了酒或者白练或者被政敌请江湖刺客干掉了。
班见停下步子,看着越师妹惨白的脸色和她咬紧牙,僵硬挺直的样子说,“你爹三天前从成都府出发,我带你现在尽快下山到邛州,应该赶得上见个面。”
“你怎么知道。”
“师父去成都府得知的。其他的以后再说,你快收拾去。后山门口见。”
越玖天进得房间,一时间有些头晕心慌,抚着心口安慰自己,“就当是去打架。平时打架前总是谈笑风声的也不慌。对对对!不慌。”
以前回家都是爹带了人来接,收拾东西的事没有亲自参预,当时爹也说过要给自己留个伴学丫头,越玖天不愿意像荀芳那样,坚持不要。
冲到衣箱前扯出两件衣服,又扯出大块蜀锦裹衣服时,玉籽儿在门外喊了声就进来,“天天,你要下山。”
“嗯。”
玉籽儿长得眉长目秀,平时举止颇有些男儿样。她瞧了一眼越玖天,“你最好带上件大氅,这一来一回指不定就入秋了,早晚凉。再带上方便赶路的衣裳。”
越玖天心里好受些,频频点头。玉籽儿拉着她手一起往后山门走,玉籽儿的伴学丫头已经收拾好了点心干粮让大师兄带上。
越玖天和大师兄谢了玉籽儿,趁天色还早,赶紧走。
没走多远,后面就听得人叫:“班师兄。”
两人回头看,却是和越玖天吵架的月娘。月娘这会儿倒是笑嘻嘻的扭着疾步而来,一边说,“班师兄,我家小姐让你等等。”
越玖天对师兄说,“你等吧,我先走。”
班见说,“一起走,反正你在前面走还是要等我。万一咱们走岔了,还麻烦。就等一会儿吧。”
月娘也说,“是啊,越小姐,我家小姐一会儿就来了。”
可是,荀芳小姐的一会儿超过了一柱香时间。越玖天对班见说,“我实在心急如焚。其实你也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反而更快些。”
说完转身就走。班见喂喂喂地越玖天身后一边叫,一边往荀芳要出现的方向瞅了一眼,师命不好违。赶紧追越玖天去。
“班师兄,越小姐。”荀芳的声音远远飘来。
越玖天只好停下疾走的步子,虽然恼恨,也不至于失礼!只是荀芳这出现的时间怎么专门像来拖我时辰似的。荀芳瞟了越玖天一眼,然后举止娴雅一步三摇地走到班见面前尺余步处停下,“班师兄,听说你要出远门呢。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越玖天只管抬头看着天,我的个爹哟,这位小姐让我们等来等去,香都烧完两柱了就为这一句不咸不淡的废话!
“班师兄,我自己走。你留步吧。”
越玖天这会儿突然设想起做神仙的好处,想去什么地方只管御风而行,哪有这么些啰嗦的人情来束缚……
“玖天,不知道你要急急下山,也没备下什么。”说着看月娘,月娘已经到越玖天面前,把手臂里挽着的包裹递过去。荀芳十分关切地啰嗦着,“略备了些水果糕点,别急着赶路,天黑了要住店,可千万不能在荒野外……”
越玖天看着包裹并不留心听荀芳说些啥子,推开月娘手臂,“荀小姐真是细心可人。不过,我也要不了这么多……”
班见抬头看了看天,然后顺手从月娘手里扯过包袱,“谢谢荀师妹,不过,我们还是快走吧。”
荀芳也说,“是哟,你们捎上我的口信,到了山下村里的张老爷家牵两匹马走。”
越玖天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感激了,“那我回来一定重谢荀小姐了。”
“哎呀,同门姐妹的,那么生分。”说着,也看天,“那你们快走哟。”
越玖天向荀芳鞠躬谢了,转身就往山下奔。
班见赶在后面,两人下得山,越玖天问,“哎呀,你晓得张老爷家的宅子吗?刚才咋忘了问。”
班见说,“啥张老爷。师父让我到山下的望云山庄去牵马。”
越玖天总算放心,到底还是师父安排的马放心。
越玖天策马扬鞭踏飞尘地往前跑,开始还能听到后面班师兄大呼小叫 “你慢点……”“等等我……”之类的,后来班师兄恐怕是习惯了师妹飞马不要命,呼叫的声音绝与越小姐耳畔。越玖天飞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太阳就要西落,虽然夏日天黑得晚些,却还是要黑的。勒住也有些累了的马,回头只见山峦连绵,绿树苍青,偶有飞鸟惊掠而去之外,并没有班见的影子,班见成了班不见。
从知道爹爹的消息,到收拾、送别、下山、去山庄牵马,看太阳,这会儿也约摸近戌时了。
班师兄怎么?他的骑术并不输我多少。难道是上午偷下山吃多了肉?还是落在后面被女鬼扣留了?
越玖天瞧左右并无村舍,就放了一颗烟弹,这烟雾远观似农人炊烟,但越玖天同门的人如果看见,就知道这是问消息。如果班见师兄离自己二里之内,没发生坠马什么的摔晕、昏倒,应该能回应。
越玖天一边等,一边凝望师兄大概的方向。还好,远处天空中升腾起一条弯曲飘渺的紫烟。哟!师兄还活着呢。让我在前在等。师门中远距离传信,红烟是通知对方原地等,紫烟是在前方休息处等待。班见经常下山,对这一带很熟悉,想必前面不远处应该有什么地方能休息。
越玖天稍稍放下心来,策马转向扬鞭疾奔去。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晚风吹着空气散发出浓酽的香气,但是,越玖天此时却没心情。不过,师兄的意思,这附近是有地方可以停下等他的。越玖天稍稍放慢了马速又跑了半柱香的时辰,看见前面是个岔道!直行?向东?往西?
原来班见是让我在岔道口等他。
将马拴在路边小小歪脖树边,让疲惫的马儿也歇歇,啃些路边的草儿,这一路往后都得仰仗这位马“兄”呢。
越玖天此时并不想吃东西,只是喝了几口水。然后就抬头看会儿天上的月亮移位,再望会儿班“不见”何时能重见。
越玖天打坐静听各处的动静,班见过来的方向似乎有马蹄声。越玖天静坐不动,听那马蹄声不紧不慢,似乎马的主人并不急着赶路。不是班见?
越玖天调匀气息,将剑放在腿下边。右手轻握剑柄,然后就像一尊泥像般一动不动了。没一会儿,一马从班“不见”的方向过来,但那马主人似乎并没有在意路边人,直接纵马而去。
果然不是班见,应该也不是什么强贼。
不过,那马主人行了三尺,似有所悟。勒马转身,远远看着月光下的越玖天,“是等人吗?”
越玖天正犹豫这黑天瞎火的地方,再说世道不安,爹爹现在也不知道怎样……
对方似乎对你到底是什么人儿也没有兴趣,抬高嗓门说,“天晚了,此处近山,恐怕不便久留。”
越玖天开口问道,“驿站怎么走?”
“直走,不到两里。路边西首处。”那人说完,一纵马,连谢字也不受就飞驰而去。
马受伤了?他太胖把马压坏了?不会呀,师兄虽然身材高大,可是比他高大的武夫穿着沉重的铠甲也压不坏马的。师兄因为赶不上我,就拿马出气,虐马?
越玖天没敢立刻跟上刚才的人去驿站,一边胡乱设想了几个师兄迟来的不充分理由,一边还是翘首期待了一会儿这位班“不见”。仔细听,风里并没有马蹄声音,倒是凉爽中不知从何处传来猫头鹰叫。越玖天有些哆嗦,正要扬鞭策马,西向又传来马蹄声。越玖天退到路边,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拔出剑垂放着,看见一辆马车过来,拐到了刚才那位过路人所说的到驿站的路上。
越玖天放下心来,手里的鞭子不由狠抽了马兄一下。马儿傻站着并不能同主人一起胡思乱想,只是正打瞌睡间,突然一鞭子抽上身,立刻甩开蹄子就跑。
只是跑出了两里多地,并没见到房舍、烛光。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18 21:12:01
三、
晚风带了些许凉意,路边树叶沙沙地边响边摇摆,月光白亮白亮的,此地此景自带三分恐怖。越玖天勒马疾止,不对!按自己的速度,应该能追上刚才的马车!但是,并没有马车了。
越玖天忙调转方向,突然听到空中疾响,似是有什么东西飞过来!越玖天立刻矮身伏在马背上,马却像被什么打到腿,一声长啸猛地四蹄齐跃,像抽疯般凌空扑腾一下,把主人扔到地下去了。
越玖天就势滚到一边,还没跃起就听到耳边大片刀带着风声“呼”地砍来。
越玖天手中剑迎着风声接住一刀,刀上用的力度可见是想一刀把所触之物断为两半。
你爹!切瓜吗?
越玖天另一手顺势抓了把连土带石子的往大刀贼眼睛上撒去。
大刀贼抽刀侧身让时,越玖天已经横剑扫到大刀贼的腿上。大刀贼倒地时,越玖天已经跃起,正要挥剑点到大刀贼的脖颈,就听身后又一股强而有力的疾风,越玖天不敢硬接,听对方传过来的力道,想必是个汉子。女的和男的比力气可不是好主意。
越玖天不待对方手中家伙挨到自己,顺手用自己手中剑尖点地跃到一边稍站定,一面挥剑反击,一面努力平静心绪,笑出声来,“嘿嘿,二位侠士大哥,咱们应该不认识吧。”
后来的那位大锅也使一把剑,他闷闷地哼了一下,“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身手如此不俗。”
越玖天感觉这声音像听见过。
那个使大刀的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一边挥刀过来,“别废话,杀完走。”
什么呀!人命是时韭菜吗?让你随便割!越玖天真气得牙痒!只不过此时腾不出空骂人。
越玖天一边挥剑应对两个人一刀一剑步步紧逼,一边问道,“嘿,两位!天黑!别认错人,杀错了可不好!”
“错不了!”
越玖天猛然想起,这不是那个告诉自己驿站位置的人吗!
“你骗我!看来早有预谋!”越玖天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有些体力不济,却还是往剑上又运了力向那个使剑的人咽喉直击。
只是使剑的人往后稍退了半步,似乎有些迟疑。越玖天纳闷,他会良心发现?不会!突然右肩头上噗地扎进了什么,一阵子巨痛!虽然从小练武,打架受伤也有过,但那都只是小摔小伤,同门中谁也不会真把对方往死里打啊!
越玖天右手中的剑掉到地上,她还不及回身看,又一刀卷风携沙地在她背后砍了一下。
越玖天一边倒地一边想着,爹的!我真的变成瓜了。剑在脚边,越玖天却动不了。月光下两个大汉蒙着面的大汉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越玖天。使剑的说,“你干嘛用暗器。”
大刀贼说,“你打算和她打到天亮吗?”说着举起大刀就要切。使剑的忙用剑挡开刀,“算了!你的飞簇带毒。她活不久的。一个小姑娘,给她留个全尸吧。”
“杀人得要带个证据回去。至少得切个手指头。”说着瞅越玖天的手。
使剑的摆摆手,蹲下来扯过越玖天的包裹,在里面翻腾着,拿出越玖天的碟牌,在她血里沾了沾,然后起身说,“就这个吧。反正,咱们俩能相互证明。”
大刀贼哼道,“你倒啰嗦。走。”
越玖天疼得眼泪直流下来。这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失。刚才中了有毒暗器,看来我要死了。爹还没见到。越玖天可不想死。待那两人走了,越玖天想爬起来,却又听到声音。
一个女子说,“哎,小姐!你说越玖天死了没?”
怎么是月娘?难道是荀芳派江湖人杀我?我和她没有什么仇恨吧!因为她看不惯我,就找人杀我!真正是官场上近世风气!
荀芳抑制不住地开心腔调说,“刚才那人不是说暗器带毒,她活不了吗?”
说话间,月娘和荀芳已经摸到越玖天身边。主仆两个低头矮身凑近越玖天,在月光下看不真切。荀芳说,“你瞧瞧她还有气没?”
月娘有些怕,但是主人有令,这会儿就算主人让自己吃狗屎也得吃啊。月娘手有些抖地往越玖天鼻子下碰碰就猛地缩回手,“没气了。”
荀芳听罢,先是笑了阵子,“活该!早看她不顺眼!现在老天替我解决她。”转而又叹气,“不过,好没意思。还没同她斗几个回合呢。就死了?!”说着,抓起越玖天的剑,“你死、不死,本小姐都有些不痛快。不过,你最让我讨厌的,还是你的脸蛋!”
月娘拍手夸小姐,“对对,看她平时得意的样子。自以为长了好相貌,就了不起。给她画个大花脸,让她下辈子投胎变丑女无盐。”
荀芳挽个剑花,冷哼一声,将剑峰照着越玖天脑袋歪着地的半边脸蛋斜扫过去,可不知怎么滴,荀小姐的剑峰扯偏,刷地挑到越玖天肩膀。
这一晚上像活靶子似的不是被大刀砍,就是被剑刺的越玖天,本来中毒昏迷,不想又着了一剑,突然腾地坐起来了。正此时,不远处似有一道白光乍亮,晚风更猛烈地扫动周围树枝齐狂摆,树叶沙沙沙地共发响,声音竟然如密密的疾雨。
“诈尸!”
“闹鬼!”
荀芳和月娘被吓得“啊”“啊”尖叫,转身就跑。
此时已经无意识的越玖天又倒了。
越玖天感觉自己学道有成,脚不点地向着某个地方轻飘飘就去了。虽然说不出话,可是眼泪还会流。
这世上有惨的,谁有我越玖天惨?没见到爹不说,还莫名其妙被两个不认识的大汉给当瓜切了,临了还要被同门师姐再额外赠送一剑。越玖天边流着眼泪边觉得太委屈!平常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没想到自己原来是这命!
命?不行!我不服!我不认!我要找杀我的人!我要找荀芳!我要见了爹再死!不,我不死!
越玖天一生气,居然飘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一个昏暗幽深的地方,这地方说黑吧,却又能看到黑石嶙峋,怪崖狰狞。山间还有似雾如气的蒙蒙迷烟,远处依稀有哭声、嚎叫声……
走错路了?越玖天身不由己继续往有声音的地方飘,好像自己突然爱管闲事似的,哪有热闹往哪凑。
正飘着,前面过来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色长衫手持一把白团扇,另一个穿着黑色长衫,手里拎着一把黑色的竹萧。
越玖天被毒麻的舌头突然间灵光了,她向二人略一施礼问道:“二位先生,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两个家伙先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又打量越玖天,白团扇脸色死白,翘着兰花指轻捏扇柄装模作样地摇摇,“地府,不知这位姑娘可听说过?”
越玖天向来胆肥,“你怎么知道?”
黑竹萧一听来了精神,把竹萧在手指间转了个圆,“当然知道,我们在这里任职千儿百年了。”
“什么?我死了?”
“嗯!”白团扇点头。
“对!”黑竹萧点头。
“你们俩个是谁?”
“这还用问?”白团扇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有扇子指黑竹萧。
黑竹萧说:“黑白二使。”
越玖天见两个家伙并没有长出什么奇怪的模样,不禁摇头,“鬼不是都很难看吗?”
白团扇轻摇小扇,“人哪有说真话的。”
黑竹萧还是在手指间转着竹萧,“反正到了地府,你也算到家了,随便逛逛吧。”说着,对白团扇说,“走,开会去。”
白团扇也点头,“我们去占个好位置。”
黑白二使丢下越玖天正要走,越玖天眉头紧皱,眼睛一瞪,咬着牙怒道,“站住!带我去找你们地府里的大王!凭什么让我死!我不死!我要找爹!我要报仇!”
白团扇轻轻一笑,用团扇半掩下巴,瞅着越玖天,“人刚死都是你那样子。一个个哭叫闹喊。过两天就好了。”
黑竹萧用竹萧遥遥一指,“喏,那边!大白灯高高挂的地方哟。”
越玖天也没空谢二位使者了,怒气冲冲直往灯笼高挂的地方跑。
地府大王看来也是颇注意身份等级,门外十八级台阶,每级台阶左右各立一名护卫。护卫见越玖天目中无鬼地直闯而来,立刻横刀架斧子地吆喝着拦这个女鬼。
越玖天夺了两把斧子,左右一顿乱劈,杀进大堂。
大王正在看什么东西,听到外面打群架,头也不抬地问,“外面何事?”
“为什么让我死!”
大王抬眼看看越玖天,“什么什么为什么,到这来的没有为什么。你高兴不高兴都不管用。老老实实一边呆着去。”
“呸!”的一声同时,“啪”一把斧子从越玖天手里甩脱,“我不管!把我送回去。等我该干的事干完了再说!”
“该干的事干完了?可能吗?活到八十想九十岁的事,活到九十又想着上天了!人的欲望是无底洞!你一个小丫头也会蒙鬼!”说着拍案几高叫:“兵卫!兵卫!”
门外的鬼兵早挤进来看热闹,这会儿得令都来抓越玖天。越玖天两步上了台阶,抓起大王案几上的蜡烛就点案几上的纸,然后把点着的纸四散乱抛。火纸触到帷幔立刻着起熊熊大火。
鬼兵慌忙扑火。大王一边安排:“你们灭火,我去开会!开会!”一边抱着脑袋往外跑。越玖天一把扯住他大袖子,“说,怎么回去!”
“回不去……”
“嘿!鬼火烧到大王这啦。”
哟,这会儿还有凑热闹说风凉话的!越玖天不由得看过。
乱糟糟鬼兵窜来窜去灭火的大堂烟雾蒙蒙中突然多出一个人,个子高高的,一袭白衣,手里拎着一根小树枝左右拂着烟气儿。越玖天觉得这树枝依稀见过,再仔细看那人站的地方却一片亮堂!原来是他的金腰带!
越玖天一怔的功夫,那个摇树枝的正好也看着越玖天,不由地说,“咦,你这大活人怎么老到地府来闹腾。”
越玖天一听,我现在还是大活人?
那人摇着小树枝两步走到越玖天面前仔细瞅了一下,突然叫:“哎呀!不好。”说着,扯起越玖天像腾云驾雾一样窜出大堂!
地府大王在那人身后不由得叫道:“水公子!回来!回来,开……”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18 21:13:58
四、越玖天使劲地往怀里扯自己被这位金腰带攥住的手,还一边往后挣着,“放开!我还没算完账……”
金腰带一掌拍到越玖天脑袋上,“别叽喳了!”
今天,水龙吟圆满完成第十个三十年的短命历程,只要开过会,把在阴阳两界自由穿梭,说是抓逃跑鬼其实纯属混日子的差使交接完毕,就可以回家继续悠哉游哉过自己龙宫少子的舒服日子了。
在人间每活到三十岁就要死,说起来也挺容易的。特别是近世以来,有多种花样死法可供选择。首先就是当兵,战争连年,占据一个州的刺史都想着拥兵伺机抢夺天下。如果不当兵战死,也能在人间被饿死、冻死,就算混个官儿做做,也可以给昏君直谏被砍头死,或者随便得罪一位小人就死了,或者投胎成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亲戚,反正沾光的机率小,但是最后在被夷族的时候绝对落不下的。
水龙吟在大唐永徽六年投胎凡间,到垂拱元年三十岁时,以路遇本名冯小宝后来改叫薛怀义的小流氓大混混鞭笞老者,旁观者当然不敢说话,但水龙吟正好寻死啊,就跳出来夺了这位流氓和尚的鞭子,然后呢,然后当然就是被流氓手下的小流氓群殴致死。
接着投胎到员外家养成一个富二代,开元三年,因逛青楼抢花魁得罪一官员,晚上出门被黑拳打死。
然后投胎当兵去了,这回是陪公主和亲,到天宝四年,安禄山为了邀功,制造自己保边有功的假象,侵掠契丹,惹得契丹变回狼心,把公主杀了,水龙吟保护公主,和契丹兵杀在一起,最后当然只能被杀掉。
这样一来,水龙吟觉得还是当兵好,该死的时候打仗死也算体面。于是继续投胎当兵,到大历十年随西川节度使打土蕃战死。
不过, 水龙吟的爹觉得孩子虽然要受点苦,但也不能总被杀得体无完肤吧,偶尔也行贿一下送胎的鬼,把水龙吟扔到学文的人家。这不,到了永贞元年,做读书人的水龙吟太过清高寡合,看朝廷不顺眼,犯了文人抑郁症,硬是把自己弄得像百年多病似的,真就风吹凉凉,一命呜呼了。
接着世道越来越不太平,地府大王深感鬼多难管,而水龙吟没事儿就死了投胎,投胎了再死,把地府搅得不耐烦,大王认准了州衙门里捕盗抓匪这样的差事最适合水龙吟,白天在人间抓罪犯,晚上到地府抓逃鬼。
不过,鬼也是晓行情懂时务的,原先都眷恋着人间热闹,活着有意思,后来世道乱了,做人艰难,吃不饱穿不暖税赋沉重,战争连年。倒是做鬼还清闲一些,也就没有那么多鬼愿意逃回人间,水龙吟也乐得清闲混到日子。
水龙吟拖着这位女子,说是女子,可按她行事举动,和女鬼、夜叉什么的有一拼,不过就是样貌动人这点,淡化了别的鬼对她的野蛮映像。这个野蛮女鬼还不是鬼,要快点找到她的躯体把她按回去,要不然真成厉鬼,瞧她这做派,做鬼的头一件事准定是再烧地府。
水龙吟记得刚才路过一片树林,想着自己终于死完了,心情大好,驭风带电地往地府去,白光闪处瞄了一眼,好像地上有那么一条人形是这个野蛮女鬼。
水龙吟把这姑娘的魂送回她体内,仔细看着地上的人,肩头两端一处是剑伤,一处是刀伤,刀伤口往上两寸处还插着一支短箭头,箭头周围的肉已经发黑,她口角血迹也是黑色的。
“乖乖,这个女的肯定是平常凶猛过头,得罪了王公大贵什么的,要不然,看样貌不过十五、六岁小女孩,哪用得着刀劈剑砍毒箭头一起上?”水龙吟一边瞅,一边自己嘀咕着,“还好只是平常毒药。”
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粒冰蟾化毒丸给她塞进嘴巴里,又从她衣角扯下一布条,“哎呀,不好意思,不是我小气要扯你衣服。我的衣服是扯不断的。”一边按住伤口一边拔出短簇,给她止住血。
只好先带回自己住处。
水龙吟煎药给野蛮女子捏开嘴巴灌进去,她现在是半死半活的,就算撬掉她的牙,她也是没甚么知觉。不过,水龙吟当然不会那么无聊无德,趁人之危见利忘义这样近世凡人的习惯,水龙吟没有。
把她的伤口都敷上药。
忙活完了,坐在她身边瞧着,嗯,小姑娘闭着眼睛都这么好看,不禁伸出手指扒拉扒拉她的眼皮,嗯,确定死不了。
“小爷。”
水龙吟一回身,看见自己三百年前的小跟班。“伍仁?你怎么来了?”
“小王爷,我也来了。”
声音到处,门外进来一位姑娘,是自己的婢子平织烟。
伍仁弯着腰在床边瞧了瞧这个小姑娘,“小爷,给您带个信儿。”
“说信儿。”
“你还得在人间多呆三十年。”
“?!少胡说。”
站在越玖天面前仔细看越玖天脸蛋的平织烟颇有些幽怨,“是的,小王爷,您刚才没在地府开会,是为了这个小姑娘吗?”
“顺便做件好事,救个鬼。不是,救个人。”
伍仁说,“您爹刚才去迎你,可是地府大王说,您没开会,擅离职守,天上又多安排您在人间混三十年。”
“混个屁!不开会这算什么事儿?地府大王连这个也汇报。难怪要烧他!”
“不是他汇报的,是天司按察指挥使去开会,他没见到你。”
水龙吟一摆手,“三十年弹指一挥间。”然后随手弹走一粒灰尘,灰尘笔直穿窗而出,化成一道细微的白光,倏忽消失。
平织烟嘟着嘴巴,“小王爷,您很喜欢凡间似的。”
水龙吟笑笑,“要不,你投个胎到凡间玩玩。”
伍仁一听,“哈哈,小爷。你爹怕你又惹事还得多混几个三十年,特意安排我和平姐来看着你!”
“随便,有什么好看的。是你想出来玩,想出这主意忽悠我爹的。”
伍仁手指天:“绝对不是我!”
水龙吟瞄了一眼平织烟,平织烟眼睛看向床,“这位姑娘,没事吧?”
水龙吟指着床,“你们俩好好看着她,我还要去地府一趟。”
也不等伍仁、平织烟应承,就闪了。
越玖天受伤最初很痛,过了会儿,手脚麻木,痛感没有了。慢悠悠到地府时,感觉自己完全和平常人一样,不过到了平时到不了的地方。
被一个好像见过的人扯走,还挨了他一掌。然后,然后就没有任何事记在脑子里。
越玖天睁开眼睛,感觉肩头还有些痛。背上也有些痛。本来就是侧身躺着的。她看着房间,回想自己被剑刺刀劈,最后荀芳又给自己补了一剑的事。
这房间不是山上九云观里自己的房间,也不是自己家中。难道?自己命大,被山村老叟或者老妪救下?不像,像被神医救了吧。虽然感觉伤口还有一点儿疼,但不是钻心刺痛了。要不是神医,哪能让自己这么快恢复?
屋子里没有人。越玖天坐起来,头不晕,眼不花。好,看来身体结实,适合继续赶路去追爹。那位班“不见”师兄真是的!如果再回山上,先要扯住他挥拳上去才对!班不见会不会和两个刺客一伙?他经常下山鬼混,认识不少游侠儿!
越玖天这么略想了想,没再深究。等见过爹以后,自己定会把这些事查清楚。
越玖天在屋子里看看,并没有恩人的影子。我总得见见恩人的面啊,以后也好报答!可是,恩人是入深山继续救人去了,还是采药挖地瓜去了?
万一这位恩人要是一出门就三五六八九天,我还追爹呢!一边等恩人,一边把桌子上的点心一块一块地抓着吃。吃饱喝茶,瞧着恩人桌子上的字画。
案几上斜铺着一张纸,上书:龙吟曲
江遥水寂千山冷,绝壁幽幽荒草。当年彩画,如今灰灭,四边哀角。歌舞铜台,几番易主,将军纷扰。戏马踏皇都,佳期似梦,风连雨,魂飘渺。
空羡松梅鹤老。利难分,算得多少。宝座浮云影,韶华暗换,徒留笑。秦汉晋分,李杨春去,不知谁晓?念神仙眷侣,相携看月,弄清平调。
越玖天看了好一会儿,世道纷乱都是私欲难足,百姓受苦。神仙眷侣相伴看月弄琴,真是羡煞人。这位恩人倒是淡泊。
手边另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水阔天长,看来是刚写字就急着出去办事了。
对啊,给恩人留下书信,等自己见了爹再来面谢恩人。或许爹也能陪自己一起来谢恩。对!研墨提笔在水阔天长后面接着写下去: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18 21:14:43
五、
水阔天长何处燕,碧树花间莺鹊占。年年檐下寄为家。暮云晚,山色暗。巢破偏遭风雨卷。伤羽徘徊谁可唤?幸有东君纤手暖。不是别去太无情。寸心乱,双泪眼。他日报归桃李院。
呃、呃!越玖天写完不由笑了,这倒是新风格。也算说事儿清楚吧。平日里看那些愁春感怀残红病酒相思没完,连用典带搬故旧的词,越玖天总是想不明白,那些胡子乱飘的老爷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小妇人情怀?好吧!我越派简洁平凡,适合将这些长短句子发扬到百姓家。
看完,又觉得言辞毕竟太过轻飘,但是自己也没带啥值钱东西。抓耳挠腮之际,手触到脖颈上的丝带,对!有一块自己从小就戴着的玉。取下来用手抚摸一会儿,放在纸上。
好了。快去赶路吧。这位恩人真是大好人,居然连自己的包裹一起救回来。
正收拾散乱的包裹,听到有人进门。立刻回头看去,进来一位女子,淡绿色的裙衫,腰系碧绿丝带,粉脸月眉,长相秀美,一双眼睛转来转去,显得十分机灵。
恩人原来是位女子。
越玖天立刻拜下去,“小女子越玖天感谢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似有些不好意思,要把越玖天扶起来,“你叫越玖天?”
越玖天报恩心情,不好立刻起来,只能赖着继续跪,“不知恩人高姓大名,以便日后报答。”
“我姓平,平织烟。”平织烟一边说一边把越玖天扶起来。
“平林漠漠烟如织。好名字。”越玖天赶紧抓住时机让恩人高兴一下。
恩人只是淡淡一笑,“我看你在收拾包裹,要走了吗?”
越玖天低下头,“对不起恩人。我本该留下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无奈家父有难,等我见了他以后,一定来好好报答您。”
“不用谈什么报答。我也没做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还是要尽快走,你爹的事更重要。”
说着,抓起包裹往越玖天怀里塞,“眼看申时,白天好赶路。”
越玖天觉得恩人救自己可能真是顺手,瞧她不待见自己的样子,估计是自己压到她家种的地上,她为了庄稼收成才救我的吧。
越玖天还是又拜了拜恩人。
恩人问,“你要去哪里?”
“黎州。”原来以为昨天赶到邛州能遇见爹,自己这么一伤一睡的,只能直接往黎州去了。

“哦。”
恩人淡淡地应了声。
越玖天告辞上路。现在没有马,只能两只脚走,所带钱两不多,还得日夜兼程。
越玖天一心扑在赶路上,把恩人对自己的冷淡早已抛开不想。
走了一柱香时辰,隐约听得身后有人喊,“越姑娘。”
越玖天想起两个刺客,没回头而且步子迈得更紧。身后马蹄声很快追上来。越玖天只好止步转身,手暗暗紧握成拳,准备随时攻防。
一位不认识的青衫老者跃下马来。呵,动作倒是利落。不敢轻视,越玖天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将牵马的缰绳递向越玖天,“我家平姑娘看你着急赶路,吩咐我给您送匹马。”
越玖天看着缰绳,“真是让恩人费心了。”
老者说,“刚才马在后山放着。我才牵回来,平姑娘就让我赶紧给您送来。她让您一定原谅她照顾不周。”
原来是这样。有马就行了。没马人家平姑娘也是大恩人,哪敢有怨言?
越玖天双手抱拳,“谢了。日后一定报答大恩大德。”然后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对老者点点头立刻扬鞭疾驰,马蹄踏起尘烟而去。
平织烟目送越玖天飞速离开,不由嘴角带笑。小王没事儿救什么凡人女子?在凡间传奇话本看多了吗?而且,这个姿色有些太过耀眼。万一耽误小王爷回龙府,多不好。
水龙吟昨夜误了大会,但还得亲自到地府去一趟。自己是又像往常一样继续投胎胡乱做人,还是难得在凡间活到花甲?还要不要半夜躲过凡人去抓逃跑鬼、做恶鬼什么的。还是不要抓鬼了,小王爷我在凡间做人,三百个春秋连媳妇也没混上过一回!这回,我得娶个媳妇儿。嗯嗯,我救的那个就很好。她怎么着也得报答我一下吧。以身相许我立刻答应。她要是订了亲?没关系,这年头看中别人家媳妇,随便诬陷男人谋反被砍头,媳妇自然就成别人的了。况且,这凡间当皇帝的,一听谋反二字就浑身打颤,不查就信。恐怕,要是告发一头猪谋反,皇帝也会信的。
到地府听小黑、小白聊了聊大会内容,这“轮回盘”眼看就要换轮值司了。“轮回盘”由地府掌管五百年,再由天界掌管五百年。鬼众不愿轮回盘由天界掌管。天界掌管,那些神啊仙啊道士啊僧人啊就投得好胎。鬼等上千年也不见得能等到投胎机会。
再剩余时辰,就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赌,赌上面的蜀、唐、吴越国能不能和周皇帝争天下,以后谁能当皇上。
水龙吟说,“关你们什么事?”
“嘿,世道好了,我们也上去混个大官当当。”
“当鬼吧。鬼最好。”水龙吟说,“你俩没有排队的份。你俩跑了,谁当天引使者和夜引使者?”
小白扯住水龙吟,“你当。你白白的,和我一样妖艳。最适合天引使者。”
“去!你才妖艳。老子还回神尊府呢。”
水龙吟一甩长袖,闪。
身后小黑叫嚷,“哎!地头喊你抓鬼……”
“没我事。”
“有!”小黑长竹萧卷住水龙吟袖边,“友情一下呗。”
“我才不多管闲事。”
“哪有多管闲。”地府大王过来加入赌局,顺便告诉水龙吟,“投胎是不用再投了,恭喜你活到花甲。鬼还是要抓的。”
“你们这是赖上我了。”
“切!”
“去~”
“哪有。”
“死了死了,懒得活到花甲,遇到你们这班赖皮鬼。”
大王的掌书记急急奔到大王身边,附到大王鬼头边耳语几句,大王抓抓歪戴的帽子,“他先人的!”
然后瞄水龙吟几眼。水龙吟立刻转身。
大王疾上前追到水龙吟脚后跟,亦步亦趋:“水爷,公干。”
“不干。你家黑白二使都在。”
“哎呀。”大王突然小声像妇人撒娇一样,水龙吟吓一跳,偏头瞅着大王是不是被女鬼附体了。大王扯水龙吟到一边,“有鬼把生死薄偷走了。”
啥?这玩意也有鬼偷的?改日期?嘿!凡人真够能造啊!改皇帝诏书改上瘾,这造假的毛病,变成鬼也改不了,鬼没有鬼嘱、鬼诏,打算改生死薄?帮活人改成老不死?死鬼和活人勾结?祸莫大焉!
大王见水龙吟笑嘻嘻的,“快帮我追回来啊。这可不能让鬼知道,他们要是把生死薄抢走,地上地下都得乱套。”
“一个大破本子,没你说的那么重要。”水龙吟边说边往大王公堂走。
“重要。眼看要换轮回司值。”
“天界不会用这法子吧。再说,每次换司值,都是按部就班的。”
大王摇头,“这回有些乱。”

往年的薄册都锁在后堂阁楼里,案几上放着往后年份的薄册。刚才掌书记整理公文发现少了一册,上下翻遍,都没找到。立刻连滚带爬来向大王汇报。因为上午闹了火,公堂进出的鬼多,水龙吟记得也就是平常守卫的那几个,就问大王:“来灭火的,可有不是守卫的?”
“没有。”大王说。
“确定?”
“肯定。”
“肯定?你当时抱头乱窜。把当值的守卫全叫来。”
鬼哪有休息的?水龙吟让他们分别进来问话。值班队长说,确实只有值班守卫救火,因为他是队长,必须要指挥有序救火,不能出现趁火打劫的事。各位守卫的回忆也都差不多。
水龙吟又找御殿护卫问话,他们负责来回巡逻。如果不是守卫趁火乱顺走,就是御殿护卫,或者有什么鬼勾结所为。
如果谈到勾结,必须是头目,喽啰没有权利,想勾结谁,也没鬼搭理。
护卫队长还没迈进大堂,一个鬼家伙抢在队长前面跑进来跪到大王面前报:“无信和诛真跑了。”
大王一把扯下歪戴的帽子,鬼手擦擦额头,“他先人的!反了!”
水龙吟正在看护卫队长,护卫队长微低着头,垂着眼皮。但,水龙吟还是清楚地看到队长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不由自主地略抬起眼皮往大王脸上扫了一眼,眼珠一转的功夫,正好和水龙吟目光相遇,马上收敛目光,并且右脚向后退了半步。
水龙吟微笑了一下,问跪着的兵,
“无信和诛真什么时候不见的。”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19 19:40:06
六、
“刚才换值的时候发现的。”
“看他们的守卫呢?”
“应该是喝了酒,现在还睡着。”
水龙吟瞟了一眼队长,起身对大王说,“我去追了,不过,已经过了这么久,别指望我追回来。”
话音未落,身形已闪出大堂。
大王有些无言地抓抓鬼头,水龙吟家伙分明是借机逃跑。
水龙吟先去问过看守喝酒的时辰,又到出口问情况。就算他们逃跑,白天也无处可去,只能躲到附近的山林中。
水龙吟迈出地府隘口,往西北山里去了。趁天还没亮起来,动作快些,或可遇上两个老鬼。
林中无月,绿火飘浮微闪,虽是秋七月热天,但此时风吹叶响扑簌声似乎将空气的热量吸干,只余下一阵阵阴冷气息包围过来,远处隐隐有妇人哭、猫头鹰叫……
水龙吟一不是胆小鬼二不是凡人,对这般情景完全无感。只是自己身后也隐隐有细微声响。去!还有鬼跟我?
水龙吟只管找高坡大歪脖槐树最适合上吊处坐下静听。过了不足一柱香的功夫,由西南处传来草被鬼步碰触而摆动的极轻微声音。
“眼看到辰时,不能再走了。”一个声音有些哑。
“怕什么,以我们的修行,白天也能走。”一个声音非常自信。
突然“卡塔”极轻的声音在两个老鬼耳边一响,同时一团火光照亮两个老鬼周围连草带树一片红惨惨,映得两老鬼突然看见对方的脸,虽然久为鬼怪,也不免被吓得一跳,齐声颤抖叫起来,“谁!”
“什么谁谁谁,我可没功夫和你们聊天探索鬼的情感世界。”水龙吟随手扯下树枝,手腕两抖,枝杈像变成绳索一般,直往两个老鬼身上缠去。
两把剑也闪着白光一起向水龙吟刺去,一剑斜挑树枝,另一剑直攻水龙吟腕子。水龙吟手腕向下一压,手中小树枝像鞭子一样,鞭稍卷上剑尖,将剑峰带向另一个刺来的剑尖。
两剑轻响错开,换了招式,像一轮白光罩住水龙吟,水龙吟不急,打一会儿天光大亮,着急的是两个老鬼。
过了几招,水龙吟开口说,“聂大侠的剑术果然有些底气。”
聂大侠当时刺韩相后,把自己脸划花,眼睛也挖了,肠子扯出来,真是惨烈无比。他那举止和样貌,鬼也不敢收。聂大侠到底是聂大侠,在地府外的无魂谷孤独躺了几百年。后来,有个叫无信的刺客被人杀了,特意找到聂大侠,请大侠魂魄寄居到自己完好的身体之中。并在聂大侠面前自碎魂魄。聂大侠就以无信的身体四处游走。那位无信生前臂力过人。聂政意外得剑术与力气并具,所到之处杀鬼无数。
原本他不惹事,地府不管他。但是他寄在无信身体中,无信可是鬼籍,地府自然要管。这位聂无信不服管,杀得地府几乎无兵可用,还遇到诛真。两鬼威名赫赫。后来求助于上界,才把两个鬼关起来。当然,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水龙吟当时还小。
无信不由得回道,“你夸得勉强。”
水龙吟手中树枝好似生出无数枝杈,枝杈又像无数柔软小蛇往无信和诛真的身上缠去。
诛真左手中大锤被树枝缠住,水龙吟顺手一甩,大锤脱出诛真的手腕,似乎颇欢快地呼呼呼嗖地不知飞去了何处。水龙吟说,“哎呀,可千万别砸到小动物。”
诛真目光追寻心爱的兵器,分神时被水龙吟树枝缠住。
无信一剑砍到水龙吟树枝上,“水公子原本神仙,为什么总管地府的事?”
诛真哼笑一下,“水公子这上百年死了活活了死,就不知道小心哪天真的死了……”
水龙吟听这两个老鬼话里有话,手上松了力道。可是诛真的话还汉说完,突然夜空乍亮,白光耀眼,似乎太阳骤升,万道光芒直刺水龙吟双眼。
水龙吟急忙闭目,却并不松手,反而用力把诛真卷到自己身边。只听得四面空中有东西飞来,水龙吟一边扯住诛真,一边把树枝挽得像金罩子样挡住飞来的小兵器。这边无信突然大喊一声:“接住。”
水龙吟听到有什么东西被哗啦地扔向右边空中,拎起诛真辨声一跃而上,将半空中的东西抓在手里,却感觉手里像着了火,又感觉周围白光已散,烫得急睁眼看手中抓住的生死簿着起来。扯着诛真的手腕此时不知中了什么,一阵刺痛,手上力道一松,诛真就挣脱了。这时,大风骤起,卷得树根都晃起来,一股浓烟瞬间漫天盖地不知从何方侵来,同时远处似有千军万马嘶喊冲向这边。水龙吟用小树枝扫几下,雾散去,而无信和诛真也不见了。
呵!这就奇怪了!无信、诛真两个老鬼一向在地府行走,怎么会有这么排场的救兵?

水龙吟将生死簿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地府不知用了什么防火材料,看着着起来的火并不能烧坏生死簿,边缘的小火星很快灭了。水龙吟蹲下捡起生死簿翻翻,后面有几张残页。看断裂处的纹路,不是我踩的,肯定也不是自己去抓住的时候扯掉的。水龙吟就在四周草间寻了一阵子。天色已亮,草间树下山坡边都没有纸张残页。或许是无信、诛真扯走了。
水龙吟回去将生死簿扔到地府大王案几上,大王捧在手里一边高兴点头,一边谢水龙吟。一边翻一边嗅着,“先人的,什么火能烧到这玩意儿?”翻到后面,眉头皱起来,“这还真麻烦。真是!”
“我可是额外替你找过,没找到。”
大王意外惊喜变愁字压顶,摇头晃脑:“这可怎么办?”
水龙吟说,“反正你自有鬼主意。我要回去歇着了。”
地府大王没话,只是紧盯着水龙吟。
水龙吟说,“你别看我。人的命我不关心。”

回来并没见到那位姑娘,连平织烟、伍仁都不在。
怎么?三个出去挖菜了?
心中颇是失落。在桌边坐下,看到玉珮,羊脂白色,拿在手里似还有体温般暖人。这玉珮圆形镂空,如意祥云里托着平安两字,小巧精润。从五彩丝线的长度看,该是挂着的。
水龙吟把丝线卷巴卷巴将玉珮放在怀中暗兜里,拿起玉珮刚才压住的信纸看起来。
看来小姑娘家里变故,信尾属字:恭谢恩人叩别谨留九峰越玖天字。小姑娘叫越玖天?估计是长女,她爹娘在怀她时,满心以为是个男儿呢。正看书信乱想时,平织烟进来,“小王爷,您回来了。”
平织烟一直忙活着对付越玖天,哪顾得上看水龙吟桌子上的书信。
水龙吟放下信纸,“那位姑娘呢?”
“她偏要走,我留不住。”平织烟不由叹口担心别人安危的老奶奶般的气息。
“也不知道她伤好的如何了?”
平织烟瞧着小王爷一副担心的样子,就笑着说,“我看她没事,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
“哦。”水龙吟有些无奈地轻摇头,“也不知道她去哪儿啦?”
“她说去成都府。”
水龙吟点点头,“伍仁呢?”
“不知道跑去哪啦。”
水龙吟点点头,“我两天没睡了。”
“您不是总要洗过才睡吗?我去给您准备。”说完立刻出去,一会儿端了汤来。水龙吟草草洗了,倒在床上呼噜大睡。
睡到半夜三更,起来听动静。地下有呼噜声,应该是伍仁。水龙吟起来坐到伍仁旁边,推他一下,“起来。”
伍仁爬起来,“搞啥子嘛?瞌睡也不睡不成。”
“再睡让你投胎成猪,好好睡。”
“行!大爷,小爷,王爷,我服你。说,半夜扯我起来干嘛。”
“我救的那位姑娘怎么走了?”
“哎呀!小王爷原来是做了春梦醒来的。半夜想美人。”
“啪”一巴掌拍在伍仁后脑勺,“想你的头!那姑娘走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没有?”
“不晓得。平姑娘让我去镇子上买些东西。我回来,你在睡觉。别的我就不晓得喽。”
这样?
“平织烟呢?”
“在隔壁屋里歇着。”
“我现在也不需你们俩个照顾。而且,我整天行踪不定。也见不到你们的面儿。你们还是回去我爹那里吧。”
“我无所谓!不伺候你我还乐得每天吃睡。你得劝平姑娘,她向老王爷请示,要来伺候你。”伍仁说着又倒下。
水龙吟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就听着轻轻两下敲门声,平织烟在门外问,“小王爷,您是要吃些点心吗?”
水龙吟拉开门,“嗯。我要吃肉。”
平织烟高兴地应着,“都在锅里给您热着呢。”
水龙吟吃着饭,突然哎呀一声音。
平织烟立刻更担心地问,“怎么啦?不好吃?”
“不是不是。”水龙吟摆摆手,“想起一件事。一会儿得出去。”说着加速咀嚼两下,又停下来吩咐道,“你去把我衣服拿来。”
平织烟扭两步又停下回头看柔和焟光下小王爷,连吃饭的样子都那么让人舒服。“您累了这几天,有什么事非要大晚上出门。”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19 19:40:40
七、
“嗯嗯,鬼事。鬼事都是半夜三更的。你们看好家,我忙完了就很快回来。”
“那要多久啊?”
“这个,说不准。有的鬼很难缠。反正忙完了就回家,我又没别的地方可去。”
平织烟听了立刻去准备。
出了院子,回头看平织烟和伍仁已经关了大门,水龙吟就往成都府去了。

越玖天一路快马加鞭,沿路遇到乡村人家就打听有没有见到一位相貌英俊留着胡子身形瘦长穿着青色长衫,带着一位仆役的男子。遇见驿栈就进去询问有没有个叫越山字德高的人住过。
每次的失望让越玖天不由放慢速度,开始怀疑爹有没有出成都府。
或者?自己在邛州时因为被两个砍错人的杀手砍伤而和爹错过了?他现在没什么急事儿,一个被贬的人又不赶时间,正好看看山川风光,该吟点酸诗填两首思妇词在驿馆的墙壁上才是。
再赶快些到雅州,那里驻有永平军,爹倒是有几个朋友在军营里。他会去拜访他们吗?
对,自己可以去找他们问个信。
行至一条小溪处,人不歇,马也得歇呐。让马在一边吃草,自己喝些溪水,解开包袱拿出干粮吃,心里不静。才吃两口,听到有马蹄杂沓和人声喧哗。土匪?
越玖天连忙裹了包袱,跃马执辔时,嚷嚷声已经逼近。
“那边有人。”
“拦下来。”
“哟哟!是个小白脸。”
几匹马已经围过来,一个方脸膛黑面剑眉的人手里马鞭一指,“什么人。”
越玖天穿着男装,没法啊,下山时的衣服被刀砍剑剌的尽是破洞。恩人给自己换上这件衣服。奇怪的是恩人怎么会自己搞件男装穿上?不过,也挺好,正好扮男人。越玖天头发已经高挽成小道士的发髻。她在马上施了个礼,“各位军爷,有礼了。”
那位扬鞭子的看来是个校尉或者队长,他收回鞭子,“从哪来的。”
“邛州。”
“到哪去?”
“雅州。”
“干什么去?”越玖天心想,你一个当兵的又不是三司的,问那么多干嘛?
“不耽误军爷公干了。再会!”说着就要催马开溜。
“站住。”
干嘛?打架?越玖天见对方六人当中有两个人年轻些,脸色还不够黑,目光还算友善,可能是新兵;另两个看来风吹日晒入了,皮肤黄中带黑,目光凌厉,手按着自己的兵器,随时要出手的样子;还有一个脸上带疤,眼神看着就像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这个脸上带疤的对向越玖天问话的人说,“这人会不会是周朝的探子。最近边事吃紧。”
越玖天说,“大周的间使怎么可能深入到蜀国腹地?”
伤疤汉子跃马近前,“是不是间使,跟我们回去细说。”
“不用了,军爷还能看不出谁是间使?”
这位伤疤哼一声,“那我看你就像间使。”
越玖天心里骂:你就是瞎子!一抱拳:“各位,叨扰了。还请军务为重。”
伤疤抽出剑,“想跑。”拍马挥剑冲来。
越玖天不由暗骂:没事找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脸都被人砍伤疤了,还不知悔改!策马偏身躲过。越玖天一向不和男人直接兵器相撞!女的和男的比力气,那真是吃得太多没事干。
伤疤如此来回砍都没砍到,心里还颇有些惊奇。又跃马冲来,越玖天低头一躲时,挥手一剑点到马腿上,马吃痛不由长嘶乱跳。伤疤急忙控马时,越玖天催马近到他身边,未出鞘的长剑用力抽到他后背,伤疤滚下马来。
刚才和伤疤周旋时,仿佛听到有更多的人马过来。这会儿,人马声更近了。
其他的士兵一看,这还了得!何止像间使。简直就是大周那边能打好战的勇将。立刻围成一圈,张弓搭箭,向越玖天射去。
打眼一扫,还真是分工明确。他们的方向有射脑袋的,有射身体的,有射腿的,有射马的!越玖天可不想被射成刺猬。哎哟爹!保命要紧呐!赶紧脚离马蹬,手按马背借力站起腾空一跃,后翻身时探手抓住两枝箭向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丢过去,落地后又一挥剑划起地下尘土向身边扬去。
那几个人又张弓再射时,一人命令道:“住手!”
越玖天用手挥散灰土一瞧,呵!人还真不少。中间一高头大黑马,大红璎珞。马上端坐着一位看起来比自个爹年纪还大些的男子,一脸威严。这大概就是什么刺史、指挥使之类的吧。越玖天再仔细瞅竟然还瞅出面熟的感觉。
那人看着越玖天,“轻云点。不知少年郎是封宙什么人。”
他还知道我师父这招空中乱翻叫轻云点?有点斤两。越玖天学的时候,师父是说了句什么轻云点。越玖天当时心想,和别家空中乱翻有什么区别?不过,没敢说出来。后来练熟了,才悟出区别。刚才着急保命,就乱翻腾了两下子。
越玖天抱拳施礼,“座下弟子。”
“不知贵姓?”
“越。”
“什么越?”
越玖天心想,难怪刚才那几个当兵的死活问自己姓名,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的头儿就是这毛病。
但,这个面熟。就回道,“弟子越玖天。飞越之越。”
“天儿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您是?”
“我是陈彦镇。你十二、三岁时,你爹带你到我家里去玩过。”
陈彦镇,马步军副都指挥使。越玖天想起来,是到他家住了几天,把他家少爷揍了三回。陈彦镇下马走到越玖天面前,威严换成凄惨,“你爹的事,我也很难过。他的后事这么快办完了吗?你这是去哪里?”
越玖天眼睛直瞪着陈指挥,一时有些恍惚,好像被人用刀拍了脑袋。呆立了片刻,感觉陈指挥眼神无比奇怪地看着自己,越玖天突然声音很大地叫出两个字:“什么?”
陈彦镇回头命令士兵后退五十步待命,两位贴身小校则在一丈之外,手按佩剑站定。陈彦镇转头看着越玖天,“你,不知道?”
什么意思?什么后事?我师父说我爹只是被贬黎州。只不过是去个山清水秀穷乡僻壤的地方养老戴月荷锄归,晚上不睡觉浪费几根蜡烛愤世嫉俗写歪诗讽刺影射一下贪官污吏侫臣小人……越玖天觉得脑子很胀,像灌进了大婶们粘鞋底布用的浆糊。可能刚才用剑扬灰没迷别人,迷到自己眼睛了。越玖天揉揉眼睛,声音发颤地问:“陈伯伯,您说……”
陈指挥使目光从越玖天脸上移开,看向别处,“他在邛州驿馆自尽了。”
越玖天边哭边絮叨,“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害死了我爹。我爹不可能不见我就自尽的。根本不可能!没人逼他他为什么要死……”
陈指挥使看着坐在地上用衣袖擦着眼泪的小姑娘,“你现在快回去,把他的后事办了。都这么多天了。”
越玖天边哭边点头,抓住缰绳,翻身而上,“陈伯伯,我走了。”
“我派两个兵护送你吧。”
“不了!我一个人要日夜兼程,不劳烦他们。”
“好!你走官道。快马加鞭。我会派人传令,所到驿站你直接换快马走。”
越玖天脸上挂着泪,对陈指挥使点头抱拳,转了马身扬鞭疾去。
到邛州驿馆得到的消息是:已经有人把越山尸首带走了。
什么?
谁干的?这好事?!
那人细说,应该是几位道士。
师父?
走出驿馆上马没跑出多远,对面正好也有人策马而来。
“师妹!”
越玖天回过神来一瞧,班见!
越玖天勒马等师兄近前,突然从马上来个轻云点,一脚把班见踹下马在路上滚了两个骨碌。
班见骨碌起来,“搞啥子哟!”
“你这个班不见!要不是等你,我能错过见我爹最后一面?”
“怪我啥子哟。我也着急的要死嘛!我那马不知咋滴被石头砸到。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就把马放在那里,走路赶你。我去喽,你跑喽!怨我啥子嘛!我也急得要死嘛……”
越玖天已经上了自己的马,甩下你个该死班“不见”!到师父面前让他废了你!
班见跑去扯住自己马缰绳,翻身上去,“师妹等等哈等等哈……”
“天儿!”
越玖天急忙勒马回头,师父着一袭白衫,虽然神情肃穆,但端坐马上的风姿依然非常出众。师叔穿着灰衫,斗笠上遮着黑面纱,上山这么些年,没谁见过师叔的真脸。有时候他经过,弟子们只感觉扫过阴风却从来听不到脚步声。大家背后叫他“鬼影师叔”。再后面还跟着几个弟子。
越玖天打算下马,“不用,跟我来。”师父说了一句话,拨马就走。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19 19:41:26
八、
越玖天跟在师父、师叔后面。师父果然带越玖天到越山的坟前。
等越玖天哭够勉强能说话,师父约略问了那天下山后越玖天遇到的事,不住点头,“应该是有人设计把你和班见隔开。”
又疑惑地自问:“会是什么人?”
越玖天不知道荀芳怎么追上自己的,但也没提荀芳给自己一剑的事。
“你爹现在只能葬在这里,以后你想把他迁回祖籍,再说。”
越玖天眼泪又一串串掉下来,摇头,“就在这里吧。我在山上,看他也方便。再说,我以后永远住在山里了。”
师父重重叹口气,一边轻轻摇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
说起女孩子,越玖天说,“师父,我有个妹妹。”
“我知道。”
“我想去接妹妹到山上来修炼。她很聪明的,而且性子静,能坐得住。比我适合修炼。”
“你去接她来住一阵子也好。”
“我想现在就去。”
“可以。”
班见说,“你不用上山休息些时日吗?”
“不了。早去早好。”
“那师父派个女弟子陪着越师妹吧。”
“不了。我这人赶路不休息的。”
师父并不是婆妈的人,让班见从包袱里拿出点心和水,还有些铜钱,“你带着。”
“不要铜钱,太重了。”
“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越玖天背着两个包袱,辞别师父、师叔和各师兄弟。
快马加鞭还没跑出半里,突然空气有些阴冷,马长嘶不前。咋?又来认错人的杀手?
越玖天勒马定睛一看,背光处一骑,黑马灰衫大斗笠黑面纱。师叔?你没声音也就罢了,咋搞滴马也没半点蹄子哒哒声?
“元师叔?”师叔叫元弗礼。
师叔随手朝越玖天脑袋上丢去一团东西。师叔想砸死我?越玖天“轻云点”弹开、跃起,抓住东西,翻回马上坐稳。感觉手里沉甸甸的。黄金?!
“里面有些行走江湖的药,需要的时候就撒。还有一根银针,吃东西喝水要先探探。”
然后拨马无声息眨眼不见。
越玖天打个冷颤,师叔你是人是鬼啊?不过,鬼那玩意儿,凡人也见不到。看包裹是正事。
银针拿起来瞧瞧,别在袖袋上。打开黄纸裹着的小包看,黄金没有!里面又是几个小黄纸包,上面都写着一个字:药。
越玖天陡然有了闯天下的雄心。把小包的药分开别在腰带里,嗯!用起来顺手。
抬头看天,太阳往西。想想自己每次都过了申时才赶路,这真是明摆着招贼惦记。
在路口琢磨是北走还是从东走再往北过新津再到双流县呢?原来爹都是带自己从东往北走的。主意已定,拍马上路。
行了十多里路,天已经擦黑,马也疲倦。记得过了前面这坐小山梁,有个村子。从前爹带自己路过,但因为以前有军队随行,走到哪停下随意安营扎寨而已。
越玖天又想起爹,不免落泪伤心了一会儿,看马吃草,等再歇会儿就走。
静坐间听得有脚步声。似是人走得乏了,有些沉重。空中还隐隐传来歌声。
不到半柱香功夫,那人已经走近。黄昏光线下看他着蓝色衣衫,斜背着黑包袱,手里拄着一根木棍。那人呼哧喘着粗气,抬头看见有人,擦把汗向越玖天打起招呼:“这位兄弟,上面是不是落霞村?”
越玖天穿着男装,脑袋上学师叔也顶着一个大斗笠,飘着黑面纱。很难不让人叫兄弟。越玖天学男人粗粗地“嗯”了声。
“那就好,没走错。”
说着竟然加快步子,走到越玖天身边径直坐下。越玖天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
那人放下木棍,扯下包袱,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兄弟儿,到哪哈儿?”
越玖天不想回答,多说话就装不成男人了。起身就走。
那人正低头拿东西,见这陌生人似乎没人情味,叹息道:“一个哑巴。”但还是冲着越玖天嚷:“兄弟,吃个烧饼哈?”
越玖天牵马缰绳时,突然警觉地四处看。现在休息的地方是个缓坡,缓坡西边有片桃林,缓坡阴面是越玖天和这位过路人走的山路。从桃林里传来密集而轻健的脚步声。
越玖天上马定睛看着,已经跑出几个大汉,手持刀斧棍棒等一边吆喝:“站住!”
“东西留下!”
吆喝间,已经有几人分别围住那个过路的和越玖天。
那个过路的和强盗讲条件:“大爷,好汉儿!我么得铜钱,么得财宝。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穷人,你放了我哈。咱们做个朋友……”
一个强盗一木棍抽到他肩膀,“没财宝!把衣服脱了!”
“这小子胡说!包袱里是啥!”
两个强盗和过路人开始抢包袱拉锯战。
另一个强盗举起大刀:“要钱还是要命。”
过路的丢下包袱双手抱头:“要命……也要钱……”
“啪”一棍子横扫去要打他脑袋,过路人竟然躲过,抓住棍子,“给你说,我么得钱。包袱里是我娘给我做哈得鞋子,她一针一线缝哈的。你们不能抢。你们晓得吧: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这边围越玖天的强盗有七、八个,他们瞪着眼,围着马转了几个圈,不好下手。
为首的强盗说,“下来!”
越玖天手指那位得吧的过路人:“把他放了。我给你们钱。”
匪首哼了一声,“是个女的!”然后看看左右两人,那两人一个持斧,一个挥刀就去砍马腿。
越玖天将马跃起,从马上轻云点弹开,落地间一剑挥掉两人的斧子和刀。又一旋身剑划过处,几人倒地。
匪首吹了个尖利的哨声,然后命令手下,“抓住她。是个女的!连马带人都要!”
那边得吧的人一听,连忙叫唤,“你们对付一个女子干啥子。你们放喽她,我跟你们走!”说着几拳打倒两个强盗,抓起自己的包袱,跑到马前,“哎哟,快跑。”
越玖天已经将匪首一剑挥倒,其余的也趴在地上捂伤叫唤。
“站住!”
“两个都抓住!”
……
呼啦之间,又围上几十号人来。
刚才废话很多得吧得吧的家伙捡起棍子,呼啦划圆横扫如风拦住前排冲来的人,对越玖天喊:“你快跑哈!你可不能让强盗抓到去!”
越玖天瞅着这个人竟然横拦住一伙人,看来臂力不小。强盗当然也都是些田里好劳力,个个有一把子蛮劲,几下围住那小子打起来。
越玖天看了会,高声说:“你们放了他,这匹马归你们。”
匪首命令手下住手,看着越玖天。
越玖天扯住缰绳,“让他走。他走了你们来牵马。”说着,又扯下包袱,“我这里还有些珠宝。总之,不会让你们亏的。”
那位得吧汉子慢慢走出圈外,“我没得事哈,你走。”
越玖天说,“少啰嗦,你娘给你做鞋子,不是让你穿着打劫,是让你走正道!走。”
得吧大步走向越玖天近前抱拳道:“恩人高姓大名。”
“你废话好多。快走。”
得吧站在越玖天身边,“看你一个人咋打这么多汉子!”
匪首示意几个人来牵马。一个人接了马缰绳,另外的人就来扯越玖天,越玖天将包袱往空中一甩,铜钱和里面的东西乱飞落地,强盗赶紧去抢,离越玖天近的几个人又围过来,越玖天已经从腰包里摸出师叔给的药,对着几人扬手一撒,风将药粉面儿吹到几个人身上,他们立刻歪斜倒地痛苦叫喊。
越玖天把马用剑尖挑了一下,马吃痛,四蹄乱点,冲入人群,强盗惊慌散开。
越玖天一扯得吧汉子,“快跑。”
两人往山坡上冲去,得吧汉子回身一棍子丢过去,风声呼响处把来追的两人打倒了。
下面匪首喊:“别追了,这药粉很厉害。”
跑了一阵子,确定没有人追来,两人停下。那得吧汉子说,“我叫法孝慈,你叫啥子咧。”
“我还有急事,咱们就此别过吧。”越玖天边说边抬头看天上星,找了找方向,然后疾步没入夜色之中。
走到实在腿太累,找棵粗壮大树上去,抱着树枝睡了。
很早就被冷风吹醒,又走了两里路见到河水,洗洗脸把头发也洗了,再高挽成道士髻。然后打开包袱吃干粮,边吃边惆怅:无奈干粮太少,本来是按马程走的干粮,结果马没了,步行吃得就不够顿了。
要么偷匹马?
走了许久也没看到马,到是摘得些秋果吃。
好歹走到双流县,已经饿得爹娘不认。
装铜钱的包袱和马一起送强盗了。
虽然边境有周朝战事,但是百姓还得生活啊。县城里倒也是人来人往,各谋活路。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19 19:42:56

已经过了午时,空气中不时飘过的饭菜味道,让越玖天小姐不由得驻足在一家酒楼门外。左思右想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吃上一餐饭。就那把爹爹给自己装饰过的剑值点价,但是怕自己抗着一把剑进不了县城,找个地方埋下。现在只想着只要能吃上一餐,就可以撑到成都府。
“看相!看相!”
“卖药!卖药!”
“上好丝绢!”
卖东西的吆喝着。
越玖天寻思:要么我进去帮个工,挣顿饭吃?
越玖天刚要迈步进大堂,就听有个人说话:“好像哦!是不是,就是?”
越玖天听声音好像有些熟,不由一回头瞧,哟!好像是那个贼能得吧的法孝慈。
“恩人!”法孝慈一指酒楼,“你进去吃饭喝酒!带上我哈!”
“我没钱!想进去帮个工,挣餐饭吃。”
法孝慈下下打量一番恩人,“你这个样子,进去把桌子一拍:老板儿,给个活儿干!你说老板会要你干活儿撒?”
这个?越玖天没想过。况且,自己也不会干活。在山上连碗也没洗过,倒是为了练力气劈过柴。于是老实回答:“我能劈柴!”
法孝慈问:“你要去哪儿嘞?”
“成都府。”
法孝慈抬头看看天,“我也去成都府。不如这样,我有烧饼,你吃两个。咱们搭个伴,走急些,赶到成都府去。”
这样?越玖天寻思着也可以。两人走到路边找个地方坐下,法孝慈拿出烧饼给越玖天,越玖天吃了虽然不饱,但觉得能继续赶路撑到回家见妹妹,总可以吃碗饭了,还能睡自己的床,放下纱帘清清静静,案几上还有铜香炉里淡淡的熏香。越玖天想到这些,即刻来了精神,一下子站起来:“走!”
法孝慈正东张西望,突然听到一个走字,再看这位姑娘已经走出数步。他即刻起身拍拍衣衫上的灰,“等等哈!两个烧饼吃了跑得这么快?”
出了县城门,就有老汉吆喝坐马车去成都府,越玖天看天,按自己的脚程,就算快了,也有可能正好赶上城门关闭。无奈没钱,就瞧了法孝慈一眼。
法孝慈抓抓脑壳,上前问过老者后,走到背人的地方撩开长衫,解开绑腿,摸出几个铜钱,走过去给越玖天,“我只有一个人坐车的钱,你坐车,我不赶时间,走到哪算哪。”
越玖天有些不好意思。法孝慈指车,“再不上去,马车跑喽,你哭去撒?”
越玖天笑笑,“我住青莲街越府,你去了,我还给你。”
“啥子哟!照这样说法,我还得还命给你?快走撒。”
越玖天在马车上一直犯困,原来摇晃着容易睡觉。难怪小婴儿在人怀里,都是被抱着摇晃的。
这一路还算顺利,总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芙蓉城。天色已经昏黄,富裕之家已经上灯了。
蜀国是个好地方,虽然蜀道难,却是这蜀道挡住了战争。蜀国子民久不征战,生活倒还安定。连皇帝的雄心壮志也被蜀道消磨,偏安一隅,安享富贵。
最近虽然和大周在边境打仗,但那都是当兵们的事儿,老百姓还要吃饭不是吗?卖货的铺子这个时辰还开着,酒楼客栈门前也不时地有客人吆喝小二上茶、送汤的。
越玖天肚子饿得脚步快不起来。
走到街边一家关着门的青石台阶下坐下歇了会,肚子饿的直唱歌。揉揉肚子:别催我啊!给点力气,到家吃饭!
起身抖掉衣裙上的灰尘,只是歇了会儿倒把脚歇懒了,再走起来只觉得又酸又痛。脚挨到地上仿佛心都疼。正缓慢移着,听身后有马蹄声,只好用力快走两步让到路边。
“哎哟,我就说你没得马儿快。”
越玖天听这声音,回头一看,嗯?法孝慈骑着一匹大黑马。这人?他是偷马的?他是骗子?他是……?
法孝慈从马上下来,把缰绳递给越玖天,“快骑上,走了几天,累死人!”
越玖天没动,看着这位奇怪的人。
法孝慈把缰绳递到越玖天眼前,“我出门的时候,算过撒:最近几天,我有贵人相助。真没得错!你猜咋么啦?”越玖天摇头心想:我猜你到酒楼后面的马棚里偷了匹马。
法孝慈并没有真让越玖天猜的意思,像讲书的一样继续自己得吧:
“你才上了马车走没得一会儿,我就遇到我同乡,他带着兵,要去兴元府。他要我也当兵,我同意喽。这马是他借给我的。我明天就要同他走,所以,”
法孝慈,停顿下来,把越玖天往马上扶。越玖天的他这么一说,也算情节合理,就上了马。法孝慈却不告辞,迁着马走起来。越玖天也不好意思赶他。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法孝慈又接着说,“所以,我想来和你说一声。”
越玖天本想说,你回去吧,好好打仗,活着就行。马儿我明天派家人给你送去。但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娘,是让你出来考功名的吧?”
“我想,打仗比考功名来得快。只要杀敌勇敢,再有会些兵法,打下几个城,很快就能得到封赏。再说,现在皇帝都是打仗打出来的。”
越玖天一撇嘴,打仗打出来的江山也要让他们的儿子、孙子断送了。只是略叹口气,“打仗是要命的事,比得是心狠手快。你行吗?”
“我当然要比别人快。我还有老娘要养。所以,只要想到我娘,我就只能比别人快喽!”
越玖天在夜色中摇头,终于到了家门前,越玖天却瞧见灯笼照亮的门上匾额大大的两个字:常宅!
这不是我家吗?原本不是高挂越府牌匾的吗?
法孝慈见越玖天神情惊愕,就看了看牌匾又看看越玖天,“怕是你家搬喽?”
越玖天上前猛烈地扣着门环,门里传出回音,“谁啊!”
这不就是家里越伯的声音吗?!
门吱呀地打开,越玖天也一脚朝着门踹去!越伯看清是小姐,“你不能进!我得通报夫人!”
越玖天不理他,穿过花厅往里走。
越伯只好跑着叫着:“夫人!夫人!”
从里面已经付出夫人怒斥的声音:“大晚上,叫什么魂!”
说话间,一阵香风吹来,一位盛装打份的妇人在小丫鬟陪伴下走出来。她只是扫了一眼越玖天,突然尖叫:“鬼!”
转身就往后面跑。
越玖天一听,什么?后娘以为我死了?她为什么这么想?后娘跑了几步,突然又转身看着越玖天,又看着她身边跟着进来的法孝慈,对越玖天说,“出去!”
法孝慈怕越玖天进了别人家有什么意外,就跟进来帮把手。
越玖天说,“这是我家,是我爹家里!我不出去!”
“哼!你爹谋反已经被杀了。你竟然还敢带着个野男人到别人家闹!真是不知廉耻。”
越玖天听她这么一说,气得脸都红了,“我爹死了,家里为什么变成常宅!”
“你爹死了,按理你也要死!”
法孝慈没成想这样一位夫人居然出口无礼,走到越玖天前面问夫人:“带个兄弟咋了?他是我兄弟,我送他回家有什么不对!”
夫人尖利的高音哼道:“兄弟!送他回家!说的好听!掩耳盗铃!谁知道你们这一路做了什么!”
“你这位夫人,内心咋这么无耻!你要气死圣人!”法孝慈边说边挽起衣袖,“告诉你,我可是当兵的!对无耻的人,我男女不论,都打!”
夫人对越伯喊:“去叫人来!快去找老爷来!”
越玖天气道:“我爹死了,你立刻找了别人,你自己做了些什么?!”
这时,一阵阴冷的风摇得院里树枝乱晃,几声“嘿、嘿嘿!”的笑在几人之间幽幽荡着。
夫人抚着心口,吓得左右四看。
越玖天乍一听,也有些吓人。这声音——分明就是爹的声音啊!
“越夫人,如果越山论谋反罪诛死,不是你也该死吗?怎么,他一死,你就嫁给常明!是不是你和常明给越山定的谋反罪啊!”
越玖天瞪着法孝慈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位书生,他个子比法孝慈还高些,看年龄二十多岁,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浓眉长目,鼻若悬胆,齿白唇红,竟然是位美少年!怎么?为什么他声音和爹的一样!夫人吓得紧紧抓住丫鬟绣蓉的手,瞪眼瞅着这位少年,“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倒是法孝慈突然来了精神,一把扯住这位美男子,“对喽!乔渊,你来做证!我们三个一路同行!我和乔渊一道走的!这位越兄弟救了我们,我送越兄弟,是感恩!是不是!乔渊!是不是?”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0 21:00:47

法孝慈一边说,一边用紧挨着那位乔渊胳膊的手,使劲掐了乔渊一把。
乔渊说,“当然!”
越玖天问:“我妹妹呢?”
“选进宫了。”
“什么!”越玖天叫起来!同时又瞧了一眼和自己一起惊呼的那位美男。心想,咋?我爹把我妹许配给你了?没听他提起过呀?
越玖天原本就是来接妹妹的,妹妹进宫了?她性格乖巧讨好,事事顺着别人意思,才没被后娘折磨死,进了宫不被折磨死,迟早也得被欺负死,或者自己生闷气气死。越玖天不由落下泪来,“我是回来接妹妹的,既然妹妹不在!我也不会住在别人家里了!但是,从小到大穿的衣物首饰,都是我爹给我买的!我要拿走。”
乔渊大声说:“对!当然要拿!”这句话,却又不像是爹的声音了。越玖天心里奇怪极了。
法孝慈也说:“当然!你去拿!我们在这里等你!”
家仆虽然被找来,可这会儿夫人并没让动手!而且,小姐功夫很厉害!年节回家,常常一个人两三招打一群汉子。家仆个个呆立不动!
那位乔渊又笑起来,声音似乎满含悲愤和发泄!哈哈哈震得屋瓦几乎要掉下来。这笑声似乎又是越山的声音。听说越老爷被毒死了!
不仅是夫人,连家仆都一个个吓得低头不敢动,似乎旧老爷会突然从黑麻麻的天上噗通掉进院子,而且鼻孔流着黑血,眼睛也流着血,随便抓住一个人就掐住咬脖子的!
越玖天去自己房间收拾一些喜欢的衣物,发现首饰都找不见!肯定是被后娘拿走了。就跑出来数落后娘:“我小时候我娘留给我的玉镯子呢?我的绿纱裙子呢?我的东西都不见了!你还给我!”
夫人翻了个白眼,“你妹妹进宫带走了!”
“胡说!清音的东西平时都让你收走的!她进宫你会让她带走!拿出来!”
去找常老爷的人还没回来,夫人此时势单力薄,她不由得瞅了一眼那位乔渊,他也正瞪着夫人,夫人吓得一激灵,全身起鸡皮疙瘩,“我不替你收着,丢了怎么办?”

越玖天收拾个包袱和法孝慈、乔渊才出来,门就在他们身后狠狠地咣当关闭,好像急不可耐。
法孝慈、乔渊陪越玖天找了家客栈住下,两人让越玖天好好休息就告辞离开。乔渊问法孝慈怎么认得越玖天,法孝慈眉飞色舞说得越玖天功夫了得,又讲义气。乔渊听了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法孝慈骑上马,“我说乔兄,你今天哪个哩好奇怪哟。你保重吧,我得回去还马儿了。”
越玖天虽然又累又困,洗漱后并没有立刻就睡去,乔渊那和自己爹几乎一样的声音让越玖天很难受。还有他的眼神,像自责像无奈又包含着关切,那举手投足间,竟然颇有自己爹的影子。
我是对爹思念太深,看到男的就想起爹?越玖天叹口气,怀着愁绪沉沉睡了。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0 21:01:23
十一
乔渊辞别那位自称法孝慈的人,回到住处。家仆因为主人对这位男子还不错,也就客客气气地招呼着:
“乔公子。”
“乔公子回来了。”
家主是位很有钱的女子,三十多岁年纪,相貌清雅,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但乔渊却得知,她经营着倡楼。家仆称她为冷夫人。
冷夫人还没睡,丫鬟陪着她才从客厅出来。看见乔公子,就问了句:“刚才吃饭时,本想请你和常大人见个面,可是仆人说你出去了。”
乔渊在听到常大人三个字时,眉头皱了一下,随即换成较温和的表情,“让夫人操心了。”
“哦。”夫人应着,“过几天,你去拜见他一次吧。我已经同他谈过。”
乔渊似乎是在想什么事,好一会儿没声音。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猛醒一样地胡乱应承“嗯。”
夫人点点头,“我让人把晚饭送到你房间去。”
夫人身边的丫鬟沁涓看乔渊已经转出客厅,不由感叹:“夫人对乔公子倒是客气。”
“算来,乔公子以前也相当于把钱都拱手给了咱们。”
沁涓说,“可不是,随便各式珠宝赏院子里的红人儿们。”
“你没觉得乔公子和以往不同吗?”
沁涓点头,“他好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前几天夫人救了他,醒来后,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听管家说,他特意跑去问下人自己叫什么,从前是干嘛的,从哪来的,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到夫人家里来的。”
冷夫人一边听一边想一边点头,然后又开始摇头。
冷夫人对从前的乔公子并无任何好感。这位乔渊字见深的乔公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家里不知祖坟冒得什么土豪黄金烟,三代做生意,一代更比一代强。几乎富到可以把整个蜀国买下来。商贾巨富的遗憾一般就是恨家族未出大文豪。到乔渊的爹有了乔见深,办满月的时候,偏这位乔公子抓周就抓了支笔在手里,把乔老爷乐坏了。
待乔公子长大,模样更是万里挑一。有些个所谓相士,就跑去对老爷说:不得了,公子非常人。前途不可限量!
相士这玩意儿,到后世是没人信了。但在乔公子那个时候,贵人都是相士相出来的。连史书都把相士的胡话记载下来。
乔老爷当然也信。
不过,乔见深从五、六岁起读书,并没读出什么成果。当然,老爷并不急,汉帝乃至当今马上抢天下的皇帝,年轻时都是混混,还不如我的宝贝儿子呢。
乔公子家在眉州,今年说要离家游学,就游到富贵温柔乡芙蓉城。到了芙蓉城,就身陷女人堆。再加上乔公子比别的男人多一个资本——脸蛋好看。于是,献殷勤的女人排队可以排出锦官城好几里。特别是冷夫人家的美人们,弹琴下棋填词画画,都是行业里的翘楚。美人殷勤醉君怀,解尽珍珠难为报。当然,献殷勤的目的是求回报。
乔公子把珍宝赠完,日子就不好过了。加上仆人连连告状信绑在鸽子腿上飞去给他爹,乔老爷气得口吐白沫,顺便想一把掐死相士。这边美人们又忙着排队给出得起钱的大爷献殷勤去了。
乔公子身体经不起众多美人消耗,加上又气又愁。收拾简单行李回家,出城没几里就病了,半死在路边。
冷夫人是出城办事,回来遇见乔公子,把他带回来的。一来,的确乔公子为冷夫人的财富积累贡献太大;二来,冷夫人当时懒懒得瞧了一眼苏醒的乔公子,却见他目光骄傲而且充满坚毅,还有些冷夫人当时根本读不懂的内容。这样的目光再配上他的外貌,特别不寻常!冷夫人有点震惊,几乎不知道他还是不是乔公子。不由开口唤了声:“乔公子?”
“走开!”
这是乔公子从来没有过的语气:高傲!不容拒绝!
“你不认识我了?”
乔公子闭眼,根本不理她。
冷夫人立刻决定,把乔公子带回来,让他在自己家里休养。
乔渊回到夫人为自己准备的房间,翻着“自己”带来的书,又看看从前为倡女们填的词,随手就把它们扯得粉碎。
什么玩意儿!相思泪银灯下恨春去残红伤这类填词人千篇一律的调调。不被大周打得溃不成军,只会投降才怪。
几年不打仗就变得懒打仗,而且不会打仗。
但是,这些又关我什么事儿呢?蜀国的皇帝、蜀国的宠臣、蜀国的伊大人和手下的尖牙利爪,常大人之流,难道不该受被贬、被打,失去顶极特权之痛吗?
我为什么要关心边事?为什么期待蜀国会打赢某一仗?!蜀国应该灭亡!
乔渊走到铜镜前照了一下,就像见鬼一样从境子前快速闪开!这是什么容貌?这是什么长相?
乔渊抱着头坐在桌前,真想撕下这张脸!
我现在是乔渊?!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0 21:02:00
十二
越山离开成都府最先要去的地方当然是到九峰山看看女儿。
皇帝心思是瞬息万变的,而且幸臣的花言巧语更让皇帝像被海浪抛起又扔下一样晕乎乎好歹不分。
虽然也有被贬谪的官员半路又赐死的例子。但是,越山不信自己有这样的命。原本无罪,要不是自己和常明从前有不愉快,甚至连被贬这样的事都不会发生!而且,及有可能被授命为指挥使,驻兵边境抵抗周兵。
要是我越山驻边,绝对能击退周兵。周兵虽然能征善打,但是他们不可能举全国之兵来战!我军只能在备战上做消极假象,趁他们远来疲惫,分精锐极简之师,采取切断后方供应,利用蜀国多山路崎的优势,将他们军队截断攻打。虽然不能全歼周兵,至少可以扬蜀国之威,绝周犯境之心。
越山一路愁思,沿途停了两次,坐看下山景,补充点能量,到晚上在客栈歇下才一会儿,门外就有几人疾步而来的脚步声。
接着是砸越山的门。
越山的小仆童去开门。

十多个人冲进来,为首的人越山认得,是常明亲吏。他手里捧着诏书,念给越山听。
越山说,“我不信。我要面见皇上。”
“信不信由不得你。见皇上不可能。这杯酒你喝了吧。”
越山腾地站起来夺下一把剑,大不了杀掉这几个人我逃出蜀国。
常明亲吏吓得退到一边,“你要想想你的女儿!如果你抗旨,你的两个女儿都要死。”
越山当时就停手了,十几个大汉立刻一起用刀抵住他。越山看着酒杯,常明亲吏不耐烦等,端起杯子要往越山嘴里灌。越山皱眉:“不用。我自己来。”
毒酒断人肝肠,那种痛十分难忍。越山痛苦完了,只觉得自己飘飘荡荡随风而走。死得心不甘情不愿,在魂归路上见众人都往一个方向走。越山仔细一想,不对!立刻反向而行。没跑出多远,后面就有声音叫唤:“站住!往这边来!”
偏不!我越山行军打仗,号令的是他人!今天谁让我死我都不能死。刚才犹豫是为了女儿!想着自己躯体未冷,抓紧回去。
后面两鬼兵甩出长索来套越山,越山躲过,直往客栈而去。穿进房间,却已经不见自己肉身!完了,这帮狗腿爪牙,难道把我这么快就埋了?
后面鬼兵又追上来,越山急着出客栈往路边去寻自己。鬼索又飞出,马上缠到越山时,突然一阵风好似推了越山一下,他一下跌进路边蜷缩的一个人身体之中。
看来路边也是个要死鬼,越山逃进他身体,只觉得自己比喝毒酒舒服不了几分,只有昏迷沉睡。
再睁眼,听到有人叫自己乔公子。
乔公子?是什么?
越山又走到铜镜前,仔细看着境中人!夫人刚才说什么?让我去见常明!常明?好!很好!
我就好好做一回乔公子。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0 21:03:19
十三
常明从冷夫人家出来,在半路上遇见孙氏派来的家仆。听闻越山的女儿回来,常明几乎从马上掉下去!什么?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有没有看错!哪有那么多越小姐?
连忙跑去见孙氏。
孙氏的脸在烛光照映下散发出黄白的颜色,两鬓原本贴齐整的散发乱翘起来,随着夜风摇摆。
孙氏扑进常明怀里娇滴滴地连连惊叹:“吓死我了。”
常明说,“找的剑客不是说,已经杀了越家大小姐吗?”
孙氏也疑惑兼反问又像问自己,“是呀?”停顿了一小会儿,孙氏因为撑腰的回来了,变得胆气足起来,“可不是吗?他们用毒箭射中那丫头,当时她口鼻都流了黑血。”
“那两人可靠吗?”
“要是一个人,有可能骗我。不可能两人都骗我。”
“为什么不能?”
“两个人不是一伙。”
因为常明和越山关系不好。常明不愿意明面上大杀大砍。做人,要做表面上的好人,人不知鬼不觉的干坏事。况且,皇帝并没有要抄斩越山家的意思,而且有可能哪天一高兴,又把他召回来。
提醒常明越山有个女儿在九峰山,而且武功学得很好的是孙氏。孙氏还把她和越山的儿子认给了常明。常明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得到仇家的儿子,不禁一笑!这也好。把他养大,让他恨你越山恨到去挖你的坟!
常明安慰孙氏,一个女孩儿家有什么好怕的。我不信她一个人能打几百个!

越玖天一大早起来梳洗妥帖,草草吃过早餐就往皇宫那边去了。
虽然知道皇宫在哪儿,但从没有进去过。
越玖天绕着皇宫外圈溜达着。看边门处有宫女进出。她看有出来的宫女模样女孩子就迎上前去打听有没有新进去叫越清音的。小宫女摇头,“你得知道她在哪个局,或者在哪位妃嫔那里。”
这个?孙氏恐怕也不知道。
越玖天看小宫女走远,不知道妹妹会不会出宫办事?又想起刚才小宫女说过在哪个妃子那里的话,心里就有些疙瘩。妹妹就是位小姐,还要去伺候别的女人?况且,后宫多出些妒妇毒女疯婆子,清音自幼乖巧胆小,要是被那些蛇蝎女人折磨死了怎么办啊?
这样一想,恨不得陡然长出一双翅膀冲进宫里,背起妹妹就跑。
对呀!把玉镯子卖了,到皇宫这边租间房子住下!晚上……
嘻嘻!越玖天记得前面有几家当铺。得慢慢逛,多问几家,看谁家给的价高。
走到一家挂着张记字号的当铺,柜台后一位男子正在写什么。听到声音,抬头看走进来的越玖天,上下打量她一番,挺客气地开口招呼:“来了?”
越玖天一边进一边四下瞧瞧,“现在给的是什么钱?”掌柜的说:“铜钱。”
“开元吗?”
“元年的铜钱。你要开元的?也有。”
越玖天琢磨着铜钱有些重。换成绢又不好带。总不能自己背些大米去租房子吧。
犹豫间掌柜说:“你当大货还是小货?”
越玖天将玉镯子褪下来,举着在掌柜面前晃了晃。掌柜原本半眯着的小眼睛一时间放了光彩,伸手道:“能否让我近处瞧瞧。”
越玖天看着掌柜的手,掌柜笑笑,拿出一块绢铺在手掌中向越玖天伸来。
掌柜用绢垫着仔细看着,“五千。”
越玖天见那玉镯子盈绿光洁,散发着丝丝幽冷,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和神秘,不由想起娘。爹死了自己没见到最后一面,还把娘留给自己的东西卖了。不由心里一酸,从掌柜手里拿走镯子,“你也真会哄人。”说完,转身就走。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0 21:04:21
十四
掌柜在她身后大声说,“你去看看,这条街上就我给的最贵了。”
越玖天心想,十万差不多。可是,十万我也不想当了。
但是,妹妹又怎么办?
边走边戴好镯子还一边欣赏,看着自己白玉般的手腕配着碧绿晶莹的镯子,到是分外好看。从前在山上没戴过,现在只能戴一会儿。唉!摇头叹气间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什么好像有点软又不软的东西,同时自己脑袋撞到一片什么有些硬,却又不硬的地方?
啊!越玖天先低头看自己踩了什么?一双脚!穿着白羊皮的靴子!人?!
越玖天顺着脚往上看,白袍子!金腰带!金腰带?!在哪儿见过?
猛抬头!
潘安?卫玠?结果自己却脱口而出:“咦?死鬼!”
水龙吟呃、呃、呃惊叹,不过,怎么她称呼我死鬼,我倒觉得挺好听的。
“呀!有这么对恩人的吗?”
越玖天闪到一边,“什么恩人!”丢下水龙吟往前走,边走边看哪家挂着当字。
水龙吟跟在她身后,“嘿!越玖天,伤完全好了?”
越玖天立刻站住:“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水龙吟正好手心里攥着越玖天的平安玉挂件,将玉件在她面前晃晃,“你留给我的感谢费啊。”
越玖天伸手去抢,“胡说!平织烟怎么了?”
水龙吟手一抬,越玖天竟然没抢到。水龙吟收好玉件,眉头有些微皱,“你怎么认识平织烟?”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说的?”
“当然。”
越玖天看着这位潘安卫玠样人物的表情,自己心里也有些奇怪起来。平织烟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关切之情,而且好像希望自己快走。连一顶点儿对被救人的问候都没有。而且,屋子里没有一件女孩儿的物件,案几稿纸上的字运笔看起来很有力,有种飞龙腾空的气势……还有,当时自己还被换上男装……
越玖天的脸腾地一片绯红。突然抽出袖间小匕首直刺水龙吟,“真是你救我?”
“怎么,我救你你还要杀我?”
“衣服……”越玖天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只是换了招式去刺水龙吟。
“什么衣服?”
“我醒来为什么穿着男装?!”越玖天手腕被水龙吟紧紧攥住,动弹不得。只好闭着眼睛红着脸硬着头皮很快地问了一句。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0 21:05:19
十五
这个?当然是我换的。但是!凡间的女人奇怪的很,一嫁二嫁三四五六嫁的不哭不闹,但要是被陌生男人拉了手都有可能把自己手切断!况且,还被一个男人给她换了衣服?!
“啊!这个么……我让丫鬟给你换的。”
“真的?”
当然是假的。水龙吟嘿嘿嘿,“……真的。”
周围路人、小贩及两边铺子里的见有人当街打架,都跑出来看热闹。
越玖天连忙说:“放手!”心里奇怪自己功夫怎么到他这里就没用了?
“这位公子干什么呢?”
“调戏女子。”
“快报官!”
……
路人七嘴八舌的。水龙吟拉着越玖天:“我抓逃跑的奴婢!”拖着越玖天走了。
越玖天挣扎着:“放手!放手!你这死鬼!”
“我叫水龙吟。不过,你叫我死鬼,我倒是觉得蛮好听的。”
“放手!小心我报官!”
“你为什么找当铺?没钱花了?”
“关你何事?”
“当然关我事!我少个丫鬟!你给我做饭洒扫,我给你工钱。”
“不干!”
“不干?!为什么不干!你缺钱,我给你提供挣钱机会你不要。难道你想打劫挣钱啊?”水龙吟拖着越玖天飞快地来到离当铺不远的龙居巷一处小院门前,推开门把越玖天带进来才松手。
越玖天想想也对哦。主要是这里离皇宫很近呐!这样即保住了我娘的玉镯子,又有地方住了,晚上可以夜探皇宫。嘿嘿,省多少铜钱儿哩!
越玖天打眼扫视小院里干净得很,地上铺着鹅卵石,院子中间是一小片荷花池;西首高低层叠种着些芙蓉、海棠、蔷薇、花椒等;东南面是一口井,离井不远处北面种着几株竹子,竹旁是石桌石凳。
越玖天走到石桌边坐下,“月钱是多少?”
“你要多少?”
还有这样顾佣的?我要多少?当然是多多益善喽!
“我都干些什么呀?干活多自然就得多给些吧!水——公——子!”
“先看你能做什么!我很饿!这会儿快去做饭!而且,我每餐必须吃肉!”
做饭?!
我的爹哟!这才不啻当头一棒!
在越玖天瞠目结舌之际,水公子已经进屋。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0 21:06:19
十六
越玖天追进去一望,公子竟然在睡房里倒着睡觉了。
越玖天在门外叫:“水公子!”
不理。
呸!“死鬼!”
越玖天进厨房瞧去。
揭锅盖、掀笼屉、翻抽屉、掏米缸、刨菜蓝子地胡乱倒腾一会儿,抓了把生花生米儿,一粒粒嚼着,一边看着灶台上的两口黑铁锅。
应该是一边煮饭,一边炒菜吧!
他还要吃肉!
淘米添水扔进锅里,点上火。拉风箱鼓捣起大火,煮吧。然后丢下米饭不管。菜蓝子里有豆腐、青菜、猪肉。都洗好放一边!切肉。肉是切片呢还是切块呢还是切丝呢还是……
拿着大菜刀对着猪肉比划时,觉得鼻子闻到一种味道,像是饭烧糊了。越玖天想,这是隔壁家媳妇把饭煮糊了吗?还不管,难道打孩子去了。
对!切块!省事儿。
刚切两刀肉时,糊味已经很浓,眼前似乎有烟雾般的东西在飘。越玖天突然丢下菜刀,“啊”地一声,奔向锅台。掀起锅盖一看!
米饭的表层有若干深黄色小孔,而且,明显是水添多了,米汤在饭上冒着泡泡。米饭边缘的焦色清晰可见!
糊了!
怎么办?刚才挖米缸时因为米不多,就被越玖天全部洗掉,一锅煮了!
难道?我现在去买米?这来回走多少路?
算了,越玖天举起锅铲把米饭胡搅了一翻,其实,也是可以吃的嘛!瞧瞧!有些地方还是没糊的呀!大不了,再添些水煮成粥。
哼!把肉做好,让他吃肉吧。
大刀将肉切成大块,扔进锅里,风箱鼓起旺火。再起身看,锅冒烟了!赶紧把肉往锅里丢。听得锅里滋滋滋响,连忙用锅铲去翻肉,翻动了几下,想起要放姜。手忙脚乱切姜片,用刀托住姜片,手往锅里推姜片,啪!刀丢进锅里去了不说,刀还拍翻了搭在锅边的锅铲,锅铲当啷掉在地上。
越玖天连忙捡起锅铲打算把刀刨出来。
“这个,炒肉还是炒刀?还是刀炒肉?”越玖天冷不丁又“啊”地一声一抖,连锅铲一起扔进锅里,回头看着静悄悄出现的公子。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1 20:06:10
十七
水龙吟揭开米饭锅盖,“嗯!谁家一顿吃这么多?糊——米——饭!”
然后走到越玖天前面,拿起锅台边一块粗布裹住手,从锅里捞出菜刀、锅铲,偏头看看越玖天,“去院子里喝茶。”
什么意思?喝茶是聊天?不吃饭了?聊天谈谈我不会做饭扣工钱还是赶滚蛋?
于是看着水公子。
水龙吟笑了,“你去坐坐,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越玖天出了厨房,身体疲惫。到石桌边坐下,不一会儿打起瞌睡。
“吃饭了。”
越玖天睁眼一看,饭菜已经摆在面前。
水龙吟在越玖天对面坐下,“快,尝尝我的神仙手艺。”
肉切成两寸见方小块,带着酱过的红颜色,看着就有食欲,闻着香喷喷的;青菜绿的像还没入锅前一样水灵新鲜;豆腐切成整整齐齐的长方块,表面金黄,上面有些淡绿的葱末和红色的辣椒圈,静卧在白底蓝花的瓷盘上煞是好看。
越玖天咽下口水,夹起一块豆腐,真的好吃呢!水龙吟夹起一块肉放在越玖天碗里,“吃点肉。”
“不是没米了吗?怎么又做出一锅米饭?”
“出门向西走到尽头有米铺。”
水龙吟还给越玖天盛了碗米汤。“哇,这米汤最好喝了。哪来的?”
“小姐!煮米饭煮出来的呀。”
原来,米煮开了要捞出米沥掉汤,把米再放回锅里用小火烤。这样即有美味的米汤,又有一层干脆好吃的锅巴。
看越玖天不断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水龙吟说:“你刚才做糊了一大锅米,算来米倒不值几钱,但是盘中餐可是粒粒皆辛苦的。而且,你把我家祖传的铜锅铲砸坏了,那可要五千钱。你就乖乖在我这里干活,把锅铲钱给我赔上。”
“哼!真是奸商!你家还用铜锅铲?你怎么不用你的金腰带做把金锅铲?”
金腰带?她怎么看得见?我这金腰带,凡人哪里看得出。她?不是凡人?不是凡人好啊!娶个凡人回家,要是我娘不同意哭哭啼啼上吊绝食自残仙体什么的也挺闹心。
越玖天抬眼正好瞧见他笑眯眯瞧着自己,脸一红低下头,“笑什么?”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1 20:06:42
十八
水龙吟伸出手指弹走她发稍上粘着的姜丝,“见过女孩子头上戴花的,没见过你这种戴姜丝的。”
说完起身进屋去了。转而又出来,手里捏着一只蓝色小瓷盒子。
什么?越玖天琢磨着,他这是给我送香膏?
“手伸过来。”
越玖天伸出手在自己眼前翻动手掌看着,咋?很白嫩啊!水龙吟一把拉住,翻过手背:“别动。”然后打开瓷瓶盖子,用小手指指甲挑出些药膏。越玖天说,“好香。”
水龙吟将药抹在越玖天刚才炒菜时被油珠子溅到烫伤的手背和额头,“不敷点儿药,以后变成黑的就不好了。”
越玖天偷眼瞧着水龙吟,他浓黑的长眉微斜入鬓,凤眼低垂,长睫毛遮住眼睛,小心仔细地给自己敷药;直挺的高鼻梁显得很有男儿气概;嘴角含着笑意紧抿着,不知他想什么高兴事呢。
越玖天越看越欢喜,看来我虽然爹娘运薄了些,难道老天给我安排了好姻缘?不由托腮浅笑起来。
水龙吟敷完药,抬眼看见她出神的样子,“啪”在她耳边打了个榧子,“笑什么?”
“啊?”
“你来成都府多久了?”
“昨天才到。”
“你离开我家后不是就说要到成都府吗?怎么走了这么些许日子?”
“有吗?我对平姑娘说要去雅州的。”
水龙吟听越玖天说了找爹的曲曲折折,原来她这么可怜却又勇敢可爱。
不过,平织烟竟然骗我!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1 20:07:52
十九
越玖天见他突然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公子啊,我得去把我的包袱拿来。”
“好啊。早点回来给我做晚饭。”
这个?那我还是混过晚饭时辰再回来。主意打定,一路连逛带歇地去客栈了。

水龙吟几天前就到了成都府,四处闲逛并没有遇见越玖天。原本想制造些巧遇的情节,一路上陪佳人游山玩水好不惬意。可是好事儿成了空想。她一个凡间小姑娘,难道比我神仙还见首不见尾?
入夜无事,一个神孤伶伶上房顶坐着,数了会儿星星就打瞌睡。突然一声萧音凄厉划破静夜,水龙吟懒懒地思付着:嘿,跑了什么奇特的魂,还是迎哪个有后台的鬼?怎么夜引使者亲上凡间了。站起来下房顶,打算回屋按凡人时辰睡个觉。
空中一阵阴风掠过,飘来一黑一白两个影子。
“小王爷好舒服,怎么想隐居凡间?”天引使者落在院子里,拦在水龙吟面前四下瞅着,捏兰花指摇扇子颇有些羡慕地说。
夜引使者用萧逗着荷花池里的鱼,“小鱼,来,叫一声黑大爷,下辈子我让你投个好胎。”
水龙吟捡一粒石子弹开夜引的萧,“少拿我的小鱼儿开心。你们俩个跑来做什么?”
天引在石桌面边坐下,像个妇人似的轻摇小扇,“当然是有好玩的才找你。”
“不去。睡觉。”
夜引将他那把黑竹萧在手指间转成圆,“你没意思,都不问下是什么好玩事儿,委屈我俩的好意。”
水龙吟心想,好意?难事来找我差不多。开口笑道,“鬼的好意。”
夜引坐到水龙吟进门的台阶上,“这两天轮回盘该换司职使了。”
水龙吟点头,“从前怎么换的?”
天引低头把玩着扇子,“这次不知道鬼众的意见咋那么大。昨天围在大王府前嚎叫哭诉。”
“你想说啥?鬼胆儿大了?”水龙吟就是不往正题走。
“小王爷现在也学会逗鬼了,”天引站起来,白衣服带着小阴风在院子里鬼荡起来,边走边说,“鬼众不满天神管轮回。”
水龙吟也知道大部分鬼众对轮回的事意见很大。地府掌轮回时,鬼众还有个盼头。每次天界掌轮回,鬼众等千儿百年的都不能轮回。倒是该由不神不鬼的掌管这个玩意儿。这世间,不神不鬼的不是妖就是凡人。妖界地位低下,法力不足以执掌轮回盘,凡人更是管不得轮回。
算来还有魔界,只是魔界名声不好,常年和天界对着干,天神也有意孤立魔界。但是魔界力量强大,世间小妖小精什么的,无不依附魔界而求个活路。况且还有些神仙半路改弦易志,投到魔家。
小龙吟说,“只是没有除地府和天界外的法力能掌控轮回。这样,即公正,又不用因为更换轮回使而出意外。”
天引和夜引都点点头,夜引使者的黑竹萧依旧在手指间转成圆圏,他看着天空说,“但奇怪的是,诛真被杀了。”
绕了半天,这才说到好玩儿的地方。水龙吟也分外奇怪地叹道:“他?怎么会?”
楼主:哥本哈蛋  时间:2021-07-21 20:08:48
二十
“这有什么不会?”凭空里突然多出一个声音。一神二鬼往声音处看去,一团黑云倒更像魔鬼出场似的散开,一男子身穿白道袍,双手背在身后,脑袋向上微抬,双眼视物的角度显得有些睥睨傲物。
原来是司命使者无命。
司命使者并不搭理天引和夜引两位使者,看着水龙吟说,“据说,小龙王曾经和诛真有过交集。”
“交集?过了几招倒是真的。至于别的,恐怕还是司命使知道更多。”
司命使者因为要做出公正的样子,所以久而久之他的面部表情练就了不动声色。到千年后,人们把他那种表情叫“面瘫”。他目光直盯着水龙吟,“听说,你追回的生死薄少了几页。”
“您的意思是,好事做不得?” 水龙吟突然想起诛真说过:你这生了死死了生,万一哪天真死了……
现在,无命却明显直白的有栽赃的意思。这么说,丢生死薄或许是预谋?我不该帮地府去追原本就破了的薄子?
无命没表情的脸上原本视院内一切为无物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水龙吟,“小王爷神功及法力可在那二位之上。”
“那我也不能把原来就残破的簿子变回原样吧。再说,我可不知道缺的是什么。”
无命说,“那只有你找回无信、诛真,让他们俩说喽。”
“你觉得他们会说真话吗?”
天引使者摇着小扇子站在水龙吟身旁轻咳一下,“怎么我觉得,有些个妖神鬼怪想找水公子点什么麻烦呢?”
夜引用黑竹萧钓小鱼儿,然后把小鱼儿重重甩回水里,重重地说了句:“栽赃陷害!这种白痴才玩的把戏,真是骗鬼来了。”那些水珠子像寒冬雪粒般飞溅空中,无命飘到半空,斜目瞟了夜引使者一眼,“地府今年不交轮回盘司职权,你们俩个就不检讨一下吗?”
天引将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哼哼哼尖声笑着,“我们大王可没说。”
夜引从荷花池子边走过来,“倒是司命使者胸襟宽广,上怀天,下怀鬼。”
无命向水龙吟拱拱手,“我只是路过,你还是小心为好。”然后转身飞跑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