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集


我在鸭绿江边长大，生活的小县城和朝鲜隔江相望，站在江边能看清朝鲜惠山。

印象中鸭绿江不宽，站在江边冲对岸吼，对岸的人都能听到，虽然鸭绿江不宽，但两岸人民基本没交流，鸭绿江在我心中是一条难以逾越的江。

小时候母亲就告诉我，家里有亲戚在朝鲜，但很多年没联系了。周围的人谈到朝鲜，都讳莫如深。

长大后我了解到九十年代朝鲜出现过大饥荒，朝鲜人把那个时期称为苦难行军。我出生在改革开放后，对饥荒没有感觉。

但父亲说，他年轻时挨过饿，人在饥饿的时候，看什么都是光秃秃的，树叶树皮都可以吃。父亲讲起他小时候，总是不停地叹息。

我水性很好，上小学那会，就可以横渡鸭绿江。夏日的鸭绿江很热闹，除了中国小孩，对岸的朝鲜小孩也会在江中戏水。

身材瘦弱的朝鲜姑娘则喜欢蹲在江边洗衣服。小时候的我很淘气，见到对岸的朝鲜小孩，会朝对岸扔石头。并且大声叫嚷，石头在空中画出抛物线，咕咚一声没入江中，溅起阵阵水花。

我的力气不足以把石头扔到对岸，但我的吼声肯定能传到对岸。但不管我声音多大，对岸的小孩都不回应，视我为空气。虽然都是天真浪漫的年纪，但我知道对岸的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有一段时间，我对朝鲜非常感兴趣，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做出过很多鲁莽行为。父母知道我在江边一些鲁莽行为后，警告我不要朝对岸扔石头，更不要朝对岸大嚷大叫，因为对岸的人都有枪。

父亲特意强调，他们用的是真枪，和我的玩具枪不一样。我不礼貌的行为会激怒他们，后果很严。鸭绿江边经常能见到巡逻的士兵，他们身上都扛着枪。

每年夏天，父母都叮嘱我不要到江中游泳。因为水流湍急，虽然我水性好，但难保不出意外。

我经常趴在江边的草地上，嘴里叼着草，望着对岸发呆，对岸山谷里的风吹来，带来了夏日的味道。

我虽对朝鲜感兴趣，但从没有游到对岸，也不曾踏上对方的土地。好多次我游到中间地带，赶紧往回游。因为父母说过：如果贸然跑到对岸去，会被抓起来关进小黑屋，不给饭吃。

对岸的国家，让我充满好奇，又有些害怕。我的铁哥们大头和我一样，对朝鲜感兴趣。大头喜欢游泳，但水性不如我。

我们经常在水中比赛憋气，基本每次都是我赢。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大头向我炫耀，他游泳技术很厉害，因为他游到过对岸。

我不相信大头的话，觉得他吹牛。我说他要是能游到对岸，我就能游到太平洋。虽然我不知道太平洋在哪里，面积有多大。但那时候我觉得太平洋很厉害。

我不相信大头说的话，大头急了。从书包里掏出一块石头，告诉我这就是他游到对岸的证据，我说一块石头证明不了什么。

大头说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是他游到对岸后，从对岸带回来的石头。虽然大头摆出证据，但我觉得证据不足，不承认大头游到了对岸的壮举。其实当年的我，已经相信大头说的话。

但口头上我不能承认，如果我承认了，就意味着大头完成了我没有完成的壮举，我的威信将荡然无存。为了证明自己游到过对岸，大头向我发起挑战，到鸭绿江比赛游泳，谁先游到对岸谁就赢了。

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我接受了大头的挑战。第二天放学以后，我们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鸭绿江边，暮晚的天空被霞光染红，余晖映照在江面上，非常好看，河面上空蜻蜓飞来飞去，芦苇在河边晃荡，一切都很美好。

我和大头脱掉凉鞋和上衣，相继跳入江中，我就像入河之鱼，在江中很快活。大头也非常高兴，一个猛子扎入江中，许久才浮出水面，冲我露笑容，向我炫耀他的水性。

江水是流动的，水面残留着太阳照射的余温，但水底却有些凉意，我和大头知道，对岸有不少哨所。哨所面积很小，下部分是长方形，上面是斜面顶，哨所主体部分有一扇窗户。

如果不仔细观察，会以为哨所没有人。但如果认真查看，透过哨所的窗户，会看到有人端着望远镜观察四周。我和大头有所耳闻，哨所里的人有枪，如果我们想游到对岸，必须避开哨所。

我们在江中游了一段距离，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比赛。首先这里的江面宽一些，水流平缓许多。其次，对岸没有哨所。大头信心十足地喊道：预备开始。

我们两个便挥舞着胳膊，奋力朝对岸游去，胳膊和腿拍打水面，溅起阵阵水花。我和大头没有经过专业游泳培训，游泳的技巧都是野路子，但速度绝对快。

开始几分钟，我的爆发力很强，把大头甩在了后面，但体力消耗很快，很快体力不支。我开始更换游泳姿势，面朝天，躺在江面上漂浮，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仰泳，只是在江中泡的时间长，自己摸索出的节省体力的方法。

大头和我一样，自由泳和仰泳结合，奋力向对岸游去。快到河中心的时候，大头快追上我。大头爆发力没我强，但耐力不容小觑。

当我们游到江中心时，发现已经偏离了原来的线路，因为水是流动的，我们往对岸游的同时也在往下游漂流，我们抬头回望，发现往下游漂了很远。

如果游到对岸，肯定继续往下游漂。我在稍稍停留了一会，大头就到了我屁股后面。我有些犹豫，问大头要不要继续？

大头抹抹掉脸上水珠，好奇地问，还没分出胜负，为什么不继续。我指指对岸一个哨所，跟大头说，如果继续游，我们会漂到哨所附近。可能被朝鲜人发现，把我们抓起来。

见我怂了，大头嘲笑我胆小。我说我不胆小，只是对方有枪。他们如果没枪，我才不怕。大头的笑让我很不爽。他坚持继续，我当然不能认怂。况且我有把握，能更快游到对岸，我没再搭理大头，而是鼓足劲，拼命往对岸游去。

我时而自由泳时而仰泳，江水轻轻拂过脸颊，暮色四合，晚霞渐渐收敛，光彩变得暗淡，只在厚厚的云层下留下淡淡的虚影，对岸的瓦房烟囱冒出袅袅炊烟。我很享受躺在水中的感觉。

对岸的景色渐渐清晰，目测还有十多米就到岸了。我回头看大头，发现江面平静，大头不见了踪影，四处张望，还是没发现大头。我开始着急，大声呼喊大头名字，根本没有回应。

说实话，当时我真着急了，紧张得还呛了几口水。突然，大头冷不防从我前方钻出水面，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时候我发现，大头潜在水底游，已经超过了我。我继续往前游，很快双脚就能着地了。

江底的泥土柔软，踩上去很舒服。我和大头几乎同时到达对岸，我们站在河边，却不敢上岸，因为哨所离我们只有十多米远。我们下半身泡在水中，上半身露出水面，观察着眼前的哨所。

第2集


我警惕地看着对岸，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靠近朝鲜。突然岸边从玉米地冒出一个士兵，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军装，个子瘦小，军装有些松垮。虽是成年人，但个子比我高不了多少。



士兵帽子反着戴，端着一把枪，枪口指着我和大头，看起来非常恼怒，冲我和大头大声嚷。



我们被吓懵逼了，他吼什么我们也没听清。大头大叫一声，快跑啊。我反应很迅速，一个猛子扎进江中，快速往回游。



我钻出河面时，已游出十多米远，我听到身后有东西落入江中，以为对方开枪了。大头也吓得不轻，一刻不敢停留，奋力往江中心游去。



很快我们游到了江中间，比游过来时更快。游到中间，我筋疲力尽。看了一眼对岸的士兵，他依旧盯着我们，但距离已经有些远了。这时候我也看清楚了，士兵没有开枪，而是朝江中扔石头。



士兵看出我们是中国小孩，当我们游到中间后，他没多久就进了哨所。我的心情也平静了。我开始仰泳，当我和大头游到岸边，月亮已经出来了。



我和大头上岸后，光着脚往上游走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凉鞋和上衣。暮晚的风吹来，身上泛阵阵凉意。



大头在我面前炫耀：怎么样？相信我游到过对岸吧。



这时候，我拍拍大头的肩膀：说，我相信你。



大头高兴极了，鼻涕甩得老高。



我们往家的方向一路小跑，大头时而摆出奥特曼打怪兽的姿势，一脸坚定地跟我说，哪天他拥有了奥特曼的能量，就不会怕那些带枪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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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回家太晚，遭到了父母的“严刑逼供”，但我和大头早就商量好了，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谁也能说出去。



多年来，我一直守护着这个秘密，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高中毕业后，大头没考上大学，到南方打工去了。我考上了大学，选了韩语专业。之所以学韩语专业，因为我觉得学韩语简单。



大二暑假，母亲跟我说：咱家里有亲戚在朝鲜，现在有机会去朝鲜探亲，你想和我一起去朝鲜看看舅舅吗？



我一脸疑惑地问母亲：朝鲜那么封闭，能让咱入境吗？



母亲神秘地一笑：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后来得知母亲花钱打通关系，才弄到通关签证。但能见到舅舅，母亲觉得花多少钱都值得。



小时候，我就从母亲口中得知，她有个弟弟在朝鲜生活，只是很多年没见面了，去朝鲜之前，母亲和舅舅联系上了，告诉舅舅我们要去探亲。



去朝鲜见弟弟，是母亲多年的心愿。出国探亲，在我印象中都是舟车劳顿，要么坐火车要么坐飞机。



我们去朝鲜探亲，既不用坐火车也不用坐飞机，只是坐汽车到了通商口岸，步行通过口岸就可以了。



舅舅所在的城市叫惠山，这座城市我一点不陌生，因为这座城市和我家一江之隔，惠山是朝鲜两江道省会城市，虽然是省会城市，但没一点大城市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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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经常站在山头看这座城市，觉得它和我们小县城差不多。而近些年，我们小县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多了，汽车也多了，但惠山依旧是那个惠山。



整座城市没有几栋楼房，大多房子都是木质瓦房，狭窄的街头汽车也很少见到。



朝鲜海关人员穿着军装，身上还扛着枪，检查我们的签证后，也没为难我们。反而用中文祝我们在朝鲜玩得开心。



虽是通关口岸，但过境旅游和经商的人不多，口岸显得冷清，我从没见过舅舅，只见过他小时候和母亲的合影照，就算他从我眼前经过，我都无法认出。



我和母亲入境朝鲜时，带了手机，但在入关的时候，手机被扣留了。这一点让我非常不爽，但海关人员说，这是他们的规矩，回国的时候，可以向他们申请要回手机。



过了口岸，我和母亲四处寻找舅舅身影，一辆吉普车缓缓停在了我们面前，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激动地来到母亲身边，亲切地叫了一声：姐。



中年男人正是我舅，我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戴着眼镜，一头短发，皮肤不像其他朝鲜人那么黑。上身穿一件白衬衫，下身穿一条黑色西裤，脚下穿着一双皮鞋，手里拎着黑色公文包，看起来非常有派头。



舅舅身后跟着一个扎马尾的姑娘，她穿一件碎花裙子，脚下踩着一双高跟凉鞋，手里还拿着一把遮阳伞。



女孩漂亮可爱，害羞地躲在舅舅身后，偷偷看着我们。见到漂亮的表妹，我忍不住主动搭讪：我是你表哥，快过来叫哥。



表妹的脸更红了，舅舅呵呵大笑起来道：都长这么高了，比舅舅还高了。



母亲笑道：干啥啥不行，长个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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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让我叫舅舅，我喊得非常亲热。舅舅让表妹叫母亲姑妈，表妹声音很小，不像我那么放得开。



母亲和舅舅寒暄几句，母亲激动得流出眼泪。舅舅问我出生年月，我说出生辰后，舅舅跟表妹说：快叫表哥。



女孩喊了一声表哥，我顿时心花怒放，眼前的妹比亲妹乖巧多了。她都不敢正眼看我，我站在她旁边，她只敢偷偷瞄我。



在路边聊了几句后，舅舅让我们上车聊。舅舅开的吉普车很老旧，舅舅介绍，车是单位的，因为今天没人用车，所以他才开出来接我们。



母亲坐在副驾驶，我和表妹坐在后排。



舅舅问我：会不会开车？



我回答：已经考了驾照，但没怎么开过车。



舅舅赞美道：这么年轻就考驾照了，了不起。



母亲和舅舅的话很多，对他们成年人的话题，我不感兴趣。



我问表妹：是不是还在读书？



表妹说：没考上大学，在纺织厂工作。



舅舅叹息道：这丫头学习成绩不好，只能进厂工作了，你在上大学吗？



我回答：已经上大二了，但不是什么名牌大学。



舅舅对表妹说：你看，表哥比你聪明多了，以后多向表哥学习。



很快，汽车就驶入市区，市区道路比较窄，主干道是砂石路，马路两旁都是带院子的瓦房，院子用木块围着，里面种着各种蔬菜。舅舅一边开车，一边给我们介绍惠山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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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集

透过车窗，惠山市容呈现在我眼前，这是我第一次踏上朝鲜的领土，零距离观察朝鲜百姓的生活，心中抑制不住激动。

窗外烈日当空，偶尔能见到时髦的女子撑着遮阳伞，匆匆经过。她们的遮阳伞非常有特色，是蕾丝边的，蕾丝边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晶片。

表妹也拿着遮阳伞，只是她一直没有撑开。街头不少中年汉子穿着汗衫，脚上踩着已经磨破的布鞋，妇女们都背着包裹，穿着灰色长裤，头上还裹着毛巾，偶尔能听到自行车铃声回荡在街头。

路上还能见到牛车，牛车上面往往坐着一个老农，叼着烟，用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惠山的女人们都素颜朝天，身上自带一股淳朴美。

穿军装的人很多，因为天气热，不少士兵把军装的扣子解开了，坐在树荫下纳凉，手里摇着军帽，把它当扇子用。

马路旁能见到小商店，店门不显眼，门口摆着冰箱，冰箱附近围着小孩，有的小孩手里拿着冰棍。我们汽车所到之处，都是关注的焦点。朝鲜很少见到汽车，汽车属于稀罕物。

惠山马路不宽，不分人行道和机动车道，舅舅开车很小心，车速很慢。吉普车车经过之处，不用按喇叭，行人会主动让道。看得出来，朴实的朝鲜人对小汽车天然敬畏。在他们眼里，开小汽车的人，身份地位很高。

窗外的一切，让我想到了八十年代，时候我国的县城也没有整齐的商品房，没有宽敞的泊油路，没有车水马路。

很多人用扁担挑着箩筐，扛着蛇皮袋去集市上，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眼前的惠山，虽然没我印象中的小县城热闹，但市容市貌差不多。

舅舅有两儿子一女儿，大儿子在上大学，小儿在当兵，女儿则是坐在的旁边的表妹。

舅舅是惠山某国营纺织厂的领导，表妹能分配到纺织厂工作，自然和舅舅有关系。舅妈是医院护士，平时工作很忙，舅舅一家的生活条件在惠山属于中上层。

惠山面积不大，吉普车在街头行驶了十多分钟，就到了郊区。其实整个惠山看起来都像个大郊区。因为在市中心的空地上，同样能见到庄稼。所以，你很难分辨是农村还是城市。

很快到了舅舅家——纺织厂家属区。家属区由三栋筒子楼组成，一栋坐北朝南，另外两栋坐东朝西，一栋坐西朝东。我没住过筒子楼，母亲说她年轻时住过。

家属区对面是国营纺织厂，纺织厂大铁门半掩着，透过大铁门，能见到一条宽敞的水泥路，水泥路尽头是一栋办公楼，办公楼中间有个大石牌，石牌上挂着巨幅领袖像。水泥路两旁是厂房，厂房墙壁上能见到红底白字的宣传标语。

舅舅把车开到家属区，表妹带我们上楼。我和母亲跟在表妹身后，母亲问着表妹家里情况，我则四处张望。院子里停着很多自行车，斑驳的墙壁上，贴着各种量化表，角落里有个自来水池，几名身材苗条的朝鲜女人正在洗衣服。

舅舅家在中间的筒子楼，楼层和位置都不错，筒子楼一共五层，没有电梯，步梯间墙壁上的石灰开始脱落，但楼体干净整洁。不像国内老旧小区，墙上都是小广告。

表妹带我们爬上三楼，路过长长阳台，来到一间屋子前。屋子上的门牌号是303，表妹指着屋子说到家了。

表妹回到家，没刚才那么拘谨了，飞快地跑到屋外过道上，通知舅妈我们来了。舅妈正在过道上做饭，放下手中的活和我们打招呼。

筒子楼没有单独厨房，狭窄的过道上，每家每户都摆着一个简陋的灶台，灶台下面摆着各种锅碗瓢盆。此情此情，让我觉得时光倒退了很多年。

我第一次见到舅妈，一个四十多岁的朝鲜女子，皮肤白净，身材苗条。看看舅妈，再看看表妹，母女俩非常像。母亲和舅妈寒暄，表妹带我参观他们家。

我扫了一眼客厅，客厅中间挂着一幅朝鲜领袖像，靠墙位置摆着一张沙发，沙发上方的墙上挂着全家福以及舅舅的荣誉证书。

整个房子一百平米左右，三个房间。相对其他人的房子，舅舅家很宽敞。不过电器不多，没见到冰箱和空调，我只见到黑白电视机和电风扇。

没多久，舅舅回来了，舅舅手里拎着鸡和鱼还有几瓶啤酒。舅舅把买来的母鸡和鱼递给舅妈，开始和母亲聊天。

母亲想要帮忙，但被舅舅拦住了，说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朝鲜，怎么能让她帮忙呢。

看舅妈一个人在厨房手忙脚乱，我主动请缨，说自己熬的鱼汤好喝。

舅舅惊讶地看着我，然后问母亲：他会做饭？

母亲微笑着说：洗衣做饭都会。

母亲的夸奖，让我颇为得意。

但舅舅却像看着外星生物盯着我，说出了一句：在中国男人也要做饭吗？

我说：中国男人现在不会做饭，不懂得呵护女孩，只能打光棍，讨不到媳妇。

舅舅震惊不已，只有表妹捂嘴微笑，跟我们开玩笑说，将来一定要嫁到中国。

和舅舅聊天得知，朝鲜男人从不进厨房，家务劳动都是女人做。

舅舅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道：小伙子这么英俊，肯定很受女孩子喜欢，有对象没有了？没有对象舅舅给你介绍一个，娶个朝鲜媳妇多好，就不用自己洗衣做饭。

母亲在一旁哈哈大笑，我红着脸回答：我还在上学，没有时间谈对象。

舅舅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思想先进，学生就该以学习为主，将来用所学的知识报效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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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集

没多久，舅妈和表妹把菜端上桌。五菜一汤，有鸡有鱼还有蔬菜。泡菜自然少不了，小时候我家也经常吃泡菜，不过和舅妈做的泡菜，味道有所不同。

母亲问舅舅两个儿子怎么没回家。舅舅回答，大的在部队，小的在农林大学读书，还没放暑假。

我好奇地问表妹：朝鲜的大学暑假不是七月一日吗？

表妹说：朝鲜大学放暑假一般是七月中旬到八月。

舅舅招呼我们吃菜，递给我一瓶啤酒问：会不会喝啤酒？

我回答道：偶尔喝酒，今天高兴，肯定要喝。

舅舅赞许道：男人就应该喝酒，你肯定没喝过我们朝鲜的大同江啤酒。

说起大同江啤酒，舅舅一脸骄傲，说这款啤酒闻名世界，是朝鲜人的骄傲。


舅舅又问我：中国人喜欢喝什么啤酒？

我回答：青岛啤酒。

舅舅说：大同江啤酒一定要尝尝，你肯定不会失望。

我把啤酒倒进碗里，站在来向舅舅敬酒。舅舅笑嘻嘻地和我同饮。舅舅说我懂礼貌，母亲在一旁笑。

天气很热，我早已口干舌燥，一碗啤酒一饮而尽，啤酒顺着喉咙滑下，身心都清凉了许多，大同江啤酒口感不错，有股稻米的清香。


到惠山之后，我都没见到空调。舅舅家自然也没有空调，不过有一台老式电风扇，它慢悠悠转着，发出吱吱的声响。

舅舅问我：中国人如何过夏天？

我脱口而出：中国人都是开空调啊。

表妹好奇地问：什么是空调啊？和我们家的电风扇一样吗？

空调和电风扇不一样，开着空调，一年四季都像过春天。我兴奋地跟表妹解释。

母亲白了我一眼，让我少说话。表妹对空调很感兴趣，转而问舅舅：爸，见过空调吗？

舅舅回答道：算是见过吧，去年到平壤开会，会议室就有空调。

表妹接着问：空调真像表哥说的那么神奇吗？

舅舅回答：我去平壤开会的时候是秋天，天不热，空调是关着的。

表妹失望地低下头。

母亲这时候发话道：家里空调去年才买的，以前我们和你们一样，夏天也是用电风扇，前些年，很多中国人电风扇都买不起。

舅舅是国营纺织厂厂长，我们炫耀优越的生活确实不合适，我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来朝鲜之前，母亲就叮嘱我，在舅舅家要低调，在朝鲜不要炫耀。


说完空调的事，舅舅问我：听你说你考驾照了，家里买小汽车了吧，中国买小汽车的人多不多？

我们家有一辆十多万的代步车，但我这次学聪明了，跟舅舅道：中国买小汽车的人很少，买完空调后，家里没钱买小汽车了。

舅舅笑道：小汽车可不便宜，我平时虽然也开车出门，但汽车是单位的，在朝鲜没人买私家车。

舅舅问母亲在什么单位上班，母亲说以前在纺织厂上班，现在自己开服装店。

舅舅惊讶地问：为什么不在纺织厂上班了？

母亲叹息道：纺织厂几年前就倒闭了。

母亲的回答让舅舅震惊不已，他问道：在中国国营工厂也会倒闭吗？

母亲回答：前几年很多人下岗，下岗之后需要另谋出路，为了生活，所以开了服装店。

舅舅自豪地说：朝鲜工厂就不会倒闭，我所在的工厂建厂几十年了，员工已经把工厂当成了自己的家，从来不担心它会倒闭。

我喝完两瓶啤酒，突然想尿尿，问舅舅厕所在哪里。舅舅说家里没有厕所，让表妹带我去找厕所。

表妹放下碗筷，来到过道上，指指前方说，那里就是厕所。

表妹要带我过去，我说不用了，自己能找到厕所。表妹回到屋内，我一个人东张西望，朝厕所走去。过道光线很暗，屋顶的蜘蛛网，电线杂乱地缠在一起。


我找到厕所，厕所门是木质的。厕所比过道高，去厕所要上三个台阶。台阶湿漉漉的。

木门关着，里面没动静。我走上台阶，用力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母亲是朝鲜族，我从小就会朝鲜话，大学学的也是韩语，但朝鲜人讲话，我都能听懂。虽然朝鲜人说话和韩国人说话，声调上有所区别。但我和他们交流完全没问题。

我憋得难受，觉得等下去不是办法。准备去去三楼看看，说不定三楼厕所没人。

我刚准备朝楼下跑去，厕所就传出冲水的声音，接着木门吱呀开了，厕所走出来一个干瘦的男生。


男生年龄和我相仿，个子比我矮一截，皮肤偏黑，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


见到我，他先是一愣，接着好奇地问我：你是李正花的亲戚吧？刚才我见到你们坐小汽车回来的。

听到李正花三个字，我觉得莫名其妙，但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李正花应该是表妹的名字，和舅舅见面之后，他没有说起表妹的名字。

我冲小眼睛男生点头，小眼睛朝我伸出手道：我叫金正烈，和李正花关系很好，我们以前是同学。

我准备和金正烈握手，他突然缩回手，尴尬地指着厕所说：我没洗手。

我着急上厕所，没和金正烈多聊。金正烈还想说什么，我匆匆进了厕所，关上了木门。

我刚进厕所，里面的臭味差点把我熏晕。也不知道金正烈吃了什么。我捏着鼻子，小心翼翼方便完，走出厕所深呼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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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集


我刚出厕所，又见到了那双小眼睛。

你在等我啊？我问金正烈。

是的，我家在四楼，在李正花家楼上，你在朝鲜玩多久啊？

这个不好说，可能一个多月，也可能几天就回去了。我看着金正烈回答道。

既然来朝鲜了，不要着急回去。我对中国很感兴趣，有时间找你玩。

好的，我舅还在等我吃饭。说完我匆匆离开。

回到舅舅家，大家吃的差不多了。舅妈在收拾碗筷，母亲和舅舅在聊天。

舅妈问我吃饱没有，我摸摸肚皮说吃饱了，表妹在看书。

我问表妹在读什么，让她把书借给我看看。表妹把书递给我，我伸手去接。但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书本沾上了灰尘。

表妹惊慌失措，弯腰去捡书，捡起书赶紧用袖子擦拭干净。

表妹脸色难看，告诉我这本书是领袖语录。表妹把书抱在怀里，不肯借给我看。

你是否认识金正烈？我问表妹。

表妹笑道：不但我认识他，附近的人都认识，大会上他经常挨批评。

表妹这么一说，我对金正烈表现出浓厚兴趣，问表妹他为什么挨批评。

表妹指指自己的小脑袋，小声告诉我：他这里有问题。表妹提醒我，以后见到金正烈，尽量离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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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见到他，和他聊过几句，他很正常啊。我好奇地问表妹。

这个人很复杂，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表妹解释完，不再提金正烈了。但表妹的一席话让我对金正烈兴趣更浓了。

舅舅从水缸里拿出一个小西瓜，我目测五斤左右。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舅舅特意买了西瓜，表妹兴高采地找来菜刀，要自己亲自动手切西瓜。舅舅呵呵大笑，舅妈也一脸幸福的笑。

一个西瓜能让舅舅家高兴成这样，我觉得不可思议。舅舅说：西瓜是找熟人买的，便宜了不少。

我问舅舅：这个西瓜花了多少钱？

舅舅伸出三根手指，我不是很明白，看看表妹，希望她给我解释。

表妹得意地说：三千朝币。

我对五千朝币没概念，表妹告诉我：舅舅月收入不到八千朝币。

一个西瓜快花掉半个月工资，我感到不可思议。看来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舅舅没少破费。

朝鲜的西瓜贵我早有耳闻，但没想到贵得这么离谱。我心中盘算着，如果把国内西瓜拉到朝鲜卖，岂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实际上，在朝鲜西瓜销量并不高，只有少数家庭才会买西瓜尝鲜。普通人一般不会买西瓜。

母亲非常过意不去，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破费。

舅舅笑着说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在乎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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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把西瓜切好了，每一片西瓜都切得很薄，表妹选了最小的一块，把最中间的两块给了我和母亲，然后又给舅舅和舅妈选了两块好的。

表妹拿着西瓜，到阳台上吃。表妹到阳台吃西瓜是希望被别人看到，西瓜这玩意在朝鲜是奢侈品。就像国内有人穿名牌，习惯露出商标。

表妹吃西瓜很慢，细嚼慢咽。我两三口就吃完了，舅舅热情地又递给我一块，我抹抹嘴道：在国内经常吃西瓜，已经吃撑了。

舅舅问：中国的西瓜贵不贵？

我回答：十多块可以买个大西瓜。舅舅陷入沉思。

没多久，舅舅厂里有事，跟我和母亲打了招呼，便忙自己的事去了。舅妈和表妹留在家中招待我们。

表妹打开电视机，搬来两张小板凳，坐在客厅中间看电视，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我靠近电视一看，电视机是朝鲜国产的，电视很旧，上面有两根天线，拨动天线方向，电视画面清晰度会改变。

想要换台，需要拧换台按钮。这种电视机我小时候见过，那时候看《新白娘子传奇》和《西游记》，就是这种电视机。

表妹拧动换台按钮，我发现不管她怎么拧动，都是那几个台换来换去，表妹回头问我看什么？

我说看什么都可以。表妹问我在国内看什么电视节目。我说喜欢看娱乐节目。表妹一脸疑惑地问我，什么是娱乐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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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娱乐节目就是明星在台上唱歌跳舞，给大家带来欢乐的节目。表妹似懂非懂地点头。

表妹问我中国有多少电视频道？我说常见的台有几十个，地方台太多，我也不清楚。

表妹睁大眼睛问我：这么多电视台你们看得完吗？

我笑着说：中国年轻人现在不怎么看电视了，喜欢玩手机。

表妹用手指指腰间说：是不是那种可以别在腰间，边走路边通话的电话。

我笑着回答：是的。

表妹问我：你有手机吗，能不能给我瞧瞧？

我回答道：本来带手机了，不过在被边检人员扣留了。

表妹有些失望，她告诉我：朝鲜有三个电视台，有一个台周末播放中国的电视剧，我最近正在追电视剧《潜伏》，男主角是我的偶像。

我和表妹聊着中国电视剧，国营纺织下班时间到了。我和表妹抬头看天，霞光把云彩染成金色，国营纺织厂门口，很多人推着自行车离去，也有很多人朝家属区走来。

国营纺织厂不在市中心，东边是其他厂区，西边是大片玉米地。站在阳台上，能看到农民在地里劳动。

纺织厂周围的农田，种的都是粮食作物，以玉米和豆类作物为主。像花生和棉花等经济作物很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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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集


夕阳下，依稀能见到农田里的窝棚。据表妹介绍，每到庄稼成熟的季节，庄稼地都会有专人看守，窝棚是临时休息场所。



我问表妹：你怎么对农村生活这么了解？



表妹骄傲地抬起头：我什么农活都会干，每年农忙季节，工厂都向农场提出申请，大家到农场支农。



支农对我来说非常陌生，但母亲却非常熟悉。中国曾经也进行过过知识分子下乡，上山下乡运动。朝鲜现在的支农，和我们过去有点像。



我和表妹聊得正高兴，楼道突然传来咯咯的笑声。接着两名姑娘朝我们走来。她们手挽手，有说有笑，见到我和表妹，顿时安静了。



两个朝鲜女孩，一个相貌平平，脸上洋溢开朗的笑容，肆无忌惮地盯着我看。



另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皮肤白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清澈的瞳孔像一轮明月，薄薄的双唇如同玫瑰花瓣，要文静许多。



不得不说，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心跳加速。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见到女孩的瞬间，我觉得她是宇宙赐予我的糖。发现我打量她，女孩害羞地低下头。




相貌平平的女孩笑着道：你中国的表哥啊？个子这么高，要上天摘星星啊。



表妹笑着问：你不是想找个中国男朋友嘛，觉得我表哥怎么样？



女孩道：我不喜欢中国男生，春香喜欢看中国电视剧，迷上了中国男生，春香，你觉得他英俊吗？



相貌平平女孩的一番话，让另一个女孩的头垂得更低了。我通过她们聊天得知，文静的女孩叫李春香，春香这个名字在朝鲜很常见。



不少朝鲜女孩都叫春香，这个名字让我想到了海子的一句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李春香悄悄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到我脸上的刹那，我一阵悸动，痴痴地望着她。



见我魂不守舍，表妹笑道：不会被我们朝鲜女孩迷住了吧？



我红着脸问道：你和李春香熟吗？



表妹回答说：熟悉啊，她也在纺织厂上班，我们关系很好。



我抬头看李春香，她已经回到自己家。李春香家和舅舅家在同一层，她家坐西朝东，舅舅家坐北朝南。



她每天下班回家，都要经过舅舅家门前，然后经过一个拐角，接着再走几步，就到了自己家。



我第一次住筒子楼，觉得新奇。晚上六点以后，筒子楼开始热闹，女人们聚在过道上做饭，边聊天边吵菜，欢笑声，油烟的味道，充斥整个过道。筒子楼虽然隐私性差，但充满人情味。



院子下面，很多朝鲜女子端着盆，在水池边洗衣服。很多朝鲜女人不知道洗衣机是什么，衣服都是手洗。朝鲜女人们边洗衣服边说笑，有的还唱起歌，不过，歌声很快淹没在欢声笑语中。



表妹开玩笑道：纺织厂女员工多，看上了哪家姑娘，我给你当媒人。



我问表妹：李春香有男朋友了吗？



表妹道：李春香是纺织厂的一朵花，追求她的小伙可多了。




我笑着说：我就是看上她了。



我以玩笑的口吻说着，表妹也没当回事。



没过多久舅舅回来了，舅妈已经做好晚餐。晚餐和午餐一样丰盛，有荤有素还有啤酒。



我们吃完饭以后，不少人到舅舅家串门，因为听说舅舅家来了中国亲戚，他们都感到好奇。



我不反感串门，但希望多来一些妙龄美女，结果来了一群抠脚大叔。他们有的拎着啤酒，有的抽着烟，坐在舅舅家看电视，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舅舅和他们很熟悉，开着各种玩笑。



见到我，他们都笑着向我打招呼，有一名光着膀子的大叔，还给我递来一根香烟。在得知我不抽烟后，这名大叔不可思议地盯着我道：中国男人都不抽烟吗？



我回答：我还在上学，所以不抽烟。



大叔投来赞许的目光道：小伙子不错啊，考上大学了？



我回答说：在中国考大学很容易，只要稍微努力，都能考上大学。



表妹不喜欢这群大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大叔们一边看新闻，一边讨论着近期发生的国家大事。大家正聊得兴高采烈地，突然之间停电了，整个筒子楼陷入一片黑暗。



大叔们似乎习以为常，不少人带了手电筒。他们虽然想继续讨论国家大事，问我的看法。但因为停电的原因，他们不得不回家休息。



停电之后，舅妈点亮燃油灯，在燃油灯下，舅舅和母亲拉家常，我坐在一旁比较无聊。表妹在自己房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书。



母亲和舅舅聊了一会儿，从包里掏出一叠钱塞给舅舅，大概有四五千人民币。舅舅见状，脸色吓得不轻，问母亲那来的这么多钱。母亲笑着回答说，这几年做服装生意赚了点小钱，让舅舅一定要收下。



舅舅用颤抖的手接过钱，四五千人民币对我们来说不多，但对舅舅一家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母亲说，舅舅工作十多年，都不一定能存这么些钱。



母亲的说法并不夸张，朝鲜很多人月薪不足一百人民币。如果单凭工资生活非常困难。朝鲜人的生活离不开分配体系，这是一种计划经济体系，可以凭票购买很多低价商品。



母亲说，她小时候买东西也要票。像粮票、肉票之类的东西她非常熟悉。我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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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集


停电之后，电风扇不能用，我浑身都是汗。



舅舅问我怎么洗澡？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舅舅说：洗热水澡还是凉水？洗热水澡可以去外面的澡堂，洗凉水澡可以在院子里洗。



我说：洗凉水澡。



舅舅说：洗凉水澡凉快。



舅舅拿着脸盆，领我来到院子里的水池边。水池边有七八个水龙头，多男人们拿着脸盆接水，然后直接往身上淋，夏天他们喜欢集体在这里洗澡。



院子里的水池边一直很热闹，白天姑娘们在这里洗衣服，晚上男人们在这里洗澡。



院子里的人都认识舅舅，他们热情地打招呼，原本所有的位置都被占了，但舅舅到来之后，好几个人主动让出位置。



舅舅把脸盆递给我，叮嘱我洗完澡赶紧回家，不要到处乱跑。我说不会乱跑的。虽然停电了，但有半轮明月挂在天空，我看看周围，都是黑黝黝的膀子和四溅的水珠。



朝鲜男人们光着膀子，穿着短裤。端着一盆水，从头往脚下淋。



我上身穿着T恤，下半身穿着七分裤。只穿一条短裤露天洗澡，觉得不好意思。这时候一个人冷不防出现在我身后，嘿嘿一笑，一盆冷水朝我泼来。



虽是夏天，我还是哆嗦了一下，心想谁这么没礼貌。回头一看见到了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不是别人，正是我白天撞见的金正烈。


金正烈和我自来熟，他笑着道：哪有人穿衣服洗澡的，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来朝鲜之前，我一直以为朝鲜人保守。看到这么男人穿着短裤露天洗澡，我觉得朝鲜人比我想象的开放。



我的衣服反正已经打湿，索性脱掉T恤和七分裤，和朝鲜男人一样，拿着脸盆接水，痛快地往身上淋。



朝鲜男人白天看起来很瘦，此刻和他们一起洗澡，发现他们都一身腱子肉，因为经常干体力活的原因，他们看起来很有力量。



金正烈和我旁边的人换了个位置，来到我旁边洗澡。我中国人的身份，院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对我很好奇。



一个矮个子男人问我：你们中国人夏天怎么洗澡？



我还来不及回答，金正烈骄傲地回答：中国人家里都有洗澡间，水龙头一拧就可以洗澡了。



金正烈说完，向我求证答案。我微微一笑，没肯定也没否定。



矮个子男人道：在家里洗澡岂不会把家里淋湿了，都说你脑子有问题，你还不承认。



金正烈急了：我看过中国的电视剧，中国人都这样洗澡。



矮个子男人辩解道：电视剧里都是演戏，不是真的。



金正烈哑口无言，只好向我求助，希望我给出明确的答复。


我尴尬地道：中国人可以在家里淋浴。



我的回答让矮个子和金正烈停止争论。毕竟我是中国人，我说的话他们还是相信的。



金正烈得意地道：你们对中国不了解，跟你们争论没意思。



矮个子道：你对中国了解又怎么了，你姐姐是个破裙子。



矮个子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凝固，金正烈脸色突变。刚才脸色洋溢着胜利的笑，现在布满乌云。



金正烈像发怒的狮子，把脸盆砸向地面，脸盆弹得老高，然后他冲向矮个子。我一直觉得金正烈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脾气这么暴躁，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矮个子似乎也不好惹，他个子虽矮，但也不是吃素的。金正烈给了他一拳，他踹了金正烈一脚。



两个人开始互殴，场面一片混乱。旁边的人开始劝架，想把他们离开，但两个人死死扭打在一起。



最后，家属区的班长来了，争吵才平息。班长据说是家属区管理员，相当于国内物业。邻里之间的矛盾，都是他们协调。



金正烈和矮个子被管事的叫到办公室。他们之间最后怎么和解的，我就不得而知了。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朝鲜人脾气很火爆。



我一个人上了楼，不少人趴在阳台上，议论纷纷。舅舅见我拎着脸盆回来了，问我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表示安然无恙，舅舅才放心，开始批评金正烈。看得出来家属区的人不喜欢金正烈，对他有成见。



表妹也数落金正烈，我问表妹：为什么大家不喜欢金正烈？



表妹说：金正烈思想有问题，喜欢偷东西，他姐姐离婚了，名声不好。



之前我不明白破裙子是什么意思，表妹解释后我才知道，在朝鲜未婚的女孩被称为新裙子，已婚的女人被称为旧裙子，离过婚的女人被称为破裙子，破裙子和国内破鞋一个意思。



据表妹透露，金正烈的姐姐嫁给了一个军人，本来就是高攀，但他姐姐却不知足，结婚几年都生不出小孩。军人就和他姐姐离婚了。刚才和金正烈打架的，是那军人的弟弟。



听表妹这么一说，我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朝鲜人的家庭纷争，我不感兴趣。母亲和舅妈很感兴趣，喋喋不休议论了许久。舅妈对金正烈姐姐持批评态度，认为她让全家人都丢脸了。



母亲为金正烈姐姐说了几句好话，说离婚在中国已很常见，现在中国女人很独立，主动提出离婚的女人很多。这让舅舅和舅妈都感到不可思议。



朝鲜人思想保守，不管什么理由，离婚都很丢人。特别是女人，离婚后名声尽毁，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朝鲜女人不管受到多大委屈，都不会提出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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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集

晚上，舅舅和舅妈住一间房，表妹和母亲住一间房，我单独住一间房。我到房间时，我发没有床，而是打地铺。
舅舅说夏天睡地上凉快。因为没有空调，房间有蚊子嗡嗡地叫，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房间有个窗户，皎洁的月光落进屋内，让人心情平静。
我望着月光发呆，想着李春香，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热醒了，可能被尿憋醒了。于是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出门上厕所。
我从小到大没有住过筒子楼，到室外上厕所非常不习惯。虽然停电了，但有月光，我蹑手蹑脚来到阳台过道上，放眼望去，月光洒满整个院落，格外宁谧。
厂房屋顶挂着朝鲜领袖像，领袖像旁边亮着灯，不知道哪来的电。我走在过道上，一阵夜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远处传来狗吠声，在无边的夜色中飘荡得很远。
走到半路，我突然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低头一看，地上有晒衣服的竹竿。再次抬头，在过道拐角处，出现一个人影，我被吓得不轻，对方也被吓了一跳。
图片
我平静下来，发现是李春香。她穿一件碎花连衣裙，裙角在夜风中飞扬，轻轻拍打着白净的小腿。
再往上看，身材凸凹起伏，恰到好处。朝鲜姑娘很少披长发，白天她们都扎着头发，或戴工作帽。
此时的李春香长发披肩，发丝飞舞，眸子比天上的月亮还亮。认出我以后，她浅浅一笑，这一笑让我醉了，心猿意马。
我看着李春香，就像看着广寒宫的仙子，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我必须承认，我垂涎李春香的美色，她的美让我神魂颠倒。
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喜欢看漂亮的姑娘。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我想到《大话西游》的一句台词：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原来晶晶姑娘你也睡不着。
本想以这句话作为搭讪的开场白，但用朝鲜语翻译出来没了味道，李春香肯定没看过《大话西游》，我突然说出这样一句台词，她肯定把我当神经病。
我就那么傻傻地盯着她看，尿意全无。李春香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主动跟我说了一句：你是正花家亲戚吧，以后出门记得穿衣服，楼道女生多。

李春香说完，扭头回家。一阵风吹来，似乎夹杂着少女的体香，这时我才清醒过来，觉察到自己没穿上衣。
李春香离开后，我的尿意又来了。进厕所方便完后，才蹑手蹑脚回到家。在铺上躺下后，我满脑子都是李春香，心中莫名的甜蜜。
我似乎还做梦了，梦见自己牵着李春香的手，在一片花海奔跑，阳光灿烂，晃得人睁不开眼……
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太阳晒到了屁股，舅妈去医院上班了，表妹和舅舅纺织厂工作。昨天因为迎接我们，他们请假了，今天都必须上班。朝鲜实行六天工作制，一个星期只休息一天。
母亲见我醒了，跟我说已经做好了早餐。我来到客厅，发现桌上摆着一碗白米粥和一碟泡菜。白米粥已经凉了，我喝了几口粥，吃了几块泡菜，便到楼下水池边洗漱。
上午虽然太阳高照，但气温没那么高。我刷牙之际，发现金正烈站在不远处，正盯着家属区的告示栏看东西。我漱完口，洗了一把脸。朝鲜金正烈走去。金正烈见到我，耸拉着脑袋。
我冲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告示栏，上面用粉笔写了一则批评。批评对象是金正烈。批评告示旁张贴着一张金正烈的检讨书。我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昨天和人打架，金正烈被通报批评了。
金正烈的检讨书让我眼前一亮，一手字写得很漂亮，检讨书旁征博引，文采斐然。有些句子过于深奥，我读不懂。通过这封检讨书，我才发现金正烈是个人才。

金正烈唉声叹气，摸摸肚子。
我问金正烈怎么了？
金正烈说：昨天打架斗殴，家里口粮被扣，我爸很生气，让我两天不要吃饭，我从到现在都没吃饭，饿了。
我好奇地问：家里不让吃饭，你可以到餐馆买吃的啊。
金正烈说，你出钱请我吃啊。
我说，你没钱吗？
金正烈说，我又没工作，哪里来的钱？
我说，大家都工作，你怎么不工作。
金正烈说，像我这样的人才不需要工作，每天的任务就是欣赏好看的姑娘。
我继续问：你们的工作都是分配的，人人都要参加劳动，为国家做贡献，你怎么是例外？
金正烈说，我以前也在纺织厂工作，负责厂里机器维修，但把厂里几台机器修报废了，领导让我下岗回家待业。
在家待业也没什么，问题的关键是，我不参加工作，没有口粮分配，每个月也没有工资，吃饭成了问题。我现在靠父母的口粮勉强度日。
我问他：既然是维修机器，怎么会把机器搞报废了？
金正烈无奈地回答：机器大多老旧，我经过一番研究，觉得可以对机器进行改造升级。在没有领导批评的情况下，我擅作主张，把机器进行拆卸，想干一件大事。我觉得改进后的机器，生产效率可以提升一大截。
我说：这是好事啊。
金正烈也说：当然是好事，但机器被我拆卸后，组装不起来了。耽误了厂里生产任务，领导觉得我破坏了机器，让我不要上班了。
金正烈说到纺织厂领导让他不要来上班了，我想到了舅舅。
于是问他：是我舅让你下岗的吗？
金正烈矢口否认道：不是的，上任厂长让我失业的。
我问金正烈：你多大了？
金正烈道：二十四了，你呢？
我回答：十九了。
金正烈道：还是生活在中国好，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我笑着道：在朝鲜也很好啊，住房分配，粮食也分配，娶老婆都不用彩礼。
金正烈苦笑道：世界人民都羡慕我们，为什么我都吃不饱？
金正烈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的问题一下子把我问住了。
金正烈说：没工作也挺好的，有足够的时间看书和写作，我的梦想不是当机器修理工，而是成为一名作家。

第8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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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舅舅和舅妈住一间房，表妹和母亲住一间房，我单独住一间房。我到房间时，我发没有床，而是打地铺。

舅舅说夏天睡地上凉快。因为没有空调，房间有蚊子嗡嗡地叫，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房间有个窗户，皎洁的月光落进屋内，让人心情平静。

我望着月光发呆，想着李春香，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热醒了，可能被尿憋醒了。于是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出门上厕所。

我从小到大没有住过筒子楼，到室外上厕所非常不习惯。虽然停电了，但有月光，我蹑手蹑脚来到阳台过道上，放眼望去，月光洒满整个院落，格外宁谧。

厂房屋顶挂着朝鲜领袖像，领袖像旁边亮着灯，不知道哪来的电。我走在过道上，一阵夜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远处传来狗吠声，在无边的夜色中飘荡得很远。

走到半路，我突然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低头一看，地上有晒衣服的竹竿。再次抬头，在过道拐角处，出现一个人影，我被吓得不轻，对方也被吓了一跳。
图片
我平静下来，发现是李春香。她穿一件碎花连衣裙，裙角在夜风中飞扬，轻轻拍打着白净的小腿。

再往上看，身材凸凹起伏，恰到好处。朝鲜姑娘很少披长发，白天她们都扎着头发，或戴工作帽。

此时的李春香长发披肩，发丝飞舞，眸子比天上的月亮还亮。认出我以后，她浅浅一笑，这一笑让我醉了，心猿意马。

我看着李春香，就像看着广寒宫的仙子，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我必须承认，我垂涎李春香的美色，她的美让我神魂颠倒。

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喜欢看漂亮的姑娘。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我想到《大话西游》的一句台词：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原来晶晶姑娘你也睡不着。

本想以这句话作为搭讪的开场白，但用朝鲜语翻译出来没了味道，李春香肯定没看过《大话西游》，我突然说出这样一句台词，她肯定把我当神经病。

我就那么傻傻地盯着她看，尿意全无。李春香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主动跟我说了一句：你是正花家亲戚吧，以后出门记得穿衣服，楼道女生多。

李春香说完，扭头回家。一阵风吹来，似乎夹杂着少女的体香，这时我才清醒过来，觉察到自己没穿上衣。

李春香离开后，我的尿意又来了。进厕所方便完后，才蹑手蹑脚回到家。在铺上躺下后，我满脑子都是李春香，心中莫名的甜蜜。

我似乎还做梦了，梦见自己牵着李春香的手，在一片花海奔跑，阳光灿烂，晃得人睁不开眼……

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太阳晒到了屁股，舅妈去医院上班了，表妹和舅舅纺织厂工作。昨天因为迎接我们，他们请假了，今天都必须上班。朝鲜实行六天工作制，一个星期只休息一天。

母亲见我醒了，跟我说已经做好了早餐。我来到客厅，发现桌上摆着一碗白米粥和一碟泡菜。白米粥已经凉了，我喝了几口粥，吃了几块泡菜，便到楼下水池边洗漱。

上午虽然太阳高照，但气温没那么高。我刷牙之际，发现金正烈站在不远处，正盯着家属区的告示栏看东西。我漱完口，洗了一把脸。朝鲜金正烈走去。金正烈见到我，耸拉着脑袋。

我冲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告示栏，上面用粉笔写了一则批评。批评对象是金正烈。批评告示旁张贴着一张金正烈的检讨书。我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昨天和人打架，金正烈被通报批评了。

金正烈的检讨书让我眼前一亮，一手字写得很漂亮，检讨书旁征博引，文采斐然。有些句子过于深奥，我读不懂。通过这封检讨书，我才发现金正烈是个人才。

金正烈唉声叹气，摸摸肚子。

我问金正烈怎么了？

金正烈说：昨天打架斗殴，家里口粮被扣，我爸很生气，让我两天不要吃饭，我从到现在都没吃饭，饿了。

我好奇地问：家里不让吃饭，你可以到餐馆买吃的啊。

金正烈说，你出钱请我吃啊。

我说，你没钱吗？

金正烈说，我又没工作，哪里来的钱？

我说，大家都工作，你怎么不工作。

金正烈说，像我这样的人才不需要工作，每天的任务就是欣赏好看的姑娘。

我继续问：你们的工作都是分配的，人人都要参加劳动，为国家做贡献，你怎么是例外？

金正烈说，我以前也在纺织厂工作，负责厂里机器维修，但把厂里几台机器修报废了，领导让我下岗回家待业。

在家待业也没什么，问题的关键是，我不参加工作，没有口粮分配，每个月也没有工资，吃饭成了问题。我现在靠父母的口粮勉强度日。

我问他：既然是维修机器，怎么会把机器搞报废了？

金正烈无奈地回答：机器大多老旧，我经过一番研究，觉得可以对机器进行改造升级。在没有领导批评的情况下，我擅作主张，把机器进行拆卸，想干一件大事。我觉得改进后的机器，生产效率可以提升一大截。

我说：这是好事啊。

金正烈也说：当然是好事，但机器被我拆卸后，组装不起来了。耽误了厂里生产任务，领导觉得我破坏了机器，让我不要上班了。

金正烈说到纺织厂领导让他不要来上班了，我想到了舅舅。

于是问他：是我舅让你下岗的吗？

金正烈矢口否认道：不是的，上任厂长让我失业的。

我问金正烈：你多大了？

金正烈道：二十四了，你呢？

我回答：十九了。

金正烈道：还是生活在中国好，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我笑着道：在朝鲜也很好啊，住房分配，粮食也分配，娶老婆都不用彩礼。

金正烈苦笑道：世界人民都羡慕我们，为什么我都吃不饱？

金正烈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的问题一下子把我问住了。

金正烈说：没工作也挺好的，有足够的时间看书和写作，我的梦想不是当机器修理工，而是成为一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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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集


梦想这个词从金正烈口中说出，我觉得新奇。朝鲜人很少会谈到梦想。他们觉得自己是国家的一颗螺丝，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工作也靠分配。



梦想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家需要你干什么。金正烈从口袋掏出一根烟，把烟折断，递给我半根，他动作娴熟。



我没要金正烈的烟，冲他摆摆手道：我不抽烟。



金正烈问道：朝鲜男人都抽烟，中国男人不抽烟吗？



我回答说：中国男人也抽烟，但我不抽，我忍受不了香烟的味道。



金正烈点燃半根烟道：你不觉得男人抽烟很有气势吗？



我笑着道：我觉得女人抽烟更有气势。



我这句话一出，金正烈惊讶地看着我说，女生怎么能抽烟呢？



我说，女生为什么不能抽烟？



金正烈说，朝鲜女人就没有抽烟的。



金正烈转动着小眼睛，盯着我，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问金正烈：你姐姐为什么会离婚？



金正烈说：我姐嫁给一个军人，在别人眼里是高攀，觉得她很幸福，嫁了一个好丈夫，其实我姐结婚后一点不开心。



金正烈深吸一口烟，烟头的火星忽闪忽闪，半截烟很快就要烧到手指了。



我说：婚姻不都是这样的吗？



金正烈突然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了一下，激动地说：我那姐夫根本不是人，和我姐结婚后，他还和别的女人勾搭，我姐只要不如他的意，他就拳打脚踢。即便这样，我姐想离婚，爸妈还是不同意。



我姐因为被他打，导致流产，后来再也没怀孕。因为这个原因，他提出和我姐离婚。我姐现在不能怀孕都是他的责任，不明真相的人，只知道批评我姐，把她当成了坏女人的典型。



金正烈激动地讲着他姐的故事，眼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说：如果不是我姐劝阻，我要找那个人拼命，反正活着没什么意义。



我安慰金正烈说：千万不要冲动，活着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金正烈说：我的梦想实现不了，写小说只是我的精神寄托，我写的小说也不打算给别人看。



我和金正烈聊到文学，发现他读过不少外国文学。在我的印象中，接触不到外国文学。但金正烈对苏联作家和中国作家，如数家珍。



比如中国鲁迅的作品，我都觉得晦涩难懂，但金正烈却理解得很透彻，这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但我也清楚，在朝鲜这个讲共性的社会，个性鲜明的金正烈会被认为不正常。朝鲜人大多思想保守，和他们聊天很无趣。但金正烈不同，他脑子里总有一些古怪的想法。



太阳渐渐升高，天气热了，我抬头看去，纺织厂里有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妇女，正小心翼翼擦拭屋顶领袖像。这时厂里广播响起，通知工人集合开会。



太阳有些晒人，金正烈起身回家，我也已洗漱好了，和金正烈一起上了筒子楼。在楼道里，金正烈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我喜欢你表妹很久了。



金正烈说出秘密，我没有惊讶。因为金正烈看表妹的眼神，有些与众不同，金正烈要我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包括我表妹。



回到舅舅家，发现母亲在客厅看书，见我回来了，问我怎么下去了这么久。我说楼下更凉快，母亲没再问什么，继续看书。



朝鲜的娱乐活动很少，舅舅上班后，我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母亲想自己做饭，但家里没有食材。想出去买菜，不知道哪里有菜市场。就算找到卖菜的地方，也不一定能买到，因为母亲身上没有朝币。



中午十二点，舅舅回家跟我们说：今天都要上班，没人做饭，我们一起到食堂吃饭吧。



母亲问舅舅：单位允许这样吗？



舅舅说：我和厂里打招呼了。



舅舅从家里拿了餐具，说在厂里吃饭，需要自备餐具。在舅舅带领下，我们朝纺织厂走去。来到大门处，穿军装的保安见到舅舅，微笑敬礼。



我也冲保安微笑，保安问我：你就是李厂长的亲戚吧，真英俊。



保安的奉承让我非常尴尬。


厂区中间是笔直的大道，大道尽头是一栋办公楼，楼顶的领袖像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大道两旁是厂房，大概有六七个工作区间。



厂房墙上贴着宣传标语和海报，因为快到饭点时间，不时有工人从厂房出来。纺织厂员工主要是女性，男性很少。我观察了一下，十个工人之中女性差不多有八个。



我们走在过大道上，不时有目光投向我们。



母亲跟舅舅说：这样的场景，让我想到了年轻时所在的纺织厂。



舅舅说：这家纺织厂养活了几百户人家，目前纺织厂有三百多名工人，很多人在厂里工作了几十年，已经把厂子当成了家，身为厂里领导，压力很大。



母亲说：你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厂长，很了不起。



舅舅笑着说：李家人都不差，我这个外甥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舅舅这么夸我，我很不好意思。食堂在办公楼旁，是一栋老旧的平顶房屋。进了食堂，里面空间很大，摆着几十张桌椅，能容纳上百人同时就餐。



食堂橱柜旁里很多人在排队点餐，我第一次到国营食堂吃饭，觉得很新奇。



舅舅说：在食堂里吃饭需要餐票，餐票由工厂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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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集

天色渐暗，我离开家属区，来到了约定见面的玉米地，我到玉米地时金正烈正坐在地上啃玉米。



见我来了，他鬼鬼祟祟站起来，递给我一根玉米道：尝尝。



我接过玉米，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道：你生吃玉米？



金正烈道：刚从地里掰的，新鲜着呢。



我说：刚从这里偷的吧？



金正烈辩解道：这不叫偷，我们朝鲜实行公有制，什么叫公有制，就是所有东西都归大家共同所有，包括地里的玉米，也有我的一份，我掰两根玉米怎么了？



我一直觉得文人脸皮薄，但没想到金正烈脸皮这么厚，把偷东西说得这么清晰脱俗。



我问金正烈：玉米能生吃吗？



金正烈漫不经心地道：当你饿极了，什么东西都能吃。不但玉米能生吃，树皮也能生吃，你肯定没挨饿过。



我问道：难道你挨饿过？



金正烈不屑道：挨饿那是小事，我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一天才吃一根玉米。



金正烈啃着玉米，回想着小时候的生活，神色有些哀伤。



我问金正烈：接下来要干什么大事？



金正烈捡起一个蛇皮袋，夹在胳膊下道，神秘一笑道：跟我走，等会你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金正烈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从他偷玉米的举动来看，这小子肯定不会带我干什么正经事。



我猜得不错，金正烈带我到了一个国营农场。农场周围能见到一排排灰瓦白墙的房子，农场里种了很多蔬菜水果，有西瓜，有苹果，有西红柿和黄瓜等。



我问金正烈：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金正烈悄悄道：当然是摘西瓜啊。



我惊讶道：你要偷西瓜啊？



金正烈看看四周道：你小声点，你不用进去摘，给我放风就可以了。



说完，金正烈拿着蛇皮袋，翻过一个围栏，跳进了西瓜地。金正烈胆儿很肥，国营农场的西瓜都敢打主意。



我看看四周，天完全黑了，一轮明月照在大地上，我突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闰土，觉得金正烈就是成年闰土。



我在外面胡思乱想，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毕竟是在朝鲜偷东西，如果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我在外面焦急地等待，几次想独自开溜，但又觉得不厚道。



金正烈身手敏捷，几分钟后，他就扛着蛇皮袋出现在围栏处。他先把西瓜递出来，然后翻过围栏，笑嘻嘻地站在了我面前。



金正烈动作娴熟，肯定是惯犯。我们没在农场过多停留，金正烈扛着蛇皮袋，领着我匆匆往南走，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来到了鸭绿江边。我从小在鸭绿江边长大，见到鸭绿江非常熟悉。



我们找了一处草地坐下，金正烈把西瓜取出来，放在了江中。我一颗砰砰跳动的心终于平静了。鸭绿江对岸能见到明亮的灯光，而我们所在的朝鲜惠山，却只有沉默的月光。



突然，不远处传来喧闹声，不远处有人游泳。月光下几个朝鲜男人没有穿衣服，站在江中搓澡。金正烈赶集将西瓜重新装进蛇皮袋，提起西瓜，带着我往上游走去，直到完全听不到喧闹声才停下来。



金正烈取出一个西瓜，在岸边的石头上砸开，分给我一半。说实话，我不想吃偷来的西瓜，虽然朝鲜的西瓜卖得贵，但在国内经常吃这玩意。



金正烈递给我西瓜，我不吃好像看不起他。所以，我还是接过西瓜，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西瓜还没长熟，不甜。一旁的金正烈却大口啃着，西瓜汁都流到脖子上了。



金正烈偷了五个西瓜，西瓜个头都不大，一个五六斤，我们吃掉一个还剩四个。



吃完西瓜，金正烈抹抹嘴道：今天顺利完成任务，你功不可没，分你两个西瓜。



我赶忙拒绝道：西瓜我不能要，你刚你干了什么我不知道。



金正烈不屑地道：摘几个西瓜就把你吓成这样。



我问金正烈：偷西瓜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金正烈道：可能被农场的人毒打一顿，严重的话会被人民保安抓起来。



金正烈风轻云淡地说，我胆战心惊地听。表妹说金正烈脑子有问题，我以为开玩笑。通过他偷西瓜这件事，我确实觉得他脑子确实不正常。



准确地说，他和正常的朝鲜人有点不一样。其他朝鲜人都谨言慎行，非常守规矩。金正烈我行我素，非常不讲规矩。



在朝鲜这个集体主义盛行的国度，金正烈独立特行，无疑是白米粥里的一颗老鼠屎，大家都不喜欢。而且他小偷小摸的品行，我实在不敢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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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集


金正烈吃了大半个西瓜，把西瓜皮扔向鸭绿江。


我问金正烈：为什么不等西瓜熟透了再来？


金正烈对偷这个词很不满意，说：如果西瓜熟了，看守就严了。


我问金正烈：那片果园属于谁？


金正烈回答：附近的国营农场，只有国营农场种水果。


我问金正烈：为什么？


金正烈解释道：因为其他地方要种植粮食，只有国营农场得到批准后才能种水果。

月光落在鸭绿江面，波光粼粼，江风带来凉意，我们在江边闲聊了一会儿。金正烈提议等几天再来，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们一同向家属区走去，路上静悄悄的，能听到各种虫鸣的声音，两旁都是茂盛的玉米地。朝鲜人喜欢种玉米，是因为玉米好存活，不需要肥料，产量就不错。


金正烈扛着剩下的西瓜，在临近家属区一块玉米地，他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两手空空出来了。


我笑着问：你不怕我举报你啊？


金正烈说：你不会举报我。


我问他：为什么？


金正烈道：因为举报我对你没好处。


当我回到家属区时，舅舅正拿着手电筒，准备到外面找我。见我和金正烈在一起，舅舅脸色突变，问了一句：刚才去哪里了？


我笑着道：刚才和小金一起到鸭绿江边逛了逛。


回家后，舅舅严肃地说：以后少和金正烈来往。


我问舅舅：为什么？


舅舅语重心长地道：因为他会把你带坏。


在院子里的冲了个凉，我便躺下休息了。刚躺下不久又停电了。我躺在床上，静静的月光洒进房间，格外安静，我没有失眠，也没有躁动不安，一觉睡到天明。

因为母亲回国了，舅舅要上班，我吃饭成了问题，早上舅妈会做好早餐，如果我没起床，会给我留一份放在桌上。晚上舅妈下班后，也会做饭，但中午没人做饭。


我在舅舅的国营食堂吃了几天午餐，每天都是那几样菜。舅舅担心我吃腻，所以带我外面的餐厅吃了一顿饭。


餐厅离纺织厂家属区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如果不是舅舅带我来，我根本发现不了这家餐厅。朝鲜的餐厅和国内完全不同，国内的餐厅招牌鲜艳，霓虹闪烁，服务员热情周到。


朝鲜的餐厅很简陋，店名叫食堂，周围也没有其他餐厅。


舅舅说：朝鲜的餐厅是国营餐厅，菜品丰富，价格不贵。


我和进入餐厅，里面装修简陋，摆着几张旧桌椅，中间墙壁上挂着领袖像，没有空调，也没有电视机，收银处摆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店里的顾客一边吃饭，一边听收音机。


国营餐厅顾客不多，厨师看起来很清闲，正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察觉。


餐厅服务员也不多，两名端菜的女性四十岁以上了，在一旁小声聊天，我们来了也没人招呼。舅舅对这这里非常熟悉，自己起身找茶壶倒水，然后来到厨师旁，笑着道：老李同志，开工啦。

老李立刻被惊醒，手中的扇子都被吓得掉到地上。老李见到舅舅后，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舅舅，然后问舅舅：很久不见了，今天吃点什么？


舅舅我道：今天带外甥来吃饭，你会做中国菜吗？


老李道：不管什么菜，我都能做出来。


老李指指门口的黑板道：今天的菜品，想吃其他的菜，我也可以做。


我盯着黑板看了半天，不知道吃什么好，于是跟舅舅说：吃什么都可以。


舅舅点了四个菜，一份米酒。朝鲜人吃的东西和国内朝鲜族差不多，饮食很清淡。


餐厅工作人员除了老李，还有一个三十岁的小伙，眉清目秀，我觉得眼熟。舅舅悄悄告诉我：他是李春香的哥哥，在食堂当帮厨，已经三十多，至今未婚。


小伙和李春香有几分像，走路一瘸一拐。很快菜端了过来。我和舅舅边吃饭，边聊李春香的哥哥。


舅舅感叹道：小伙子为人很好，就是腿有点问题，可惜了。


我问舅舅：李春香他哥一直在餐厅工作吗？


舅舅摇头道：以前在部队工作，后来出了事故，腿受伤了，留下了后遗症，所以专业到了餐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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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集


吃饱喝足后，舅舅跟老李说：我外甥，今后可能经常到这里吃饭，他吃了多少钱，都记在我账上。



老李笑道：李厂长还有外甥啊，老李怎么从没见过。



舅舅道：中国亲戚，第一次来朝鲜。



老李惊讶地看着我道：原来是中国的小同志啊，我和你舅是战友，以后经常来店里吃饭，给我讲讲中国的事。



走出食堂，阳光明晃晃的。舅舅要回工厂，我一个在街头闲逛。



临别之前，舅舅掏出一些朝元给我，说：在朝鲜生活这些东西少不了。



我跟舅舅道：母亲回国之前，给我钱了。



舅舅问我：给了你多少钱？



我回答道：五千人民币。



舅舅不可思议地道：你母亲开店一年能挣多少钱？



母亲在国内经营服装店，一年可以挣十多万。但为了低调，我跟舅舅道：一年两三万的收入。



我觉得自己的回答足够低调了，但舅舅还是很惊讶：一年赚这么多，是合法生意吗？



我笑着道：放心好了，绝对合法生意，我妈回国之前，叮嘱我不要花您的钱，这是我这几天的生活费。我掏出五百块给舅舅。


舅舅推辞道：都是一家人，这钱我不能要。



我认真地道：这钱您不收下，我以后不吃饭了。



舅舅无奈，收下了两百块，剩下三百死活不肯要，我只好作罢。



舅舅叮嘱我：身上的钱千万要放好了，要谨防小偷。



我好奇地问舅舅：都说朝鲜人淳朴，治安很好，夜不闭户，朝鲜也有小偷吗？



舅舅道：朝鲜治安确实不错，但也有小偷，身上揣几千人民币，难保没人眼红。



我吃饭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早晚餐在舅舅家吃，中午在外面餐厅或是舅舅厂里吃。我其实希望在厂里吃饭，因为有机会邂逅李春香。



不过我不是内部员工，每天到厂区食堂吃饭，影响不好。而且在厂区食堂吃饭，都是凭票就餐，把舅舅的饭票吃没了，我也不好意思。



舅舅回工厂后，我一个人在惠山市区闲逛，因为上班时间，街头很冷清，整座城市看起来像城乡结合部。你见过市区种地的吗？反正我在国内没见到，但在惠山就见到了。



惠山的公路不是泊油路，水泥路也很少，主要是泥土路和砂石路。主干道两旁也没有路灯，道路两旁都是一层的瓦房，房子周围用木板围成篱笆。



街头巷尾自行车不少，偶尔有男人骑摩托车路过都神气十足，像开着超跑兜风。



我闲逛了很久，也没见到几家商店。路边倒是见到有人摆摊卖雪糕和饮料，但买的人不多。



街头出现最多的是领袖像，以及白字红底的宣传标语。广播这种上个世纪流行的玩意，在惠山随处可见。



这时候我想到了金正烈。想找他一起逛街，金正烈毕竟是惠山人，哪里好玩肯定比我清楚。



在家属区附近，我见到了金正烈。



金正烈说：正在找你，你去哪里了？



到外面吃饭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身上带钱没有？金正烈用小眼睛打量我。



怎么了，我身上只有几百人民币。



中国人果然都有钱，几百人民币够我生活几个月了。我还没吃饭，能不能请我吃点东西？



我看看金正烈，这家伙看起来无精打采，面瘦肌黄。我同情道：虽然我想请你吃饭，但我身上没朝元，你们这很多地方不收人民币。



金正烈小眼睛一转道：我知道在哪里可以兑换朝元。


我觉得在朝鲜生活，有必要弄点朝元。虽然人民币在朝鲜受欢迎，但很多商店不敢明目张胆收取人民币。



我跟在金正烈身后，绕过几条狭窄的街道，来到一个集市上。我一直觉得朝鲜实行计划经济，没有集市。



突然见到集市，觉得很新奇。集市规模不大，有十几个人在路边摆摊卖东西。因为是上班时间，往来的顾客很少。



摊贩大多是附近的农民，他们主要兜售农产品和一些手工制品。比如用竹片编织的箩筐和篮子，用植物藤蔓编织的扫帚来卖，让人觉得回到了八十年代。



我们钻进集市的一个巷子，来到一个单元房的二楼，单元房很隐蔽，墙上的石灰开始剥落，残留着岁月的痕迹，里面光线很暗。



我问金正烈：来这里干什么？



金正烈说：来这个地方兑换朝币啊。



换朝币不是要去银行吗，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金正烈说：这里是黑市，可以兑换更多的朝币。金正烈一本正经，我有点害怕。



在这里兑换朝币违法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放心好啦，不会把你抓起来的。



我们两刚到门口，见到两个精瘦的男人在门口抽烟。他们显然认识金正烈，见到金正烈，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



其中一名军装男问金正烈：欠正阳哥的钱什么时候还？



金正烈嘿嘿一笑道：现在不是来还的吗？



我觉得不对劲，被金正烈坑了。我想要离开，但被金正烈拉住了。



他装惨道：我没借多少钱，还几十人民币就可以了。



果然如我所料，金正烈这家伙借高利贷了。



我严肃地问金正烈：你确信只欠几十人民币。



金正烈皮笑肉不笑：我们是好朋友，我能骗你吗？



我想离开，但金正烈搂着我的胳膊。进了单元房，里面是个商店，光线很暗，柜台上落满灰尘，里面摆着一些过期的副食品，柜台上方的墙壁上，贴着领袖语录。其他地方很脏，但领袖语录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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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集

我们刚走进屋内，从后面一个小房子出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脸上都是麻子。另一名男人手里穿着白衬衣，拎着公文包。两人笑嘻嘻地聊着，看起来合作很愉快。

金正烈悄悄告诉我，脸上有麻子的男人叫金正阳，他私下叫他麻子哥。我问金正烈，麻子哥是不是你亲哥，你们的名字差不多。金正烈说不是的，麻子哥不是他亲戚。

白衬衣男人出去后，麻子哥瞥了一眼金正烈道：今天来还钱的吗？


金正烈道：今天不但来还钱，而且给正阳哥带来一笔生意。


金正烈把我拉到前面，对叫麻子哥说：这是我的一个中国好朋友，他想在这里兑换一些朝元。麻子哥抬起头，打量了我一眼，他两眼囧囧有神。


麻子哥的模样，让我想到了在国内混江湖的人。我也看着麻子哥，但没有开口说话。麻子哥从抽屉取出一个本本，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烟一边翻看本本。


然后他把本本上的账目向金正烈展示道：半年来你从我这里借了6500朝元，到现在为止，你需要还8000朝元。


金正烈看向麻子哥道：可以用人民币还吗？



麻子哥吸了一口烟道：当然可以了。



金正烈问道：如果用人民币还，需要还多少？



麻子哥伸出三根手指，我以为三百人民币。



金正烈伸出两个手指道：不是这个数吗？



麻子哥道：汇率每天都在变化，你又不是不知道。


金正烈没再和麻子哥争论，而是看着我道：帮我一次，以后我有钱了一定还给你。



我掏出三张百元大钞，放在柜台上。麻子哥两眼放光，抬头问我：什么意思？



我顿时懵逼，忙问金正烈：到底要还多少钱？



金正烈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道：你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吓人啊，还三十人民币就够了。



三百块可以兑换八千朝币？这个汇率让我感到惊讶。



金正烈悄悄告诉我，朝鲜实行了货币改革，发行了很多新币，造成汇率混乱。有的时候，黑市上十人民币可以兑换五千朝币。



我突然拿出这么多人民币。麻子哥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了。麻子哥郑重地自我介绍：我叫林正阳，大家都叫我正阳哥。我看小同志年纪轻轻，是在朝鲜做投资吗？



我跟麻子哥道：我不是在朝鲜做生意，而是到朝鲜探亲，今天想到这里兑换一些朝元。



麻子哥道：这个好说，在我这里兑换朝元，绝对不会让你吃亏。我最喜欢交世界各国的朋友，你这个中国朋友我交定了。附近一片的人，或多或少给我正阳一些面子，如果在朝鲜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麻子哥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支，我虽然不抽烟，但这种场合不好拒绝，于是接下烟。麻子哥和我聊了很多，一旁的金正烈完全插不上话，完全被无视了。



最后，我用三百人民币不但帮金正烈还了钱，而且还兑换了十万朝元。我以为十万朝元会有一大堆，还担心兜里装不下，最后只有二十张，因为新朝元的最大面额是五千，和人民币不一样。



兑换完朝币，麻子哥送我们出单元楼，临别时麻子哥从柜台拿出一包糖果送我。说是送给中国朋友的见面礼。我笑着收下了糖果，麻子哥虽然长得凶，但人挺好。



刚离开单元楼，金正烈就向我要糖果。糖果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物。金正烈要我就全部给他了。金正烈也不看生产日期，剥开糖果就放进嘴里，开心得像个小孩，说很长时间没吃零食了。



金正烈边自己嚼着糖果，边给我剥了一颗。我检查了一下包装袋，已经过期三个月。过期食物吃了对肠胃不好，建议金正烈扔掉算了。



金正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道：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扔，如果我们扔了，马上会被别人抢走。



我不相信金正烈的话，看着他道：怎么可能，糖果又不是很贵。



金正烈说：那是因为你没挨饿过，不信我们试试看。



说完，金正烈把糖果洒在地上，我们若无其事地走了几十米远，然后金正烈让我回头看。



我回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几个小孩，开始抢地上的糖果，开始他们抢得还很文明，谁抢到就是谁的。



但到最后场面失控，因为抢糖果，几个小孩之间爆发了冲突。没过多久又来了几个少年，他们也参与了打架。



我想上前劝架，金正烈拉着我，让我赶紧离开。我觉得这件事因我们而起，不能置身事外，所以大义凛然地过去劝架。



他们打得正激烈，见到我过来了，以为我也是来抢糖果的，不由分说地开始揍我。



虽然他们年纪比我小，但双拳难敌四手，他们突然集中对付我，眼里流露出一股狠劲。



我没见过朝鲜人打架，这次见到一帮小孩打架，让我大开眼界。他们个头虽小，看起来瘦弱，但力气很大。



拳头打在我身上很疼，我虽然觉得以大欺小不可取。但有几个小孩把我惹毛了，因为和他们拉扯过程中，我口袋里的朝币掉了出来，他们开始抢钱。



我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小孩应声倒地。几名个子高些的少年发现我动手后，他们朝我围过来。金正烈发现情况不对，过来帮忙。



面对一群小孩，金正烈吼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以为金正烈的气势能唬住这群小孩，没想到一个小孩，抓起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就朝金正烈扔来。金正烈躲避不及，黑乎乎的东西在他脸上开花。



金正烈用手指擦擦脸上黑乎乎的东西，闻了闻，整个脸色都变了。



我问金正烈：他用什么东西扔你？



金正烈说出两个字：牛粪。



金正烈被彻底激怒了，我怕他情绪失控，把这群小孩打伤，到时候我们也脱不了干系。



我跟金正烈道：他们还是小孩，不要一般见识。



金正烈不听我的劝，拽住小孩就开始揍，很快就哭声一片。



金正烈打得正带劲，一辆挎斗子摩托车突然停在我们面前，下来了两名警察。在朝鲜警察被称为人民保安。两名人民保安见金正烈打小孩，脸色顿时沉下来，呵斥金正烈住手。



见到人民保安，金正烈委屈道：他们把牛粪扔在我脸上。



人民保安也看到了金正烈脸上黑乎乎的东西，他们掏出枪对准我们。我顿时被吓懵了，金正烈也怂了，大气都不敢出。



和小孩打架性质这么严重吗？而且我们手上没有凶器，人民保安不至于动枪吓唬人吧。



我仔细一想，觉得也很正常。在朝鲜枪支不像国内那么罕见，朝鲜民间有民兵组织，他们很多都有枪。所以在朝鲜街头，偶尔能见到大妈扛着枪。



见我们一动不动，他们让我们举起手，然后过来对我们搜身。从从我身上，他们搜出了一大把钱，有朝币也有人民币。



人民保安警惕地问我：哪来的这么多钱？

第15集


面对人民保安的盘问，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金正烈跟警察道：他是中国人，在朝鲜探亲，不懂朝鲜语，中国人都很富有。

金正烈这么一说，我不敢讲朝鲜语了，而是用中文道：警察同志辛苦了，这点钱给你们买水喝。

我讲中文，两名人民保安完全听不懂。但从他们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已已经相信了我中国人的身份。

一名人民保安看着金正烈问道：你能听懂吗？他在说什么。

金正烈笑着道：他们说你们很辛苦，这点钱给你们买水喝。

金正烈这么一翻译，两名人民保安非常严肃地道：我们为领袖和国家服务，一点不辛苦，买水喝要不了这么多钱。

两名保安交头接耳商量了一会儿，然后过来把大部分钱还给了我，但他们每人拿了一张五千面值的朝币。

人民保安没有收下全部的钱，可能觉得数额太大。从这点来看，他们还是很有良心的，没有贪得无厌。

他们收了钱，语气缓和了很多。一名人民保安还真在商店买来雪糕和汽水，分给我和金正烈一份。

金正烈脸上惨不忍睹，臭味刺鼻，人民保安也有些受不了，让他找个地方洗一下。金正烈找到一条水沟，随便洗了一下。

人民保安让我们上了挎斗子，要带我们回保安所做调查。见我有些担忧，他们说没什么大事，到保安所做个笔录就可以放我们回来了。


挎斗子载四个人很吃力，挤在上面，我都担心它会散架。在路上颠簸了几分钟，就到了传说中的保安所。

保安所外面是一米多高的围墙，里面是几栋并排的瓦房，灰瓦白墙，和普通农舍差不多。

瓦房前面是一块平地，平地上立着国旗，国旗左边是个篮球架，右边是个网球场。再往前是一片菜园，上面种着大白菜和萝卜等蔬菜。朝鲜人民保安都种菜，自给自足的精神难能可贵。

挎斗子开进院子，刚进门就看到两条警犬，可能伙食不好，警犬看起来瘦小。见到我们到来，它们无精打采趴在地上。

院子里还有一些人民保安在休息，我们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的注目。人民保安把挎斗子停进停车场，停车场车辆很少，除了几辆挎斗子，还有几辆老得掉牙的警车。

停好车我们立刻被带进中间的一栋屋子，屋子里很简朴，光线有点暗。桌上摆着一部电话，正中间的墙壁上挂着领袖像，下面是一句标语：一切听从伟大领袖指导。

第一次进朝鲜人的局子，我有些小小的激动。虽想四处参观一下，但两名人民保安寸步不离。


两名人民保安严肃地让我们坐端正，接着开始问话做笔录，要我们讲述事情经过。

金正烈简单地描述了事情经过，说我们在商店买了一些糖果，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结果引来一群小孩哄抢，小孩因为抢糖果打架，我们好心过去劝，结果也挨揍了，还被扔牛粪。

当然，我们找麻子哥兑换朝币的事金正烈没说。金正烈表示，自己实在忍无可忍才动手打小孩的。金正烈满脸委屈，两名人民保安显然相信了他说的。但同时表示会去找小孩核实。

问到后面，两名人民保安对我身份感到好奇，盘问我的身份。因为金正烈说我不懂朝鲜语，所以我只能用中文回答，再由金正烈翻译。

人民保安问了我的年龄、身份、来朝鲜干什么、待多长时间？最后还要核查我的签证和护照。我说签证放在家里，没带身上。

整个问话过程，两名人民保安都很严肃，但也没有为难我。看得出来，他们对中国非常感兴趣。开始问我中国的一些警察如何查案？

其中一名人民保安还说，他看过中国的一些谍战剧，觉得中国警察很厉害，他非常佩服。

前半部分是正是问话，后半部分我觉得全是八卦，朝鲜人民保安比我想象的可爱。人民保安所，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怖。两名人民保安对我们如此客气，和收下我的钱自然有关。

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就要和我们称兄道弟了。临走时，还送给我们两颗大白菜。说是他们保安所自己种的，很好吃。我本来不想要，但金正烈两眼放光，急忙收下了两颗白菜。

离开时，两名人民保安说，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们帮忙，附近的治安都是他们负责，我和金正烈连忙表示感谢。

离开人民保安所，金正烈一路上抱着两颗大白菜。我问金正烈接下来去哪里。金正烈摸摸肚子说出两个字：饿了。


我大手一挥道：哥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金正烈一本正经道：我不喜欢吃辣的，我喜欢吃肉。

我一脸嫌弃：没出息。

金正烈道：你不觉得肉很香吗？

我回答说：蔬菜比肉好吃。

金正烈生气道：胡说八道，肉比蔬菜香多了，反正今天你请客吃饭，我要吃肉。

我带金正烈到了国营食堂，厨师老李不在，李春香的哥哥在，见我们来了，他问我们吃什么？

我问有什么肉？得到的答复是有猪肉、鸡肉和鱼。最后我们点的菜都和猪肉有关。金正烈还叮嘱他，猪肉尽量用肥的，因为油水多。金正烈这个要求，让我哭笑不得。

我一下子点了六个菜，金正烈非常高兴，他应该很久没吃这么丰盛的东西了。所以菜刚端上桌，他就开始狼吞虎咽。吃着吃着，金正烈的眼睛突然红了。

我惊讶地问他：你怎么了？

金正烈哽咽地道：很长时间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了。

我笑着道：光吃菜可不行，今天出来了，必须喝点酒。

我又点了四瓶啤酒，我们大口吃菜，大口喝酒，聊得很开心。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飘进食堂。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李春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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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集


李春香见我在食堂吃饭，有些惊讶。她见到我，不像之前那么羞涩。她好奇地跟我打招呼：你在这里吃饭啊？



我笑着道：是啊，这里的饭菜很合我的胃口。



李春香道：天天到饭店吃饭很花钱的。



金正烈打趣道：他身上的钱在这里吃几年都没问题。



李春香没和我们继续闲聊，拉着他哥进了厨房。我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身影，望向了厨房，李春香和他哥小声嘀咕着什么。



他哥掏出一些钱，塞到李春香手里。他们又聊了几句，李春香神色哀伤地出了厨房。



李春香到来之后，我关注的点都在她身上。金正烈一门心思都在吃上。



我问金正烈：李春香家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金正烈看了我一眼道：能有什么困难，就是穷呗。



说完，金正烈继续吃菜喝酒。



李春香从厨房出来，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匆匆离开。



我急忙从兜里掏出钱放在桌上，跟金正烈道：你慢慢吃，我有点事。在金正烈满脸诧异中，我追了出去。李春香还没走远，她走了几步，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我来到巷子附近，巷子里传出谈话声。



一个男人说：这点钱不够啊？



李春香道：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我说春香啊，俊浩那么好的男生，你怎么就看不上呢？如果你和俊浩在一起了，就是一家人了，这些钱就不用还了。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那最好不过，郑家那边催得紧，最好三天内把钱还清。



巷子里传来脚步声。我想避开但来不及了。李春香和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推着自行车，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跨上自行车离开了。



我故意装作若无其事东看看，西瞅瞅。



你怎么在这里？李春香开口问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我好像迷路了。我摸摸脑袋，浑身不自在。



她噗嗤一笑，赶紧用手捂住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迷路啊。



谁说不是呢，我从小方向感不好，小时候我妈让我到村口小卖部买酱油，结果我走到隔壁村了。我胡乱编了一个故事，李春香却相信了。



你现在准备去哪里？我带你去。李春香热情地问我。



我现在准备回纺织厂家属区。



我也准备回纺织厂，你跟在我后面，保证不好走错路。



如果不是碰到你，我说不定走到平壤去了。



李春香听到我这么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说话真有趣，和朝鲜男生不一样。平壤离惠山很远，你怕是走三天三夜都走不到。



我和朝鲜男生有什么不一样？



朝鲜男生不会逗女生开心，你很会逗女生开心。



那以后就多找我聊天，我天天逗你开心。



我每天都要工作，没有时间闲聊。



我看你刚才忧心忡忡，发生了什么事？我突然问李春香。



一点小事。李春香欲言又止，有些悲伤。



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助人为乐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我和李春香走在惠山的土路上，下班的时间，路上有人骑自行车，有人赶牛车，有人步行，放学回家的小孩在路旁嬉笑打闹。



不时有人侧目打量我们，以为我们是情侣。李春香和我始终保持一米多远的距离，每当我想靠近她一些，她又走远一些。



朝鲜人谈恋爱，怎么约会啊？



我也不知道，我没谈过恋爱。面对这个问题，李春香的脸红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说出这句话时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小心翼翼抬头望向李春香，她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低着头，从脸红到了脖子。我的表白，让李春香不知所措。但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李春香穿着碎花衬衫和黑色长裤，脚下穿一双布鞋。有点像八十年代的村姑。穿着虽然土气，并不能盖住她的美丽。



李春香皮肤很白，眼睛很大，鼻梁嘴巴小巧，笑起来如同草原上盛开的鲜花。



李春香素颜朝天，淳朴之美让我忍不住喜欢她。李春香加快脚步，我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她见拉不开距离，索性放慢了脚步。



她红着脸，羞涩地问我：你们中国男生谈恋爱，都这么直接吗？



我看了李春香一眼，因为走路太快，她额头上都出汗了。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道：中国男生谈恋爱不都是这样，只有遇到自己非常喜欢的女生，才会勇敢地表白。



李春香接过纸巾，看着我道：你这么英俊，喜欢你的中国女孩很多吧？



我笑着道：没有中国女生喜欢我。这么多年来，也没遇到喜欢的女孩，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你今年多大了？李春香问我。



我20了，你多大？



我21了，你在中国从事什么工作啊？



我没参加工作，还在上大学，学的朝鲜语专业。



你是大学生啊？我当年也差点去上大学了。李春香说完，脸上满是遗憾。



后来为什么没去呢？



我考上的平壤的大学，因为母亲身体不好需要照顾，家里没什么钱，去平壤的路费都没有。所以，我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留在家里照顾母亲。现在母亲身体好了，我和她都在纺织厂工作。



我叹息道：那确实太遗憾了，不过你母亲现在身体好了，也值得高兴。



是的，母亲健康是我最大的心愿，虽然家里遇到了困难，但我相信都会过去的。李春香语气坚定。



你家是不是缺钱？这些钱先拿去用，不够的话我再回家拿点。我把从麻子哥那兑换的朝币递给李春香。



见我拿出大把朝元，李春香有些不可思议：你哪来的这么多朝元？



我笑着道：用人民币找人兑换的？够不够？



我把钱递给李春香，但她不肯收，让我赶紧把钱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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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集


李春香不肯收钱，我们回到纺织厂家属区，撞见郑俊浩。


郑俊浩骑一辆摩托车，跟李春香道：刚买的摩托车，想去哪里可以跟我说，我用摩托车送你。


郑俊浩拍拍摩托车后座，意味深长地笑了。


李春香没有理他，头也不回地回家了。郑俊浩看着我道，以后离李春香远点。


我火冒三丈，想和这小子理论一番。他启动摩托车，扬长而去，非常嚣张。


我闷闷不乐回家后，舅舅问我去哪里了？


我说在街头随便转了转。

晚上躺在地铺上，我脑子里满是李春香，爱一个人应该就是这样吧。我准备了一千人民币，找来一块布，然后写了一张纸条，把纸条和钱塞进了布包，纸条上我用朝鲜语写道：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每次见到你就像见到了天上的月亮。


我看着窗外的明月，淡淡地笑了。

晚上十二点，舅舅他们都睡着了，整个院子静悄悄。我悄悄溜了出去。从舅舅家到李春香家不远，来到李春香家门口。她家没有灯光，显然都睡着了。


窗户没有关，因为天气热，大家都喜欢开窗睡觉。我站在窗前，鬼鬼祟祟看向窗户里面，虽然没有灯光但有月光。


透过窗户我见到了李春香，她穿着一条白色裙子在睡觉。我不想把她吵醒，悄悄把布包放进里窗户内。虽然我很小心翼翼，但还是弄出了声响。


李春香被惊醒了，她打开手电筒，朝窗外照来。我反应很快，迅速溜走。在通道拐角处，我躲在墙后面回头看了一眼，李春香拿着手电筒，在阳台上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人，于是回屋里了。


钱送出去后，我睡得很踏实。心中充满期待，不知道李春香看到纸条后，会作何感想？


第二天，我起床后，和往常一样，舅妈已经准备好早餐。白米粥配泡菜，我胡乱吃了几口。


下楼之后，我发现李春香和郑俊浩在院子里说话，李春香把钱塞给郑俊浩，然后跑向纺织厂。郑俊浩拿着钱，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见到我，郑俊浩不屑地道：你帮得了她一时，能帮她一生吗？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说不定哪天出事了。


郑俊浩趾高气扬，语气里满满威胁的味道。我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回应郑俊浩道：我遵纪守法，能有什么意外？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郑俊浩说完，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家属区到纺织厂几百米的距离，走路两三分钟就到了。但郑俊浩刚买摩托车，自然希望开着摩托到纺织厂炫耀一番。


郑俊浩虽然个子矮，有些吊儿郎当，但纺织厂喜欢他都女孩不少。金正烈向我透露，崔淑静对郑俊浩就有意思，我问金正烈怎么知道的？金正烈说，如果喜欢一个人，你从他眼神就能看出来。


金正烈还说，他已经看出我喜欢李春香，李春香对我也有意思，但他不看好我们都未来。因为朝鲜很少有女孩嫁给外国人。


金正烈说的我都清楚，但我对李春香都爱已无法控制，爱情会让人失去理智。所以，我只想一心一意爱李春香，最后能否在一起听天由命。


纺织厂的人都要工作，我和金正烈是闲人，整日在附近闲逛。不知不觉，我们来到纺织厂大门口。


金正烈突然跟我说：你是不是觉得郑俊浩越来越嚣张了？


是的，买了摩托车后，比之前更高调了，他本性如此吧？


想不想和我做点有趣的事？金正烈都小眼睛骨碌转，我猜到他打算干坏事了。


如果去偷西瓜，不要叫我了。


不偷西瓜，我看郑俊浩不顺眼，想去教训一下他。


从上次郑俊浩和金正烈打架，我就发现他们不和。


我问郑俊浩：你打算怎么教训他？


金正烈道：你跟我进纺织厂就知道了。


金正烈气势汹汹，我以为他找郑俊浩单挑。还劝他年轻人要讲武德，不要冲动。结果出乎我都意外，金正烈根本不敢找郑俊浩单挑，而是暗地使坏。


他找纺织厂找到郑俊浩的摩托车，掏出一个钢针，趁没有人在都时候，偷偷扎了轮胎。扎完轮胎后，金正烈藏好针，笑着问我：现在快乐一些没有？

我摇摇头道：没觉得快乐。


金正烈端详我半天，掏出钢针递给我：你也扎一下。

我拒绝道：这样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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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集

我想着要不要扎轮胎，郑俊浩突然出现。金正烈拉着我溜之大吉。也不知道郑俊浩发现轮胎被扎了没有，看了一眼摩托车又进了车间。



我和金正烈离开纺织厂，我气喘吁吁地道：别人都说你偷鸡摸狗，喜欢干坏事，我觉得大家说得没错。



金正烈道：你是没见到过郑俊浩干坏事。和他比起来，我是好人。我和郑俊浩聊着天，突然一名女子戴着头巾，推着自行车出现在我们面前。



金正烈亲热地叫了一声：姐，你来啦。



女子扶着自行车道：整天游手好闲，也不知道找点活干。



金正烈摸摸自己的头道：我也想干活啊，但没工厂愿意要我。



女子继续道：你要是正儿八经干活，哪个厂子不会要你，爸妈在家吗？女子虽在训斥金正烈，但言语中充满了怜爱。



爸妈正在上班，先回家坐坐吧。金正烈上前抓住自行车，要带女子回家。



我还是不上楼了，等会还要回厂子上班，我给爸妈带了些吃的。女子从自行车后面包里拿出几个罐头。金正烈看到罐头，两眼放光。



你是我弟的朋友吗？女子突然看向我。



是的，他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中国人，来朝鲜走亲戚。我这个朋友可有钱了。金正烈笑嘻嘻地看着我，认识我这个中国人，他似乎很有面子。



女子先是惊讶，然后露出笑容道：我弟虽然二十多岁了，但还像小孩，和他交往多多包容。



我笑着道：正烈是个好同志，对朋友友善，和他成为朋友我很开心。



也就你这么夸他，我们厂里发的罐头，你是我弟的朋友，又是中国人，一定要尝尝我们朝鲜的罐头。金正烈的姐姐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伸手向我递来一个罐头。



谢谢姐姐，你是金正烈的姐姐，以后我也叫你姐姐了。我高兴地接过罐头。



你们中国男孩都这么嘴甜吗？金正烈姐姐问我。

中国男生见到漂亮的女孩才嘴甜。金正烈的姐姐听到我夸她漂亮，脸红得像苹果一样。



我们正聊着，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郑俊浩叼着烟，上下打量金正烈的姐姐。

哎哟，这不是破裙子吗？还有脸回纺织厂啊。郑俊浩一脸欠揍样，揶揄金正烈姐姐。

嘴巴放干净点。金正烈火气很大，想冲过去和郑俊浩干架，但被他姐姐拦住。

你哥过得还好吧？金正烈姐姐温柔地问道。



不用你操心，我哥娶了个比你漂亮年轻的姑娘，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郑俊浩一脸骄傲。



那太好了，这是我们厂里发的罐头，带回去尝尝。

金正烈姐姐递给郑俊浩罐头，郑俊浩没有拒绝，拿着罐头看了半天道：你觉得我们家缺罐头吃吗？这罐头一看就过期了，我们家从不吃过期的垃圾食品。



郑俊浩说完，把罐头仍在了地上。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走了几步他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金正烈道：我的摩托车被人扎了，如果被我发现是谁干的，后果很严重。



郑俊浩离开后，金正烈的姐姐弯腰去捡罐头，好在罐头瓶比较硬，没有摔破。金正烈的姐姐捡起罐头后，用布擦了擦，然后递给金正烈道：这罐头应该还可以吃。



我不要，郑俊浩家对你那样，你怎么还对他们那么客气。金正烈有些生气，不满姐姐给郑俊浩罐头。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毕竟我曾和他哥是夫妻。金正烈姐姐脸上浮现出一抹哀怨。



既然是夫妻，为什么打你？为什么和你离婚？为什么败坏你的名声？

住口，不要说了。金正烈的姐姐生气了。



姐不要生气了，罐头我先帮正烈同志收下。看吃饭都时间到了，一起到餐厅吃点东西吧？我征求金正烈都意见，他没有回应。



金正烈的姐姐道：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客吃饭呢？



我笑着道：我都叫你姐了，说明是一家人，就不要见外了。



我再三劝说，金正烈的姐姐答应一起去吃饭。我选的餐馆，是经常去的国营食堂。到国营食堂都时候，老李亲自起身迎接。

我扔给老李一包香烟，老李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过，在他看到金正烈姐姐后，楞了一会儿，但很快恢复笑意。两名服务员大妈，有意无意盯着金正烈姐姐看，悄悄议论着什么。

我虽然没听到她们议论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管是朝鲜大妈还是中国大妈，似乎都喜欢八卦。金正烈姐姐心态倒是很好，好像完全不在意大家的指指点点。

金正烈和他姐姐坐下后，我到窗口点餐。



老李突然神秘地问我：你和他们家什么关系啊？



我笑着说：这位美女是我姐。



老李哈哈笑道：你是李厂长的外甥，怎么可能和他家有关系。



和他们家确实不是亲戚关系，但我认了她当干姐姐。我尽量用朝鲜语解释干姐姐是什么意思，但老李还是没明白。



今天想吃点什么？老李不再问我和金正烈家的关系。



今天有什么肉食，都来一份吧。我打心底把金正烈姐姐当干姐姐了，觉得请不能亏待了她。



不一会儿，两名大妈服务员端来五份肉食，还有一碗大酱汤。



金正烈的姐姐惊讶地看着我道：这么多菜就我们三个人吃？



我笑着道：是啊，如果不够我再加点菜。



金正烈的姐姐连忙摆手道：够了，完全够了，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金正烈一言不发，饭菜上桌后，他第一个开吃。



姐姐太瘦了，多吃点肉。我往金正烈的姐姐碗里夹肉，金正烈的姐姐眼睛突然湿润了。



怎么啦？饭菜不和胃口吗？我好奇地问道。



不，很好吃，我只是感动。



我们边吃边聊，金正烈的姐姐透露了不少信息。她叫金熙珠，已经28岁了。结婚不到三年就离婚了。关于离婚都原因，金熙珠不愿多提，觉得是羞于启齿都事。

不过和她聊天，我猜出了离婚的原因。因为她生不了小孩。至于为什么生不了小孩，是因为遭到家暴。



她也怀孕过小孩，因为被家暴导致流产，所以后来一直怀不上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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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集

在国营食堂吃饱喝足，还剩下不少饭菜，我想结账走人，金熙珠要打包，包括已经快吃完的泡菜，她都没落下。

走出食堂，金熙珠没把打包的饭菜带走。而是递给我道：剩下这么多好吃的，浪费了可惜，你带回家吧。

我笑着道：姐，我不缺吃的，带回去也会浪费掉，还是你带回家吧。

金熙珠想了片刻，对金正烈道：你带回家吧，妈妈喜欢吃肉。

金正烈道：姐，还是你带回去吧，爸妈平时都在工厂食堂吃饭。

金熙珠道：既然你们都不要，那我带回去了。

我笑着道：姐，你就放心带回去吧。

金熙珠道：谢谢你今天请我们吃饭，改天和正烈一起到姐家吃饭。

我继续道：我和正烈一定去看望姐姐。

金熙珠道：我下午还要工作，先回去了。

金熙珠转身找自行车，但哪里见得到自行车。金熙珠急了，在周围找了个遍，根本没有自行车的踪影。我和金正烈也帮她找了一圈，根本找不到。

很显然自行车被偷了。我问金熙珠上锁没？

金熙珠说忘记了上锁。得知金熙珠自行车丢了，老李问店里服务员看到自行车没有。

两名大妈都表示没有看到自行车，无奈之下老李建议金熙珠报警。

我们又在附近找了一会，还是没找到。自行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贵重物品。

但对惠山人来说，买一辆自行车不容易，要存上好久的工资。来朝鲜之前，我一直以为朝鲜和我们过去一样，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没有小偷。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朝鲜也有小偷。自行车丢了，金熙珠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安慰金熙珠道，姐，不要着急，自行车一定能找回来。

我们决定去一趟人民保安所，刚走出几步，就见到两名人民保安巡逻。

他们戴着安全头盔，骑着挎斗子，非常拉风。我一眼就认出他们，正是昨天带我们去保安所的两人。他们也认出了我，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来自中国的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我笑着道：刚遇到了麻烦，准备去找你们，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们，简直太好了。

遇到什么麻烦了？人民保安惊讶地问道。

我朋友的自行车刚丢了？我指指金熙珠。

两名人民保安看了金熙珠一眼，开始询问自行车被盗的经过。问完之后，让我们明天等消息。

和人民保安告别后，金熙珠闷闷不乐。我说都已经报警了，为什么还不开心。

金熙珠说就算报警了，能找回来的可能性也非常低。她们厂里也有人自行车被盗，报警也没有用。

我说自行车丢了，可以重新买一辆。

金正烈说，买一辆自行车要花很多钱。

我拿出两百人民币递给金熙珠，说，拿去重新买一辆自行车。

金熙珠死活不肯接受，说她愿意认我这个弟弟，但不会要我的钱。

金熙珠离开后，我和金正烈步行回家属区。回家属区要经过一片小树林，我们经过小树林时，跳出来五个青年，他们叼着烟堵在我们前面。好像等我们很久了。

金正烈见势不妙，拉着我往回走。郑俊浩这时却出现在我们身后。

我看你往哪里跑，扎我的摩托车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不要冤枉好人，我可没扎你的摩托车。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哥们亲眼见到你扎我的轮胎了。

你不要狡辩了，我昨天刚从纺织厂食堂出来，就看到你拿着钢针在扎浩哥摩托车，一个高个子出来指证金正烈。

是我扎的又怎么样？我就看你不顺眼。金正烈也不装了，直接承认是自己干的。

扎了我的摩托要赔钱，五千朝元就够了。

五千朝元？你还不如去抢钱。金正列不屑地看着郑俊浩说道。

这么说你不想赔钱啦？郑俊浩脸色沉了下来。

不赔钱，你能把我怎样？金正烈嘴很硬，一点也不怂。

既然你不讲道理，那就不要怪我了。郑俊浩朝几个青年使眼色，那几人摩拳擦掌，向我们靠拢。

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一个中国人没必要插手这事。郑俊浩示意我可以离开。此时我比较纠结，如果我离开显得不够义气。如果我留下，只能和金正烈一起挨揍。

我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留下，如果我离开，他们可以放心大胆揍金正烈。如果我留下，他们会顾忌我中国人的身份。如果一个中国人在朝鲜被打了，影响肯定不好。

你不走，是想一起挨揍吗？见我站在原地不肯离开，郑俊浩有些不耐烦。

不如大家都退一步，我替他赔一百人民币给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向郑俊浩提议。

钱我可以收下，今天也可以放你们离开，但我和金正烈的事不能这么算了。郑俊浩意味深长地笑了。

我拿出一百块给他，他欣然接受，然后拍拍我的肩膀道：如果你不纠缠李春香，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我已经认定李春香是我老婆，你是争不过我的。就算李春香喜欢你，也不可能嫁给你。因为我们朝鲜姑娘，是不会嫁给中国人的。

李春香就算不嫁给我，也不可能嫁给你的。我看着郑俊浩，一字一句回应道。

金正烈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找中国人帮忙，我们朝鲜男人的事自己解决。三天之后我们在这里把事情解决了。

郑俊浩向金正烈下战书，用言语刺激他。金正烈愤然道：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一定打得你心服口服。

郑俊浩呵呵笑道：好，我欣赏你的勇气。

你们这是干嘛，要欺负我哥吗？表妹突然出现在小树林，一起来的还有李春香和崔淑静。

谁敢欺负你哥，只是想和他交个朋友。郑俊浩面露笑意。

谁要欺负我表哥，那就是欺负我。表妹双手叉腰，正义凛然。

郑俊浩见到李春香，叹了口气道，钱其实不用着急还的。

李春香一直看着我，都没正眼瞧郑俊浩，也没有和他说话。

李春香对郑俊浩冷淡，崔淑静可不一样，崔淑静虽没李春香漂亮，但性格开朗。见到郑俊浩后，在他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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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集

麻子哥牵着一名朝鲜女孩，女孩面带羞涩，亭亭玉立，和麻子哥并不般配。麻子哥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确实有点能耐。

麻子哥敢在市场里牵女孩子的手，我这个中国人都感到惊讶。因为在朝鲜这个思想保守的国家，麻子哥的行为是非常大胆的。

麻子哥认出了我，惊讶地道：居然是你，中国小同志，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麻子哥客气地说道。

没关系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这位是你女朋友吧。

是的，你旁边这位是？麻子哥盯着表妹看，表妹扭过头，不愿和麻子哥说话。

她是我表妹。我笑着向麻子哥介绍。

你表妹真漂亮，今天在这里能遇见，说明咱俩有缘分，等会一起吃饭。麻子哥热情地邀请我们。

我们要回家了，以后有机会一起聚会，我和麻子哥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收到春香牌化妆品，表妹非常高兴，回家后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得知我喜欢李春香，表妹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鼓励我追求李春香。

表妹甚至建议我留在朝鲜生活算了。我从未想留在朝鲜，但表妹的话确实让我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但如果我跟父母说想移民朝鲜，他们估计会觉得我疯了。因为我移民朝鲜了，父母想见我一面，会相当困难，和国内的朋友也会失去联系。

移民朝鲜也不是简单的事，据表妹介绍，移民朝鲜主要有技术移民和投资移民。如果你身怀绝技，移民朝鲜后能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朝鲜会非常欢迎。但身怀绝技的人，都喜欢移民欧美。

我想移民朝鲜，只有一个途径合适，那就是投资移民，投资金额要上百万人民币。表妹说舅舅可以为我找到投资移民的渠道。虽然我们家有点积蓄，但拿出上百万让我移民朝鲜，想想都不可能。

傍晚的时候，舅妈回家了，和舅妈一起回来的还有表弟，表弟在惠山农林大学读书，今天才放暑假。

说是我表弟，实际上只比我晚出生几天。表弟一米六五左右，见到我第一眼，就表现得很热情。

表弟说，他早就得到消息有中国亲戚来探亲了，所以学校刚放假，就急匆匆回家来见见我。我们两个一见如故，喝酒自然少不了。见我们老表很聊得来，舅舅也很高兴。

表弟叫李正泰，和表妹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因为是表妹生日，表弟送给表妹一支钢笔，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妹妹很疼爱。想到家里的亲妹妹，我觉得我们就是一对冤家。

吃完晚饭，表弟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虽然我也很想去，但想到买的春香牌化妆品还没送出去，拒绝了表弟的邀请。

我送表妹春香牌化妆品，表妹没让舅舅知道。表妹觉得这礼物太贵重，怕舅舅知道了责怪她。送了表妹一套化妆品，还有一套送给李春香，但如何约李春香出来是个问题。

表妹看出了我的心思，悄悄跟我说，她可以帮我约李春香出来，李春香和她关系不错。表妹让我到纺织厂西边的玉米地等她，她会带李春香去见我。

我和表妹出门时，表弟也要跟过去。表弟说他没去过中国，让我跟他讲讲中国的事情。表妹瞪了他一眼，表示她要带我去办正事，让表弟不要跟着。

表弟问我要办什么正事？我笑而不语。我和表妹离开后，表弟没有跟来。我拿着化妆品，站在玉米地旁。夕阳余晖下，远处破旧的木房子点缀在田野里，屋顶炊烟袅袅。

这片玉米地我不陌生，继续往东去有个国营农场，金正烈偷西瓜就在这个农场。往南边步行半个小时便是鸭绿江，鸭绿江对岸就是我家，往东边去是惠山市区。往北去是山坡，山坡上插着巨幅标语。

我站在玉米地旁边四处张望，不一会儿就见到表妹和李春香出现了。李春香面若桃花，穿着单薄的连衣裙，头上扎着马尾，戴着蝴蝶结，脚上穿着高跟凉鞋，整个人看起来优雅恬静。

看得出来，李春香来见我，精心打扮了自己。那天晚上我往她房间扔的情书，她应该看到了，所以看我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我们三个肩并肩在玉米地旁散步，表妹突然说有事要回去。让我和李春香单独约会。表妹朝我眨眨眼，迅速离开了。她的小套路，我心领神会。

我们沿着玉米地往前走，见到有人出现，都会尽量避开，或是保持一定距离。

田野里干完活的农民，扛着农用工具，排队走在田埂上。还有农民骑着自行车，行驶在长满杂草的小道上，不得不佩服，他们骑车技术高超。

听正花说你找我有事？李春香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是的，我给你买了个小礼物，想送给你。我把春香牌化妆品呈现在李春香面前。

她见到化妆品，非常惊讶，连忙摆手道：这么贵重的化妆品我不能收。

我专门买了送你的，你不要的话，我只能把它扔了。

我把化妆品扔在玉米地，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扔。李春香急了，她捡起化妆品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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