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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狸猫换太子到狸猫换太后

《三侠五义》里面的“狸猫换太子”故事，可以说是中国最著名的猫故事之一，在民间流传极广，因此而诞生过不少与之相关的周边产品。比如，清代有以此事为主题的《狸猫换太子》年画，在张春峰主编的《河北武强年画》中即可看到，由小韩村福兴永画店印行，还是套色版的。民国时代，有人印过一套《狸猫换太子》烟画，其三的正面画的正是宦官将幼猫送与接生婆情景，背面还有简洁的文字解说：“郭槐私贿守生婆，待李妃临盆之时，暗将狸猫外皮剥去，换去太子，谎奏李妃生下怪胎，真宗不察，遂禁李妃於冷宫。”
可是很少有人想到，正如《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故事应该源自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的神猴哈奴曼故事一样，“狸猫换太子”故事其实也应该源自印度，不信请看南齐僧佑撰《释迦谱·卷第十·阿育王造八万四千塔记第三十一》：
“大阿育王经云：……阿育王……娶夫人，身长八尺，发亦同等，衆相具足。王令相师观之，师言当爲王生金色之子，王即拜爲第二夫人。後遂有身，足满十月，王有缘事，宜出外行，王后妬嫉，便作方便，共欲除之。募觅猪母即应产者，语第二夫人言：‘卿是年少，甫尔始产，不可露面视天。’以被覆面，即生金子，光照宫中，盗持儿去，杀之，即以猪子着其边，便骂言：‘汝云当爲王生金色之子，何故生猪？’便取轮头拍囚，内後园中伏菜。王还，闻之不悦。久久之後，王出後园，见之忆念，迎取归宫。第二夫人渐得亲近，具说情状。王闻惊怪，即杀八万四千夫人。”
故事的大意是：阿育王相中了一个身高马大、美艳绝伦的长发妹，看相师说，她可以为您生出金色的儿子。阿育王想，小金鱼我见得多了，小金人却从没见过，于是决定将这个长发妹“拜爲第二夫人”。当她怀孕十月，阿育王不得不出国采购疫苗，一直对长发妹嫉妒在心的王后，趁机派人找来一头即将生子的母猪，然後对长发妹说：“你年轻，没经验，所以我要告诉你，生孩子的时候，不能把脸露出来，否则就会遭到网暴的。”长发妹就用被子把脸蒙住，真的生出了小金人，照得宫中金光闪闪的，她却啥也瞧不见。王后派人把金孩子拿走杀掉，又把新生的小猪猪放到长发妹身边，破口大骂：“亏你还有脸说为国王生小金人，你瞧瞧，这明明是小红猪嘛，你这大骗子！我当初就告诉过国王，互联网企业不可靠，网络相亲也是如此，可是他偏偏不听我的话！”于是王后命人把长发妹押送後园种菜。阿育王回来，听说此事，闷闷不乐。多日以後，阿育王来到後园，见到长发妹，觉得仍然喜欢她，就把她接回宫中。此时早已明白一切的长发妹，把事实说了出来，阿育王大怒，下令杀死王后。
这个古印度故事可以概括为“猪子换太子”，与我们的“狸猫换太子”故事，显然同源。可是，如果非要从国粹中寻找，我们也可以从中国古籍中找到与“狸猫换太子”故事同源的记载，具体请看清严可均校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卷十五·古文周书》：
“（谨案：古文《周书》亦汲冢所得，今仅《文选》注引有二条，或以《逸周书》当之，非也。）周穆王姜后昼寝而孕，越姬嬖窃而育之，毙以玄鸟二七，涂以彘血，寘诸姜后，遽以告王。王恐，发书而占之，曰：‘蜉蝣之羽，飞集于户。鸿之戾止，弟弗克理。重灵降诛，尚复其所。’问左史氏，史豹曰：‘虫飞集户，是曰失所。惟彼小人，弗克以育君子。’史良曰：‘是谓关亲，将留其身，归于母氏，而後获寍。册而藏之，厥休将振。’王与令尹册而藏之於椟。居三月，越姬死，七日而复，言其情曰：‘先君怒予甚，曰：尔夷隶也，胡窃君之子，不归母氏？将寘而大戮，及王子於治。’（《文选·思玄赋》注引古文《周书》。案：梅鼎祚《文纪》引此作《汲冢·师春》，未详所出。）”
故事的大意是：周穆王的姜王后在大白天睡觉，睡着睡着就生了个孩子，越姬把孩子偷走抚养，又杀害了一只玄鸟（即燕子），涂上猪血，放到姜王后身边，然后去告诉周穆王。周穆王吓得不要不要的，打开卦书占卜，书中结论却是yyds之类，死活看不懂，只好去知乎网问专家，专家说：“现在告诉你，印象不深，过仨月再说好了。你付费先吧，八百美元，这是账号。”三个月後，越姬“啊”地一声死掉了。七天後，她却“呀”地一声活过来，坦白一切，说她在死後看见了周穆王的老爸，骂她偷养他的孙子，于是真相大白。
这个古文《周书》中的故事可以概括为“玄鸟换太子”，与後来的“狸猫换太子”故事，也可以说是同源。可是，所谓的古文《周书》，是在晋代出土的，那就不排除是晋人伪造的可能，而佛教东传的时间是汉代，所以也就不能排除“玄鸟换太子”是由佛经里的“猪子换太子”改编的可能。不管怎样，我更想说的其实是“狸猫换太后”的故事，因为知道此事的人似乎不多，具体请看民国《同安县志》卷二十四祭文部分所引清颜兰撰《吴真君记》：
“吴真人者，讳本，同之白礁人也。其先人世积厥德，圣父讳通，协成元君，圣母玉华大仙。……宋太平兴国已卯三月十四夜，圣母……越辰诞公。公生而颖异，……年十七，游名山，……见西王母，留宿七日，授以神方济世，驱魔逐邪之术。归，倏然至家。……绍兴二十年，颁诰立庙，祀公於白礁，盖公之祖庙也。……洪武五年，敕封旻天御史医灵真君。永乐太后患乳疾甚剧，医治不痊。洪熙太子榜求名医，公化为道士，诣阙视疾。……太后羞见公，公曰：‘但於门外悬线诊之可矣。’太后密令侍婢系线於猫，公诊之曰：‘非熊非罴，乃猫儿也。’后又令系门圈中，公曰：‘是金木性，非人脉也。’太后惊悟，乃系於乳，公曰：‘此乳疾也，非灸不瘳。’太后不肯，公曰：‘但於屏外悬线灸之可矣。’从之，遂愈。”
所谓的吴真君，又称保生大帝，俗称大道公，是福建闽南、台湾等地香火旺盛的医神，原名吴本，北宋同安县白礁村人（今福建省漳州台商投资区龙池片区下辖村），因行医救人无数而被尊为医神。按照《吴真君记》，吴真君生于“宋太平兴国已卯”，即北宋太平兴国四年（979）。因西王母的真传，他不但学得精妙医术，还得以长生不老，在明朝洪武年间还活得挺好。一天，听说太后得了怪病，吴真君化身为道士，上门看病，人家却不想看到他，于是他说：“不看也罢，我可以在门外悬丝诊脉。”太后一听，心中暗想，难道此人是孙悟空化装的不成？让我来试他一试。想到这儿，太后对宫女说：“去把我那八十斤重的缅因猫放在小车上，给我推过来！”不久，猫来了，太后把一根五彩线系在猫爪上，让他诊断。他拉出那根线，微微一笑，说：“不是熊瞎子，也不是大馬熊，而是缅因猫！”太后一听，赶紧把线头解下来，系在门环上。他又说：“有金性，有木性，就是没人性！”太后大惊，只好把线头系于乳上。吴真君说：“不就是乳腺增生吗，你喝多少瓶‘太后口服液’都不管用，惟有用艾灸法可治。”太后不同意，吴真君说：“我只要在屏风外，悬丝下针。”就这样，太后的病很快就被治好了。
既然如此，这个故事可以概括为“狸猫换太后”，而故事的过程中毫无催泪内容，结局也是令人舒适的。或许正因如此，这个故事的流传才没那么广泛。要知道，中国人总是更爱看令人哭哭啼啼的故事，这大概是由于我们生活得太幸福了，所以需要辛酸的佐料作为调剂吧。

二〇二一年九月十四日
肖毛於哈尔滨看雲居

@陈南贵 2021-09-14 18:02:32
《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故事应该源自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的神猴哈奴曼故事，这个不一定，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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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完全源自印度，但孙悟空的形象和部分故事应该如此。我不相信，如果没有《罗摩衍那》，中国也能编出孙悟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