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菲布勒斯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一行人直接到了L教授的办公室。L教授从柜子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把相机里的视频和照片拷贝进去，然后迅速格式化了相机。三人默不作声，过了好久，L教授说：“吕，史密斯，你们都是可信的人，今天的事情不能对任何人说。否则，我们都会有很大麻烦。”“教授，这究竟是什么生物？是美人鱼吗？”三鲜问道。L教授再次沉默了。吕海洋见状，赶紧说：“教授，您放心，我们会保守秘密的，三鲜，我们先回去吧，让教授好好休息。”在回去的路上，三鲜一改往日的不靠谱，很严肃地对吕海洋说：“吕博士，看来事情很不一般，我们得服从教授做好保密工作。”吕海洋点点头。
吕海洋辗转难眠，类似人鱼的这种生物有多大种群？它们是一般的类人海洋生物还是具有高度文明的物种？为何会随鲸搁浅上岸？是偶然事件还是和其他因素有关联？还有，那群穿防化服的人是干什么的？他突然想到，“horror voice”或许和它们也有关系。
一转眼，在美访问时间快结束了。吕海洋因为空余时间紧张，只是抽空逛了逛几个大城市，纽约、洛杉矶、亚特兰大、费城、旧金山、华盛顿，也算是为这次美国之行划上圆满句号了。对于经济高度发达、军事霸权独占鳌头的美利坚，吕海洋并没有深入了解的想法，他曾走在熙熙攘攘的华尔街头，路过无数顶级金融机构，但基本无感，觉得这是人家的国度，冷暖自知。他还是想着回国后能参与重要课题，发篇高质量论文早日评上正教授才是正事。
第三章完。

第四章 L教授祖先的秘密
回国前的一周，吕海洋收到了L教授的家宴请帖。他感到非常奇怪，L教授多数时间都和他在一起工作，为何突然发出如此隆重的邀请。请帖上的宴会地址不在菲布勒斯市，写的是隔壁卢瑟市的Navia庄园。吕海洋知道L教授平日里住菲布勒斯市，周末才回家，但并不知晓具体地点。他开着笨重的福克斯（随口起了个名字“大笨福”），大概下午四点多到达目的地。这是个建在半山腰的、被众多常青藤和蔷薇环绕的古堡，主色调是灰色，但看起来并不老旧。落日的余辉穿过周边郁郁葱葱的森林洒在三角型屋顶，发出金色的光芒。“大笨福”蜿蜒而上，只见两扇黑色的大门上刻有精美的壁画，没来得及细看，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大胡子高鼻梁老头立在门后，满脸堆笑地说到：“欢迎来到Navia庄园，吕博士，请随我来。”吕海洋下了车。一旁有个年轻小伙随即上车，将“大笨福”开走去泊位了。古堡里除了草坪、游泳池这些司空常见的，能吸引吕海洋的就是正中央的美人鱼雕塑，只见她半蹲着身子坐在海滩边，出神地望着远方，看上去洁白无暇、晶莹剔透，吕海洋怀疑是用纯玉石雕刻而成。本不过是件美轮美奂的工艺品，让吕海洋好奇的是，貌似是刻意设计，使得喷泉一直对着人鱼的脸上洒去，看上去就像两腮一直挂有泪滴。
吕海洋进门的时候，L教授正坐在书桌上翻看一本厚厚的蓝皮线装书。看到海洋进来，他起身相迎。这是个宽阔的大客厅，面积有二百多平，到穹顶约有十二三米高，走在米黄色的地板上，吕海洋一眼就看到教授身后高高的书架，几近二层楼高，上百个格子里塞满了各类书籍，有的书明显有了年头。“教授，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要在我们国家，就是妥妥的大资本家。”吕海洋打趣道。“哪里？我不过是个没落的家族继承者，哈哈。”吕海洋站在书架前定神了好一会儿，中间第5格里似乎有几本中国古文献，不知道年代，但一定不是近现代出版的。“教授，真羡慕你，有这么一大笔财富。”“不错，我用毕生精力积攒下这么多书籍，有的可能在世界各大博物馆里都找不到第二本。”L教授颇有些自得，“可惜啊，好多书还没研究完，不知道这辈子剩下的时间还够不够。哦，走吧，先带你参观下。”吕海洋觉得L教授不过是出于礼貌要带客人转一转，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长长的走廊、宽大的房间、堆满橡木桶的酒窖、废弃的谷仓......L教授每介绍一处，吕海洋不住点头，暗想要是自己常年住在这冷清空旷的大屋子里，估计会郁闷发狂的。

晚餐就只有L教授和吕海洋两个人，华丽的烛台，摇曳的烛火，银光闪闪的餐具，女佣一道道端上桌的美味佳肴，有火鸡、鱼子酱、黑松露...吕海洋见L教授一身黑色正装，围着方巾，正在熟练优雅地使用刀叉享受美食，不由得想到他在实验室里对着超级大汉堡一顿操作猛如虎的样子，暗暗发笑。席间主宾二人热聊这一年的工作，L教授还颇有兴致地谈到自己早年曾经去中国访问过几次的经历，言语间流露出对这个古老国家博大精深文明的赞赏。晚餐快结束的时候，吕海洋仍然摸不透L教授葫芦里究竟装了什么药，这次宴请难道仅仅是为他送行？又或者不放心上次在约城的事？管他呢？待会结束后先去卢瑟市逛一圈再回去。
餐后，L教授径直邀请他去书房坐坐。“大戏要开演了。”吕海洋预感到。吕海洋没想到女佣端进来的是两杯龙井茶。“哦，是史密斯送我的，一开始并不习惯这种味道，不过，因为免费嘛！”L教授故意挤挤眼。吕海洋听闻霎时乐了，端起茶杯微茗一口，嗯，家乡的味道。“我们老Halvden家，说起来有400多年历史了，或许是víkingar（维京人）的分支。”L教授缓缓说到，“祖先一直以捕鱼为生，大约100年前我的祖父移居到美国，由此建了这个古堡，留下了一些家产。你一定知道，大航海时代开始后，欧洲人集体躁动，满世界探险寻找黄金、白银。彼时，我的祖先已经拥有了一只小规模的船队，不过，主要用于捕捞沙丁鱼、三文鱼、鳕鱼，哦，还有鲸鱼...”说到这，吕海洋看到L教授脸上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尴尬。“那时的欧洲真是疯狂，探险者如同亡命之徒，找寻一切船只出海。我的祖先在收到一大笔租金后心动了，在对船队里最大的两艘渔船作了改装后，加入一支英国人的船队，于1629年开始了首次跨洋航行。最初的航程并不顺利，好几次遇到海上风暴，无功而返。大约在1638年前后，船队成功穿越大西洋抵达南美洲，后来又来到印度洋，穿过马六甲海峡，对了，还到过你们中国，在泉州港补给过。”“那时候正值明末，我们国家海防松弛，军队腐败，民心不稳。”吕海洋插嘴道。“虽然他们出海是为了劫掠财富，不过我家族记载里未有在中国抢夺记录，我估计当时你们大明王朝的海防炮也不是空摆设。”“嗯，论火器，那时我们中国可能是世界领先的。”

1640年初夏的泉州港，尽管朝廷有禁海政策，只允许和琉球通商，但此刻的大明王朝，被强势崛起的满清和遍地举义的农民军搞得焦头烂额。辽东大地遍地狼烟，明、清地盘犬牙交错，而中原地区则是赤地千里，瘟疫流行，犬食饿殍。禁海条文已经形同虚设，作为东南海上贸易枢纽，泉州港仍然繁荣如旧。哥瑞斯• Halvden的两艘渔船随着船队在港口登陆，登陆前，被驻守港口的官军索要了50枚银币。船队已经持续航行了2个多月，淡水、食物、烈酒、火药都需要补充。
哥瑞斯吩咐完大副后，带着两个船员，一脸新奇地踏上这个神奇的东方国度。港口人流如织，本地人、波斯人、阿拉伯人、黑人，还能偶见北欧面孔，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商货交易，各取所需。闲逛了一圈后，哥瑞斯一行慢悠悠地走进一家酒肆，只见角落里有一女子,约摸三十岁，稍有一二分颜色，正在弹琵琶，吟唱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哥瑞斯是个大老粗，既不懂中国语言，也对欣赏异国曲目毫无兴趣，他喜欢酒醉后在甲板上嚎吼“Dear Little Slut, come into my open arms and get drunk with me！”（请读者自行找度娘）。随行二人盯着女子看了半天，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店小二对于异域人士见怪不怪，很快端上酒水、几盘小菜。哥瑞斯不喜欢用小酒盅，直接拎起酒壶灌下去，啊，味道太淡，不过瘾。哥瑞斯觉得有些失望，喝完酒正准备离开，不知道哪里冒出一个瘦小的中国男子，青布短衣，裹着头巾，小眼睛里透露出精明。“伙计，要火铳吗？大内直供，质量上乘，价格公道。”这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英语，故意压低声音。哥瑞斯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很想知道中国人用的火器究竟是什么样的。哥瑞斯三人跟着中国男子，从大街上绕进了小巷子里，最后拐进一所低矮的民宅。几个人进了西边的厢房，中国男子示意另一个个头粗壮的男子出去放风，然后轻轻关上门，从一个沾满灰尘的大木箱里取出物件。哥瑞斯眼前一亮，只见一把擦得亮堂堂的火铳，应是铜铁材质，长约半人多高，单个枪眼，铳身有准星，尾安木柄，应是铳膛后装填火药。“这是京师神机营使用的单兵铳，专门对付鞑子的骑兵，可以连射，达百米之外，你看，中间竖插了一铁筒，弹丸可以依次装满，首枚弹丸射出后第二枚弹丸自动落下，如此反复可连射多发。”哥瑞斯虽然不明白“鞑子”的意思，但他想要的是火铳，对于其他不感兴趣。“我这里还有十连珠铳，十个管铳绕轴平行箍合，每管装十弹，共一百弹，打出来火力可够猛的。”“这些你有多少？”“你要多少？”

谈妥价格，交了一点定金，并约定交货时间地点后，由另一名中国男子领着哥瑞斯离开。哥瑞斯心里盘算着，他的渔船改装后只装了两门陈旧的火炮，这次出航虽然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但雇佣的船员病死了两人，回去后要按照契约赔偿，这些火铳既可以防身，特别是对付海盗，也可以回去后兜售给几个同行老土帽，狠狠地赚一笔。
哥瑞斯又晃荡到了大街上，两个随从按捺不住去波斯人开的花坊里找乐子去了。突然，他闻到一股异香，夹杂了一点焦糊味，这股气味时聚时散，便四周看去，见一老者坐在一张擦得干干净净的木桌子前，桌上置有一青瓷小碗，碗内青蓝色的火焰腾跃。哥瑞斯走过去，只见碗内有黑色黏糊状物质，越接近碗口，异香味越重，又见小碗轻薄透亮，碧中带白，碗身刻有蛟龙戏珠，甚为精美。老者起身比划了半天，其实不用他手示，哥瑞斯也知道这是某种类似蜡烛的燃料，不过船上不缺蜡烛，他倒是看上了那个小碗。老者坚决不单卖，必须要和“燃料”绑在一起交易。哥瑞斯无奈之下同意了，老者甚喜，拿出一方厚棉布覆于碗上，火渐渐熄灭，老者又打开脚边的铁桶盖，小心翼翼地用一柄铁勺子伸进去，盛上小半勺，然后装进小碗。在付了不菲的3个银币后，“奸商！”哥瑞斯一边提着盛满“燃料”小碗的篮子离开，一边恨恨骂道。作者按，《史记》记载:“（秦皇陵）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虽然我的祖先是渔夫，但每次出海都会雇人专门负责写航海日志，记录日常经历和各种趣闻。我想或许是他们想记下这段惊涛骇浪、朝不保夕的历史留给后人吧。大约到1700年前后，祖先们恢复了捕鱼传统，此后，家族一直在挪威海、巴伦支海附近活动直到来到美国。但是写航海日志，作为家族传统，竟然一直保存下来了。这些日志历经数百年，传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破损、遗失了不少，我花费了将近十年时间做了甄别、修复，最终把精华部分整理出来了。”说到这，L教授起身，踱步到房间角落里的挂衣架处，伸手摸索架杆的背面，似乎在输入密码，十几秒后，他轻按墙面，出现了一个暗格，L教授拿出一个桦木制盒子，长不过三十来公分，吕海洋看到盒面上刻着一个抽烟斗的老船长头像，戴着中世纪的三角帽，形象栩栩如生。L教授用指纹解了锁，拿出一本书，准确地说，像是本讲义合订，白皮空白封面，大概有三四十页纸。“这就是教授埋案十年炼就的精华？”吕海洋大为不解。L教授把“讲义”递给吕海洋，坐回椅子上继续品茶。

吕海洋翻开来，发现全是不认识的挪威文字，抬起来望望L教授，L教授示意他往下看。吕海洋翻到第4页，出现了一副黑白插图，明显是手工绘制的，只见船头站立着几个正在眺望远处的人，只有半边身子在画面里，船近处有一头鲸鱼，喷射出冲天的水柱，稍远处有个光溜溜的脑袋露出海面和船员们对视，脑袋形状略有点扁平，双眼和成人的人眼大小基本无异。第9页，同样是黑白插图，几双手抓住渔网，而网里兜有一个人形生物，正在奋力挣破网眼，半个身体已经探出船沿，看不清正面，手掌、腰、背、臀皆与人类相像，吕海洋想到约城海滩上看到的是尾鳍，而这里是脚蹼，两只脚都有。第17页，一个高大健壮的渔人站在码头上，指着身旁被倒挂起来的疑似鲨鱼，鱼腹部有一根短柄鱼叉，斜斜地杵在那里。第26页，“人鱼”上半身立于海中，双手托一枚鸽蛋大小的圆形海珠，爱怜地望着船头一条幼小的人鱼。“传说中的鲛珠？”吕海洋有些震惊。再往下看全是文字。吕海洋地看着L教授。“我相信祖先们是据实记录的，不仅仅是他们，和其他航海者或者渔民交流中都发现过类似生物，这些都记载下来了。”L教授看着吕海洋说到，“给你再看样东西。”只见L教授如法炮制，从墙面另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黑布袋，拿出来一根鱼叉！吕海洋走近细看，鱼叉十分光滑，呈灰白色，似用某种动物骨骼做成。“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根。”L教授努努嘴，“传到我这里已经快150年了。”“这是人鱼的狩猎工具吗？”“应该是。刚才你看到的海珠，是其他人经历的事件，据说当天夜晚照亮了整艘船。我的祖先亦曾经看到过，圆润透明，泛着淡粉色光泽，可惜年久失传了。”“吕，还记得约城那次事件吗？事实上，2005年也发生过一次鲸鱼搁浅，地点在东海岸，有人拍到了类似的生物并传上网，不过照片有些模糊，受到了很多人的质疑，现在网上已经找不到了。”“教授，现在看来，人鱼，哦，我国古人称之为鲛人，确实是存在的。”吕海洋不禁有些兴奋，他的研究领域又多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方向，而且毫无疑问自己掌握了先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L教授欲言又止。

“教授，我手里也有一段音频......”吕海洋简要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L教授默默听完，似乎并不惊讶，“吕，再跟你说一点事情。1992年6月，一艘美国渔船在东南太平洋秘鲁渔场沉没，沉船找到了，但船上22人全部失踪；同年12月，一艘阿根廷渔船在同一海域莫名其妙翻沉，同样找不到一具遗骸；1993年4月...从92年至96年，短短四五年时间里，太平洋发生了20多起渔船失事。”“一个幸存者都没有吗？”“没有。美国大气海洋局邀请我作为专家组成员，参与了其中6起事故调查。我们发现，渔船沉没前似乎受到了强大的撞击力，而且是来自船底，有的渔船发现时已经是支离破碎，惨不忍睹。”“有过评估吗？是什么样的生物？”“以我们现有的知识来判断，应该是鲸鱼。”“鲸鱼，不可能吧，据我所知，鲸鱼生性温顺，很少主动向船艇发动攻击。”“除非是深海里有其他类似体型的生物，这种可能性很小。我们的调查结论没有被接受，最后出具的报告被人为篡改了。”“篡改，是谁干的？”L教授沉思了一会，语气突然坚定起来：“我们受到过军方的压力。”“但是，”他补充道，“96年以后类似的事件就销声匿迹了。”
吕海洋觉得思绪有点乱，究竟是什么样的神秘力量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攻击人类的海上船只，而且只针对渔船。“教授，你掌握这么些信息，有没有想过公之于众呢？”L教授摇摇头：“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儿子是加州最年轻的议员，或许这几年就要迈入国会山，我的女儿是西特先生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他要参选下一届总统。我不得不为他们考虑。”“可以用这些制造一点新闻热点，或许还能为大选拉票。”吕海洋开玩笑地说道。L教授苦笑道：“你以为在美国就是绝对自由的嘛？主流舆论都被他们控制了。不允许你说的话，你根本发不了声。”L教授站起身走到窗口，缓缓拉开窗帘，看着远处重重山影，“我从事海洋科学研究40多年了，也翻阅过很多典籍，非常赞同古代中国人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追求。当然，现在欧美的社会主流也是追求生态环保。至于政府层面嘛，总有一股强大的势力纯粹为了利益...人鱼，哦，你们古人称之为鲛人，我猜测可能是海洋里的顶级掠食者，如果他们不幸灭绝了，海洋生态系统会遭受相当严重的破坏，后果难以预估。”L教授转过身，满脸真诚地看着吕海洋，“吕，我希望你回国后能继续这方面的研究，拯救他们，同样也是拯救人类自己。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祝你好运！”
第二天回住处后，吕海洋一字一句琢磨了L教授讲的话，对于最后一段还是捋不明白，为什么教授会认为鲛人会灭绝？为什么貌似一个零星出现的物种可能在海洋生态链里占据主导？这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吗？现在看来，一个个孤立事件背后似乎存在某种联系，但由于掌握的信息有限，无法整理出甚至全部甚至部分脉络，好比一副地图，残缺了好几块中心地带，必然不能窥得全貌。他突然想到，这可能在历史上是一个庞大的生物种群，而且至今还保有相当的数量。
还有，L教授鼓励他回国后继续研究，可是茫茫大海，何处寻觅鲛人的影踪？如果连一个个体样本都没有，这样的研究不过是停留在纸面。怎么办？吕海洋想到父亲吕建国，他是个沉稳坚毅眼光超前的男人，还记得中考那年，吕海洋是全乡第三名，成绩高于郎城一中的录取线近十分。有个海事职业中专的招生老师找到他们家，许诺三年中专毕业后可以直接当海员，月薪5000以上。吕海洋十分心动，这几乎是全家一年的收入啊，更何况母亲多病，家里重担全部压在父亲一人头上，他也想分担一些。吕建国几乎不假思索，果断拒绝了。“你还是要努力考个大学才行，家里的事有我在，不要操心。”吕建国斩钉截铁地对吕海洋说。这件事情的决策本来没有对错之分，但是多年后，吕海洋回想起来，发自内心地敬佩父亲。吕海洋大学毕业前，有拿不准的事都会找他商议，后来父亲就由他自己决断，从不干涉其工作、婚姻、学业。这一次，吕海洋准备回国后跟父亲好好聊一聊。

吕海洋把二手“老笨福”留给陈三鲜，象征性地收了100刀。临行前晚，三鲜搞来几瓶朗姆酒，吕海洋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地道的中国菜，陪他喝得酩酊大醉，三鲜舌头发麻，生硬地说：“劳资...快断片了。”吕海洋觉得三鲜上辈子肯定是个中国人，应该是投错胎才出生在美利坚。“吕，你回去后别，别忘记我，我还要...要去找你。”
如何把“horror voice”带回去，吕海洋费尽心思，想到邮件传回肯定不保密，带着光盘过不了安全搜查。某日，他灵机一动，down了一堆西方电影，都是些诸如《飘》《魂断蓝桥》《罗马假日》《埃及艳后》之类的老电影，后来想想还是加了部《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未删节版。然后借助某些剪辑软件，巧妙地把这段6分钟的音频偷梁换柱，“装”进其中一部电影里，替换掉一段男女对白。搞定后，吕海洋把这部电影看了一遍，当看到画面里热恋中的男女窃窃私语，响起的却是尖锐的叫声时，他忍不住笑出猪酣声。
吕海洋行李箱里的衣物、书本、资料被美国海关和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翻了个遍，电脑还享受了特殊检查的待遇，最终顺利过关。吕海洋上飞机时，想到自己的大作安然无恙，暗暗得意。
第四章完。

第五章 驭鲸者
经历13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这架国航飞机终于平安降落在东部某大型机场。吕海洋一点也不疲倦，激动地望着窗外，有种满载而归的感觉。可能是长久没有抬腿活动了，出舱时他一个踉跄，撞到了前面一位打扮入时的漂亮小姐姐，“神经病啊！Pig head three!”小姐姐转身望着他一脸鄙夷，眉心的豆大黑痣几乎要拧成疙瘩。吕海洋并不生气，此刻的心情是如此惬意！回家后，和刘茜、晓晓团聚，回学校看望领导、同事，在此无需多表。
忙碌了几天后，吕海洋抽空开车回了趟皖南老家。从郎城县城到大竹乡的山路已经修成省道了，道路向山一侧竹林深深、鸟叫虫鸣，吕海洋不由得想起中学时代，有多少次乘着每天只有两班的公共汽车，颠簸在求学的路上。为了省5块钱往返一次的路费，他选择了两周回家一次，周末就窝在学校宿舍专心看书。转眼间，熟悉的乡镇小路，汩汩流淌的七娘娘河，还有站在门前翘首以待的父母，已经越来越近。几年前，吕建国把存栏的最后几头肥山猪卖了，拆了猪圈，房子重新修葺了下，安上太阳能，单独建了洗手间，配置了浴缸和抽水马桶，主要是为了晓晓和刘茜，过年过节回家能洗个舒心的热水澡。不过，吕海洋每次回家还是习惯于待母亲调完水温后，泡在大木桶里，这时候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彷佛都会烟消云散。晚上，爷俩坐在一起喝酒唠嗑。吕建国喜欢喝南方的“红豆小曲”，这是种才40度的低度酒，一直卖得不温不火。吕建国守海岛那几年，苦闷时会和战友喝上几小杯，时间久了不知不觉爱上这一口，复原回乡后喝本地酒还有点不适应，于是每年都会托人从南方寄几箱过来。爷俩聊美国、聊地缘政治、聊家乡各种趣闻，吕海洋发现父亲虽然常年身在乡间务农，看书、读报、新闻联播一样都没断过。母亲则静静坐在一旁，听二人说话，快九点了，母亲起身说：“你们爷俩接着唠吧，我去睡了，明早东村的薛家老爷子九十大寿，我要去帮忙。”母亲离开后，吕海洋小酌一口，慢慢地把那件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吕建国默不作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海洋，跟我来。”然后转身走向后院。吕家后院右侧有间仓库房，存放了很多母亲用过又舍不得扔的杂物，吕海洋印象里仓门一直锁着很少打开过。吕建国掏出别在裤带上的一串钥匙，打开门锁，开了电灯，吕海洋跟进去，感觉光线很暗，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父子俩折腾了半天，把一堆堆的旧家伙什整理到仓库门口，吕海洋看到有一堆毛竹篙斜倚在墙角，吕建国招呼他上前，两人合力一根根移开，只见露出了一捆捆的秸秆。吕建国搬走最上面的几捆后，吕海洋看到一个暗红色的箱子。他记得小时候在父母房间见过，母亲说是自己的嫁妆。吕建国打开铜锁，海洋凑上前去，看到几件衣服上放着一些金银首饰，还有樟脑丸之类的。吕建国伸出右手探到箱底，拿出来一本厚重的相册递给吕海洋，“翻到倒数第三页。”借着微弱的灯光，吕海洋从后往前翻，只见一张封在塑料薄膜里的泛黄的黑白照片，惊愕不已...

1974年底的某一天，离吕建国复员还有不到一个月。高中毕业后，吕建国没有选择留在乡里当小学老师，而是报名参加了海军，先是在某扫雷舰训练了大半月，后来南海局势紧张，积极主动要求分配到这个小岛，一守就是3年多。这天清晨，补给舰送来了物资，随行的还有一名下基层采风的军区干事钱国栋。钱国栋比吕建国大三岁，祖籍燕省，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吕班长，我要在这里打扰你们半个月了，请多关照啊。”“哪里哪里，钱干事这样的大才子我们平常想请也请不来，还请回去后多多报道宣传我们这里的守岛小战士。”“哈哈，这是一定的，我这次下来，首长交办的任务就是要把你们二班作为典型树立起来。”钱国栋随身带了一台德国“禄来”相机，视如珍宝。岛上小战士很好奇想摸一下，钱国栋坚决摇头。在岛上转悠了两天，钱国栋边采访边摄影，带的胶卷快用完了，新鲜感也慢慢消失了。“吕班长，你们常年累月守海岛是真的辛苦，每天看着大海会很枯燥吧？”“枯燥，寂寞，有时候还有点冷，不过一点不空虚，我们捍卫的是祖国的南大门，是反修最前沿啊。”吕建国满脸自豪地说，“我快要退伍了，这个岛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永远不会分割开来。”

补给舰明天早上又要过来了，这个下午大海特别平静。吕建国和钱国栋站在礁石旁随意闲聊，钱国栋拨弄着相机想再拍几张海景留作纪念。只见刹那间，小岛的东南方向天际一线间海浪滚滚，隐隐传来隆隆轰鸣。“这是什么情况？”钱国栋指着问道。“不知道，或许是风暴潮？”吕建国急忙通知战士们进哨所避险，同时命令通讯员用电台向上级汇报情况。“不对啊，吕班长”几分钟后钱国栋惊呼道，“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吕建国布置完任务，从哨所里跑出来，就看到一大片涌浪呈排山倒海之势直奔着小岛而来，似有几头，不，是几十头黑色的庞然大物在浪中翻滚，时而跃出水面，时而隐于水下。“是鲸群！”诡异的是，这群鲸鱼像喝醉酒了一样，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头，不时相互乱撞，鲸仰鲸翻，场面极其混乱。瞧着鲸群冲将过来，钱国栋有点慌张：“吕班长，鲸鱼疯了，怎么办？”吕建国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亦心生紧张，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他敏锐发现，似有一股力量在引导鲸群偏离小岛。就在鲸群距离小岛不到三十海里的时候，前面的鲸鱼突然转向正北方，后面的紧跟而上。在这一刻，吕、钱二人看到了有“人”坐在鲸鱼背上，准确地说是匍匐，绿色的“人”身和鲸鱼背呈约30°夹角，光溜溜的脑袋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啊！不止一个“人”，后面的鲸鱼背鳍上还有！有个“人”没稳住，被左侧一条鲸鱼猛撞落海，很快一跃而起重新翻上鲸鱼的背脊。吕建国隐约听到刺耳尖锐的混杂叫声，就是不知道是鲸鱼发出的还是那些“人”。“快，钱干事，拍下来！”“啊，好...好...”钱国栋两手发抖，深呼吸一口气，只听见“咔擦”一声，然后没声了。“糟糕，就剩下最后一张胶片了。”待鲸群走远后，二人仍然惊魂未定。这时候，通讯兵来报告说无线电台出现故障，和上级暂时联系不上。吕建国示意他先进去，然后对钱国栋说：“钱干事，你看这事要不要跟上级汇报？”钱国栋思索了好一会儿，说到：“既然电台出问题了，那等我明天回去后，把照片洗出来再跟首长汇报吧。”“嗯，那再好不过了。毕竟，这应该不是敌特破坏事件，咱们也没有遭受损失，不过是一群过路的鲸鱼罢了。”“吕班长，你在这里好几年了，看到过类似的...这究竟是什么动物？似人非人。”吕建国直摇头，暗想：海鱼海虾我都认不全，哪里晓得这是什么呢，这大海啊，太大太深奥了。

半个月后，吕建国挥别战友，随舰返回祖国第二大岛。根据惯例，南海军区要组织对退伍老兵的集体欢送会，不过因为有一些舰艇兵尚未归航，所以上级让吕建国暂住连部营房再等几天。当天晚上，吕建国就接到钱国栋电话，让他紧急去趟军区大院2号宿舍楼。
吕建国刚进门，就被满屋子的烟味呛得直流眼泪。钱国栋的宿舍里摆放了两张单人床，其中一张床空空的。“建国，请坐。”“好啊，钱干事，你这是单身宿舍，享受首长待遇啊。”“嗨，同住的同事刚调走，后天会进来新人。”“怎么，有什么急事吗？”“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帮个忙。”钱国栋有点局促，搓着双手说到。“噢，你说吧。”“你还记得上次我拍得照片吗？”“嗯，怎么了，你交给上级没？”“没有。”“为什么？”“建国，哎，我也不瞒你，回来后，就听说有人揭发我的爷爷是地主，说我隐瞒了反动分子后代的身份。其实哪是什么地主啊，最多是个老实八交的小富农。”“都富农了还老实巴交，肯定剥削过贫下中农的。”吕建国揶揄到。“你就别磕巴我了。这事，首长帮忙先压了压，政治部已经派人去我老家了解情况了，估计明后天就返回了。建国，你说这个节骨眼上，我该怎么办？”钱国栋苦笑一声，“我琢磨，这就是一张未知生物的照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啊。照片交了，有人会说我是捏造事实，不交，会说我隐瞒不报，罪加一等。”“那你就先藏着呗。”“不行，他们肯定要搜查这里，你看哪里能藏得住呢。你带走吧，好不好？就当是帮我先保存一阵。”吕建国暗想：钱国栋说得没错，不就是几个未明动物嘛，看上去也没有恶意，当前守卫南海疆土是头等大事，这群匆匆过客难不成是苏修越修派来的侦察兵？想到这，他自己都乐了：“钱干事，给我吧，后面你想拿回去再联系我。”“拜托了，兄弟！咱们后会有期。”钱国栋终于舒展开眉头。钱国栋把照片装进信封，对半折叠后递给吕建国。吕建国解开军服扣子，把信封塞进衬衣口袋里。

吕海洋辨认出来照片里的是座头鲸。他又多了一条有相当价值的线索来证实鲛人是存在的，让他震惊的是，鲛人竟然是驭鲸者，这也验证了L教授说的鲛人是海洋的顶级掠食者。同时他也想到，数十起渔船失事必定是鲛人驱使鲸群所为。可他还是不明白，鲛人为什么如此仇视人类。吕建国拍拍他的肩膀，把照片塞进他口袋里，两人整理好仓库，锁好门回到堂屋。“这张照片你收好，我只是暂时替人家保管，也许有一天人家会要回去。我认为，你如果真的感兴趣并做好吃大苦头的准备，就去继续研究，或许，真如L教授所说的，你的努力可以拯救他们。”“明白了，爸。”吕海洋坚定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半年里，吕海洋除了指导学生做不多的小课题外，几乎把空余时间都投入到鲛人研究中去。他使用合大讯飞最新的智能语言翻译机对“horror voice”进行破解，无奈因为信息量太少，机器无法有效进行深度学习后再解析，不过还是有收获的——“这是某种未知语言，飞音小姐姐提醒你，家庭重要，安全第一，避免和不明生物聊骚。”吕海洋听完呵呵一笑。关于那张照片，因为年久掉色和匆忙拍摄的原因，只能勉强分辨出鲸群上的鲛人身形，没法进一步分析研究。吕海洋想：要能得到一个完整的个体，无论是死是活，该多好，哪怕是一段DNA片段也行啊。吕海洋还跑到学校图书馆，翻了一堆古籍，寻找鲛人的蛛丝马迹。《山海经-海内南经》:“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大荒西经》:“有互人之国。炎帝之孙名曰灵恝，灵恝生互人，是能上下于天。”《述异记》有云:“蛟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出蛟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入水不濡。南海有龙绡宫，泉先织绡之处，绡有白之如霜者。”《太平御览》引《博物志》亦云:“鲛人从水出，寓人家，积日卖绢。将去，从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满盘，以与主人。”《太平广记》载:“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这也太扯了点，读到这里，吕海洋觉得古人今人都一样，喜欢夸张吸人眼球。吕海洋甚至请教过他眼里“不靠谱”的“知名商周考古专家武奇志老师”（媒体语），奇志不屑一顾道：“别脑洞大开哈，都是些异志传说，古人写书图名，今人图利，哈哈！”
第五章完。

第六章 虞鄙公古墓
就在吕海洋觉得困难重重，有点继续不下去的时候。某天上午，给学生上完课后，发现有一个武奇志打来的未接电话。拨通后，“海洋，你用最快的速度，到鲁省泽海县来，要快！”
奇志，不，准确的称呼是省文物局三所所长助理兼虞鄙公墓葬群考古队队长武奇志老师，已经带队在泽海县西郊挖掘清理这个春秋时代的大墓快两年了。和多数古墓被发现的剧情一样，先是村民举报有人盗墓，逐级报告到省局，经研究决定立即开展抢救性发掘。关于虞鄙公，史书上记载不多，在位可能15年左右，治下范围大致相当于鲁东沿海七八个县。初步清理，整个墓群由一座主墓、一座陪葬墓、两个陪葬坑构成，面积约1000多平米，这个规模，比起后代君主是再寒酸不过了，白玉、刀币、酒器以及编钟、编磬、鼓、竽、箫等倒是有一些，但估计最终出土的文物数量也不会太多。“这个鄙公，真不讲究，枉费了我两年心血。”武老师望着已经露出土红色表面的主墓棺椁，有些怏怏不快。这几天，全队都在集中精力清理主墓棺椁，只留了一个队员负责清理先期已经挖掘出的陪葬墓坑。“武老师，武老师！”只见那名队员小跑过来，差点摔倒在排水沟里，“您快去看看，2号陪葬坑里有，有......”

吕海洋怔怔地看着像建筑大工地一样的发掘现场，到处是临时搭建的粗毛竹竿，披在顶棚的塑料布在风中扯呼，大失所望。“武老师啊，这王侯墓，难道不应该是甬道长长、长明灯火盏盏、珠宝箱箱、铜鼎座座、书简成堆，壁刻主人生平祭祀、大婚、出征精美图案？对了，还有宽敞气派、机关重重的主墓室，守卫棺椁的粽子将军。”“你盗墓小说看多了吧？”武奇志一脸鄙视。吕海洋尾随武奇志，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陪葬坑旁。只见1号陪葬坑内白骨森森，估计都是些马啊豚啊羊啊。咦，一旁2号坑有两具干尸。“海洋，时间紧迫，马上上头的人就要过来了，你赶紧看看，这俩是什么动物？”“鲛人，一男一女！”吕海洋几乎要叫出声来。只见两干尸并排放置，面朝上且通体黑色，左边一具略长，约有160厘米，除了有貌似脚蹼，脸部、手臂、胸膛、肚腹等几乎和现代男性一模一样，但无发，右边一具有明显尾鳍，胸乳等雌性特征也似人类女性，有细细的头发。“武老师，武奇志，送给我回去研究几天，不，借！”“做梦吧你！赶紧拍张照片滚蛋！”“武老师，省局领导和有关部门的同志到路口了。你要不要去迎一迎？”“好的，先带他们换下雨靴，我马上就去。”武奇志转过身来，“海洋，快点，真的没时间了。”吕海洋本想偷偷取一丢丢“样品”回去做遗传分析，最后还是没敢伸手，他知道这样做只会给奇志添麻烦。“出土的帛书、竹简、木牍还没来得及清理，后面再跟你联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分别前奇志小声说道。

武奇志失联已经好一阵了，手机能打通，但就是没人接。吕海洋对照片研究好些日子了，仅仅形态分类学上看，他就能断定鲛人和人类同源，或许是古猿的某个分支，因为某些原因融入了海洋。尽管有新的突破，他还是为没能拿到样本惋惜了好久。和奇志虞鄙公墓一别后又过了三个月，吕海洋终于接到他的电话。“你小子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人间蒸发了一样！”“别急啊，兄弟。鄙公墓里的简、帛都被我们整理出来了，有部分内容缺损，但不影响我们了解那个时代的重要事件。前方高能噢，小心开车。”“别啰嗦了，快说！”“好，考古结果还没正式发布，我不可能把图片、文字啊发给你看，我说，你自行脑补场景。”

春秋中后期，周天子势渐微，诸侯列国达一百四十余个，割据混战，硝烟不断。虞国居黄海之滨，交通便利，商市熙攘，且坐享盐铁之利，小富偏安，政稳民良。鄙公曾祖父成公、祖父相公、父奕公皆既无争雄大志，亦无经纬之才，每有他国来伐，便赠予货财无数以乞退兵，苟且三世传位至鄙公，亦甘为守成之君。鄙公二年，黄海地动诱发海溢（啸），虞国昌、集二地盐田、稻黍损坏甚多。鄙公率众前往视察，见鲛人数十搁浅于海涂之间，已毙命者十数人，余伤者哀嚎不已，其状惨甚，鄙公怜之，令人收鲛人于桶中，内充盈海水，每日以草药、海鱼喂食。半月后鲛人伤愈，鄙公令人归之于大海。后不过数日，鄙公闻有鲛侯率上百众于浅海间引亢，其声高如雁鸣，低似夜莺，大喜，遂于海边亲与伶人歌舞助兴。日久，鄙公与鲛人结为良友，筑楼台亭榭数座，引黄海之水建大池，有鲛人二十余常居此间，每日与鄙公嬉戏，久渐通人语。有雌雄双鲛，竟略通箫竽，鄙公唤为鲛伎。初，鲛侯曾赠鄙公鲛珠一枚，乃鲛人亡后内丹凝结幻化而成，鄙公视为镇国奇宝。十三年，遇齐伐虞，鄙公献珠示好，齐遂退兵。十六年，鄙公病入膏肓，遍求列国神医不治。临薨，双鲛悲恸欲绝，求同葬于陵墓，鄙公允。

吕海洋听完觉得不可思议，问道：“你真的相信这个故事？”“哈哈，史官肯定有点夸张了，不过我相信基本属实，三千年前的古人可比现代人实诚多喽。对了，帛书上还绘有鄙公、大臣和鲛人的历历往事。我觉得这个鄙公和双鲛的关系很不简单哦，双鲛哪里是殉葬，分明是殉情。嘿嘿嘿。” 吕海洋隔着电话都能闻到奇志猥琐的气质。奇志继续滔滔不绝：“我准备拉赞助拍部《人鲛情未了》，肯定大卖。”“扯，那为什么没有写进去？”“你以为鄙公坟墓里的东西不要审查嘛，这样的事，后人怎么好意思写进去亵渎先祖。”“那两具鲛尸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别打主意了。对了，据你吕大教授研究，鲛人现在还有吗？灭绝没有？”吕海洋一怔，缓缓说道：“我百分百肯定还有，而且极可能不是小种群。”
吕海洋陷入沉思：奇志提供的考古成果证实了历史上鲛人和人类曾经有过交好，至少彼此可以没有敌意。另外，鲛人有首领，是群居生物，而且可通人性人语说明智商可能未必低于人类很多。那么，这样的海洋顶级掠食者如果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会怎么样呢？当晚，吕海洋做了个噩梦，半夜突然从床上惊起，把刘茜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劝慰了大半天。

印度洋，二十万吨级的Y国巨轮“托拉比”号正在向着马六甲海峡驶去，红、黄、绿、黑等五颜六色的巨型集装箱像积木一样整齐堆在甲板上，看上去蔚为壮观。几分钟前，船长莫扎克刚刚与船东莱特公司通过卫星电话，报告了实时船况和海况，一切顺利的话，预计可以提前一天抵港交货。莫扎克从事海运行业快40年了，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海员。除了要求通讯设备专人负责保持随时畅通，他命令瞭望塔每8小时换一班人，盯紧海上，提前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船长先生，船后方发现鲸群，大约有十来只，哦，旁边还有鲨鱼。”瞭望塔值班员汇报。莫扎克船长觉得有点奇怪，几个小时前也发现有不少鲸鱼尾随“托拉比”号，正纳闷的时候，只听到沉闷地一声“bong”从船底传来，随即船体发生激烈摇晃,几秒后，又传来几声“bong bong”。“不好，船底爆炸了，船要倾覆了！”......不远处的海面上，一个鲛男骑在一座虎鲸的背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只见一艘救生艇载着惊慌失措的几个人从火海里冲出来，鲛男抬手指了指，高声喊道：Gabidao!(鲛语同音) 旁边的十几个鲛男立即驾驭坐鲸，驱使着鲨鱼群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