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式部家的诅咒（二）

雪子第一眼看到吴启明的时候，对这个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四十岁大叔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模模糊糊回想起自己幼年蹒跚学步时，总是看到父亲忙个不停，她伸出双手：“哦哆桑！”父亲转过身来，一把抱起来咯咯亲个不停。父亲去世后的很多年里，她总能梦到他高大远去的身影，她伸出手，但总是触摸不到他的臂膀。

“启明，诅咒破解了！”吕海洋掩饰不了内心的激动，“让冤死鲸鱼的魂魄进入新的轮回，其实就是投胎，也就是说式部家捕杀了多少鲸鱼，就要繁育多少幼鲸出来。鲸生，她亦生，也是这个意思。”“式部家杀掉了至少两三千头鲸鱼，要繁育这么多出来，你有这天大的本事啊？”“嘿嘿，你不就是搞动物育种的嘛？这是你的老本行。”“你以为是繁殖小白鼠啊，温箱里一胎七八个。”无缘，即是缘，“吴”缘，即“式”缘，吕海洋看着吴启明，终于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擦，天意啊，启明，这次非你莫属！你小子艳福不浅哪！”
吴启明和式部雪子一起坐上去东京的飞机。临上飞机前，吕海洋想了想还是问了雪子：“之前彼得先生说你是服务于诺费曼家族的，我想肯定不是一般员工吧。”雪子微笑着回答道：“式部家就是诺费曼家族的一部分。”“什么，难道不是一个家族？”“诺费曼家族由欧洲、美洲、亚洲等国家的最顶层的若干个家族组成的超级联合体，涉及金融、医药、农业、军工、航天...这个时代最前沿的都在我们手里。”“何谓最顶层家族？”“你在媒体上看到的上流阶层未必就是，没准是为我们打工的。”“诺费曼家族支持你解除诅咒吗？”“支持，不过是有限度的，或许有的人还在觊觎式部家的一切。”“万一，我是说万一不成功会怎么样？”“式部家所有资产将被收归家族所有。”

此次日本之行，吴启明并没有一点犹豫，原因嘛，他想想自己已过不惑之年，情感窗户也已紧锁，乘此机会挑战下自己的学术软肋——大规模人工繁育全球最大的海洋生物，如果干成了，将是学术史上的壮举。人过留声，雁过留名嘛，连胡老师都想着出书立传，咳，呸呸！
东瀛岛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吴启明坐在通往大阪的新干线上若有所思，雪子默默陪在一旁，看着窗外倏忽而去的雪白色樱花，她想起了米娜，那个阳光、快乐、洒脱的女孩。吴启明到日本后，并不急着考察实验室和设计繁育方案，而是到处溜达闲逛。其实，该怎么办，他还没琢磨好。在奈良，他抚摸着神鹿，感受着那份信任和依恋。在一个叫金刚汤浴的地方，他全身浸泡在泛着硫磺味的温泉里，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妙馈赠，要是苍老师也在一旁...咳咳。在不知名的寺庙里，他参观了多个鲛人标本，仿佛看到了他们驾驭鲸群纵游四海的往昔。在富士山腰，他抬头望着雾中的皑皑白雪，感慨造化是伟大的，人类是渺小的。吕海洋打来电话：“你最近几个月在干嘛呢？”“勾连天神，洗涤心灵，寻求神助。”

鲸鱼是哺乳动物，妊娠期大约要10-12个月，每胎只产一仔，幼鲸靠母体的乳汁哺育长大。最笨的办法是：圈一大片海域，建成封闭性港湾，然后从海里捕3000头雌鲸鱼放进去，通过人工受精的方法，一年后小宝宝出生，全部搞定。拜托，这办法且不论可操作性如何，怎么能体现吴教授极高造诣的学术水平呢？吴启明首先想到克隆，将鲸鱼体细胞中的遗传物质注入卵细胞，经过改造的卵细胞分裂、增殖形成胚胎，再被植入另一只鲸鱼子宫内生长。然而，大量克隆出来的鲸鱼在繁衍上并无价值，甚至可能危及种群的生存。看来只能规规矩矩用受精卵，吴启明想到人造子宫，通过模拟雌鲸子宫环境使受精卵在人造环境下发育，从而摆脱对母体的依赖，可以批量生产鲸鱼宝宝。这里又存在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去哪里找那么多受精卵呢？精子不麻烦，雄鲸一次排放的数量比人类总数还多，但卵子，大的如足球，雌鲸排卵一般只有一个。吴启明想到了生殖力最强的海洋太阳鱼，又被称为翻车鲀鱼，这种磨盘状的鱼直径约三米，重可达2吨。雌性翻车鲀鱼一次性可以向水中排出大约3亿颗卵子，堪称海洋届的“英雄母鱼”。可惜啊，获取几个十几个鲸鱼卵子不困难，一下子繁育几千头，哪来这么多呢？
第二个问题，即使可以上千个胚胎一起繁育，鲸鱼胎儿一般要长到一二百公斤，那要建造多大的人造子宫啊？现有的技术能力可以实现吗？
吴启明请雪子召集了全日本最顶级的生物技术专家，一起商讨对策。“这个中国人一定是疯了！”准诺奖得主，早稻田大学资深教授田湖渔人几乎要嚷叫起来。
吴启明躲在房间里抽了三天烟，出来的时候把雪子呛得直流眼泪。他设计了一个大胆的方案：1）提取各种鲸鱼特别是濒危物种的卵细胞，通过分裂、生长、催熟，一个卵细胞可以复制形成上百个卵子，与同类精子结合成为受精卵，这就解决了卵子数量不足的问题。2）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将有关蛋白和特定的引导序列注射到受精卵里，对鲸鱼基因动个小手术，抑制胎鲸的个头，可以大量节约人工子宫的空间。3）将受精卵放进人工子宫，发育成只有几公斤大小幼婴鲸鱼后，取出来，把移植进去的抑制基因敲除掉，这样，幼鲸又可以恢复形成原来的发育能力。

吴启明的方案要做大量的实验，需耗费无法估算的资金。雪子开始变卖祖产，首先卖掉的是北海重工，再后来是宇岛微芯，后面是千寻汉方、东京热，咳咳，是东京热电......每次交易都没有对吴启明有任何隐瞒，吴启明很惊讶式部家的财产竟然有那么多，而且有些被卖掉的企业名义上是其他财团所有。“雪子小姐，难为你了！”“拜托了，吴教授！”吴教授发现雪子的眼光似乎有些异样，以他当年纵横江湖练就的火眼金睛，怎么会感觉不到那一丝情愫。
方案实施的过程是漫长和枯燥的，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道又一道的难题，使得吴启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白头发一下子多了好些。雪子从不干涉，吴教授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会尽量满足。“吴大叔，吃点黑芝麻丸吧，中国古法炮制，九蒸九晒，滋发乌发。”雪子挑起一颗，递给吴大叔。吴启明都不记得什么时候雪子改的口，平日里两人话不多，但吴教授怎么变成吴桑了，怎么又变成大叔了，后面称呼还会变吗？吴启明单身久了，虽很久不尝荤腥，夜里还是梦多，特别是最近压力太大。他彷佛看到了读研究生时候追求他的那个女孩飞奔过来，紧紧抱着他喘不过气来，他又看到了樱花丛中的雪子，可爱无瑕，盈盈一笑.....半夜，他一阵哆嗦后醒来，被迫起了个身，换了条裤头。

当第一条幼鲸从人工子宫里取出来的时候，吴启明听着鲸类生来凄凉的叫声，激动地抱住雪子，任由她咸咸热热的泪水沾湿他的衣领......两年后，2986条幼鲸全部放归海洋。
晚春时分，H大学校园里。吴启明挽着雪子的手臂，徜徉在林荫小道上。“雪子，你的亿贯家财已经全部散尽，以后就是一个普通人了，后不后悔？”“不，对于现在的我，诅咒有没有解开已经不重要了。我收获了人生最重要的...就是你，启明。”“咳咳！”吕海洋在旁边啃了一嘴狗粮。“咦，启明，这是什么气味，闻起来好怪，挺冲鼻的！”“呃，咱们赶紧走吧，这花不太正经。”“不太正经？那是什么花？”“这个嘛...是石楠花。”“你以前是不是经常陪女生在石楠花下散步？”“没有啦，我大学时代可傻了，蠢小子一个，没有姑娘看得上哎。”“你们中国俗话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嘛。”“嗯，我天生命好，遇到你这么优秀的姑娘，身上还是香香的。咱俩还是早点回去吧，我妈给煮了老鳖乌骨鸡汤，要趁热...”
朝日新闻称，日本最大的捕鲸巨头中井株式会社新任会长遭遇车祸死亡，而他的老会长父亲已于三个月前意外身亡。吕海洋摇摇头，端起黑枸杞茶喝了一大口。“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二十八章完。

第二十九章 绿鲛侯薨

作为首期人鲛互动班的班主任，看着哗啦啦爬上船的上百个鲛男鲛女，吕海洋着实有点懵，他实在搞不懂，鲛人兴师动众研究学习人类文明有嘛意义。人类的成果是建立在数万年点滴积累的基础上的，鲛族，基本上还处于一丝不挂的年代，难不成想要弯道超车，搞深海大工业、大农业、大地产、大服务业？
考虑到鲛人脱离水体的极限生存时间是12个小时，且在陆地游走不方便，HMPC专门订制了可自动行驶的海水泡鲛助力车。另外，不穿衣服总是有碍观瞻滴，HMPC也为众鲛人量身订做了凉爽、透气的衣服，至少遮蔽住了人类认为的敏感部位。首期培训共三个月时间。第一阶段是语言课程，吕海洋发现鲛人学习能力特别强，仅仅一周时间就基本可以和人类对话汉语、英文、法语。第二阶段是参观，根据鲛人的意见，实地考察了钢铁、机械、船舶、飞机制造工厂，鲛人对飞机设计建造图纸挺感兴趣，围着设计师叽叽喳喳咨询了大半天。在临海千米高层建筑工地，宾主双方兴致勃勃地讨论了深海施工的可行性。兵器工厂是不对外开放的，不过看在鲛人们额外支付了一箱中世纪金币的面子上，那就任其随意了。第三阶段是理论课程，包括牛顿三大定律，微积分方程，相对论，分子生物学，大学化学，政治经济学，剑桥人类史，知识产权，家庭医生，消防管理，正骨推拿等等大小几十门课程，这些，他们能听得懂吗？吕海洋觉得HMPC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不过，鲛人们还是听得很认真，记得很...咦，他们好像从来不做笔记。一期互动培训结束过后，是二期、三期……，副秘书长代表HMPC向各国通报时特别提到：过去一年的成绩是卓越的，鲛人主动缴纳的培训费多达数十枚鲛珠，补足了各国长期拖欠的会费还有结余。各国媒体对此次培训高度关注，大篇幅跟踪报道。股市、期货更是热闹非凡，被挖掘的热点五彩纷呈，有股评家称：无疑，这次人鲛互动再一次强力证实，美人鱼作为全球长期的投资主线是500%确定的。各国承包商们也是蠢蠢欲动，纷纷打听何时启动深海大基建。

胡本旦和徐萌萌结婚后，原来每天早上开盘前雷打不动的“胡说大盘”电视专栏基本上歇菜了，搞得美女主持人好一阵寂寞。大喜证券的汪总笑话他是“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胡爷不早朝了”。胡老师不以为然，每天起床后伺候老婆洗澡穿衣，准备早餐，忙得不亦乐乎。徐萌萌一开始是看不上胡本旦的，学历不高，长得老，又是离过婚的，但也架不住每天真金白银的狂轰乱炸。“关键是，这个老胡在生活作风上是很谨慎的，那么多女粉丝抛媚眼也不为所动，算是老实人，”徐萌萌刚喝完一海碗燕窝鱼翅汤，打着饱嗝在电话里对刘茜说道：“更何况，我年纪也不小了，好不啦。”小秘书曾可芽不明白，论年龄，论相貌，论学历，自己哪点比不上徐萌萌，哦，现在是徐师母了。
刘茜有点郁闷，前几年入手的学区房已经跌了100来万还卖不掉，早知道把钱投到“人鱼芳华”上，最起码十倍的利润啊。好在吕海洋这几年搞培训、当专家、忙课题也挣了一些，基本上把亏空弥补了。

吴启明带着雪子回国结婚后，雪子肚子总不见鼓，跑了几家大医院没查出什么问题，可把吴母急坏了。“阿姨莫急，我有办法，启明的事包我身上。”胡本旦信誓旦旦地说。胡本旦老爹以前是村里的赤脚郎中，对中医有独到研究，本旦耳濡目染也通晓一些。他说吴启明肾阳虚、阴虚兼而有之，脾胃还有些虚寒，需要科学补补。吴启明坚决不承认，自己至今还是学校中老年篮球队的一线主力队员，身体杠杠的。本旦搞了点秘方药，据说传自明嘉靖年间，炼制过程极其繁杂，系补肾填精、壮阳固本的长寿药。吴启明禁不住劝，吃了小半年，竟然成了，来年雪子生了个小胖丫头，这是后话了。

彼得老头接到讯息，绿鲛侯软福病重，立即亲自带领数十名医、护赶往苏禄海。早几年，绿鲛侯在菲律宾海沟住了一段时间，嫌海底冷清无趣，便又搬回侯府，几乎是日日燕舞、夜夜笙歌。鲛将们心疼侯爷为国事操劳，便花重金请了几位国际名模过去陪酒，绿鲛侯欣喜若狂，抚着名模汗毛较重的小手说道：“本侯爷虽然和你们不是同类，但有的是钱，木有事，木有事。”如此，每日都是酩酊大醉。彼得老头感到的时候，看到绿鲛侯卧在塌上已不能起身，陪伴的鲛妾们泪痕满面。“彼得老弟啊，我们鲛人可活到两百岁呢，我九十还不到，正值壮年，木有事的。” 彼得老头赶紧让鲛兵抬到舱内，先是测量各项指标，不出所料，对照几个同龄健壮的鲛男，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高尿酸、高度肥胖，妥妥的五高。经会诊，应该是深度鲛中风，且脑部血管已有部分破裂，情况非常危急，专家咨询是否可以用人类的药物试试。“只能死鲛当活鲛医了。”彼得老头长叹一声。用药后，绿鲛侯似有些好转，单独召见大儿媳米娜交待后事。完事后，命人召来彼得老头。“彼得啊，我这会儿应是回光返照，还有些力气跟你老弟絮叨几句，咱们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老哥我对你们人类咋样？”“那没得说，鲛侯一贯主张和平，在人、鲛之间架起友谊桥梁，居功至伟。”“那好，后面呢，不论是风是雨，还请您继续关照我们绿鲛族，我已经跟他们交代过了，我原先定下来的规矩不会变，绿鲛族和人类友好万万旬年，呵呵，木有事的……”
几个时辰后，绿鲛侯闭上眼睛，他最小的妾正处于孕期，听闻侯爷已薨，泪崩。“如此，又是一枚大鲛珠胚子。”彼得老头暗想。对于绿鲛侯的死，彼得老头原来有些担忧，害怕绿鲛族内部生乱，破坏了长期的贸易合作。后来据他观察，鲛侯的大公子也是声色犬马，不问政事，实际掌权的多半是新鲛妃米娜，米娜对彼得老头非常客气，几次主动聊起继续强化贸易交流的事宜，让彼得心生好感，暗想：这个米娜曾经被吕海洋他们救过一命，看上去对人类是友善的，应不必过于担心；而她又是白鲛侯郡主，白鲛侯是深得鲛王信任的，如此，一旦人、鲛有嫌隙，米娜可以担纲重要角色，更何况，诺费曼家族巨大的商业利益…所以，必须好好拉拢。想到这里，他讨好米娜说：已经通知人类政府，很快会安排正式代表过来吊唁，另外，几艘带过来的“鸭嘴兽”级深潜器可以协助办理鲛侯丧葬，随时听候吩咐，鲛妃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米娜点点头，说：下一期人鲛互动班，本来自己要亲自带领一大波鲛中精英前往开展深度学习的，未曾想到父侯新丧，要集中精力料理后事。根据父侯遗愿，绿鲛族必定和诺费曼家族继续保持友好合作。彼得连忙点头：那是那是，后面的培训费用诺费曼家族全包了，我们也特别期待美丽的侯妃莅临人类社会观摩指导。

有人类深潜器的大力协助，五天后，鲛王、白鲛侯、黑鲛侯及鲛将、大臣等逾百人参加了绿鲛侯的丧礼。受秘书长委托，HMPC亚太协调组主任致悼词，她略带悲伤而又深情地回顾了这些年绿鲛族和人类相识、相知、相好的心路历程，称赞绿鲛侯识大体、顾大局，思想开明，爱怜女性，是不可多得的现实主义政治家，鲛侯千古！绿鲛相念祭文：唯，先侯软福，继承爵位五个余旬年，上尊鲛王，下恤百姓，族内太平无事，鲛众安居乐业，且多子多福，王赐谥号“绿茂”。丧礼毕，鲛王宣布绿鲛侯大公子软淡为新任鲛侯、米娜为鲛妃，且为维护侯府稳定，特留下三百人的精锐御林卫队统归米娜节制。

第二十九章完。

第三十章 鲛人，从不杀鲛人

葬礼结束后，鲛王及随行百余人回宫。在接近松索罗尔群岛海域，突然遭遇上千黑鲛兵将包围。“大胆切蛮！你这是谋反，死罪！”鲛相怒不可遏。“哼，我王妇人之仁，中了人类的缓兵之计。不出三个旬年，鲛群必亡！老祖宗的棺材板快压不住了！我切蛮为了拯救族人被迫采取此等下策，何罪之有？”切蛮冷冰冰说道。这时候，一个鲛兵游过来禀报：“我侯，白鲛侯已被拿住，正在押往王庭的路上。”黑鲛侯切蛮大手一挥，裹挟着鲛王直奔马里亚纳万米海沟而去。
根据和切蛮的提前约定，蓝鲛将努哈朗早已率众包围了鲛宫，此刻，尚有忠于鲛王的大臣和兵将不愿投降，拿着兵器和叛军对峙。只见切蛮大步流星游进朝堂，后面跟着被捆绑的鲛王和白鲛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臣见状，泪流满面匍匐在地：“我王啊！我王！”鲛王镇定地看着众人，示意反抗的鲛兵放下武器，回过头盯着切蛮道：“切蛮，鲛族不应分裂，只有团结才能成事。”“我王说得没错，但鲛族更应该团结在有能力有抱负的人周围。看看吧，几十万个旬年，我鲛族从来都是海中顶流，远古多少凶猛异兽，夔、皇蛇、鳄龙、精麒哪一类曾是我族的对手，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在另一生物面前唯唯诺诺，靠着一点烂鱼烂虾的施舍度日！诸位睁大鲛眼看看吧，人类对海洋的污染和破坏还在加剧，滥捕滥杀永远不会停止，我们的猎物还会减少，族人还会不断病死，就算他们虚情假意进行救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说到这里，切蛮举起侯杖，高呼：“鲛族跪舔人类的时代终结了！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谁是海洋的主宰！KONGMA!（必胜）” “KONGMA! KONGMA!”鲛兵们齐声应和！“你太冲动了，切蛮，”鲛王依然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只要保住我家人和追随我的臣民性命，杀剐随你。”
切蛮依旧冷冰冰地说道：鲛人，从不杀鲛人。

鲛王莫德鲁被迫当众宣布退位，切蛮成为新的鲛王。随后，鲛王、鲛后及后宫诸人全部被软禁，白鲛侯亦被削去爵位，贬为百鲛长，诸将、臣有不服者免职，其余一概原职就位。切蛮宣布，非常时期，为杜绝不必要的耗费，登基加冕典礼从简，于是在大祭司的见证下，只举行了简单的仪式。
切蛮传旨绿鲛侯软淡，令其即刻回朝堂宣誓效忠，否则将派大军清剿。软淡被吓得跌下小妾床榻，瑟瑟发抖地问米娜：“爱妃，这该如何是好啊？”“我族老侯爷新丧，按照鲛规，子孙应当守孝九个旬日才能离开。请我侯回复鲛王，绿鲛族绝无异心，守孝期满后请允我前往朝堂请罪。”米娜平静地说道。“这，爱妃毕竟是女流，单独去见鲛王，怕是不合适吧？”“既然如此，那侯爷亲自去吧。” 软淡听到这里，心中胆怯，不再吱声。努哈朗询问切蛮是否联络远在极地的边缘鲛族。切蛮摇摇头说：“就那几百号人，起不了多大作用。何况多年不见，他们生死未卜，就不管了吧。”

绿鲛族祝贺新王登基的礼物已经送到，计有鱼、藻等数万夸斤，切蛮下令全部充作军粮。鲛将努哈朗启禀切蛮：“绿鲛族一贯怯懦，长期军备松弛，兵无举矛之力，将无争斗之志，谅他们也不敢做出忤逆之事，何不再多等几日。”切蛮点点头。
切蛮下诏全民即刻备战，并令努哈朗重新整编黑、蓝、鲛三军。具体的进攻战略，切蛮在原先上奏鲛王的《平海方略》已经提到，这里不再累述。而在战术上，切蛮和众鲛将商议，采取声东击西、遍地开花，即假围一批船吸引军舰救援，真打另一批船。为减少伤亡和节约弹药，对于不同船艇采取差异化袭击策略。对中小型渔船、游艇等，直接攀登诛杀船员后焚毁船体；对大型商货轮，参照对付巨轮“托拉比”号的方式引爆船底；对军舰、潜艇等，设法孤立后鲛兵挺近，用鲛枪分别向甲板发射金饼、银珠引发爆炸，若不得逞则采用终极自爆式围攻。同时，对海岛、海港、海滩等实行不定期、小规模骚扰，制造和放大恐慌氛围恫吓人类。为此，努哈朗以二十鲛为一队，三队为旗，三旗为部，三部为营，每营配备三十头鲸鱼，建立了数百个营级敢死队，经过严格训练后秘密分布于马六甲海峡、莫桑比克海峡、地中海、加勒比海、白令海等主要商业航线以及海港附近，伺机而动。切蛮的几个弟弟和儿子全部担任营校尉，带头在第一线准备冲锋陷阵。

为凝聚军心、提升斗志，切蛮亲自拟定了讨伐军歌并带头高唱：万众一心兮，巨洋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虎鲨。王上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必信。王令赴死兮，无敢迟留。上报天神兮，下救我族。杀尽人类兮，觅得封侯。
开战前，切蛮下令对鲨鱼、金枪鱼、翻车鲀、鲶鱼、乌贼等进行全面捕猎以储备军粮，顿时大海里群鱼惶惶，血污遍洋。切蛮还实行战时粮食统一分配，族内所有存粮全部收归王库管理，无论贵族或平民，老鲛、鲛妇、鲛童全部参与藻类种植和兵器建造。一切准备就绪后，切蛮派人对人类传达讨伐檄文，不过寥寥数句话，鲛使直接用汉语霸气表述：乾坤朗朗，人类将亡，天下归鲛，未复海殇。
米娜来到鲛宫，切蛮喝令清场，二人独处了长达四个时辰。离开时，米娜感受到了妃嫔们愤怒阴毒的目光，她置之不理，昂首挺胸乘鲸而去。各大鲛族里很快都在传说米娜和鲛王之间不可描述的事情，流言蜚语传到了绿鲛侯软淡耳里，他气得砸碎了手里的和田玉杯，在侯府里踱来踱去始终拿不定主意。“侯爷，快来玩捉迷藏啊！来呀，快活呀！”新纳的小妾在嚷个不停。软淡想想何必徒增烦恼，眼下先把小美鲛对付过去再说，“莫急莫急，来，来啦！”，他一边回应一边颠着肥大的肚子乐呵呵跑过去。
切蛮下秘诏，不对绿鲛族征兵征粮，允许继续和人类通商经贸。米娜遂派人给彼得老头带信，表示绿鲛不会参与人、鲛战争，一切照旧。彼得老头回信表示满意，同时秘密要求旗下贸易船队加大和绿鲛族交易频率，应买尽买，应卖全卖，并加快清空所有鲛珠库存。
鲛族即将对人类开战的消息经过消息灵通人士迅速传播到七大洲。精英们第一时间清仓股票并转手做空，全球股市暴跌，石油以及黄金、白银等重金属疯狂上涨。由于传闻鲛族手中存有100万颗鲛珠，市场判断战后鲛珠价格将会暴跌，人鱼芳华短短几个交易日下跌了95%。胡本旦的大V账号全部停止更新并清空历史内容，粉丝们一夜反目，咒骂声不断。一代股神胡老师灰溜溜带着徐萌萌跑到边陲小城躲起来了。不过还是有不同声音的，有分析师认为，人、鲛之战是实力不对等的，人类取胜没有任何悬念可言，市场已经处于过度反应的非理性状态了。果然没多久，在散户纷纷割肉后，股市、期市又迎来了轰轰烈烈的报复性反弹。胡老师赶紧换了个马甲再次复出，在此不表。
新鲛王切蛮在西太平洋海面召开了誓师大会，数百头鲸鱼喷射冲天水珠以壮声势。新任大祭司朝着天空吟唱祭文，祈求天神的庇佑，并再次痛斥人类种种劣行，宣传鲛族必不可战胜。最后，全场振臂高呼：“猛浪百战穿鲛甲，不破珠峰终不还！KONGMA! KONGMA! KONGMA! KONGMA!”

第三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