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山有帆

《搜神记》卷十二:“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第一章 失意
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吕海洋倚着窗口，有些失神地看着薄雾蒙蒙的远方。春雨贵如油，在他的老家皖南，这会儿春耕春种应是如火如荼了吧。老屋后山林间的竹笋是不是已经冒出尖芽，料想母亲应该会提篮上山，躬身摘几颗，回家后升起灶火，做道竹笋炒肉，清脆香甜，鲜嫩可口。又或者，在村前“七娘娘”河里下一簖网，不出半天，便有几尾土黄色的淡水石斑鱼腾跃其中，煮汤甚是鲜美。良久，吕海洋停止了胡思乱想，端起办公桌上的清茶轻抿了一口，苦涩，说不出来的苦涩，从舌尖一直顺着喉咙延伸下去。吕海洋原先不爱喝茶，同事徐君送了这盒碧螺春，泡过几次后，他渐渐爱上了这醇厚甘冽却又微微带苦的味道。可是今天，他觉得这茶没了往日的滋味，不由得苦笑一声。国家科技委的年度拟安排项目昨日在网上公示了，吕海洋申报的课题是关于大中型海洋生物的形态分类学研究，未能通过评审。隔壁实验室刘君的关于海藻类抗肿瘤活性物质研究课题成功入围。吕海洋去年申报的省级自然基金项目，内容差不多，初评就被“毙”了。吕海洋想，项目的安排或许和国家支持的大方向密切相关，如今鼓励海洋资源开发利用，强调成果转化，他的研究领域属于纯基础性的，受到冷落似乎也并不意外。
吕海洋18岁那年考上了这所东部沿海城市的H大学，从本科一直念到博士，后来留校当老师，35岁成为副教授。说起来，吕海洋当年报考海洋学系，和他的父亲有关。其父吕建国，曾在海军服役，复员后回乡务农。吕海洋依稀记得幼童时候，夏日的夜晚，星辰满天，萤火虫飞舞，父亲靠在竹藤躺椅上纳凉，一边帮坐在一旁的他扇蚊子，一边讲自己当兵时候的故事。父亲总是会描绘一幅美丽的海景图：远方朝阳从海面升起，海浪阵阵卷上沙滩，奏着低沉的乐章。他背扛钢枪，从驻地出发，和几个战友呈一字队型在海边巡逻。军靴踩在细沙上，软软的，偶能听到细微的悉索声，海风拂面，惬意极了。“海边都有什么样的小动物啊？”吕海洋手握父亲多年前带回来的一枚白色贝壳，稚声稚气地问道。“有好多呀，有海星，像五星红旗一样的形状，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有寄居蟹，从沙滩里钻出来，给你的脚挠痒痒。礁石里还藏着海葵，黄色的，绿色的，像一朵花儿，不过有毒噢，要是手指碰到它会放毒，麻麻的。成千上万只海鸥在海岸边飞翔。另外啊，还有鲸鱼。”说到这里，父亲的面色突然凝重起来。年幼的海洋自然不会观察到父亲神色的变化，他挽着父亲的手臂，嚷着要去海边玩。父亲笑着说，你好好学习，长大后去海边上大学吧，什么都能看到。就这样，在山间小院子里的旧躺椅上，海洋伏在父亲结实的胸膛上沉沉入睡，梦中，五彩斑斓的海鱼游啊游......多年以后，吕海洋才知道，父亲的那些故事都是哄他开心的。而真实情况是，吕建国在南疆的一个海岛守了3年半。不错，是一个面积仅15亩的孤岛，岛上除了嶙峋的岩石和不多的野草啥也没有，淡水、食物要靠军舰每半个月补给一次。多少个日夜，海风呼啸，四周苍茫，吕建国和战友们独守小岛，思乡之苦、念伴之情又有多少人知晓。
早些年吕海洋的研究领域偏重于海洋生物的形态分类学，但是这碗饭不太好吃，特别是导师马子春去世后，能拿到的课题不多，研究经费有限。无奈之下，听从学长建议，兼做一点热门的分子水平的遗传多样性研究。好在学院有自留经费，对于他这样课题少的青年学者，总会安排一些。说起导师马子春，他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不喜欢争名争利，做学术非常严谨，但也有些摸不透的地方。吕海洋记得有一次随马老师出海采样。某日傍晚，完成当日任务后，吕海洋陪着他坐在颠簸的船头看海。他望着远处，突然说到：“海洋，你说这汪洋大海里，究竟有没有智慧生物？”“有啊，海豚就很聪明，鲸鱼也不笨哪。”吕海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道。马老师摇摇头，再也不说话。

晚上9点多钟，在办公室和学生探讨完实验方案后，吕海洋回到家里。这是个位于市区的三居室，虽然在老小区，环境倒也幽静。房间、客厅、厨卫被妻子刘茜布置得紧紧有条，古朴简约又不失现代气息。女儿晓晓在读幼儿园，被外婆接回来后早已哄睡着了。吕海洋坐在客厅沙发上，想到快下班时有同事告诉他，物理学院某某老师刚刚发了篇《Nature》，不由得黯淡伤神了一番，从本科时候起，在顶级刊物上以第一作者身份发文章便是他的梦想，可是现在，似乎离得还比较遥远。他随手翻起茶几上的一本女装时尚杂志，那是刘茜喜欢看的，想起项目的事情，仍有些不甘和烦躁，便扔了杂志，双手枕头，斜着身子躺着，愣愣地看着对面墙上的石英钟。10点多的时候，刘茜从服装店下班回家了。只见她约摸30岁，1米6左右的个子，乌黑的头发挽起结髻，明眸大眼，鼻梁高挑，皮肤白皙，紫色的职业套装衬托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是一个风韵的轻熟女人。

研三结束的那年夏天，吕海洋约了室友吴启明一起爬黄山。赏过日破云涛，迎客松留影后，二人一身疲惫地下山赶往其他景点。离山脚约摸还有三四百台阶，吕海洋看到路边坐着两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其中一个面容姣好，身材玲珑，此刻皱起眉头，紧闭双唇，腮边还有泪痕，另一个相貌平平，身型瘦小，陪在一旁劝慰。“怎么了？”吕海洋几乎不假思索地走下台阶朝着她们问道，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吃惊。吕海洋是一个生性腼腆内向的男生，平日里看到女生脸都红，今天自己怎么这么主动？一番问询，原来女孩下山时候脚崴了，实在走不动了。“我背你下山吧。”吕海洋几乎是坚定不容反驳的语气，女孩眼眸一亮，脸颊闪过红晕，点点头。吕海洋背起女孩，和女孩身体接触的一刹那，下意识身体一颤，胸膛扑通扑通直跳，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步步小心翼翼拾阶而下。吕海洋身体并不健壮，加之天气又热，背了几分钟便觉得豆大汗珠直下。吴启明跟在后面，看着吕海洋贱兮兮地坏笑，也不帮衬一把。“海洋，你今天是英雄救美啊，以后肯定是我们系的佳话，嘿嘿。”吕海洋瞪了他一眼，哼哧喘着粗气，此刻只想着能快点到山脚，但又特别享受着女孩子软柔的......二人把两个女孩送到游客集散地，等出租车的时候，吴启明热情地和她们攀谈起来。这货从大学到研究生谈了5、6个女友，撩女孩子是轻车熟路，倒是海洋，有些木讷地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原来两个女孩在北江市商科学院念书，脚崴的女生叫刘茜，另一个，日子久了实在记不起来了，二人也是相约来黄山旅游。得知吕、吴是985的研究生，俩姑娘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或许对于她们这样就读小城市学校的专科学生，985高校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临上出租前，刘茜要吕海洋的手机号码，海洋有些窘迫，确实没有手机，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吕哥忙着做学问，手机号码都忘了。”刘茜倒是聪明伶俐，避免了海洋的尴尬。“0XX87638156，我们宿舍电话，欢迎美女随时来电咨询。”吴启明嘿嘿一笑，抢先答道。很快，出租车来了，四人挥手告别。出租车缓缓行驶了十来米的时候，吕海洋看到刘茜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有些娇羞地看了他一眼。“海洋，你小子艳福不浅，这个妹子我看正点！”“滚！”

返校后的第二天中午，吕海洋吃过午饭后去自习教室，发现位置都被占满了，有张桌子上还大言不惭地刻着字：经管学院杨芸芸，我爱你到永远，哪怕明天行星撞地球，中文系韦晓豹。“无聊！”他愤愤地骂了一句，讪讪地回到宿舍，这时候电话铃响起来了。这样的电话，90%以上都是找吴启明的妹子，特别是最近有个外校的女生老是来电，不过启明并不喜欢她，反复交待海洋看到某某号的来电显示不用接。吕海洋瞥了眼，发现是外地号码。难道打错了？他有些狐疑地拿起话筒，“喂？”“是吕海洋吕哥吗？我是刘茜啊。”吕海洋心中一动，那个漂亮的女孩浮现在眼前。刘茜很健谈，多数时间都是她在说话，吕海洋有点紧张和局促，暗恨自己不会陪女孩子聊天。聊了好一会儿刘茜才挂电话，吕海洋长舒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后背都湿了。那个夏天，刘茜基本上每两三天便有电话，称谓也从“吕哥”变成“海洋哥”，有时候吕海洋觉得不好意思，也会主动给她电话。吴启明怂恿他大胆表白，然而吕海洋尽管心动，总觉得他俩相差6岁，以后在一起共同语言可能不多，便只陪着她聊天。

暑期快结束的时候，院里准备读博的同学凑在一起聚会，有几个人喝高了，嚷着要帮海洋“脱单”。吕海洋只是闷头喝酒苦笑，并不理会他们。没想到开学后，有人给他介绍了刚从外校考进来的研一学生黄亦倩，很快，他们走到了一起。黄亦倩戴着黑框眼镜，齐耳短发，脸上还有几颗雀斑，长得并不漂亮，不过性格活泼开朗。吴启明对此评价说：大学里防火防盗，师兄难防啊。吕海洋挽着她走在校园里，觉得自己似乎只是把她当小妹妹看，做个学术上的伴侣可能更好。搬到博士宿舍后，吕海洋告诉刘茜自己换了电话，刘茜或许是忙于学业，电话明显少了，但每周末都会来电，聊学校的新鲜事，聊当地好玩好吃的。吕海洋觉得自己既然谈了女友，再和另一个女生经常热聊似有不妥，于是某一次通话里暗示自己有了对象，电话那头明显一愣，刘茜匆匆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后面渐渐断了联系。“她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这么好的姑娘你不珍惜。”启明长叹一声。
和黄亦倩在一起约有一年半光景，吕海洋给了这位师妹兼女友很多学业上的帮助，直到某一天黄亦倩明确跟他说：“海洋，我决定明年出国深造。”吕海洋知道没法挽留，分手后，憨厚实诚的他还是帮她联系了几所国外大学申请offer。

吕海洋念完博士顺利留校。某日接到通知，要赴帝都参加一个国际性学术论坛。他看着自己一身寒碜，决定去买一套西装。天云广场是东海市里最大最高档的商场，吕海洋在三楼男装区逛了逛，看到一个秃顶老头挽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也在买衣服，“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转念一想，“也许是父女呢，还是纯洁点。”他发现最便宜的西装折后也要2、3千，想到自己一个月的博士津贴才1000来块，暗地自嘲，自己不过是个穷学生，哪里消费得起？还是明天去汽车站旁边的蓝河批发市场淘一套更为现实。打定注意后，吕海洋慢悠悠地在商场里随便转转，不知不觉走到一楼化妆品区。吕海洋突然想到自己和黄亦倩谈了一年多恋爱，从没送过化妆品、给她买过衣服，不过是看几场电影、请几次她爱吃的火锅，还“假惺惺”地在情人节送了一束花。现在虽然不是男女朋友了，是不是要补给她一套。他为自己的荒唐想法感到可笑。“海洋哥！”“啊？！”吕海洋转过身，看到一个既熟悉似乎又不熟悉的女孩子站在柜台边，她扎着马尾辫，穿着天蓝色工作装，笑盈盈地看着他。“刘茜！是你？”“是我，海洋哥”刘茜顿了顿说道：“我就在这里上班。”吕海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女孩比几年前略显稳重，然而青春活力四溢，更漂亮更迷人了。“海洋哥，我还在班上，下班后聊好吗？告诉我你的电话。”“嗯嗯”，吕海洋拿出充话费赠送的诺基亚3250手机和刘茜互加号码，突然发现这个旧款手机太老土了，刘茜的红色摩托罗拉显得那么时尚。吕海洋不小心碰到她的纤白手指，心中不由窃喜。

回到宿舍后，吕海洋心里彷佛燃起了小火苗，兴奋、悸动，还有点不知所措。以前觉得两人学历、年龄差别太大，而今天，科研任务和职称晋升的重压，使得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女生的青睐和关注，他需要一段感情释放自己、缓解压力，更何况，刘茜长得这么漂亮！那红扑扑的脸蛋，那白白的小手，还有那……晚上10点多钟，手机滴了一声。“海洋哥，你睡了吗？”“还没呢，准备睡了。”发完这一条，吕海洋后悔了，自己真是个高智商低情商，天被自己聊死了。“哦，你忙了一天肯定很累，明天再找你聊天，晚安啦！”一夜兴奋，吕海洋凌晨时分才沉沉睡去，梦中打了个冷颤，好过瘾。第二天早上7点多钟，吕海洋起身洗漱完毕准备去食堂，手机突然响了。“海洋哥，你吃过早餐了吗？”“还没呢。”“我在你们学校南门，给你带了煎饼果子和豆浆，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不...哦，我喜欢吃，你等我过去。”吕海洋一激动手里的脸盆“乓”地一声掉在地上，夜半归来还在睡梦中的吴启明被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刘茜站在南门外的一棵老杨树下，拎着一个袋子，看到吕海洋走过来，似乎没了昨晚的落落大方，娇羞的眼神里有一点怯怯的。“怎么不进来啊？我们学校对外开放的啊？”吕海洋突然意识到，刘茜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专科生，对于进这样的名校可能有点小小的胆怯。“刘茜，我邀请你到我们学校参观，好吗？”刘茜听了很开心：“好啊，我接受邀请。”吕海洋接过袋子，也不客气，喝了口热气腾腾的豆浆，对着煎饼一口咬下去，薄脆、鸡蛋、火腿肠、香葱、榨菜、甜酱，料加得满满的，吕海洋突然眼圈有点红，真的好久没有异性这么关心他了。清晨的H大学静谧深沉，吕海洋和刘茜并肩走在校园里，兴奋地介绍着学校的图书馆、XX学院、游泳馆、宿舍楼。得知他已经留校任教，刘茜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交谈中得知，刘茜毕业后当了几个月超市推销员，经老乡介绍，来到天云商场卖化妆品。“卖化妆品利润挺高的。”刘茜突然冒出这一句，大概是想证明一下自己能赚钱，稍微抹平一点和吕海洋学历上的差距。中午在第二学生食堂请刘茜吃饭的时候，不少人都朝着吕海洋这边瞟过来，这让他颇有些得意。当天下午，刘茜挽着吕海洋的手臂，在御林街后面的猫耳巷里七拐八拐，最后进了一家老式裁缝店，花380块钱做了身西装。衣服的样式是刘茜左挑右选定下来的，吕海洋傻呵呵地站在一旁试衣，觉得只要是刘茜看中的，都挺合身。晚上，吕海洋左磨右泡，非要去刘茜住的地方帮助打扫卫生……

再逢两年后，吕海洋和刘茜结婚了。这期间，刘茜用卖化妆品的积蓄和姐妹合伙盘了一个店面，专卖女装和童装。结婚后的第三年，夫妻俩凑齐首付，买了这套房子加地下停车位。起初，吕海洋觉得两居室就够了，双方父母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劳动者，为给儿女买房已经倾其所有，停车位更是遥远了，小夫妻俩驾照都还没摸过。但刘茜坚持己见，为此，吕海洋不得不腆着脸跟几个同学都借了钱。事实证明，刘茜的眼光很准，他们买房的那一年起，东海市的房价开始蹭蹭上涨，而随着收入的增加，后面还贷压力也越来越小，至于学开车再买车，那也是随大流的事喽。有时候，吕海洋想：自己寒窗苦读二十年，学富最起码一车是有的，眼光还真不如自己老婆，哎，书呆子一个！

刘茜沏了杯茶，回头看到丈夫闷闷不乐，“海洋，你怎么了？”“没啥，项目没评上，再努力吧。”刘茜帮不上吕海洋，事实上，她对于吕海洋的研究课题几乎一窍不通，尤其是那些复杂的海洋生物名称，她觉得自己叫得出几味喜欢吃的海鲜名字就足够了。吕海洋突然想起黄亦倩，如果跟她聊聊也许能舒缓自己的情绪。她硕士毕业去北欧后，联系很少，去年曾给他发过邮件，探讨一个学术问题。吕海洋觉得黄亦倩做研究的天赋一般，不过勤能补拙，努力努力还是有前途的。

第一章完

第二章 远渡重洋
两天后，吕海洋在辅导研究生论文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系主任方汉生。“海洋啊，系里有一个去美国的访问学者名额，我们几个主任碰头研究了下，打算给你，愿意去嘛？”吕海洋心中一喜，正好借此机会去国外散散心，也了解下老美在学科前沿的进展。“愿意的，主任！”“那好，你最近安排好工作和家庭，准备出国。”
吕海洋给李大鹏打了个越洋电话。大鹏和他是中学同学，早已定居美国，听闻他要过来非常高兴。当年在郎城一中念书的时候，吕海洋、李大鹏、武奇志三个人是死党，海洋内向，大鹏沉稳，奇志胆大。奇志经常从黄老头的地摊上捣鼓一些打折的泛黄杂志，正经的有《飞碟探索》《舰船知识》《读者文摘》，不正经的有......咳咳。某日，黄老头神秘兮兮的凑近大鹏，只见他干瘦的脸颊凹陷，咧嘴露出老黄牙，“小伙子，这里有本更好看的...”那天晚上，三人躲在奇志家的小书房里，一页页翻看“古龙著”的《风流老顽童》，没错，作者是“古龙著”，看完大失所望，书名字就是个噱头，内容�BB�省略好多字。奇志气愤地想杀将出去，把黄老头胖揍一顿。其余二人劝慰了半天，为防惹事生非，最后议定扔进隔壁小区楼下垃圾桶“毁尸灭迹”。几天后，奇志憋不了这口气去找黄老头算账，谁料这老头被人举报，已经转移阵地不知所踪，奇志只得恨恨而归。再说奇志这家伙，不太用功，上课总能睡着，有一次鼾声震天，把年轻的女英语老师气得哇哇叫。除了英语和语文差些，他的数学、物理、化学成绩贼好，高二还拿过省数学竞赛二等奖。吕海洋觉得奇志虽然稀里糊涂的，的确有理科天赋，天生就会解复杂方程、破函数难题。比起海洋的勤奋刻苦，奇志的天资聪慧，大鹏就显得中规中矩，从没超过15名，也从没拉于20名。大鹏的父亲李云岭，原先是海洋家大竹乡的党委副书记，省里大领导下乡检查，突然提出来要去该乡看看，恰逢党委书记生病住院，而乡长刚刚调离，便由李云岭负责向大领导汇报。大领导见李云岭对基层的情况非常了解，发言时思路清晰、条理分明、重点突出，不禁频频点头，不时投以赞许的目光。很快，李云岭升任乡党委书记，半年后破格提拔为副县长。后又调往省城工作，大领导退休后，李云岭的仕途未能更进一步，最后在省社科院副院长的位置上退休了，但无论如何也谋到了副厅级的位置，算是从郎城这么个小县城走出来的大人物了。大鹏高考进了一所211，听从父亲建议学的金融学，本科毕业后赴美读了研究生，后来留下来工作，办了绿卡入了籍。奇志考进了W城大学的物理系，大四时候不知道为何脑洞大开，报考了A大考古系，博士毕业后分配到某省文物局下面的事业单位，常年跑野外乐此不疲，自吹挖、掘、铲技术达到蓝翔特级水平。吕海洋嘲笑他是顽固的土夫子，他眨巴眨巴眼睛，摇头晃脑吟道：“世人皆知金银好，不知宝藏在地宫。”

赴美前的那个夜晚，风轻云淡，繁星点点。刘茜偎依在吕海洋的胸前，心中有说不来的不舍。夫妻俩窃窃私语了大半天，看时候不早了，吕海洋伸手探进刘茜的睡衣领子里...接下来毫无悬念打了小半夜的摆子。
罗斯顿学院位于美国西海岸中部的菲布勒斯市，这儿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温和多雨。吕海洋根据安排，在L教授的实验室进修和从事专业研究。L教授是个挪威籍的幽默老头，身材高大，须发斑白，大肚便便，平日里妙语连珠，总能逗得学生哈哈大笑，和国内的老学究风格迥异。吕海洋和他交流的时候，总觉得他深邃的蓝眼睛里透着说不出来的神秘。

吕海洋租了一个美国老太太的房子，同住的除了房东外，还有个华人画家查至炜，越省人，大学毕业后赴美至今快20年了。他梳着油亮的二八分头，衣着整洁，皮鞋刷得一尘不染，总是一副稳如老狗的模样，完全不同于那些长发飘飘、胡子拉碴、激情四射的艺术家们。查画家的绘画风格，用他自己的话讲，属于国内的山水派、现代派、抽象派以及西方的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印象派、立体派、野兽派、表现派…的集大成者。查画家自称原先在纽约大学当过助教，还开办过自己的工作室，高光时刻门徒近百，日进斗金，自己的大作成为各国上流社会的抢手货。后来嘛，虎落平原被美犬欺，吃了经济官司，还有点个人的情感纠纷，赚点钱都送给万恶的美帝律师了。在吕海洋看来，查画家就是个飘在美利坚的落魄华人，但感情纠纷这事他深信不疑，因为经常夜里听到查画家在一楼客厅打电话，左一个“Honey!”右一个“Sweat heart。” 更有“きみ(日语亲爱的) ！” 、“em yeu anh ！（越南语我爱你）”，一聊就是小半夜。画家为人豪爽大方，对女性尤不吝啬，房东老太太的中年菲佣经常收到他的各种小礼物，看到他总是一脸媚笑，经常趁着老太太不在家溜进小屋子帮他做家务。有一次，查画家面色凝重地对着吕海洋说：最近啊，为促进中西文化合璧，特别是提升老外的人文素养和培养审美情操，自己也是赴汤蹈火拼了老命了，正如佛祖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完不紧不慢呷了一口提气补肾茶，说是有枸杞、yin羊藿、西洋参、黄精、何首乌等多味滋补中药按比例密制而成。“中药，国之瑰宝也！” 查画家轻抚丹田处感慨到。“吕老弟啊，年少不知精气贵啊，你也要适当补一补噻。”“查老师，这个，有需要的时候再跟您请教。”“要得，要得！”

吕海洋周末休息时，会跟查画家跑到市里的中餐馆搭伙吃饭。画家总是正襟危坐，谈话娓娓道来，偶尔和埃塞俄比亚籍的黑人服务生打打趣，逗得小姑娘哈哈大笑。画家吃饭荤素不忌，坚持光盘行动，酒量深不见底，从不见醉，吕海洋暗自佩服。某日，画家酒后兴致很高，邀请吕海洋参观他的卧室兼画室。吕海洋虽然不懂绘画艺术，不过看到了不少他自己作的“名画”，有高更的《塔希提少女》、塞尚的《六浴女图》、库尔贝的《泉边女人》，还有《柳条椅旁的模特》、《金发女郎》、《剧院女士》…“不瞒你说，我画过的还不止这些，呃，当年有些画出手都是十几万刀，不过被中间商赚走了大部分差价。” 吕海洋摇摇头，说：“那些买画的名流难道不知道这些大作的来路嘛？”“嘿嘿，你以为他们傻啊，不过是买过来装饰门面提高自己身价滴。”“说明你老人家的水平高超啊，可以以假乱真，哈哈！”“如果不是被眼红的人揭发出了点岔子，我这会应该在夏威夷海滩和嫩模们茗茶吟诗、坐而论道吧。”查画家背着手，接着说：“那些不过是我暂时谋生的雕虫小技罢了，你看这里，这几幅画才是真正代表我的水平和风格滴，完全是妙手偶得、自成一体。”说完揭开墙角的遮布，一幅海天巨作映入眼帘：一位东方人模样的美人儿坐在礁石上，乌发及腰，媚眼如丝，皓齿红唇，肤似凝胶，丰满的身材一览无余，蓝色的人鱼尾巴腾起细浪，似乎在吟唱动人的歌曲，身后是万顷碧波、红霞漫天、鸥飞鱼跃。人鱼左边放着一个竹篮，有一妇人一边在做针线活，一边像和人鱼在拉家常。吕海洋觉得除了画风唯美，不知道画家想表达的主题是什么。“这是写实的。”“写实？查大画家，人鱼…”“小时候听我奶奶讲的，她说当年在海边遇到过美人鱼，很善良也很机灵，村里没人信，不过我信，她老人家一辈子吃斋念佛，从不说假话。当然喽，稍微带了一点艺术加工。”“这幅画可以卖大价钱咯？”“咳咳，呃，我还没准备出手，先看看行情再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不急。”画家又展示了几幅画，看上去有点像人抽风，吕海洋委实看不懂，在此不表。一年后吕海洋即将离开美国，看着查画家快付不起房租了，花500刀的友情价买了一副《星辰大海》，这也是画家为数不多的没有女性元素的大作之一。
第二章完。

第三章 Horror voice

到美国后不到一个月，吕海洋感觉已经基本适应了实验室的工作节奏，便约了李大鹏，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从菲布勒斯市出发，沿着海岸线公路一直往南行驶。这里号称全美最美公路，蜿蜒的海岸线，耸立的悬崖，逶迤的海浪，令人赏心悦目。吕海洋偶尔停下来歇脚，太平洋的海风拂面而来，说不出来的清爽。到俄瓦格市已是下午四点多了，李大鹏的居所是典型的欧美风格，红砖砌成的二层小别墅，自带一个大院子，草坪环绕，矮牵牛花、玫瑰花、鼠尾草相间其中，吕海洋羡慕不已。好友相见，一阵热拥，吕海洋见大鹏变黑了、也更健壮了，调侃说美国的火鸡把他滋肥了、非裔“黑珍珠”把他染黑了。傍晚时分，大鹏的妻子Marry，一个土生土长的华裔女人，带着5岁的儿子踢完足球回到家中。Marry个子不高，稍显瘦小，祖上大约在闽南一带，清末赴美当劳工，历经千辛万苦安顿下来。Marry挺客气的，夹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和吕海洋打招呼，但吕海洋能看到她眼神里的一丝忧郁。

晚饭后，二人坐在院子里，边品咖啡边聊天，忆高中峥嵘岁月，谈一起喜欢过的女生，笑骂班主任晨操时溜进宿舍私翻个人物品，对了，还少不了和黄老头当年的深仇大恨。不知不觉已经快9点了，李大鹏突然说到：“海洋，你还记得我们那时候《飞碟探索》里看到的吗？不少地方都发现了飞碟，还有目击证人和照片呢。”“是啊，那时候觉着好新鲜好激动，真想着登上飞碟参加星球大战。”“你说这个世界有那么多未解之谜，各国政府是不是都知晓一二，不过是藏着掖着不让老百姓知道？”“哎呀，这个我真说不好，我就是个吃科研饭的，搞好自己的研究就行啦。”“你随我来！”大鹏站起来，转身进了屋子。海洋有些纳闷，不过还是跟着他，上了二楼，然后进了最东面一个房间。大鹏开了灯，吕海洋一眼看到墙上贴满了照片，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容貌和Marry有几分相似，其中有一张是他穿着美国大兵的军服站在军舰甲板上，后面桅杆上星条旗飘逸。屋内靠窗口摆了一张桌子，整整齐齐地堆着一叠书，最上面是一本英文书，翻译过来就是《穿越抑郁的正念之道》，桌子右边还摆放着一个橄榄球，被擦得一尘不染。“是Marry的亲弟弟Jessy，三个月前自杀了”大鹏顿了顿，“重度抑郁症。”吕海洋心生惋惜，这么年轻的小伙怎么会走上绝路呢。“他曾在美国海军当过几年潜艇兵，回来后就发病了，而且越来越重。”大鹏钻到床底，从里面拖出来一个黑色密码箱。指纹解开第一道锁后，大鹏又捣鼓了半天，终于打开了。“什么东东，要设置好几重保险？”吕海洋暗想。只见大鹏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巧的银白色笔记本电脑，看起来有点老旧，四角的金属漆都被抹掉了，露出不规则的斑点。大鹏默不作声，插上电源，打开电脑，吕海洋发现使用的是linux系统，用惯了windows看着还有点不太适应。大鹏打开播放软件，调到最高音量，打开一段只有不到6分钟的的音频。大鹏用软件过滤掉背景里的杂音，吕海洋听到：刚开始，有个浑厚的声音，时高时低，似乎是某种语言，好像在交代什么事情。1分15秒后，几个不同的声音“七嘴八舌”夹杂在一起，像在激烈讨论。第4分钟开始出现尖锐的声音，刺耳绵长，像是某个群体在集体尖叫，声音慢慢变得微弱，直至嘎然而止。“海底录的，听出来是什么声音了吗？”“不知道，不像是已知的海洋生物。”吕海洋摇摇头，他曾经研究过多种海洋生物的声音，这样古怪的第一次听到。“Jessy自杀前三天，找到我们，说这个东西来自深海，挺重要的，他自己的身体状态不佳，希望我们好好帮忙保管，等他身体恢复了再回来取，没想到...他是个好小伙，耿直，热情，心善。”大鹏露出哀伤的神色，“东西交给我们后，他突然小声说： massacre，massacre（屠杀）。我有点吃惊，但他接下来不肯再说一句话。我估计这段声音后面有惊天的阴谋，和Marry商量过后，决定交给你，毕竟你是专业的海洋生物学家，真希望有一天你能解开这个谜团，让公众知道真相，也算是告慰Jessy的在天之灵。”说完这话，大鹏删掉了电脑里的音频，合上电脑，然后从密码箱里拿出一张放在套子里的CD，“电脑是他的遗物，我们得留着。东西都刻在这上面了，你收好。”吕海洋接过CD，有点懵懵的，不过他很快缓过神来，“放心吧大鹏，我会尽力的。”“嗯，东西你想办法藏好，军方和FBI不是吃素的。”

第二天早上，吕海洋和大鹏一家告别，踏上回城之路。回到住处后，吕海洋锁上房门，打开电脑，断了网络，认真听了几十遍，最终确定这段声音绝非已知的海洋生物发出来的。吕海洋给这段声音取了个名字“horror voice”（恐怖之音），然后刻录到新的CD里，接着把大鹏的CD剪碎扔了。

实验室除了L教授和助教，还有五个学生，其中有一个印度留学生，其余四个都是清一色的金发蓝眼，这里面有一个叫史密斯的美国人，自己取了个搞笑的中文名，陈三鲜。据他讲，大学毕业后去中国穷游了两年，先是教了半年英文，顺便自学了点中文，然后就到处游玩，黑吉辽、苏浙沪、云贵川跑了个遍。某日在苏省某地尝到了地锅三鲜，一下子爱上了这地方特色的美味，遂将原来的中文名陈不凡改成陈三鲜。斯密斯是个大话痨，脸皮又厚，总喜欢找吕海洋聊天。“什么时候，呃，再去中国，尝尝正宗的地锅三鲜、蚂蚁上嘘（树）、轰（红）烧狮子、头，呃，再好不过鸟（了）。”三鲜在吕海洋面前偶尔回忆起那段幸福时光，贱贱地嬉笑作向往状。有这样的老外朋友，吕海洋也不觉得寂寞，时间久了，觉着他挺可爱，就“三鲜，三鲜”喊上了。有次下班，吕海洋和三鲜经过学院小树林边，看到实验室其他几个学生吞云吐雾，霎时明白他们在抽麻，不由得心生厌恶。三鲜耸耸肩，表示这在美国见怪不怪，本州虽然抽麻不合法，不过私下交易太多，警察也管不过来，变相默许了。“三鲜，你要是敢沾一口。我们从此断交。”吕海洋恶狠狠地说。“呃，有人邀请过我去派对，不过我真的对这个没兴趣，再说了，我还想再去你们中国呢，你们那里管得可真够严的，何必惹得一身骚呢？你说是不是？”

一转眼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吕海洋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期间和李大鹏又碰过两面，不过两人对那段“horror voice”很默契地都不提起。11月份的北美，天气渐寒。某日下午，吕海洋正在忙碌，L教授突然进来了，神色凝重，“吕，你和史密斯马上跟我去下约城。”
约城也位于西海岸，离菲布勒斯市不到200公里。三鲜负责开车，一路上聒噪个不停，无非就是吹嘘美国各地的美食、美女、美景，还有各种好玩的传说故事。三鲜还是个怪力乱神的爱好者，特别喜欢看通灵节目，据讲他的女友就是深夜一起看节目“拐”到手的。三鲜说最近有一档节目，一家人以极便宜价格买了套二手房，搬进去后怪事连连，不是小孩半夜被“抱到”客厅，就是马桶莫名其妙自己冲水，更可怕的是，女主人会发现身上有莫名其妙的伤痕。这家人通过节目组找了灵媒，做法后发现是恶魔作怪，而且是来自远古时代，灵媒吓得落荒而逃。三鲜讲得绘声绘色，吕海洋听得饶有兴趣。“吕博士，你们那里有能通灵的老阿姨吗？”吕海洋心想，老家农村的走阴婆是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摇了摇头，他对这些唯心主义事物一直持保留态度。突然，吕海洋意识到坐在后排的L教授一直沉默不语。“这不符合他的个性啊，平常都是有说有笑的，难道这次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吕海洋暗思。

约城的海滩上，46头鲸鱼静静躺在那里，白色的海浪夹杂着轰鸣声，翻腾起来拍打在一个个庞然大物的尾鳍上，看上去无比凄凉。提着工具箱从防波堤走下海滩时，凌厉的海风吹起三个人的头发，吕海洋不由得浑身一寒。已经有不少人闻讯先期赶到了，吕海洋看到有记者拿着有CNN标识的话筒在采访貌似本地官员，围观的人挺多，大多聚在远处，也有胆大的跑到搁浅的鲸鱼旁边，仔细查看是否还活着。三人穿上防疫服，一步步走向最近的一头抹香鲸，三鲜尽管喜欢满嘴跑火车，但做起事情还是认真的。他小心翼翼地从下颚、肚鳍等不同部位割下一块块肉，熟练的装进密封袋里。吕海洋负责拍摄，他端着照相机，力图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以便回去仔细研究。L教授似乎并不特别关注鲸鱼的存活与否，他在鲸鱼群里穿梭，时而蹲下来察看，时而极目远眺。“吕，史密斯！”突然，L教授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二人赶紧小跑过去，只见L教授站立的地方离海浪很近，一脚下去泥沙没过了鞋跟，旁边是一头十五六米长的巨鲸，等等，被压在巨鲸肚皮下的是什么？
粗看上去，这应是某种海洋生物。上半截身体被巨鲸压得死死的，下半截呈灰白色，可见部分约有70公分长，明显的横向尾鳍，鳍末端如织造的锦衣，赤红、橙黄、茄紫、银白、墨绿五色依次相间。从尾鳍往上延伸，可见与人类少女类似的两条腿，粗细适中，两腿虽紧拢却留有少许间隙。再往上，是两瓣臀部，结实饱满，略显凸出。腰身纤细而又紧实，再往上不可见。虽然只能看到半截身体，却是近乎完美的流线体身形。吕海洋带上手套，摸上去感觉身体表面似乎覆盖有某种特殊的胶质，滑腻冰凉，轻按下去富有弹性。三鲜打开工具箱，L教授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动，然后从吕海洋脖子上取下照相机，对着它按下摄像键。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十几个人，都穿着白色的防化服。只见他们突然停在离吕海洋处一里开外的地方，那里有一头中等个头鲸鱼，其中三个人似乎在外围警戒，其他人紧张忙碌起来。“教授！”三鲜眼尖，看到了那群人。L教授见状立即将照相机塞进宽大的口袋里，“紧跟着我，但也不要走太快。”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岸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