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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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05-09 04:41:57 更新时间:2022-05-11 05:48:18

楼主:陈培才  时间:2022-05-08 20:41:57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六十年代初,很多人都在寻找适合自己生存和发展的空间。虽然人们都知道“西出阳关无故人”,但再三权衡利弊后,还是走出了阳关,走向了大西北。杨定邦听说很远很远有个能拿工资的地方,就带着新婚妻子告别了东南沿海的故乡,来到了新疆兵团。苏安国为了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于是带着老婆孩子,从农村老家也来到了新疆兵团。也算是缘份,两家人分配到了同一个单位。他们住地窝子时就成了邻居,后来单位分了土坯房还是邻居。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他们相互之间能帮忙的就帮忙,能照顾的就照顾,两家人礼尚往来,和睦相处,一住就是十几年。
那时人们的思想觉悟都很高,谁也不想占公家的便宜。公家的木料堆在露天仓库,连门都不锁,也没有人去拿一根半根,有的板材还躺在路边或房头屋后,也没人拿回去私用。家里都是用土块垒一个台子,上面搭上几根棍棒,再抹点草泥当桌子。家中没有箱子,也没有柜子,仅有的一点衣物打个包袱就可以了。
随着生活条件的不断好转,人们开始置办家俱了。所用的材料,都是一些在林带里修剪的大树枝或是死了的树木。当然也有胆大的人,动过公家木材的脑筋。有的做个板凳,有的做个饭桌,也有的做个床头。有本事的人可以用一两瓶酒,从牧民手里换一根山里用骆驼运下来的木头。慢慢的做家俱的风气盛行开来,当时做个五斗橱、大立柜也成了年轻人结婚的标配。
苏安国的儿子已到了结婚的年龄,由于家中没能力做五斗橱和大立柜,谈了几个对象后来都黄了。于是杨定邦出面托人搞了十几根木头,一部分留给自己儿子作为结婚时的备用,另一部分给了苏安国,也算是解决了苏安国家的一桩大事。
那几年,结婚的年轻人好像赶到了一块,有了家俱,房子又成了问题,要结婚的人为房子还得排队。
“春江水暖鸭先知”。一九八零年,地处沿海的老家,好像一夜间春风吹过,万物复苏。杨定邦的妻子来新疆后一直都过不惯,离老家还那么远,得知家乡迅猛发展时,几经思想斗争,带着孩子先回了老家。回去后感觉今非昔比,事事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杨定邦是不是能跟妻子重回老家,当时还摇摆不定。当知道苏安国的儿子急着要结婚时,就把自己的房子让给了苏安国的儿子,自己搬到了集体宿舍,心想若是我回老家了,房子就要腾出来,假如老婆来了还可以再次分房。这样不仅解决了苏安国儿子婚房问题,也为单位减轻了压力。
一九八三年的夏天,杨定邦接到了一封老家的来信,信是他老婆写来的,意思是她哥哥已经在深圳站稳了脚跟,并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让杨定邦到他那去发展。杨定邦先是很犹豫,后来还是想去看看再做决定。
一个月过后,杨定邦回来了,告诉苏安国说:“我先到那边试试,不行再回来。”走的那天,对苏安国说:“那几根木头你若需要就用掉,若不需要就帮我保管好,也许我回来还能用上。”苏安国承诺到:“你放心,我一定把那几根木头保管好!”
杨定邦走后,开始还和苏安国有信件来往,后来信件越来越少,再后来也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那时的一排房子可以住十几家人,家家户户门前都搭有草棚,两家的草棚之间也只有一、二米宽的过道,以便人们进出。棚子里面可以放些杂物,或是用作仓库,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可以在里面做饭。
杨定邦的那几根木头就放在苏安国的棚了里。几年过去了,苏安国像宝贝一样保管着,上面盖着防雨布,下面垫着几块石头以免受潮。经常检查有没有被虫蛀,有没有被老鼠啃。期间还搬过两次家,那几根木头也是完好无损。曾经有人想买那几根木头,苏安国说啥也没同意。有人劝苏安国说:“那几根木头又运不走,再说了,杨定邦也未必会回来。”可苏安国说:“就是要卖也得杨定邦发话,我做不了这个主。”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入夜时,邻居家的棚子不小心着了火,殃及了左右好几家人的棚子。大火扑灭以后,苏安国的棚子已烧得一塌糊涂,那几根木头也面目全非。棚了里有十几只鸡全都死了,还有大约半年的粮食,能吃的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苏安国心疼死了的鸡,也心疼烧毁的粮食,但更心疼的是那几根木头。
为了信守承诺,重建“家园”后,苏安国托人又买了几根相似的木头,不但延续了原来的防护措施,还在其周围垒了一圈隔热墙,增加了防火功能。后来搬到了团部也住上了楼房,就把那几根木头放到了地下室,每年都要下去看几次,夏天还要开窗通通风以免木头受潮。
二十多年以后,苏安国接到了一封几经辗转的陌生来信,原来是杨定邦的探询,当知道苏安国确切住址后,杨定邦终于来了。
原来他去深圳后,开始跟着大舅哥干,发展得红红火火。有了基础后,自己独自创业,由小变大,由弱变强,发展的也顺风顺水。没想到赶上金融危机,两年之内亏得血本无归,从那以后他一蹶不振,也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所以也就没有再与老朋旧友联系了。经历了生意场上的兴衰变故之后,他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回首走南闯北的经历,在人生的浮沉中,看透了,想通了,也能放下了,不免让他怀念起过去那些简单纯真的生活。现在老了,旧地重游,一是看望一下原来的老邻居、老同事,二是顺便到处走走,㪚㪚心。
当知道苏安国为那几根木头所做的一切时,杨定邦感动地说:“太费心了,真是难为你了!”苏安国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杨定邦又说:“那几根木头本身也不值几个钱,你却一诺千金,美德啊!”苏安国则如释重负的说:“不是钱的事情,人要言而有信,能‘完璧归赵’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杨定邦湿润的眼睛久久看着苏安国,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中华民族的遗风古道,一种敬重之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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