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大赛]城市的诱饵(悲惨命运与城市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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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9-07-29 20:23: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3:57:00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23:00
城市是南棘蛇尾部摇动的诱饵,致使许多贪食的蜥蜴们中招而命丧黄泉。
——作者题记

城市的诱饵


楔子

李木兰从山东大汉的身子下翻转身,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胯下仍然流了一小滩处女血,这使她紧张之余,有一丝欣喜。

可欣喜没有用,欣喜已不能挽回她的处子之身,欣喜亦不能让她现在逃离。她此时就像蒋介石被赶出大陆登上了台湾岛,一切河山都已失去,充斥在心头的只是两个字——无奈。

她无奈地入了此行,无奈地接受这一行的规则。她现在的人生正是那被波浪赶上荒滩的蝌蚪。面对眼前五大三粗的男人,她不敢也不能有丝毫的不满;她不可能也不应该对新流出的处女血进行哀伤和祭悼,她只有默默地忍受着,努力去忘记掉。

何况,她的一丝欣喜还只是自己的误认为——她误认为上次港仔请她看电影、给她喝的饮料灌了迷药夺取她的初夜是并没有成功的,到今天之前她交出去的还是处子之身。可这又能怎么样呢?作算今天交出的是处子之身,她也没有交给自己心爱的人,而交给的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更何况,事实上,女人的第一次和第二次,甚至第三次,都是有可能流处女血的。只是,她木兰十九岁不到的阅历还不知晓这些而已。

她好一阵神伤,眼睛瞪着天花板。而面前要她的这个男人却似狮子抓羚羊,蹲着牛一样的身子在她下身看了又看,摸着她细嫩的肌肤,喉咙里发出嗷嗷的声音。

木兰闭上眼睛。既无奈又厌恶。

可正在这空档,男人冷不丁第二次进入了木兰的身体。她惊叫一声,但为时已晚。她很像一个练杂耍的新手,平衡术没有学会,少受伤害的技巧皆没有掌握,而因此频频失误。她双腿扭动着想逃离,可越扭动,便越刺激着男人的征服欲。她就像一只小老鼠,被唬唬叫着的猫牢牢地抓着,戏耍着。

男人一撞一撞地冲击,让木兰痛苦得几乎死去。她闭着眼睛,眼泪一滴一滴恍如排成队的蚂蚁,接二连三地爬了出来。她一会儿就昏死了过去。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24:47
呵呵,之前写过的纪实
几经修改成文
请新老朋友来踢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28:30
2 我是你姐啊

在广埠屯下车后,木兰一眼就看见了那所大学的招牌。在校园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多。大概是雨停了,天要放晴了,喜欢热闹的人们都像深圳华强北那些卖发票的女人,三五成群地来回闲逛了。

校门口没有保安站岗,是人都可以随便进出。木兰走到门口,完全可以进去,但是她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踏进去。她心说,人家是人家,人家都是城里人,都是有头有脸的,都是大学生,都是社会的栋梁,当然可以随便进出,而她是谁?她怎么可以------

她站在靠边处,来回走动,心里着急。想找那些像学生的问一问,但几次张口又打住,好像缺少点勇气。不知怎么的,她特别崇尚大学生,觉得他们一个个都不简单,一个个都了不起。毛 少年时是师范生,邓小平也在外国留学,江泽民是大学生,胡锦涛也是大学生,他们一个个都是国家领导人。这校园里出出进进的,说不定将来都是像他们那样的啊。

但是,不跟他们站一起,不去跟他们说,又怎么能见到弟弟呢?再说,弟弟也是大学生,对!弟弟也是!弟弟是大学生,她就是弟弟的姐姐!她不进去,但问一问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终于鼓足勇气,跟一个看起来就是大学生、和弟弟有点相像的小伙子问了。

运气好,小伙子恰好是大二的,和弟弟还一个班呢!

那同学听说是木从的姐姐,笑着直言:“木从这家伙有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说自己在家里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家里穷,要挣钱交学费呢?”大概想到这是废话,又赶忙说:“他现在肯定家教去了。他做了三份家教,每天累得像头牛,人瘦得像只猴------”

小伙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像是好不容易逮着说话的机会似的,但他突然又来这么一句:“你真是他姐姐?”

听话听音,刚才弟弟的同学说木从是家中的老大,没有承认有她这个姐姐。木兰的心里似被针扎了一下。但她又立刻安慰自己:弟弟怎么会呢?弟弟那么优秀,那么知书达理,怎么会呢?如果真是这样,应该是有苦衷的。

便也不多想,说:“我不是他亲姐姐,是他表姐,到武汉出差,顺便来看看他。你帮我去叫他出来吧!谢谢你!”

男生对于漂亮女孩都有天生献殷勤的嗜好,何况,眼下这个是同班同学的表姐,于是,小伙子马上拿手机打电话。

木兰在旁边制止道:“同学,你不要浪费话费,你进去跟他讲一声就是了。”

那小伙子说:“打个电话,花两毛钱,没什么的。再说,我刚才说了,你们家木从不在教室,他家教去了,在外面呢。”

“在外面,那你是给他打手机?”木兰疑惑,弟弟都有手机了,怎么不告诉自己呢?我是他姐姐啊!除了爸爸,我就是他的第二个亲人哪!

小伙子快言快语:“对啊,是给他打手机呀。你不知道他的手机号吗?不过,他的手机是聋子的耳朵——凑摆的,呵呵,说笑,他是用来方便家长联系的,他在学校可节省了。”说完,合上手机,耸着肩说:“你看,他没有接我的电话,一定会用座机拨过来。他用的是神州行号,接了,一分钟要花六毛,他绝对舍不得。”

果然,一会儿,小伙子的手机响了。小伙子大声说:“木从,你小子布置一下快回来吧,你表姐看你来了,正在校门口呢。”

木兰知道,弟弟没有表姐,如果不马上说明白,弟弟或许认为同学跟他开玩笑,而把电话挂了。于是几乎抢过手机,激动地说:“木从,我是姐啊!”再准备说“弟,你好吗”时,木兰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哭了。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31:50
3 姐姐不光彩

木兰看见弟弟赶到校门口,两眼本来就已经红红的了,当发现弟弟精瘦精瘦的身子时,眼泪立刻像脱线的珍珠,滚滚而出。

弟弟木从有点惊慌失措,搓着手说:“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哭啊!”

旁边木从的同学插嘴说:“木从,你不带你表姐到学校去看看吗?”

木从回头对同学说:“不了,我和我姐说几句话,我姐很忙的,你去忙你的吧,谢谢你!”又回过头对姐姐说:“我们去麦当劳店坐一坐吧?”

按木从的设计当同学的面是应该叫表姐的,但是,这样会让姐姐更难受,便只好说我姐了。他也想好,余后同学问起来,就说:她是我表姐,很少来往的,平时叫习惯了,表姐、堂姐都叫姐。

木兰拉着弟弟的手,还像小时候一起上学的那样,唯一不同的是,木兰把弟弟的手抓得更紧,而弟弟却好像总想抽回去。

他们没有去麦当劳。木兰拉着弟弟走了一段路后,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来,木兰说:“麦当劳太吵闹,人多,这里人少,方便讲话的。”

“可是,这里很贵的,姐!”弟弟紧张地说。

木兰早就转哭为笑了,脸色灿烂着,仿佛未曾哭过,她看着弟弟说:“姐姐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你了。过一个星期是你十八岁的生日,就算姐替你庆祝生日呀!”

木从说:“姐,是十九岁呢!妈妈讲,我和你的年龄都少记了一年,你二十一岁,我十九岁,你八四年的,我八六年的呀。”

弟弟这一说,木兰又想起了父亲和母亲的争执来。九三年,母亲说木兰七岁了,可以上学了,父亲却说,木兰还只有六岁。那一年,学校新生少,六岁儿童也招,父亲就同意了。进校门那天是父亲去报的名,木兰在花名册上登记的就是六岁,而村里报户口竟然写的也是六岁——八五年。其实木兰也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七岁。是后来左邻右舍都说,女孩子年纪造小有好处,于是,就这样一直错误下来了。

木兰歉意地笑了笑:“管它十八还是十九,反正你已经大了。还熬两年,就毕业了,姐姐高兴啊!”说着,叫来服务员,问弟弟吃什么。

木从像姐姐一样老实,城里读大学将近两年,从来没有进过咖啡厅,仅仅跟同学去过一次麦当劳,那还是受同学之邀,由同学付帐。现在,姐姐带他来这里了,有点不自然,紧张地说:“随便。”

其实,木从见到姐姐后一直呈紧张状态,他知道姐姐从事的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职业。那年跟父亲一起到深圳,他不知道,也没有意识到,当时听说姐姐做收银员,自己好像还说了句为姐姐高兴的话。
在大学的第一年,他还高兴地收到姐姐寄给他的每一分钱。可是,到第二年,也就是今年上学期的时候,他偶然从一个在深圳的汉城人那里知道了姐姐不光彩的事情来。从那一天起,他的精神痛苦得难以释怀,情绪糟糕得不能自已,以至跟同学说起家庭状况时,他翻案说没有姐姐,以前说的姐都是堂姐、表姐。好不容易熬到学期结束,他写信告诉父亲,假期不回去,自己赚钱交学费。他运气好,联系了三个孩子的家教,一个每小时二十五元,一个三十元,一个二十二元,一天两个小时,他骑着四十元钱买来的破自行车,一会出现在司门口,一会前往水果湖,一会又到了关山,像一个陀螺,把自己抽得团团转。假期将近两个月,他上课达二百八十个小时,赚了四千多块。新学期后,他辞掉两个,仅做一个孩子的家教。而今天,正好学校没课,小孩也放假,他便抓紧时间到了家长的家里。

现在,他面对着姐姐——亲亲姐姐,那么和善,那么年轻,那么坚强,又那么柔弱。这样一个姐姐,却要牺牲自己的青春,替父亲承担着责任,而自己作为家中的男人,作为受益的消费者,又怎能忍心?又怎能释然?又怎能心安理得?因此,他今天无论如何要告诉姐姐,要劝解姐姐。但是,面对姐姐,对于这样令人羞愧和尴尬的话题,他不知如何说话,感觉难以启齿。

木兰点了一份蛋糕,一个果盘,主食给弟弟点了一份牛肉饭,自己则点了一份最便宜的面条。

在等牛肉饭和面条来的过程中,木兰看看左右,拿出皮包里的一个包好的塑料纸包,交到弟弟手中,说:“这里是八千块,收好!都开学几天了,姐现在才送学费来,不要怪姐哟!”

木从把装满钱的纸包捧在手里,脸色很难看,那信封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让他的手不停地颤抖。他想把包还给姐姐,又不知说什么,嗫嚅着;他想把包放餐桌上,又担心丢失。他左右为难着,脸色就像天上随大风吹过来的积雨云,变阴变沉,酝酿着一场暴雨,突然,哗啦一声,雨像豆子一样从天上掉了下来。

弟弟哭了,脸埋到臂弯,像安装了马达一样地抽搐着。装钱的纸包委屈地压在他的臂弯里。

木兰坐在弟弟的对面,不知弟弟何故就这样哭了,手忙脚乱起来,不停地用家乡话问:“弟,你怎么啦?弟,你怎么啦?”

木从突然抬起头,把手中的塑料纸包强行塞到姐姐的手里,决然地说:“姐,我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要你的钱了!”

“什么?”木兰激动地站起来。“爸爸和我好不容易盼你上了大学,开学了,你不去好好上课,去搞什么家教,耽误自己读书,姐还没有讲你------你,你不读大学啦?”

姐姐显然误会了,但要让她不误会又怎能说明白?嘴巴笨拙的木从只得连连说:“不是,不是,姐,我是自己赚钱交学费呀!没有耽误上课啊!”

“自己赚钱?还说没有耽误上课?白天学校不上课吗?你去家教,是不务正业!书没有读好,你又能赚什么钱哪!”一屁股坐下去,又说:“不读书能赚钱就不会像我这样啦!”

姐姐很激动,声音很大,旁边座位上的都受惊地朝这边看。木从想不到一向胆小怕事的姐姐此时全然没有怕被人笑话的担心,还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

木兰拿着塑料纸包,再次站起来,气急地往弟弟身前一塞,近似命令道:“把钱拿好!姐姐再苦,也要供你上学!”说着,平和地坐了下来,声音变得柔和且语重心长地说:“你要争气,把书读好,现在不是赚钱的时候,等你将来赚钱了,再读研究生,读博士,找大学生老婆,结婚,生孩子,一辈子不要做乡巴佬!永远也不要再受人欺负,你明白没有啊?!”

木从何尝不明白,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要姐姐的钱,一下子又说不明白,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听姐姐讲话这么激动,甚至有些不问青红皂白,他也激动起来,大着声音说:“我何尝不明白?我又怎么放弃自己的学业了?你放心,也让爸爸放心,我一刻也没有荒废自己的学习,我知道自己,知道爸爸,知道妈妈,也知道姐姐你,但是,姐!恕我不能再拿你的钱!你------”说到这里,木从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脸因激动地说话而扭曲了,“姐,我告诉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我------我不希望我的姐姐——不光彩!”

在木从吐出那最后三个字时,脸已经胀得通红,嘴巴都歪了,一条鼻涕虫从他的鼻孔里爬了出来。他没有顾及姐姐的感受,逃也似地冲出了咖啡厅。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39:10
4 木兰的泪水

木兰听到弟弟说出那让她心率加快的三个字时,霎那间似被人点了穴道,立在那里不动了。她惊呆地看着弟弟离开,瘫软在座位上。

她终于明白:弟弟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弟弟为什么不告诉他的手机?弟弟为什么跟同学说自己没有姐姐?弟弟为什么总是不要她寄钱?弟弟为什么要拼命地兼职家教?弟弟为什么压根就没有要把姐姐叫到校园看一看的意思?弟弟为什么一看到姐姐心里就紧张?弟弟为什么会大声跟她讲话?弟弟此时为什么不顾她的感受而把她丢在这陌生的地方?

为什么?!
——姐姐不光彩!

“是的,我不光彩!我是妓女!我怎么这样活着------弟弟都嫌弃我!”在卫生间,木兰面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厌恶而狠命地抽打着自己的脸,一下、两下------脸上竖起一条条红鞭。

她一边打,一边大声地喊着,伤心而嘤嘤地哭泣。
但是,她又恨起弟弟来:

好你个李木从!送你读了大学,就有资格嫌弃你姐姐啦?就可以板起脸跟姐姐说礼义廉耻啦?可你身在象牙塔,又怎么知道社会的艰难?你每天面对老师的笑脸,又怎么知道大染缸里还有更多的阴险?你念着忠信仁勇的书本,又怎么知道一部书砍了多少根竹子?姐姐没有资格也没有机会坐在那塔里,可你塔里的人什么时候能设身处地替姐姐想想,想想啊!

于是,她又嘤嘤地哭着。
当哭声消去的时候,她又想起弟弟的好来:

在村里读小学的时候,要经过一条小溪,春天涨水,只有脱掉鞋袜才能渡过,每一次,都是弟弟打着赤脚,把她背过小溪;

老实巴交的弟弟,在姐姐被同学欺负了的时候,打不赢,哪怕吐一口痰在对方的身上都要表示自己的抗争;

知道姐姐喜欢看故事书,弟弟每次从同学、学校借了书,都要多留几天给姐姐晚上读;

母亲罹难的那个月内,弟弟为了让姐姐读书,硬是一个星期躲着不去学校,非逼着姐姐跟他一起上学不可;

------
离开咖啡厅前,木兰尽管心力疲惫得四肢乏力,但她还是没有忘记做一件事:多花十元钱,让咖啡厅服务员帮她把蛋糕送到学校,送到弟弟木从的手中。

弟弟可以嫌弃她这个姐姐,甚至可以不认她,但是,她不能没有弟弟。蛋糕里有她对弟弟的爱,有她对弟弟十九岁生日的祝福——不管这买下祝福的蛋糕的钱是肮脏的还是圣洁的。就算钱肮脏,但她爱的心灵是圣洁的,对弟弟的关怀和期盼是高尚的。

她怕咖啡厅把地址和名字搞错,临出门时,对服务员反复嘱托:是大二中文系汉语言专业的木从,木是木头的木,从是从头再来的从,记得啊。并把地址和名字工工整整地写在一张纸条上。

然后,她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40:41
5 邂逅阿宝

坐在公交车里,木兰感觉早上从火车站到广埠屯时,没有经过长江大桥,而这一次却从它身上过。她于是有一些纳闷,也便壮着胆子问旁边的小伙子。小伙子热心地告诉她,到火车站还早着呢!此时还刚刚过长江大桥,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路途。

木兰更感觉不对,在车厢内左顾右盼起来。

坐在旁边的小伙子也许想到了原因,便问旁边的木兰:“你是到汉口火车站还是武昌火车站?”木兰说:“武汉火车站。”小伙子迷糊,蒙蒙地看着木兰,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对面前的美女解释道:“武汉有两个火车站,武昌站和汉口站,没有武汉火车站,这也是武汉和其它城市不同的原因,这也就是武汉大的原故------”

木兰哦哦着,心里着急,在位子上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

小伙子关心地问:“你坐火车去哪里?”木兰回答说去深圳,小伙子不经意地笑了,说:“这就没关系啦。汉口火车站也有很多车到深圳,到广州的,跟武昌火车站一样。我猜你来的时候是在武昌火车站下的车,对吧?”木兰说:“可能是。”觉得小伙子为人和善,又说:“我以为那里就是武汉火车站,以为武汉就是一个火车站。”

小伙子戴着眼镜,很斯文,木兰对他有信任感。木兰本来伤心的事一大堆,烦心的事让她不想说话,但此时,她显然超越了自己乱糟糟的心情而多说了一句。当然,也由此弄清了武汉不小,居然有两个大的火车站,而这让自己烦躁的心多少得到了一些释放。

木兰肌肤之亲地接受一些男人后,对男人的好坏、美丑、粗野与儒雅,一眼瞥去,就能知道个大概。对于旁边这个一口标准普通话的小伙子,除评判他不是武汉本地人外,也有了一份好感。

小伙子自我介绍,他叫阿宝。木兰于是问,是广东人吧,小伙子说不是,木兰说,广东人喜欢阿狗、阿猫地叫的。木兰说阿狗阿猫时,笑了,小伙子也憨憨地笑了。

小伙子又提醒木兰:现在是暑假开学后铁路运输高峰,武汉又是九省通衢之地,上车的人比较多,买票可能有困难,如果要他帮忙,尽管跟他说,他有同学在汉口火车站。说着,留下一张名片给她,就下车了。

木兰发现,小伙子下车的地方叫古琴台。小伙子下车时,木兰清晰地看到,他中等身材,步履轻盈有力,转弯快要看不到时,还朝木兰挥挥手,那眼镜后面的眼睛似乎还朝木兰笑了笑。

木兰感觉那一笑,有一种愉悦,她这才想起低下头来看手中的名片:武汉钢铁集团贸易公司业务部业务员——高玉宝。她轻轻地拉开提包拉链,把名片塞了进去。

汉口火车站,并不比武昌火车站小,广场里的人似比武昌火车站多。走到售票厅,果如小伙子所料,售票的队伍排成一条长龙,屏幕上打出的字幕显现:今天往广州、深圳的火车卧铺、座位都是“无”。

木兰从售票厅走了出来,心说是不是打电话给高玉宝,但马上又犹豫了:就在公交车上聊了几句,能相信吗?不过,心底里的另一个她又说:不会,如果是骗子,他的名片干嘛不打上某某公司总经理呢?

左思右想间,车站广播在喊:

旅客们!欢迎乘坐汉口到连云港的1442次火车,开车时间十八点二十一分,沿途停靠黄陂、黄安、汉城、久县、广川-----新浦、连云港------

木兰灵敏地接受了“汉城”两个字的信息,她问了一句自己:我是否该回家去?我是否该看看我爸爸,还有坟地里的妈妈呢?

她想,她的钱在包里,正好回家给了父亲,让她存起来,等过一阵子弟弟没钱了,再寄给他;如果弟弟真有能耐不要家里寄钱了,也好,明年在村头砌栋新房子,带厨房,带卫生间的,嘿,不叫卫生间,叫洗手间呢!城里人虽然心灵脏,但取的名字越来越文明,卫生间都改称叫洗手间,多有趣呀。自己积攒了钱,让父亲砌房子时,就要在房子内头砌洗手间,不像现在农村都把茅房——唉,叫茅房,多难听呀——砌在猪栏里,小时候上茅房,总是要妈妈陪着,担心大肥猪的嘴巴拱自己的屁股呢------

木兰意识到自己傻想了,环顾左右,还好,都在排队,都在急匆匆地进进出出,没有人注意她。

她站在了买票队伍的后面。半个小时后,买到了回汉城的座位票。
可是,中国的火车就像一个缺乏教养的女子赴约,总是晚点,尤其是四位数车次的慢车,原本九点多到汉城的,却在差不多十一点才到。而这个时候,木兰回乡下,早就没了班车。她只得随火车站一个拉客的大妈,住了二十元一个晚上的小旅店,准备第二天一清早回老家。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42:23
6 驼背父亲

回家前,木兰在镇上的日杂店里买了挂山、扫墓用的鞭炮、神纸、香烛——她要去祭拜她的妈妈。

妈妈离开他们已经有八个年头了。虽然每年的清明和过年过节,父亲都带着他们去扫墓,但临近几年,她没有回家,不知妈妈坟头上的草有没有铲除?不知妈妈在天堂的日子是否安康?

在镇上,似乎是冥冥之中妈妈的福佑提醒,使她又做了一件自己满意的事情。把手头的八千元钱存进了小镇的农业银行。她想,只需交存折给父亲了,免去了钱存家里不保险,带着钱到银行汇款不方便的麻烦。她知道,八千元钱对父亲来说,是庞大的一笔数目,父亲有生以来都没有存过这么多钱,以往的日子过得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现在,这笔钱可以永远寄存在父亲的帐头上,冲一冲李家没有钱的霉气,也保佑弟弟木从成为李家永远的骄傲,成为村里二千多人永远的骄傲。事实上,木从成为村里二千多人的骄傲已成事实,剩下的只是让这个骄傲无限延长。

虽然这笔钱就像木从说的不光彩,但是,对于他们这样一个家庭,对于她这样的一个弱女子,看着父亲一年一年地衰老,看着父亲为弟弟的学费而愁眉苦脸,看着自己的家乡生不出金蛋银蛋,她木兰急在心里,疼在身上,她除了年轻,除了貌美,除了青春,又有什么办法?历史上的文成公主、王昭君,不也是为了江山,为了父亲,为了家天下,而用自己的美貌、自己的青春,换取家庭的兴旺——天下的太平么?

而自己虽然没那么伟大,不也是为了家庭的兴旺和幸福么?!

木兰买了一些父亲从来舍不得买的水果和食品,还有蔬菜和新鲜鱼,大包小包地回到了家里。她算了一下,这些食品和蔬菜,才花她不到五十块钱,比在深圳便宜多了。

她的家,是一栋破旧的三间泥墙房子,墙正面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枯萎得没有一点生气了,靠北边的墙基和墙基以上几尺距离的位置,因大雨的敲打,已经洗去了泥砖的半边脸,暴风雨刮来,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木兰的脚步沉重地踏进去。

堂屋里,父亲在弓着身子切猪草,他坐着矮小的凳子,本来就驼的背,几乎驼到了猪草盆里,而背躬上的那块骨头,清晰而突出,像是山头的一块脊柱石。父亲的手像松树一样粗糙,右手的大拇指裹了一块膏布,不知又是被什么擦伤。在木兰的记忆中,无论是父亲的手,还是母亲的手,总是贴有膏药,总是厚厚地裹着膏布,好了又伤,伤了又贴,贴了又换,换了又贴,周而复始,从不间断。这使她想起城里人的那些手,使她想起她服务过的那些男人的手,他们都是那么细嫩,那么清秀,那么白皙,就连城中村那些靠收取房租吃饭的老头,纵使不细嫩,也白皙着啊。

木兰眼睛潮湿,满含热泪,当父亲不经意地抬头看到女儿时,她跑过去,沙哑着喊一声:“爸!”抱着父亲,已说不出第二句话,眼泪像秋天的树叶,扑哒扑哒地往下落。

而父亲,突然看见女儿出现在面前,又惊又喜,嘴里喃喃地叫着“兰,木兰——我的兰伢——你回来啦!”

哭一会,叫一会,父女俩脸上积满了蜜意,都开心地笑了。

笑开心了,木兰扯着父亲的手,把他拉到大凳子上坐下,自己坐到小凳子上,咔嚓咔嚓地铡起猪草来。

中饭,木兰给父亲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有她从镇上买来的新鲜鱼和新鲜蔬菜,也有父亲留着的干笋和干豆角,还有腊肉,干笋和干豆角炒腊肉,味道好极了,而这都是木兰从小爱吃的。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44:17
7 妈妈啊妈妈

傍晚的时候,木兰来到了母亲的坟头。按农村的风俗,祭拜亡灵都在日落西山、暮鼓萧萧的之时。传说,亡故的灵魂都是在傍晚的时候出来活动的。天色渐暗时,父亲要带她去,怕她害怕,她不让,她要自己一个人去,她要跟母亲好好说说话。再说,这亡灵是亲妈——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亲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妈妈是在车祸中惨死的,妈妈离去的那年,她才十三岁。

出车祸的那天,她和弟弟在镇上读书。那天,尽管没有太阳,但天空依然明晰。这样的天,一般来说是不应该发生天灾人祸的。但老天有时候也乱方寸、变规矩。下午临放学的时候,爸爸突然神色慌张地来到木兰的教室,对木兰说:“兰伢,你妈妈出事啦!”拉着木兰就往外跑。

木兰和弟弟被爸爸拉着跑上国道。木兰简直不敢相信,也不敢去看,自己的妈妈就像一只青蛙,夹在大货车车轮的雨篷下,头在车轮的一边,身子在车轮的另一边,身子的脖子部位牢牢地嵌在车轮和雨篷之间,舌头长长地伸着,眼睛惊恐而视,衣服被碾烂,一只喂养过她的乳房裸露着,而自行车也被碾压得成了一块废铁------

木兰和弟弟抱着妈妈的双腿嚎啕大哭,爸爸一边喊着妈妈的名字,一边拼命地去扳汽车雨篷。可任凭爸爸的力气用尽,手指抓破,妈妈还是被这“魔鬼”惨不忍睹地夹持着——妈妈,早已没了气息,远绝了尘世。

每每想到妈妈的惨死,木兰晚上就要做恶梦。有时,一连要做好几天。她非常害怕这样的梦会伴随她的一生。

办理完妈妈的后事,才从爸爸的口中得知,妈妈那天是骑自行车到镇上去给她买衣服,在快要到学校的时候出了事,蔸里还揣着买衣服要用的二十元钱。爸爸还说,那天,妈妈想把衣服送到学校去,她说她有三天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了。

木兰质问:“妈妈晓得我们周末要回,干嘛要去看我们?”

爸爸说,但爸爸吞吞吐吐,最后终于让木兰听明白:上个星期回家,你的身子第一次来了月经,心里恐惧又惊慌,虽然妈妈告诉了你的方法,也给你买好了卫生巾,但是,妈妈不放心你,怕你弄坏了裤子,被同学笑话。她要到镇上给你多买两条短裤。

木兰如万箭穿心——“妈妈啊!”她呼天抢地。

此时的傍晚,天空阴沉沉的,在不远处站着的父亲,依然听到女儿深情而凄凉的叫喊。在妈妈的坟前,木兰把几年来的伤心和弟弟带给家庭的喜悦,全吐露给了妈妈。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46:00
8 泥巴村红灯区

木兰回到了深圳的泥巴村。
泥巴村是城中村,也是深圳有名的红灯区。

泥巴村的热闹和繁华,一如超女、芙蓉姐姐那样远近闻名。这里,前来消费的大多是香港人,以及少有的内地商人、游荡深圳的孤寂者。

虽然香港和深圳就那么一河之隔,虽然香港也是中国的一部分,但香港就像家族中一个远嫁洋人的亲闺女,以前从不回来看亲爹,现在她不但可以经常回来看她的父亲,还可以时不时给她的亲爹或者她的同胞兄妹亮亮她满身珠光宝气的衣衫,和死去的前夫给她留下的显赫的家产了。总之,她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奢华、霸气和上层社会的糜烂,当然,也带着一种落魄的气质和文明。因此,有人说,她如同一台电脑,这泥巴村的热闹和红火,就是通过她传播的QQ尾巴病毒,尽管没有故意和恶意,但因为鼠标动了,点击了,她就在你这里安家了,扎根了,还轰不掉,撂不下,赖不脱。

泥巴村的建筑是呈井字型排列的房子。从泥巴路进入泥巴村村口牌坊,就看到排列有序的三条街道。街道两边除偶尔有人开设的小餐馆和小超市外,几乎是清一色的酒吧,灯红酒绿,晚上靓女似出孔的蚂蚁,也似受检阅的部队,排列得雄纠纠、气昂昂;街道上,在街灯和霓虹灯的交辉相映下,美眉们的打扮和形状五花八门,有把眉毛画得浓浓的,有把眼影描得绿绿的,有把酥胸露得低低的,有把裙缩成个一字只差没把小裤衩露出来的,有叼着烟卷吞云吐雾的,有搂着男人的腰嬉皮笑脸的,有故意碰撞男人然后像阿Q那样说“和尚摸得,我摸不得?”的------不过,除此之外,大都三五成群、勾肩搭背,高扬着头徐徐穿过,故意正经得像上海的小资女人,甚至有点似一群海豚在海上表演节目的味道。

村子除了竖排的三条主要街道外,横排的小巷却有许多条,每一条小巷里,一楼都开设了众多的士多店和美发按摩房,虽没有灯光闪烁,但士多店里,总是坐着各种打扮妖艳的“小姐”,美发按摩店就更不用说。所有这个村的美发店店面不大,厅内有理发的全套工具,但理发工具并不醒目,醒目的是泛着黯淡的、暧昧的、玫瑰色的灯光下的按摩小姐。这些小姐习惯坐着一边吐瓜子壳,一边看电视,嘴巴内那三寸小舌头勤劳而机敏地生产并运作着,一副副悠然而惬意的神情。

但士多店里的就不同了。士多店里的都是自由人,没有固定场所,她们到士多店坐就像乡下人吃饭后串门,有靠门坐在大凳子上描眉的,有站着仰头看电视的,也有坐在小凳子上,低头摆弄小脚丫的。士多店的老板娘大多是兼职妈咪,那些妈咪是档次最低的那种,其穿着、其年龄,和农村大嫂无二,她们习惯站在士多店外的小巷,碰到一个男人就问一句,如果男人多看了店里的小姐两眼,她就会追赶着“问寒问暖”,男人一旦停下,或问了一句“多少钱?”,她马上就朝店里面叫一声,于是,一个小姐就会从士多店里跳出来,扯着让你跟她楼上去。也就是说,她们这种自由的小姐,虽然没有固定场所,但往往在某栋楼的楼上租了一间房子。服务一次收费150块,也有100的。这种服务是最直接、最赤裸裸的,没有任何按摩的前奏,更不会有什么感情的沟通,就像麦当劳的快餐,付钱、吃了、嘴一抹就走人。

美发按摩店,虽然多少有一点前奏,也多少有一点交流,但也是快餐式的。形象点说,这个快餐包装盒子好一点,或者,还有个汤送,而自由式小姐的快餐,就是典型的火车站广场前的大排挡,不但没有汤送,而且吃完了还得快点填出位子来。

如果把士多店、美发按摩店里的性服务统归比作是快餐的话,那么,酒吧、足浴城、健康会所、K歌厅里的就是酒席了。“吃酒席”因有固定的场所,也有舒服的环境,因此,条条框框多,小姐们的服务收费也高。但再怎么高,也没有五星级酒店里那些二三流影视歌演员、模特们收费高。在泥巴村,拿会所来说,服务小姐按摩时间一般以两个小时计,一次300,包厢租费除外。除了一次性的,也还有陪过夜的,陪过夜起步价在500。这500是一个基数,少于500免谈。在肉色世界里,男人们毕竟都是逢场作戏,因此陪过夜的并不多。想想也是,一个“小姐”陪过夜,有必要吗?还担惊受怕。所以,这里的情况大致都是:钱紧张点的选择150的快餐,钱稍微松活点的,都选择两个钟300的服务。当然,这两个钟,小妹会陪着洗澡、说话、嬉戏、上床、按摩。有足够的时间满足原始的冲动和享受舒服的服务。小妹的年龄大都不超过20岁,有湖南的,湖北的,贵州的,广西的,四川的,江西的、河南的乡下清纯女孩,也有小城市、小县城里来深圳寻梦的小女子,她们中大多数曾在工厂上过班,因不能忍受一天十多个小时,工资拿不了几个的非人般的生活,而落入风尘。也许,有人会说,她们现在过的还是非人般的生活。但她们一般不这么看,就像一个贪官一面向他的上司卑躬屈膝地送钱送女人,一面向下属颐指气使包养二个三个四个女人一样,他们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没有“非人”与“不非人”之分。
木兰就是这小姐里面的一个成员。

木兰的老板娘叫罗敏儿,她有一个理发按摩店,木兰她们的服务也就属于快餐式的那种。不过,因为罗敏儿在老家当过教师,比较讲究文化修造,她的店面和手下的小妹都打造得比较有涵养。

就拿木兰来说,入道有一段时间了,但谁都看不出,她是做这一行的。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48:36
9 六朵金花

一个星期不在,木兰发现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姐妹。

新来的姐妹叫张梅,比木兰大两岁,且已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妈妈了。张梅既是木兰的老乡,也是妈咪罗敏儿的老乡。据罗敏儿讲,张梅和老公原本一同在东莞打工,可上一周老公查出患了重病,在回老家治病前,特意带张梅到深圳,把她交给罗敏儿。也就是说,罗敏儿是从她老公手里把张梅领来的。

张梅长得秀气,只要稍一打扮,就是活脱脱的美人坯子。如此,罗敏儿的手下便有了六朵金花。

六朵金花各有各的生活习惯,吃饭时更是似她们走路和说话,五花八门、七姿八态。

此时是周六的中午,大家都坐在一起吃饭。

美枝在饭桌上喜欢细嚼慢吞,学古代名妓的优雅闲情。人们说她有点像明星徐静蕾,徐静蕾是淑女,她得维护点“明星”形象。而事实上,美枝讲究颇多。比如她虽是罗敏儿的“金花”,吃饭也在一起,但在罗敏儿房间的对面独租一室,不和大家搅和,且把自己的单间粉饰得像陈圆圆的小闺房,男人们去了都留恋往返;小辣椒喜欢在饭桌上独霸一方,大大咧咧,唯我独尊,似不可一世。她在深圳有自己的男友,也是像美枝一样,只搭餐不住宿的;胖胖却似蜻蜓点水,这个位子移到那个位子,等西边的罗敏儿起身添饭去了,又乘虚而入坐到了西边;苹果很少在饭桌前,端着碗游移,要不独个在沙发上,要不站着边吃饭边看门外;只有木兰,每天在饭桌前有她固定之地,温良而斯文,不挪位置,也不占位子,而位子也总是挨着罗敏儿;现在,新来的张梅因跟大家不太熟络,也似木兰一样,斯文地坐在罗敏儿身旁的另一边。

木兰一年前是跟罗敏儿整理家务和做饭的。虽然现在早就入道了,但有时还做饭、买菜,吃饭时也依然和以前那样规规矩矩。你看她双手端碗,头埋在饭碗后面,筷子碰了碗都没有响声,比美枝的优雅淑女状有过往而不及,就感觉她当地下女人是老天眼睛瞎了。

胖胖是闲不住的花猫,她此时挨张梅坐着,故意用饭碗碰一下张梅的胳膊,坏笑着说:“姐们!恭喜你呀!”胖胖说的恭喜,是以为午饭前来的那个港佬和张梅做了。其实,那港佬今天不是来吃腥的,只和罗敏儿说几句话,然后在张梅的屁股上捏一把就走了。
张梅不知胖胖的意思,见胖胖不是友善,也就不予理会。

罗敏儿三十七八岁,长得很富态,虽然平时都很和善,但严肃起来也瘆人。此时,她警告性地瞪着胖胖,带着老板的威严说:“闭上你的嘴!饭都塞不住你那个鸡屁眼!”

胖胖舌头一伸,端着碗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罗明明不知她们之间的事情,瞄了一眼妈妈罗敏儿后,也默默地坐开了。

罗敏儿自儿子八岁起就把他带在身边,吃住在一起。儿子从小学进入中学,已经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儿童进入青春少年了,青春的诱惑和冲动就像关在并不牢固的笼子里的老虎,随时都有冲出来咬人的危险。

把儿子带在身边,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是出于无奈。她并不是笨得连母亲的职责都忘记的女人。一到晚上和双休日,她就提心吊胆,生怕手下的小妹教坏他,就是不教也怕他跟着学坏。时间一天天过去,儿子一天天长大,她真是担心哪!这种担心几乎成了她近段时间的一块心病。今天是周六,儿子和大家一起吃中饭,她就格外的紧张。

何况,如今城市里的青少年,别说进入了中学,就是在小学,都会闹出很多男孩女孩的懵懂事情来,因此,作为父母和大人,说话和做事都要处处小心翼翼。可是,小心谨慎又怎能抵挡得住满地黄毛——小姐们穿着暴露,言语放肆,防不胜防啊!拿她目前的状况来说,要想罗明明不沾染一些男女之事,除非把他弄聋了,弄瞎了。

这不,此时的罗明明别看五官藏在饭碗的后面,别看他离开了饭桌,也别看他在母亲面前表现得老实巴交,像聋了瞎了似的,但他脑袋的思维却在跟着大人的话转,那双骨碌碌的小眼睛也在每个人的身上溜着,其中溜得最多的是胖胖的那对肥胸,尽管才十二岁,但这几个女子的性感打扮对他已经有了比较大的吸引力,而且这种被吸引的兴趣也不是才一天两天。

暂时的沉静,被小辣椒打破了。

小辣椒一直紧紧地靠饭桌坐着,一个人占两个人宽的位置,此时,不小心被菜汤呛了一下,差点把满口的饭菜喷了出来。众人借机哈哈大笑。才安静不到几分钟的房间,又热闹了起来,连罗敏儿都感觉到刚才或许太严肃了,也抢着和大家咯咯笑了几声。

当大家目光聚焦小辣椒时,客厅里有手机响了,是彩铃“你是我的玫瑰花”的声音。大家都循声去看,但不知手机在谁身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只有小辣椒不动声色,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汤,把一只手慢条斯理地伸进自己奶罩内,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机来,故意不看大家,潇洒地一晃,“喂”了一声,起身到门口开始和电话里的男人调笑起来。

众人惊呆,不约而同发出“哇噻”的声音,像发现了“小姐”圈内谁还是处女般地愕然;同时,又为小辣椒放手机的创意拍手叫好。
小辣椒把手机从胸罩内拿出来时,凡是注意小辣椒的都发现了另一奇观,也同时惊呆了,因为她们发现:小辣椒从奶罩里摸出手机,竟顺便把她那鼓鼓圆圆的小奶子的奶头也带出来了。大家开心地哈哈大笑,旁边的美枝还寓意深刻地说出“拔出萝卜带出泥”的话。

罗敏儿看见儿子正起身去厨房,心里才安心些。她喊着小辣椒,说着快把那个那个放进去放进去。可小辣椒像没听见似的,仍然让“那个”继续在外受着紫外线的辐射。

美枝放下饭碗,起身到小辣椒身边,一声不响地在小辣椒的咪咪上按了一把。这样,小辣椒才把自己薄薄的小衫带子朝上扯了扯,让奶子安分地缩了进去,躲藏了起来,如同月亮藏进了云层。

小辣椒接听完电话。大家也都放碗了。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坐沙发上的样子,也似吃饭时一样,七姿八态,当然也仪态万千,风情万种。胖胖倒在苹果的身上,其胸前的那两坨更是像要爆炸似的;苹果的上半身因被胖胖压着,衬衣的一个扣子被挤落了,露出了雪白的乳沟;美枝翘着二郎腿,在哼唱一首自己创作的歌;小辣椒一边夸张地扭腿走向沙发,一边喊道:“姐妹们!有个大生意了!刚才星星娱乐城的黄哥打电话来,他们那里来了好几个香港老板,特别挑菜。我看,凭我们几个姐妹的身子,哈,准行!”

小辣椒的话,就像命令,也如同兴奋剂,大家都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呵呵地喊着,像是战士要出征般,苹果、胖胖都囔囔着去化妆;就连不轻易出马的美枝也似对香港人有一种情有独钟的感觉,起身要去对面房间装扮了;唯有木兰和张梅还似在默念着毛 的诗词“黄洋界上炮声隆------我自岿然不动”——她们一动也没有动。

当罗敏儿对木兰喊“你也去!”时,木兰才起身。但当张梅也起身时,罗敏儿却说:“你慢点,先不急。”

张梅才又坐了下来。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2:56:17
呵呵,各位,刚刚那个先发的作废了,
顶这个哟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3:49:27
刚刚那个谁 呵呵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4:11:32
10 张梅的头啖汤

当众姐妹都去了星星娱乐城的时候,罗敏儿把张梅重新妆扮一次,给她换上自己以前穿过的好衣服,且边妆扮边培训。然后,又用电话把胡小妹叫来,让她专门给张梅做了个发型。

罗敏儿开的理发按摩店,说是理发,其实自己并不懂理发。平时碰上要理发的都是好姐妹胡小妹帮忙。好在胡小妹做了港佬的二奶,一不愁钱,二有的是时间,便几乎每天都替罗敏儿守店。

胡小妹给张梅吹了发,还焗了油,立地,张梅的脑袋便洋气起来了,本本俊俏的脸蛋和苗条的身段,现在堪称是妩媚动人、亭亭玉立了。

于是,三个人坐在店子里,坐等客人的到来。在坐等的过程中,罗敏儿又开始对张梅培训,并手把手地指导她的坐姿。

张梅悟性还蛮高,斯文地坐着,还很像那么一回事。

罗敏儿的所谓训练,就是告诉张梅,在我手下做事,希望站有站姿,坐有坐相,说话声音要小,要柔,能嗲时尽量嗲;做爱时要温婉,要娇柔,要有叫床声;平时最好学点琴棋书画,不要认为女人腿一趴就值钱?男人喜欢什么?我研究过,我比你们懂。听我的没错,我是为你们好,为你们多赚点。

罗敏儿说话时,张梅不做声,很谦虚,还点头;而一旁的胡小妹则像个木鸟似的。也是,胡小妹既不是妈咪,也不是小姐,这跟她无关。

在泥巴村,做小姐是从来不愁没有客人的。眼下罗敏儿只是祈望张梅能碰上一个好点的主,喝头啖汤的男人能大方地多给些钱——她的男人等着她赚钱治病呢!

正想着,张梅也正发呆着,来了一个老头,一看就是广东本地的。胡小妹悄悄告诉罗敏儿,老头是泥巴村的老支部书记,退休了整天无所事事,饱暖思淫欲,70岁了,精神好,干劲大,又有钱。

罗敏儿热情招呼老头坐下,吩咐张梅给老头做个小按摩。所谓小按摩,就是揉捏一下头、颈、手关节,不带任何其它服务。老头呵呵笑,色眯眯地盯着张梅看。罗敏儿心说,老牛都喜欢吃嫩草。

女人的揉捏功夫都是与生俱来的。张梅娇羞地给老头子做着小按摩,老头子则慢慢地由眼色的调戏到动手动脚。

张梅很淑女,对老头子的调戏,既迎合又放让,把握得很有分寸。老头子早就喜欢得不行了。在人模狗样接受了张梅的几个按摩巡回后,终于忍不住把张梅带进了内室。

罗敏儿便笑眯眯地替他们把门轻轻关上。

老头跟张梅二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出门来,老头又拉着罗敏儿的手进了另一个房间的门,悄声说:“老板娘,这个阿梅我喜欢。我问你,她能不能做我小老婆,跟我不愁吃不愁穿,你跟她讲讲,我刚才讲了,她冇答应。”

罗敏儿揣摩老头是属于好赚钱的那种,便点头答应,但立刻止住,对自己说慢着,我这可是做生意,不是帮忙------便又玩着心机说:“您老喜欢她就经常来,要她做老婆,可能她男朋友不会答应。前几天从老家带她来,她男朋友要她每个月交三千块,才放行让她出来的啦。”

听罗敏儿这样说,老头喃喃:“这样啊------”不再吱声,出门了。

看着老头出门,罗敏儿又后悔:是不是价格开大了?
但心说,管他呢,张梅如果有福,他还会来。

第二天,老头在中午前又来了,一见罗敏儿的面,塞给1000块,说:“这是辛苦费。”说着,嘿嘿笑。

罗敏儿知道,老头是来真格的了,张梅也有福了。这出来混,还不就是赚个钱,虽然深圳这地方复杂着,但既然这老头子有来历,也就无所顾忌了。眼下,赶紧把张梅从床上掀下来要紧。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4:13:56
11 福兮祸所伏

半年后的深秋,深圳的天空一直小雨,老天爷似像要故意蹂躏一下这个向来自我感觉良好的城市。

一天傍晚,下了一天的小雨还在纷纷扬扬,罗敏儿、木兰、张梅、胖胖等都在美发按摩店里。胡小妹正在给一个男人修发,其他人在旁边看着,生意异常的清淡。

但清淡归清淡,大家说笑还是不时有,胡小妹还时不时和客人交谈几句。

但突然,一个穿迷彩服的保安撞进店来,然后是两个、三个鱼贯而入,一下把店子的和谐打破了。

在深圳的城中村,店老板都耳熟能详这样一句顺口溜:“不怕偷不怕抢,就怕保安往里闯。”现在保安闯进来了,气氛顿时紧张。

走前头的保安把警棍往墙面的玻璃上一砸,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吼道:“我们是联防队的,谁是老板?谁是张梅?”

张梅从没见过这阵势,低着头不敢做声,身子瑟瑟发抖。

罗敏儿坐过牢,算是见过世面之人。她清清嗓子,咳嗽两声,回答道:“我是老板,请问有什么事?”意识到生硬了点,又补充说:“木兰,给各位大哥搬凳子,再去买两包烟来。”

木兰小声地回答着,从抽屉里抓出一把零钱,准备往外走,却被凶神恶煞般的几个拦在门口,为首的又吼道:“坐下,谁也不准走!”

木兰吓得赶紧坐下。

为首的联防队员扫视着每一个人,再次吼道:“谁是张梅?”
罗敏儿对张梅说:“张梅,不要怕,你出来。”
张梅这才怯怯地站起来。

“你是张梅?”联防队员瞪着眼问。
张梅怯怯地点头。

为首的喊道:“带走!”于是,两个联防队员上前,把张梅按住着往外拉。罗敏儿慌忙喊道:“她犯了什么事?”

凶神般的联防队员只管往外拉人,张梅像一只小鸡似的,被黄鼠狼轻易地叼走了。

为首的队员临出门丢下话道:“老板娘跟我们来,到派出所去。”
抓人的不这样说,罗敏儿也会跟着走。在她这里的任何一个小姐,她都有责任照顾,何况,这张梅是她从她老公那里领来的,是喝一口井水的同乡。

到了派出所,张梅被带进了一个看起来不像办公室的小房间。
罗敏儿却被挡在房子外。

突然,罗敏儿听到里间传来杀猪般的嚎叫,也能清晰听到棍棒的声音。

罗敏儿的心紧缩着,她本能地大喊:“不要打人哪!你们不能打人哪!”
可没有人理睬她。
她替张梅揪心着,在外间从这头跑到那头,带着哭腔继续喊:“不能打人,不能打人哪!”

可仍然没有人理她。
过了一会儿,为首的联防队员大声朝罗敏儿喊:“我们所长找你。”指了指里间一个大的房间。

见罗敏儿不动,又补上一句说:“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所长像专等着人进来,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副威严的样子盯着走进来的罗敏儿,盯了一会儿才拖着长音说道:“你是敏儿理发按摩店的老板娘?”

罗敏儿点头,有点畏怯又有几份愤怒地看着面前的警官。虽然对蹲过监狱的她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对警察的天生害怕,但张梅莫名其妙被抓、被打,让她恐惧。

所长点燃一根烟,仰头吐一个弧形的烟圈,把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眯缝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罗敏儿回答了。

所长这才放下打火机,一拍桌子大吼道:“罗敏儿,你好大胆!容留妇女卖淫!你说,张梅卖了几次了?”如果是三年前,罗敏儿或许吓得心惊胆战,但此时她反而心平气和地说:“所长,张梅是我们理发店的洗头妹,哪有卖淫?请你明察秋毫,替我们作主!”

所长轻蔑地笑了笑:“现在我们对犯罪嫌疑人张梅进行羁押。你的店子罚款五千元!”说着,对门外的警察喊道:“小张,带她去做笔录!做完笔录后让他回去取罚款。”

不容罗敏儿说话,所长就起身走开了,她被警察拉着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罗敏儿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心说张梅命苦,好不容易粘上个替她花钱的主,却要挨皮肉之苦,还说不定要坐牢;唉!自己的店子才开张,就要受罚,真他妈的不顺啊!

做完笔录,派出所放罗敏儿回家了。
回到家,罗敏儿当即找存折,把自己这段时间来所赚的一万块钱,在夜色还没有完全来临时,通过银行取款机分两次取了出来。

晚上,她把胡小妹邀上,一起到了所长办公室。在交了店里的五千元罚款后,临出门偷偷地把一个装满五千礼金的信封塞给所长。

所长做了一个不要的手势,但并没有严肃地拒绝。罗敏儿知道,他所长为什么晚上还在上班,还不就是等她。

罗敏儿说:“所长您行行好,替我们作作主。张梅来深圳才几天,是我们店子里洗头的,被泥巴村的一个老人家看上了,就跟他吃了几次饭,老人家喜欢她,认她做了干女儿,买了几件衣服。,哪是什么卖淫嘛——您就替我们作作主吧!”

所长的脸上有了一似和善的笑意,站起身小声对罗敏儿和胡小妹说:“你们大概不知道吧?那老头儿的儿女在市里面都是有头有脸的,张梅丫头片子胆子那么大,一天到晚刮他家的钱。你想啊,儿女们知道了,能放过她?”停了停,摸着后脑勺装作为难地说:“这样吧,念你们诚恳,她也是初犯,就交一万罚金,明天把她领回去。但告诉张梅,不要再在这里混了。”

罗敏儿和胡小妹千恩万谢。她们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在这节骨眼上,只有出钱才能消灾了。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4:18:00
虎卿,真实好银!谢谢呀!

不是开两支,是第一个帖发的时候忘记选网络大赛了。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4:23:23
12 奄奄一息

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有几步就到泥巴村,罗敏儿的手机响了。

手机是所长打来的,所长说,张梅可能受了点伤,现在昏在派出所禁闭室,你们还是提早把人领回去,罚款就算了。

罗敏儿脑袋嗡了一声,她心说突然要她去领人,一万罚金也不要了,难道出事了?

她和胡小妹马上掉头赶派出所。所长不在。

果然,张梅不是受了一点伤,而是奄奄一息,眼睛都呆滞无光了:脸上、腿上、胳膊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在流着血,裙子被撕烂了好几块,内裤都露在了外面。

罗敏儿抱着张梅,大声喊着,但张梅只微弱地哼哼着。

罗敏儿愤怒地对开禁闭室房门的联防队员大喊:“她也是人!她不是畜生,你们把她打成这样!”

胡小妹拉了拉罗敏儿的衣角。罗敏儿不理会,又大声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得负责!你们得负责!”说着,急急地把张梅抱上出租车,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三天后,张梅苏醒过来了,可她全身疼痛,整个身子就像一个三流拳击手与拳王比赛后的惨状。

经过治疗,张梅算是没事了。但是,住了一个星期,医药费已经超过五千,张梅死活要出院,罗敏儿也同意了,毕竟她也心痛张梅的钱,再说她和胡小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她。

张梅出院后,罗敏儿一气之下,硬是把理发按摩店转让了。胡小妹本想拦着罗敏儿,可她向来以罗敏儿的意志而转移。直到转让完成了,静下心来,她才问罗敏儿:“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罗敏儿说:“老姐,这段时间谢谢你帮助我,也帮助张梅!我想,我就租个房子住着,不用开店,照样做妈咪。开店风险大,真他妈风险大!”

胡小妹发现,罗敏儿做妈咪后,说话有很大变化,爱说“他妈的”——真是生活磨砺人啊。

罗敏儿还说:“店子转让了,我送张梅回老家去,张梅太造孽了!”

胡小妹说:“张梅是造孽,她那个伤恐怕还有后遗症,说不定是残废。不过,我听说,张梅没少弄老头的钱,美枝讲,怕有十万呢。”

“十万?”罗敏儿一怔,既而说:“就是十万,也不值!你看她现在鼻青脸肿的,经常喊痛,还有内伤。唉!依我的脾气,真想告派出所,告那几个狗日的联防队!”

胡小妹向来息事宁人,说:“你千万莫,到时倒霉的还是你。甚至,张梅都不见得感你的恩。”

“我不要谁感恩。”罗敏儿还依然激动:“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包括我蹲监狱的气!”

胡小妹说:“老妹,我知道你不容易,但天底下没有绝对的公平!忍一忍算了!我看,那五千块罚款和五千块礼金,要张梅出了,也该她出这笔钱。你不好讲,我去跟张梅讲。”

罗敏儿慌忙说:“你千万莫!张梅一身的伤,还不一定得好。是我把她从湖北带来的,我有责任!”

胡小妹看着罗敏儿,许久后才叹着气说:“你总是做好人,老天却瞎了眼,不照顾你,还让你做了恶人。唉------”

罗敏儿没有说话了,她看着窗外,心里有无限酸楚。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4:25:04
哦,楼上做广告,顺便赞我一个,有意思。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4:29:20
13 刮了二十万

张梅双脚发软,一动脚就喊哎哟。一路上,罗敏儿照顾着张梅。

火车在快要到汉城县城的时候,罗敏儿商量着问:“张梅,我看你先不回家,我送你去汉城人民医院治疗,这里离家里近,让你丈夫来照顾你,再说,费用会比深圳便宜很多。你这个伤要治,不能拖,要不就真的耽误啦。”

张梅没有说话,她在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村庄。说在看,其实,什么也没看,大概在想,自己才二十二岁,命怎么这么苦。大学里,很多女孩就是她这个年级,她们无忧无虑,生活充实,而自己,却要想方设法,甚至是挖空心思弄钱。

罗敏儿知道张梅痛苦,年纪轻轻的,丈夫的身体一向不好,还有两岁的儿子要照顾,而落下这个样子回去,不但不能照顾家里,还要家人服侍她——这些,怎能不让张梅发愁和心忧?

正因为如此,罗敏儿觉得张梅把自己的伤治好是至关重要的。一路上,她很想探听张梅到底从老头那里刮了多少钱,以便治疗时心中有数,量力而行。在好几次欲言又止后,罗敏儿还是提到了这个敏感的话题。罗敏儿知道,作为老板娘,作为妈咪,她有权收受张梅的出台费,但没有权力管“小姐”们从客人那里赚了多少钱。这也就是她几次欲言又止的原因,这也是妈咪和“小姐”间的敏感点。

“张梅,身子是自己的,你一定要想法把自己的伤病治好。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钱?有几多?”

张梅仍然看着窗外,没有回过头来看罗敏儿,而是似自言自语般地说:“我有钱,有二十万,但我要给我那位治病,治好他的病比我的重要。我还要还债。”

“二十万?不少啦!那你就不用担心什么事了。”罗敏儿虽然不是那种见不得他人有钱的人,但她还是惊讶张梅人厉害。

谁知,张梅哭了,眼泪唰唰地掉。
罗敏儿意识到张梅丈夫的病,于是问:“你那位到底什么病?”

“尿毒症。”张梅从窗外回转头来,罗敏儿发现,她的脸上滚满了泪水,还因压制着哭声的缘故,脸在抽动,身子在颤抖。

罗敏儿想:完了,完了!摊上这个病,就是二十万全部花消,还不一定治得好。原本以为自己命苦,张梅捞了二十万算好,谁知张梅比自己想象的还造孽!

在此之前,罗敏儿想过,要是张梅真的像小妹们说的有十万的话,她就找张梅讨要那罚款和送礼费,但现在——“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拿纸巾替张梅轻轻地拭去脸上的泪珠,一路沉默不再言语。

罗敏儿的家和张梅的家就隔着一座山头,但不是一个村。下火车后,因张梅不能行走,她们只得打的回去。要是平时,罗敏儿也好,张梅也好,是从不坐出租车的,都坐一块钱的公交车,再转两块钱的农用车。

乡村公路只到村头,下车还需步行三华里才能到张梅家。在的士停下的那一刻,罗敏儿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自作主张对张梅说:“我想好了,你莫下车,你一下车,村里人会看笑话,你丈夫也不会到城里去治病,你婆婆、公公都会嫌弃你。你坐着,在车里等,我去把你丈夫,把你儿子接来!”罗敏儿不容分说,自己下车,立马把车门关上,像张梅会随时跟着来似的。然后,她独自往张梅的家走去。

此时是寒冬腊月,从村子里某个角落偶尔传来的鞭炮声,让罗敏儿感觉到,中国人重视的一年一度的春节快到了。

天上阴沉沉的,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罗敏儿只穿着两件衣服,她感觉到寒冷,加快了脚步。

张梅的家到了。这是一个像许多农村家庭一样的穷困人家。三间破瓦房,瓦上爬满了青苔,泥墙上还隐约看得清“农业学大寨”的字样;张梅的房间里有一台崭新的二十五寸彩电,墙上贴着几张明星的画。这两样唯一充补着房屋的陈旧气息,乏着黯淡的现代气息的光芒。其它一概都是残破的物件,一张四只脚的饭桌放在房中间,像一个没有站直的人立在那里,歪斜着,让人担心它随时都会倒下去。

床上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躺着,眼睛闭着,看起来安然,但从苍白的脸上可以想象到,他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对一切麻痹;他的旁边放着一部小说,是古龙的武打书,由此又可以揣摩到这个年轻男人对生命的企盼和渴望。

罗敏儿轻轻喊了一句,床上的小伙子微微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痛苦地晃晃头,用力睁了睁眼睛,这才看出来人是罗敏儿。看出是罗敏儿,病人似乎眼前出现了一道光,挣扎着要爬起来。罗敏儿跑过去搭手扶着他,使他撑了起来,并把枕头给他塞好,让他半躺着。

病人还没有说话,罗敏儿就抢着说:“你的病有救了,张梅借来了一笔钱,马上带你去住院!”她故意说借,而不是说赚。

小伙子脸上有了一点红润,打断罗敏儿的话说:“老板娘,多谢你!”说着,偏着头转动着眼睛左右搜寻,仿佛在问:“张梅——张梅呢?”

罗敏儿猜出病人的心思,赶忙说:“张梅下火车时,不小心扭伤了脚,在村头的车里等你。她要来,是我不要她来,反正带你去治病,到医院,到县城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正说着,一个清瘦的、约六十岁样子的老头走了进来,罗敏儿猜这就是张梅的公公。随后,又有一个老太婆跟在后面,端了一杯滚烫的茶进来。显然,两个老人知道有客人来了,才从隔壁房里过来。

罗敏儿接过茶,小心翼翼放到歪斜着的饭桌上,对两个老人说:“张梅不小心扭伤了脚,她让我帮她把他带到县城去看病,车子在村头等,张梅在车子里,您老人家收拾一下,带点换洗衣衫,请个人把他驮到车子里,还把毛毛带上,张梅要看毛毛------”

罗敏儿说这些,两个老人根本没在意,他们在意的是,看病要钱,他们没容罗敏儿说完,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小梅赚钱啦?要是冇钱怎么住院哪?”

罗敏儿知道钱对一个农村人的重要,她笑着说:“放心啦!张梅赚了几万,还借了点,可以治好毛毛他爹的病的!”

两个老人这才呵呵笑着,嘴里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伢有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了。

两个老人因喜而泣。很快,他们一个去叫在外玩耍的毛毛,一个收拾东西。叫毛毛的,声音特别洪亮,收拾东西的,手脚像青年人一样麻利。

不一会儿,公公带着孙子进房门来了。这张梅的小孩快满三岁了,长得像他父亲,也像他爷爷一样瘦,但脸色清秀,很像妈妈张梅。孩子穿着还比较干净,一只新的羽绒棉袄在这山村的孩子中间想必很醒目,和这残破的房子比,也略显富贵。罗敏儿知道,这衣服是那次她陪张梅在女人儿童世界买的,打折后150块,恰好是张梅跟一个男人十多分钟完成一次服务的价钱。

东西收拾好了,罗敏儿正纳闷是谁背这个病魔折腾得几乎没了元气的小伙子时,老人把儿子扶下床,又扶着去了趟厕所。从厕所出来后,对罗敏儿说:“那就麻烦你牵着毛毛。”说着,犹如背起一个行礼包,轻松地把儿子背在了背上,大踏步地往前走,其婆婆拿着几个包袱紧紧地跟着。

看着前面大踏步往前走的两个老人,罗敏儿苦苦地笑了笑,她完全可以肯定明显:半个小时前,两个老人到井边挑水都有气无力、唉声叹气。但此时,他们像吃了一大片人参。

罗敏儿抬头看天,发现天边的云开了一条缝,太阳钻出来和人打个招呼,又害羞地躲进去了。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4:37:52
14 老天爷叫我去

罗敏儿两天后回了深圳。

回到深圳一个月后,她收到了张梅的一封信。信写了三页纸,纸上滴满了张梅的泪水——这是张梅的遗书!
张梅在信中这样写道:

敏儿姐:
老天爷叫我去,我去了;上帝喊我走,我走了。

小的时候和人吵架,动不动就讲送你去见阎王,现在,我真的去见阎王了。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见到了阎王,可是阎王不要我。今天,我不晓得我哪里来的力气,我自己动手给自己洗了个澡,我要把自己洗干净,免得鬼都不要我!

我的男人走了,他差不多把我二十万都消耗完了,我不后悔,他是我丈夫,我有责任和义务替他治病。想当初,要不是他救我,我早就被人贩子卖到那个我没有一个熟人的地方做媳妇了。我一直感激我丈夫,他是我的恩人,但是,好人命短,他一个五尺汉子在床上躺了整整一百五十天,死的时候,瘦得只剩下几根骨头,轻得我都能背起他——他才二十五岁啊!

没有钱了,我的伤也好不了了,家里的新屋也砌不起来了,就是砌起来也没有意义了。好在几万块钱债是还尽了。我的双脚站不起来,我还怎么去赚钱,我赚不了钱,还要人照顾,我又怎么忍心公公、婆婆照顾我,我更不能天天看着活蹦活跳的儿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而我却不能带着他走动、玩耍。我只有走,走到另一个世界。也许,在另一个世界,没有农村和城市,没有穷人和富人,没有当官的,没有挎枪做公安的,没有联防队员,没有坐小车撞坏了人不管的,也没有跪在街上讨米的叫化子,没有人无缘无故地打我,没有人侮辱我。

三个畜生打我的时候,你一棍他一棍,把我往死里打,他们还侮辱我,掀我的衣服,撕我的裙子——他们不是人,可他们这样的畜生居然还代表国家、代表法律?!我想,要是他们去见阎王的话,洗一个澡也洗不干净,因为他们的灵魂比我们做“鸡”的还脏!

我是一个女人,是一个被大众唾骂的女人,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

但我首先是一个人,我也有尊严,我可以向任何一个男人出卖我的肉体,那是我自愿,但是,我不愿意他们侮辱我、侵害我,还打着执法的旗号调戏我。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到死。可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敏儿姐、胡姐前前后后、无微不至照顾我,我就放弃了死的念头,我很感激你们!我还想到了家里生病的丈夫,我就更不忍心——我不能撇下他不管哪!

现在,虽然我还是不放心我三岁的儿子,但是,我还是要走了,也可以走了。敏儿姐,最后,我想托你个事情:你能不能经常去看我儿子?能不能让你儿子认我儿子做弟弟?我儿子的父亲没有兄弟姐妹,我儿子也没有兄弟姐妹,他很孤单的——我是多么希望我的儿子不孤单,有人照顾,有可以叫爸爸、叫妈妈的人啊------

这段时间来,感激你把我带出去,看了世界,看了大城市,也赚了钱——虽然这钱不干净,但我们毕竟不是偷,不是抢,何况,那老头的钱来得也不干净,我还真后悔当初没有让他送我一栋房子。其实,他都答应送我房子的呀。要是那样的话,我把房子卖了,抵个几十万,就是我男人的病治不好,我的伤是完全可以治好的。还说不定我不会有伤,不会被人打呢。那样的话,敏儿姐就不用替我出钱,替我送礼了。我还可以把几个姐妹一起叫上,去大梅沙照相,去世界之窗留影,请大家吃冰激凌,吃麦当劳啊!

现在这些都不能了。敏儿姐——下辈子吧!
问所有姐妹好,问木兰好,问胡姐好。我张梅谢谢她们!

罗敏儿在读信的时候,木兰和胖胖、苹果等几个都在。她们都哭得像泪人似的。罗敏儿尽管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她的泪总是流不下来——多年前丈夫抛妻弃儿、赌博抢劫被警方当场击毙,她就已经哭了无数回,从此泪水干枯、泪腺断流。

她没有泪水的脸,阴郁得似深山老林里的树叶,没有光色,没有神采。


楼主:我很讲道理  时间:2009-07-29 14:38:59
谢谢楼上“云云天使”!
望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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